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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4月。
东京。
刚结束完综艺录制的名取周一走出东京电视台,却看到前方路口、樱花树下立着一个熟悉身影。暗色羽织、身量纤纤,和记忆中少年背影无限重合,只不过比少年时期多出一缕长发和一把暗色油纸伞,时时刻刻提醒他今日与往日早已不同。
心跳砰砰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腔,名取周一想要上前去搭话,可近乡情更怯,他又止住了脚步。
此去经年/我将何以贺你?
拜伦在诗里这样写道。
恰时一阵微风吹过,樱花飘落,那熟悉背影正巧转过身来。黑发长长、暗红凤眼,时隔数年再次见到的场静司真人,恍惚间名取周一以为置身自己每晚梦境,直到对方开口说话:
“好久不见,名取。”
坠落的樱花似雪,也似雨,打湿了的场静司暗色的条纹状的油纸伞,也打湿了名取周一的心。
“好久不见,的场先生。”
如何正确地和旧情人重逢?名取周一不知道。演员的自我修养里从未提过这一点,同时,多年剧组生涯也从未教过他,如何在曾经的爱人面前演戏。于是,此时此刻,两个人在附近的咖啡店里沉默地相对而坐。
“很难想象会在东京碰到的场先生,来这里有何贵干?”
最终,大明星名取周一艰难开口,顿时又觉得尴尬,连忙喝了几口咖啡做掩饰。
对面的的场静司倒是很满意他的问题,
“来见你的。”
毫不掩饰、直接坦荡,同嘴角上扬的微笑一样一直是某人经典风格。
“……”
“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名取周一幽幽地望着窗外,樱花正盛。记忆中却悄然浮现某个祈愿的春夜,那也是一个樱花盛开的季节。只是那个神社似乎不大灵验,名取周一想。
“ 哈哈”,的场静司干笑几声,“我为的是公事,还是说,名取,你其实很想和我有私人关系?”
暗红狭长眼眸猛地凑了过来,目光灼灼、极富侵略性,逼得名取周一退无可退,只得迎了目光仔细端详旧爱人今日面庞。象牙色肌肤一如既往,头发长长,遮住右半边脸颊,那一对红宝石般的眼睛而今形单影只,整个人平添了一种威严沉郁的气质。
两人无言对视数十秒,在旁人看来倒像是在目光中交换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吻。
名取周一很想问对面人一句,“你最近还好吗?”,可话说出口却变成,“为什么要带眼罩?”
“ 右眼被子弹滑破了。”
的场静司语气平静到仿佛在叙述昨天晚餐菜色,
“要看看吗?名取。”
说着,的场静司就要揭开系在右眼上的白色绸布向他展示伤疤。
名取周一连连拒绝,他不想看到的场一门家主的伤疤。说到底,是他人因果,他名取周一无法干预,也不想干预。
“ 那晴天打伞是你最新的个人喜好吗?的场先生。”
“是因为右眼有伤口。汉森医生叮嘱我尽量少接触紫外线。”
对方依旧平静地说道。
名取周一后悔了,他不应该问出这个问题,刺痛对方的心。同时,他也意识到,记忆中的、少年静司的、那总是无畏地笑着的、双眼完整的笑颜,他再也看不到了。
到头来还是没有保护好自己。
名取周一难过地想。
“让我们开始说正事吧,名取。”
的场静司的手指正按照某种节奏敲击着桌子,名取周一留意到他的指腹略有薄茧,应该是经常拉弓或射击所致。
分开的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香港回归以来,黑帮的生存空间日渐狭小,的场一门利用曾经的人脉、关系、资金成立了一家娱乐公司,取名为MATOBA。”
“在香港娱乐圈里,一家娱乐公司想要成功,最简单也快捷的方式就是拍电影。”
“所以,我这次来是为了邀请你,名取,来出演MATOBA制作的电影《缠住吻住春风吹住我》。导演你也认识,是徐锦安先生,我会做出品人。”
从怀中掏出剧本,递给名取周一,的场静司举起咖啡杯随意地喝了几口,只是目光停留在名取周一身上。这是一个长久的注视,似乎要将对方近年来同今日的一切细微变化收进眼底。
“这种事情,你应该同我的经纪人依岛先生说。”
名取周一皱了皱眉说道。
“你也知道,依岛先生因为的场一门的缘故一向不太喜欢我,还是来和名取你讲不太容易被拒绝。”
的场静司笑着补充道。
“我会接下的。”名取果断答应,只不过后半部分话语被他悄悄咽下。我会接下的,不是因为剧本是我喜欢的类型,而只是因为当年你与我的约定,一个关于一部片尾映过能留下你和我名字的电影的约定。
两人走出咖啡店。
“的场先生难得来东京一次,要赏樱吗?”
名取周一戴上帽子与眼镜,面对着街道旁盛放的樱花说道。
“不必了,我在东京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说罢,的场静司转身离开。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名取周一的思绪又回到记忆中的某个画面。
四年前,目黑川片场。
“好久不见,周一桑!”
看着黑发少年笑眯眯地向自己跑来,名取周一连忙向身边的三井导演解释道:“不好意思三井先生,家里的远房表弟过来探班,我先失陪一下。”
目黑川樱花绵延百米,绚烂如天边晚霞。躲到剧组人员和狗仔记者看不到的地方,名取周一紧张发问:
“静司,你怎么跑来东京了?家里不要紧吗?”
“为了见你啊。”的场静司依旧笑眯眯作答,“哦呀,周一你的头发沾上樱花了。”
小心翼翼地,的场静司用手指捻了一朵完整的樱花,放到周一手心里。
“大概是拍戏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的吧。”
“诶,在樱花树下拍戏吗?好~浪~漫~啊~”
听得对方话尾幽幽地拖了长音,名取周一便知的场静司又在吃醋了。
“咳”,轻咳了一声,名取周一说道,“静司,我们现在也在樱花树下。”
耳朵尖红红的,他的爱人名取周一,比树上最艳丽最绚烂的樱花还要美,正那样温柔又有些害羞地注视着他。于是的场静司凑了上去,吻住了另一位少年那柔软的唇。
如果你此时正在东京目黑川边,你便会看到一位黑发少年与一位金发少年在樱花树下尽情拥吻。
少年锦时,鲜衣怒马,恋爱趁年华。
只是春风悠悠,时光如流,物换星移几度秋。四年后,他们是知名演员名取周一和娱乐公司总裁的场静司,不能再做那年春日里的静司和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