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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雷因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将他脚下的柏油路晒得有些发热,额角渗出的汗快要滴落到他的眼睛里,他随意擦了擦额角,快步向树林里拉起的警戒线走去。
“科长,您来了。”
这里的生态环境似乎格外健康,细密的虫鸣声不间断地从树林里传出来,树叶和泥土的芳香飘进他的鼻腔里,斯雷因对值守的警官点头示意,但他的手在触碰到黑黄交错的警戒线时却没有着急拉起。他知道自己握住这条细细的廉价涤纶布的瞬间意味着什么,这不仅是繁忙工作的开始,更意味着他们要让一条条已经逝去的生命得到真正的安息。
斯雷因低下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拉起黑黄交错的警戒线,毫不犹豫地踏入现场。
“大家辛苦了,哈库莱特呢?”
“哈库莱特警官就在前面的山上,因为上面容纳不了太多人,所以我们的警戒线就在设在这里了。”
“我知道了。”
斯雷因接过驻守警员递过来的手套继续向山上走去,山上的情况和这名警员所说的一样,他还没走几步就被茂密的枝叶拦住去路,在爬到山顶的过程中,斯雷因甚至还差点被一个蜿蜒粗壮的树根绊倒。
这条短短的上山路,斯雷因走了将近五分钟,等他来到案发现场的时候,肩膀的衣服上也落下不少翠绿的树叶。
“这是怎么回事?”
“您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哈库莱特收起手中的笔记本快走几步到斯雷因身边,他想开口汇报当前进展的嘴张了又张,停顿几秒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先关心一下自己上司的身体情况。
“科长,您这两天搬家应该很累吧。”
哈库莱特的反应不禁让斯雷因有些迷糊,自己的这位下属可以说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平时很少过问同事的个人生活,尤其还是在现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
“为什么这么说,我身上有什么……”
斯雷因说着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下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哈库莱特一直在用一种他无法言语的眼神看着自己了,他身上这件t恤现在是背面朝前的。
斯雷因拽了拽卷起的衣服,又转身看到后背上的图案,无奈之下只好扯了几下领口来掩盖早上的匆忙,怪不得他总觉得今天的衣服有点勒。
“确实这两天是有点累了。”
哈库莱特在回话的同时,还伸手比划起自己的眼周:“看您累得黑眼圈都明显了不少。”
“是啊,尤其是昨天晚上……”
没说完的这些话斯雷因打算让哈库莱特意会,毕竟他总不能告诉他这位敬业的下属,自己的床上现在正睡着一个在做美梦的人,而且这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在两年前亲手逮捕归案的犯罪者。
哦不对,伊奈帆现在已经是逃犯了。
斯雷因习惯性地用手压下脑后的头发,重新将对话引回正题。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哈库莱特也收敛笑意,打开手里的笔记本开始汇报最新情况:“今早我们接到报案,目击者在山上散步时不小心被埋在土里的硬物绊倒,起初目击者认为这只是一块石头,但她在挖掘的过程中逐渐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人类的骨骼,所以很快就报案了。我们过来以后发现这确实是人类的骨头,目前法医正在挖掘尸体,所以尸体的具体情况要等拿到她们的检查报告才清楚。”
斯雷因看着不远处蹲在地上清理现场的法医,一身白衣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口罩和眼罩看起来用的也是最昂贵的规格,这一看就是艾瑟依拉姆的行事作风。
“怪不得她还带了助手来,这次的工作量可不小。”
他不想现在打扰艾瑟依拉姆正在进行的工作,而且斯雷因知道就算自己现在过去了解情况,也只会被她赶走,然后得到一句急急忙忙的“等会再来”,于是他转头继续向哈库莱特了解其他情况。
“这片树林的位置已经算偏僻的了,从市区步行到这也要将近二十分钟,目击者为什么会来这里散步。”
“莱艾现在正在询问目击证人,不过我觉得您应该去看一下。”
“什么意思?”
哈库莱特用抬起圆珠笔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嘴角也微微扬起一点笑意,顺着笔杆的方向斯雷因看到了正在做记录的莱艾,红色短发挡住了目击证人大部分的身体,但这隐隐约约的身形他总觉得熟悉。斯雷因向哈库莱特身后走去,刚刚走出几步,耳朵里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网文同学?”
被叫到名字的人似乎觉得有点意外,但当她看到走过来的人是斯雷因时,也兴奋地举起手向这位许久不见的上司打起招呼。
“斯雷因前辈,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我呢。”
“好久不见网文同学,最近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之前就说过了,您叫我韵子就好。”这位叫韵子的女孩不自觉地站直身体,背着手偷偷放下卷起的袖口,“学校那边都挺好的,多亏之前在您小组里实习的经历,上学期石田教授的课我也勉强拿到了A。”
“看来韵子要以优秀学生的身份毕业了。”
“前辈最近过得怎么……最近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斯雷因顺着韵子的目光再一次看到了自己身上这件白的发光的t恤,一旁的莱艾似乎也觉得有些好笑,悄悄后退半步,隔着斯雷因向他身后的哈库莱特眨眨眼。
这下斯雷因真的觉得有些尴尬,在这些平时天天能见到的同事面前都丢人也就算了,在自己的后辈面前用这身装扮打招呼,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抱歉,我应该先换一下衣服再过来的。”
“没有没有,当然是案件的情况比较重要,我也是早上随便穿了一身衣服出来散步的。”
一提到案子的情况,斯雷因和莱艾都恢复了平时都状态,莱艾向韵子点了点头,示意她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汇报给斯雷因。
“今天早晨我来到这片树林里散步,不小心被一个可疑的凸起物绊倒,起初以为是石子,但我用脚扫开土壤后却发现凸起物的颜色和周围的石块明显不同。我随手找来一根树枝拨开附近的土壤,发现凸起物的形状很像上腕骨的衔接处,当时我还并没有当真,以为只是凑巧,毕竟谁都想不到自己在路上无意中就能遇到一具尸体吧……”
“你又继续挖掘了吗?”
“对,本来我也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走到这附近,索性就想着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石块,尸体埋得很浅,再稍微深入一点就能看出关节的痕迹,在这之后我就立刻通知警方了。”
“原本我还在想目击者为什么能发现人骨,如果是你的话我就不意外了。”斯雷因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得笔直的韵子,向她摆摆手,“不用这么拘谨。”
“是啊,你早就逃离魔鬼的爪下喽,”一直在核对记录的莱艾突然开始帮腔,“珍惜还在学校的生活吧,毕业了就要像我们这样24小时待机了。”
这么一说,韵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稍微低下一点头:“警察不就是这样的工作吗,我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报考的警校。”
“有志气。”莱艾在暗中为她竖起大拇指,同时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斯雷因,“我们抵达的时候情况跟韵子说的差不多,现场除了地上被挖出来一些的骨头外,没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说话的同时莱艾的手又指向另一个方向:“我们围着这座小山调查了一圈,除了韵子爬上来这条路以外,其他的地方植被都很茂密,如果有人爬到这个位置,那路上肯定会有树干被折断的痕迹。但是我们并没有发现很明显的踩踏痕迹,巴鲁克鲁斯已经带了几个人去仔细搜查,我估计有收获的可能不大。”
“我在来的路上也被绊倒了不少次。”斯雷因抬手撑起下巴,开始回忆他刚刚抵达这里的情形,“我上来的时候没闻到明显的味道,说明尸体在这里埋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算曾经留下过痕迹,也可能被会被新长出来的草木遮掩住。”他抬头看了看周围茂盛生长的树木,“怪不得这里的虫鸣声这么大。”
“确实比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要多。”
韵子的这句话让斯雷因又想起自己之前在意的问题:“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会到这附近散步?”
“其实,其实我是在这附近的孤儿院里长大的,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留着这里照顾新来的孩子们,所以每个月都会回来看看她们,”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韵子也很难遮掩住自己的失落,“最近孤儿院的经营遇到了一些问题,妮娜,啊、也就是我的朋友,她问我能不能给一些孩子提供点出路。”
“你们也知道进入警校的条件苛刻,而且也并不能算是一个很好的出路,更何况我现在也还没毕业……”
肩膀上似乎多了一份重量,韵子转过头发现莱艾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这点温度像是一种抚慰,又像是一种支持。
几秒钟后,她整理好心情继续说道:“我长大的孤儿院离这里很近,小时候没有什么太多能玩的东西,所以我们有的时候会到这片山上玩。我上来的那条小路也是那个时候大家一起走出来的,不过……”说到这里韵子似乎有些不确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这条路好像也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我知道了,”斯雷因点点头,又侧过头对莱艾说,“等会让巴鲁克鲁斯仔细调查一下那附近吧。”
“好。”
就在莱艾应答的时候,她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味道飘进她的鼻子里,那是一股腐朽又翻腾着的死亡的味道,这股气味就像是密封罐里腐烂已久的发酵物,失去容器的禁锢后在这片树林内恣意妄为的发散。
呛人的尸臭味让斯雷因也不由得捂住鼻子,而自从两年前在斯雷因的小队实习过后就再也没接触过真正案发现场的韵子,更是在闻到这股难闻味道的下一秒就白了脸。
她的意志想强撑着自己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地反应过来,胃部开始痉挛,她不得不跪下身体开始呕吐。
“好臭。”
在斯雷因也忍不住侧身躲避这股浓烈气味的同时,一道闷闷的女声从挖掘尸体的现场传出来。
“找到死者的头部了。”
大部分警员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开始向挖掘现场靠近,斯雷因一边向艾瑟依拉姆身边走去,一边从兜里掏出手套戴上。恶心的气味在这段距离里呈指数级增长,他趁着刚戴上的手套还算干净,掩住口鼻看向法医手里已经开始生蛆的头部。
“怎么突然这么臭。”
“这些肢体被埋的时间都不一样,”艾瑟依拉姆正半蹲在地清理沾染在尸体头上的泥土,她抬眼看了一眼赶过来的斯雷因,又继续进行手头的工作,“最先被发现的上肢骨,至少两个月前就已经被埋在这里了,但是我们刚刚发现的这颗头骨埋在这里最多不超过三周。”
“是先把死者手臂砍下来,然后在一个月之后才将其杀害吗,”斯雷因蹲下身开始观察已经被挖掘出来的骨头,他的视线在这些人骨和还能看出面部五官的头骨间来回扫视,“还是说……”
“你想的没错。”
艾瑟依拉姆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停下那双沾满尸液和泥土的手,转头看向斯雷因,然后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
“埋在这里的尸体不止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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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在这里的尸体不止一具,目击者发现的上肢属于成年男性,我们在挖掘过程中发现的盆骨,从尺寸上来看明显属于女性,现在还加上了这颗头部。”
恶臭的尸味和艾瑟依拉姆带来的坏消息,让早上被强行叫起的疲惫回到斯雷因的身上,他们两个人面对着面,一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来看至少有三具尸体。”
“会不会有四具或以上的尸体就要等我们回去后的检查结果了。”她点了点眼前的挖掘现场,略微思索着,“如果我想的没错,这颗头应该就是埋在这里的最后一部分。”
“你找到什么规律了吗?”
“我们眼前的是上肢,那边是躯干,这里又是下肢,”艾瑟依拉姆用手上的刷子指起地上的尸体堆,然后在空中画出一个大致的形状,“再加上最后的这颗头,就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你的意思是凶手从不同的被害者身上切下来一部分拼成一个人,然后埋在这里吗?”但这个设想很快又被斯雷因自己否定,“不对,头部埋下的时间明显靠后,这些尸块不是一起埋下的,那么也就是说……”
“凶手只是在这里埋下了一整具人类的尸体而已。”
艾瑟依拉姆推断出的结论让斯雷因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收集了不同尸体的部分埋在一起,好奇怪的行为。”
“是啊,相当奇怪的行为。”
散发着腐烂气味的头部歪歪地倒在鉴识科人员的手上,斯雷因站起来活动有点发麻的双脚。从他的方向看去,尸体的面部已经腐败到完全看不清眉眼,但死者混合着尸液和泥渣的头发却还牢牢地粘在头上。
好像还依稀能辨认一点轮廓,至少能确认这是一名成年男性的头部。
斯雷因回头看着正在被莱艾安慰的韵子,她的脸色好像比刚闻到尸臭的时候好上不少,身体似乎也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于是他开始暗中评估让韵子先来辨认尸体的可能性。
“按照你刚刚的推断,这些尸块是在不同时间被埋下的,其中头部是最近才被埋进来的,”斯雷因重新蹲下身和艾瑟依拉姆继续讨论,带着手套的手抓了一把地上松软的土,手心里的土渣在挤压下又从指缝间散落下去,“可是它应该是最后才被发现的吧。”
“对,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另一点。”
艾瑟依拉姆摘下布满不名液体的医用手套,小心翼翼地卷好后丢到一旁的垃圾袋内,然后起身折起自己身下的小凳子放到一边,带着斯雷因绕着山顶现场走了一圈。
“在这里发现的下肢和在旁边发现的躯干,这两部分尸块发现的位置,都是在距离地面大约50至70厘米左右的位置 。”
“目击者发现上肢的位置,距离这两部分的埋藏点大概有不到半米的距离,而且凶手只是很浅地把上肢埋在了地表。”
“但是同样还在这个位置,最新埋下的头部却是在距离地面1米左右厚土层中发现的,埋得格外深。”
虽然夏季的尾声已经来到,但此时的温度依然会让人热得满头流汗,在艾瑟依拉姆圈点勾画的时候,斯雷因看到她被汗水浸泡得褶皱的双手,这双手没沐浴几分钟干爽的空气,就又回到橡胶制品的禁锢中。
“你怎么看?”
重新戴好手套的艾瑟依拉姆举起手在斯雷因眼前晃了一下,又提醒道:“别神游了。”
“我才没有神游,我这是在思考。”
斯雷因下意识反驳了艾瑟依拉姆的话,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好像直到现在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会下意识地和她斗嘴。
“嗯哼,厉害的搜查一科科长刚刚想出了什么绝妙的推理,也说来给我听听吧。”
斯雷因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我觉得可能是凶手从其他方向掩埋头部的时候,比如斜着从这里开始挖,然后挖到这个位置将头埋下。而埋上肢的时候经验不足,所以埋得比较浅。”
“你的意思是凶手作案的顺序可能是上肢、躯干和下肢,最后才是头部,所以越埋越深。”
“这是一种推测。”
艾瑟依拉姆也低头顺着斯雷因的思路推敲:“上肢埋得这么浅,腐败分解的时候味道会很大,特别现在还是夏季,说不定连山下路过的人都能闻到。”
斯雷因也按照她的方向继续推演:“这附近没有人居住,根据现在有的情报来看,附近孤儿院的小孩有可能会到这里来活动。”
“一旦有人接近这片山,尸体被发现的概率很高。”
在高温下进行推测这件事本来就让人头晕目眩,更不要说他们现在还在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现场,谈到这里艾瑟依拉姆也终于流露出一点她平时的样子:“而且这东西真的很臭。”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一大早就到这里了吧。”
“哈库莱特一通电话就把我叫醒了,我正在梦里准备去吃大餐呢!”看来艾瑟依拉姆也对美梦被打扰这件事颇有微词。
“今天晚上给自己补一顿怎么样。”
“今天哪有空啊,连埃德尔利佐都被我叫过来帮忙了。”
鉴识科人员的身边跟着一位个子稍矮一点的女生,她就是艾瑟依拉姆新招进来的助理,听说还是名校出身,但是一心想跟在艾瑟依拉姆身边学习。
“你觉得她怎么样。”
“非常努力,而且也很敏锐,专业实力很强,我觉得她以后一定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法医。”
这个评价不禁让斯雷因更加仔细地观察那个忙碌的背影:“难得听到你对别人有这么高的评价。”
“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换上了崭新的手套,那艾瑟依拉姆自然省去多余的担忧,她伸出手指快准狠地戳向斯雷因的腰窝,力度和速度都没有丝毫的放水。
“我的评价一直都很中肯,你自己经常丢三落四还不让我说吗。”
酸软的感觉让斯雷因差点脚下一软,他低头发现艾瑟依拉姆甚至是用手指的关节顶向自己的侧腰,这一下可是让斯雷因苦不堪言。
如果只是单纯的疼痛倒也就算了,可好巧不巧,她下手的位置正正好落在昨晚伊奈帆落下的鞭痕附近,疼痛的腰窝扯动还留有印记的皮肤,那股异样又熟悉的感觉瞬间沿着斯雷因的后颈爬上。
“呃……”
他赶紧后撤一步躲开攻击,转过身用没有沾染现场的小臂悄悄缓解竖起汗毛的侧腰。
“好疼。”
艾瑟伊拉姆还想开口再跟他说几句,但是她看见远处的助手似乎转身正在找自己,看起来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新的情况。
“我先过去看看。”
斯雷因这会巴不得她能赶紧离开,连忙挥手把这位铁面无私的发小给送走了。
嗡、嗡。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声,斯雷因抬头望着茂密的树林,又叹出一口气。
会在这个时间给他发信息的人,也就只有那个人了,恐怕是现在才刚刚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家吧。能一觉睡到这个时间,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这么想着的斯雷因含恨摘下手套,他刚解开屏幕锁就看到“伊奈帆”三个大字出现在消息提示的最上方。
「你出去了?」
「最近不是放假吗?」
「你去哪了?」
对方好像一只在盯着屏幕,一看到消息已读后,就立刻又发送来一条新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
“……全部都是疑问句啊。”
他点开键盘敲下几个字,想了想后又把已经打好的句子全部删去,换了一种语气回复伊奈帆发来的信息。
「现在在出现场,一时半会可能回不去,你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吧。」
「你不是在放假吗,怎么突然又去出现场了?」
就在斯雷因打字回复的时候,另一条消息紧跟而来。
「你没有在躲我吧。」
“啧。”
斯雷因敲击屏幕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有案子的时候哪里还管得上是不是在休假。」
「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吧。」
「是你自己早上睡得太死。」
「没听到我的电话铃声。」
「再说我为什么要躲你?」
「我说答应你就是答应你了。」
「我现在就是在出现场。」
伊奈帆在侧躺在床上,把斯雷因浅蓝色的薄被卷在自己的大腿间,塌下来的头发有些遮住视线,但他没兴趣关注自己的头发,只是紧紧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
其实在收到第三条短信的时候,伊奈帆就已经知道斯雷因现在真的在工作现场了,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斯雷因才会一口气给他发好几条短信,还是每一句都很短的那种。
这倒是让他想起了两个人一起出现场的那段时光,别看斯雷因在现场的时候看起来很冷静,其实有好几次他都走跑到现场的某个角落里,偷偷跟伊奈帆说自己快要被那些臭味熏晕过去了。
这个时候他就会和自己说很多话,像碎碎念一样,几个字几个字在自己耳边蹦出来,像某种小动物一样。
「我知道你在出现场了,我只是想问你什么回来。」
发出去的信息很快就得到了回复,但答案却并不是伊奈帆所期待的那样。
「不好说。」
「晚饭别等我了。」
两腿之间的被子似乎更扁了。
「不要,我想跟你一起吃晚饭,这可是我们同居的第一天。」
“什么同居……”
看到这条消息的斯雷因都要气笑了,他随意在附近找了一棵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树干,靠在上面继续回复道。
「没人跟你同居,我这是在看守你。」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了,看守也好,非法监禁也好,从结果来看我们就是会睡在一张床上,这不就是同居吗?」
「这不是同居。」
想了想之后,斯雷因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是合法监禁。」
伊奈帆看着这句话也躺在床上笑了出来。
“合法监禁,那不就是结婚的意思吗。”
「但是我们好像还没有登记。」
「过几天我会去向扎兹巴鲁姆局长申请转移你的服刑地。」
「他好像不管登记吧。」
「犯罪者的服刑地都在他那里登记啊。」
这倒是让斯雷因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事伊奈帆应该比他还要了解吧,之前好多案子还是他帮忙去处理后续。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结婚登记。」
“…………”
“谁要跟你登记结婚啊!”
伊奈帆就知道斯雷因不会再回复这条信息,不过他也不是太着急,毕竟就算斯雷因在白天说了不同意,晚上他也总能找到让斯雷因服软的方法。
况且这件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哦对了,姑且还是跟他说一下吧。”
「我会等你回来吃晚饭。」
“就算你要等,我也不回来吃!”
斯雷因恶狠狠地把手机的屏幕锁上,然后塞进自己的裤兜里,然后他又看到了到自己已经穿反半日的t恤。
“找个地方换一下吧,总不能一直这么见人。”
他去山下找了一个闲置的警车,让衣服的正重新面回到它本来应该在的位置上,等他再次爬上山头时,哈库莱特正凑在艾瑟依拉姆旁边说着什么,她那里应该有了新的进展。
“我们尝试清理了被害者的头部,虽然五官不能辨认,但额头和下颌还保持着原有的结构,现在我们只能做到这样了。”
斯雷因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在心里分析尸体面部的情况,他想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让目击者来尝试辨认一下吧,如果被害者是孤儿院里的人,她或许能认出来。”
“您怀疑这件事跟目击者所在的孤儿院有关吗?”
“也算不上,只是想试一下,”斯雷因摇了摇头,对着哈库莱特说道,“法医带回去检查尸体的DNA也需要不少的时间,如果我们能先确认一个被害者的身份,对比和调查的工作都能更早开始布置。”
“我知道了,那我去叫她过来。”
看着哈库莱特和韵子交谈的背影,斯雷因捏了捏眼周的穴位,转过身不再看向他们。其实他知道自己在有些时候的做法不近人情,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前辈,现在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韵子在哈库莱特的带领下来到斯雷因的身边,他看着韵子脸上的表情,知道她已经在心里做好了面对惨状的准备。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请你辨认一下刚刚挖掘出来的尸体,”斯雷因停顿了几秒,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严肃,“但是你不用强迫自己,如果觉得不舒服或者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可以拒绝我们的请求。”想了想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因为你也有可能并不认识死者。”
“没事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韵子说到这里也有些不自在,“而且做为警校的学生,就当提前适应未来的工作现场好了。”
斯雷因知道自己这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他从现场的箱子里翻出手套和口罩递给韵子,两人穿戴好后来到艾瑟依拉姆的身旁。
腐烂的气味还是一如既往直冲脑海,韵子觉得这股怪异的味道一旦进入鼻腔,就会在人的身体里留下无法消磨的痕迹,它让人作呕,它让人恐惧。
“你还可以吗?不用勉强自己。”
斯雷因的声音让韵子飘忽不定的思绪再次镇定下来,她闭上眼睛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将留在肺部的腥腐的气息尽数排出,在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眼前的头部已经看不清死者生前的五官,她唯一能辨认的就是面部的轮廓和残留在骨头上的红色头发,但是只靠这些信息似乎有些困难,更重要的是韵子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得死者。
等等。
头发、红色的头发,死者、行踪不明的人。
“我想问一下,被害者大约是什么时候遇害的?”
艾瑟依拉姆思考了一会后,回答了她的问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推测差不多在半个月前左右吧。”
韵子指着眼前的头部,转过头颤巍巍地对斯雷因和艾瑟依拉姆说道:“这个人,不会是鞠户大哥吧……”

TheLane on Chapter 1 Thu 09 Oct 2025 12:56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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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Lane on Chapter 3 Sat 25 Oct 2025 06:34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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