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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亮堂堂的。邹云辉拿着一杯红酒伫立在落地窗前，灯火与月光把湖面照得银光闪烁。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好似背影已经落了灰。
何添顺到家时将近十二点，经过客厅时他装作没看见邹云辉，闷头就往房间走。
“你打算一辈子不跟爸爸说话？”邹云辉幽幽开口。
何添顺顿住，站定。
邹云辉摇晃着高脚杯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看见他手中的紫罗兰，犀利的目光穿过镜片凝视着他：“出去干什么了？”
“吃饭。”何添顺没什么表情地说。
“跟谁？”
“杨磊。”
邹云辉忽然把杯子向身侧一摔，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红色的酒液淌得到处都是。他这口气堵了太久，脸上升起怒火：“你整天晾着爸爸，倒是和别人出去吃饭！”
尖锐的声音使何添顺的太阳穴都跟着突突跳，他提高音量：“我为什么晾着你你不知道吗！”
“你故意让爸爸不好受！”邹云辉冷眼盯着何添顺手里的花，一把抢过，尽数掰断扔在地上。紫色花瓣凄零散落一地，落在透明玻璃碎片与血红色醇香酒液上，倒像是为一地的残渣做了些点缀。
何添顺大骂道：“你有病吗？折我花做什么！”
“谁准你收别人的花？”邹云辉阴测测地说。
“这是别人给我的毕业礼物！”何添顺执拗蹲下来一片一片地捡。
邹云辉大力把他拖起来，低吼：“你还捡！看不见地上都是玻璃渣子吗！”
何添顺甩开胳膊上的手，眼睛发红：“这是别人给我的毕业礼物！别人送我的是花！你呢！你给我送的是什么？是强暴！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强暴！”
“你就这么恨吗？真的不能原谅爸爸？一点都不能接受爸爸？”
何添顺冷笑一声：“你说呢？你去大街上问一问，谁能接受被自己爸爸压在身下干？你去问啊！或者，你问问你自己，你能接受吗？”
“……”邹云辉伸手想握何添顺的手，“爸爸只是太爱你了。”
何添顺向后躲开，无情地语调开口：“你的爱是畸形的。”
“你口中的畸形的爱难道就不是爱吗？”邹云辉最怕何添顺这幅冷漠的样子，看他的神情像在看陌生人。
“强暴是爱？”何添顺踢开脚边的玻璃残渣，在一阵脆响中最后说道，“我认为爱里最重要的是尊重。”
何添顺离开后，邹云辉沉默地走到餐桌边，拆开给何添顺订的晚餐，一个个摆在桌子上，坐了下来。他还没吃晚饭。他夹一筷子冰冷的菜，和冰冷的饭一起送进嘴里，又猛喝一大口飘着油的鸡汤，咽下去的时候，扒在食管壁的油就像下水道凝固的油一样令人作呕。真的做错了吗？真的不应该吗？真的不可以吗？真的没办法吗？邹云辉一个人吃了半个小时，全程机械下咽，食不知味。结局是他奔去卫生间吐了个昏天地暗。
几天后，某饭店。
游沭钊身旁坐了个年轻小伙，邹云辉坐在他对面。他对邹云辉介绍：“这是林华哲，俱乐部新人。”游沭钊是一个俱乐部的老板，林华哲作为新选手加入。
“你好。”邹云辉打了个招呼。
“你好，邹哥。”林华哲笑眯眯的，又对着游述钊迫不及待道，“老师，快点菜吧，我饿了～”
邹云辉喝了口桌上倒好的白开水：“小孩儿看着年纪挺小的。”
“嗯，比我们小个十几岁吧。”游沭钊一边浏览菜单一边说，他点完之后把菜单递给邹云辉，“你再点些。”
“让这孩子先点吧。”邹云辉不知为何发散着一股子慈祥。
“他早就把自己爱吃的勾过了。”游沭钊有些无奈地说。
林华哲不好意思笑笑：“邹哥，我一来就点好了。”他是单眼皮，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缝，给人一种腼腆好相处的感觉。
邹云辉接过菜单，勾选时他余光观察到林华哲一直有意无意地触碰游沭钊，眼睛也时不时偷瞄。于是心中了然。
菜很快上来。林华哲先给游沭钊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老师，你吃。”
游沭钊道：“谢谢。”
“老师别跟我这么客气。”林华哲脸上爬起红晕。
邹云辉看破不说破，只阴阳怪气：“呦。”
游沭钊夹了一块排骨给邹云辉：“来来来，你也吃，邹哥。”最后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吃完之后，游沭钊打发林华哲先回去了。临走时林华哲还对着游述钊依依不舍地深情注视了一番。
邹云辉和游述钊两人走到一个江边，阳光铺在摇曳的水面上，安静地闪烁。邹云辉掏出一支烟，点燃，睨着游述钊，揶揄道：“你还真是老少皆宜啊。”
“谁有你玩得花啊，你不仅老少皆宜，还男女通吃，我可比不过你。”游述钊手撑在栏杆上，脸迎着江边扑簌簌的风。
邹云辉的脸变幻莫测：“提以前干嘛，我现在从良了。”他吸了口烟：“叫我出来干嘛？”
“介绍给你啊。”
“什么？”
“刚那孩子。”
邹云辉差点被烟呛到，马的，变态吗？那么小？他把脏话咽回去：“先不谈他比我小十几岁，人摆明是盯上你了啊，你介绍给我算什么事。”
游沭钊苦笑：“我哪招架得过来啊，我那还有俩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年龄大了，哪那么多精力。小孩儿最喜欢闹腾。”
“所以你就甩给我？但人家也不喜欢我呀。”邹云辉心里直呼离谱。
“喜欢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培养培养不就好了。”游沭钊把邹云辉的烟夺过来，猛吸一口，“你就帮帮哥们儿吧，这小孩儿缠得紧，我是真没招了。”
“多一个不多，你收了得了。对你这个大浪子来说两个跟三个也没什么区别。”邹云辉倚在栏杆上，微眯着眼。
游沭钊摇摇头：“我不能祸害一个什么都不懂刚入社会的小孩儿吧。你反正清清白白一个人，推给你我也放心。就算最后不能成，那也得先试试吧。反正现在小孩儿一天一个心。”
邹云辉在心里冷笑。清清白白……你从哪看出来的……他回绝：“这事儿兄弟帮不了你。”
游沭钊吐出一口烟：“那你帮我转移转移他注意力，行吗？他整天一门心思扑我身上，我真是寸步难行啊。你不能这都不帮哥们儿吧，就是约他出来吃吃饭，或者打打球也行。”
邹云辉反驳道：“我约他他就能出来？人家不愿意呢？”
“你还没约呢你怎么知道？那孩子单纯，估计也不会瞎想。而且你是我朋友，今天算见过了，之后一起吃吃饭打打球也很正常吧，朋友之间。”
“我本来就不会干什么。”邹云辉仰头叹了口气，“你都快奔四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别扭。”
“你别管了，你就说帮不帮吧。”
“先说好，我只能尽力而为，越矩的事情我不做。”
“我就奇怪了，你现在水泥封心了？会所也不去了，人也不找了。你整天忙什么呢？就忙你那宝贝儿子？”游沭钊盯着邹云辉，“我觉得小林他年纪是小了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试着处处，毕竟你又不是没吃过小的。”
“处个屁。你别替我瞎操心了。”邹云辉又拿出一根烟，滚滚江水的风扑面而来，吹乱了邹云辉的头发。他开始想他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