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從教會寄來的信:
臭小子!!(極其潦草的字體)
致安緹菈和蘭瑟:
一切進展如何? 我們的計畫首先是要保全自己,請務必當心(如印刷般的字體,但尾字總按耐不住的翹起)
花兒在顫抖著,在彼岸的花卻在茁壯,討厭的事情將要到來。他將帶來結束與平靜。
(娟秀的字體,每次下筆都溫柔而堅定)
信到這邊結束。
***
“討厭的事情將要到來...”我躺在沙發上,枕著椅臂喃喃唸起信紙上的內容。
“彼岸的花...”我將手指劃過那行難解的字,主教手套擦過信紙,發出摩挲的聲音。我把頭戴著的主教帽扔在地上,從沙發上坐起身,主教衣的高領設計一如既往讓我難受,我用手指拉開領子透氣,後來索性把整件制服脫了,只穿著平常的私服。
我又重新看了遍信,拉普拉多魯的話一向說得很準,但預言接受太多,他的話有時會變得晦澀難解,這在緊要關頭可不是件好事。我不耐煩的搔了搔頭,靴子踩踏著地板,一點也沒舒解我的苦惱。
“看看我帶了什麼來!”用著輕快的嗓音,來者大力推開門,幾乎是跳舞般跳進房間,在旋轉中將門關上,所有的動作華麗而不實際,但本人相當開心就是。
“蘭斯,不要再給我流行雜誌,我這邊的多到要砸死我了,我是不會照上面的穿的”我轉頭回答。
蘭斯身著與我相同的主教服,主教帽下,他捲曲的金色瀏海垂在臉龐,琥珀色的瞳孔穿過帽簷的薄紗看著我。
“那太暴殄天物了” 蘭斯誇張得抱起手臂嘆氣“但有天鐵樹也會開花的,你看,這不就是開花的機會嗎?”
他將手抓著的信封遞到我眼前,我順勢交換教會的來信。
那是一封邀請函,誠摯邀請歐克家的某個人出席一場重要晚會。
很明顯,在這間房間沒有一個叫歐克的人,這邀請函到底要怎麼用?
“蘭斯,你看我叫歐克還是安緹菈”
“安緹菈阿,小安,你又睡昏頭了嗎?”
“對,沒錯,所以這個邀請函是要讓我折紙飛機射你嗎?”
“當然不是”蘭斯將主教服換下,穿著時尚的私服,一臉驕傲的指著自己“你怎麼不問我叫什麼?”
“蘭斯阿蘭斯,噢,你為何要叫蘭斯”
“因為神說人生而為美,而我又是更獨特的一個,就像我原本的姓一樣”蘭斯說“歐克,小安,我美好的族名”
我睜大了雙眼,但很快恢復冷靜,蘭斯的確充滿歐克家的戲劇化,並且有一頭標誌性的金髮,這麼一想便覺得合情合理。
“你要參加這個晚會?”我問,腦子一下子連結到我們這幾個月,甚至是幾年幾個世紀的目標“你覺得那個人會出現在晚會上?”
“我們透過懺悔室已經接觸了很多基層的士兵,但也許那個人的靈魂就算轉世都要選個高貴的肉體,還有什麼比交際舞會更適合觸碰別人呢?”蘭斯微笑說,很快得他的笑靨越來越深“還有什麼比交際舞會更有理由打扮自己呢?”
放過我吧。
“那你哪來的錢?”我反問。
“來自信徒的捐贈”他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架後,跪下握緊手掌。
這傢伙絕對會下地獄的。
****
“你怎麼看拉普拉多魯這次的預言?”我坐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反射問道。
“師父這次的預言不是挺正向的嗎?”蘭斯嘴上回著話,但挽起我頭髮的手卻沒停過,我的臉上蓋著一層黏膩的妝,現在我已經坐在鏡前兩個小時,因為蘭斯難以決定我該用什麼髮型,以及相應的首飾。
“你確定不要另一件禮服? ”
他說的是件紅色裹胸的禮服,我覺得過分赤裸,他卻覺得配我剛好。
“我確定,我就要黑色那件”
黑色禮服,擁有討厭的高領蕾絲設計,但只有手臂裸露,我必須選它。
“正向是什麼意思?花在顫抖耶,那看起來不是個好兆頭”
蘭斯靈光乍現,將我的額前碎髮留下,其餘挽起,並在額前配上了藍寶石的額飾,耳環也以長長的藍寶石搭配,他滿意的看著我,時不時感動的捂著嘴,我面無表情得甩動耳環。
“師父的預言要看一個整體嘛,就像過去的記憶,你不會在意你穿的衣服太過時,而是當下是快樂,還是悲傷”蘭斯用手指抹掉隱形的淚水回答道。
“好吧,有點道理,換你打扮了,需要我幫忙嗎?”我真誠地問。
“哈哈”蘭斯大笑幾聲就走進浴室換衣服,絲毫沒有遲疑。
“臭傢伙”我瞪著鏡子裡的自己,她幾乎是個陌生人,但我仍能認出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像冰的顏色,你看過陽光穿透冰河照出的藍光嗎?美的讓我想...”
挖掉。
想起糟糕的記憶,噁心的想摳出眼珠子。
***
蘭斯比我想像還快,他不過是洗了個玫瑰澡,薰了個不知名花朵還是木頭的薰香,將頭髮以髮油向後梳理整齊,穿上他昨天晚上精心搭配的衣服,最後噴上古龍水,可能我有漏掉其他步驟,那可能是我睡著以後發生的。
“小安”蘭斯將我輕輕搖醒,我睡眼惺忪的伸了個懶腰,他忽然將我臉往上捧起,仔細查看後放開,接著伸出手示意我將手掌覆上,他牽起我站起,將香水擦拭在我脖子上。
“完美”一個我從沒見過的蘭斯微笑著說“阿,真懷念那段日子”
他抓著我的手,帶我跳了段交際舞,他的手必須放在我的腰上,我時刻都想把他手指往後扳。
他牽起我的手,並親吻了他牽起我的手的手指,聽起來挺怪的,但我假設那個是歐克家的禮儀“小安,今天的你比平時更光芒四射”
“喔對了,別忘了是化妝舞會”他戴上插著羽毛的面具,我也戴上面具,並且再次甩動我的頭確保不會脫落,畢竟沒有人想舞跳一跳,突然看到主教就是你的舞伴吧?
“走吧”我喔了一聲,將我們帶到我們探查過的隱密地點,趁著夜色從那走到會場,將沒有人發現我們的突然出現。
蘭斯眨了眨眼,適應了下瞬移帶來的後座力,接著像我們計畫的一樣,我勾起他的手,優雅得一同走向門口。
“邀請函,先生”門口站崗的軍官說,蘭斯從懷裡掏出邀請函,他們對照了名單,確認之後向我們敬禮。
我們獲准走進會場,這時大部分的人都已經來了,端著侍從上的香檳紅酒互相恭維著。
化妝舞會,人類最自欺欺人的一項活動。
“為什麼要辦化妝舞會,這個面具又沒有變聲功能,難道面具一戴我就立刻忘記所有現場的人嗎?”我小聲地向蘭斯抱怨。
“貴族們舞會辦太多,總要有點新鮮的嘛”蘭斯掛著營業用微笑回答。
“不過在襲擊參謀者的叛兵逃跑後隔天,還能當完全沒事一樣舉辦晚會,這群人也真夠強的。”
我想起昨天來向我懺悔的士兵,淚流滿面得祈求神的原諒和庇護,因為他制服叛兵時,覺得麻煩就假裝被擊昏倒在地上,現在上頭在查這件事,他怕死在參謀長的拷問下。
“沒辦法,參謀長雖然能力很強,但不討人喜歡,高層的人最喜歡有人像看神一樣吹捧他們。”
“所以這個參謀長沒有被邀請?”
“這個舞會雖然表面上是募捐,實際上是要拉攏勢力,參謀長就算不想來,也會被逼著,他這次可是箭靶。”
“這場舞會真噁心。”我看著眼前笑得燦爛的每個人,不禁皺起鼻子。
“是阿,不過我們也在其中,又能好到哪?”
我皺起眉抬頭看了眼蘭斯。
“交際舞要開始了”蘭斯用下巴指了下更換旋律的樂隊,接著勾著我的手融入人群,人群中間環繞著個圓形空間,身著華麗的男女在中央,準備好後,音樂便開始了,他們一圈一圈的跳著,蘭斯說這是領舞,領舞後就會開始交際舞,我在心裡重複一遍交際舞的動作。
“不用緊張,小安”蘭斯在我耳旁輕聲說著。
“我才沒有。”我迅速地否認。
“放輕鬆,讓音樂引領著你”話音剛落,周遭響起熱烈的掌聲,隊形變換成更為彈性的隊伍,統一由女性站在內側,在旋律當中不停跟換舞伴,想到這邊胃就在翻攪。
音樂響起,眾人開始跳起舞,我僵硬的將手放在蘭斯的肩上,隨著旋律遞進,他將我旋轉,舞伴將要交換。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加重抓著他手的力道,他的手骨瞬間變形,雖然這樣,他還是遊刃有餘的將我往他那側一拉,直接讓舞伴跳過他。
“小安”他再次與我跳起舞,嚴肅說道“安緹菈,小鳥翅膀長好就是要飛的,你現在翅膀已經長好了”
“我已經把它折斷了,我不行,想到那些手摸過什麼髒東西我就全身過敏”
“你的翅膀很漂亮,是時候展現給眾人看”
“喂,聽我說話啊”
“去吧!”他將我轉出去,交給了,我甚至不能確定是不是下個人手裡,我絕望地跳起舞,心裡不停提醒自己的任務。
我將所有注意力放在手上,放在觸摸到的靈魂身上,如果是那個人的靈魂,我一定會有所感應。
一定會有所感應。
我心裡默念著這句話,接著狠狠地踩了試圖想把手移動到其他位置的人的腳上。
舞伴交換,像沒完沒了,一個又一個的靈魂,被黑暗侵蝕的,被慾望吞噬的,這裡沒有純潔的靈魂,只有骯髒的多還是少。只是他們還沒有墮落到失去理智,還不需要淨化他們。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找到?
費亞羅廉,天殺的死神,前任死神。
神給了他的靈魂轉世的機會,希望他會悔改,終有一天,他會重新到神的面前,他的靈魂將不再墮落,他將被寬恕,他的罪惡將會洗清,因為他已經悔改。
神可沒說我們這些代理死神的結局,也要悔改嗎?還是要等到費亞羅廉悔改?
我們這些地毯式的搜索要到什麼時候?
最後一次的消息來源顯示他在軍隊中,會不會他早就戰死,又到下個轉世,我們卻不知道?
不過來到這個要塞也是蘭斯用法杖倒下的方向決定,可能這一切就是個笑話,但圍繞著軍事基地,越往內部越多的惡靈(闇徒)是怎麼回事。
我還沒想到答案,我的舞伴就再次交換,這次是個高大的男人,難得有著跟我一樣銀(灰?)的髮色,他跟我一樣討厭身體觸碰,從他的手只是擺擺樣子放在我的腰上的空氣就能略知一二。
但是,這是什麼東西?
這不是個人了,他的靈魂,腐朽到他本身都散發墮落的氣息,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紫色眼睛冰冷的看著我,我感覺一陣寒顫,這種程度的腐敗,他怎麼還可以維持人形和理智? 最糟糕的黑魔法師都還有一絲光明,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與其說他的靈魂黑暗,不如說他的靈魂吞噬所有的光,只剩下死寂的絕望。
死寂的絕望。
費亞羅廉。
只有他才能到這種程度吧?
我緊張的吞了下口水,一曲完畢,舞伴又要交換之際,他把我拉向他,他是不是也感應到什麼? 本能的感受到用他的靈魂碎片做成的複製品。
上個舞伴一臉可惜的與下個男人跳起舞。
“我沒有看過你。”男人開口說道。
“這是當然的,歐克家族興旺,怎麼可能每個都看過。”
“你是眷屬?”
“從我的髮色知道的嗎?”
“從你的腦袋,歐克家族沒有聰明人”
“那你是誰?”
“容我提醒你,這是場化妝舞會”
“知道你的人便知道,不知道便不知道,難道你的面具已經捂著你的耳朵,讓你聽不見朋友的聲音嗎?”這是個笑話,但他沒有笑。
相反的,他死死看著我,原來還在放在空氣的手已經放在我的腰上,與其說我們是在跳舞,更覺得是在角力。
此時此刻,我內心湧起一陣討厭的恐懼,那無以名狀的恐懼難以壓制,使得我撇開與他對著的視線,心裡想著逃跑。
“你怕我嗎?”他說。
“我為什麼要怕你?是因為你殺了很多人?” 我試圖從問題推敲出他的身份,也許我不用這麼做,這個東西的皮囊很是顯眼。
“這裡的人都殺過很多人。”
“難道你,不是嗎?”他趁著旋轉舞步的結尾,我在他懷中時,湊近我的耳朵回答,這是什麼意思,是指歐克家競爭激烈,還是指我消除掉的他的手下?
如果能脫下手套,更直接的觸摸到他的靈魂就更能確定了,只要觸碰到的一瞬間離開,他應該難以追蹤我,軍隊裡的主教來來去去,唯一真正接觸的只有登記的軍官,我絕對沒有在那個單位中看過他,也沒有在懺悔室中見過,我可以全身而退。
但要怎麼樣能引他到不被人看到的地方?
並且他同時不會起疑我的身份。
笑死,怎麼可能。
我決定先完成第一項再說。
“我想吐”在我思量片刻,這是我覺得大部分人都不會拒絕的話。
見他懷疑的眼神,我開始為我的話增添點說服力,我不停想著剛的噁心碰觸,成功反起胃來,我乾嘔了一聲。
我看見他睜大眼睛,抓著我的手瞬間放開,我假裝暈眩攤在地上。
“我很抱歉”我捂著嘴柔弱的說,看他一臉想叫部下處理的樣子,我立刻站起身,往他懷中撞,他下意識擋住我的攻勢,我抓緊他胸前的衣服,死死不放開,然後繼續乾嘔。
他看了眼部下,我來不及看他的部下長什麼樣子,他就開口“女士,你還好嗎?”
“我很好”我擦了下乾嘔出的眼淚。
“那太好了”
“如果透透風我覺得會更好”在他推開我前,我趕緊補了這句。
由於我的演技,這一小塊舞池引起了一點小騷動,他面無表情的說“讓我帶您去吧。”
接著就攙扶著我,往外面的走廊走,我來不及跟蘭斯打個暗號,但我想他應該能了解。
“請問您康復了嗎?”才踏進走廊的第五步,他就這麼說道。
“我還沒,庭院的風景感覺能治好我”
“讓我請...”
“嘔!”
總算讓他帶我到了庭院,我鬆開緊抓著他的手,佯裝喘不過去的扯了扯我的高領,然後順其自然的把蕾絲手套脫掉,庭院裡只有微光,任憑他眼力再好也看不見我右手上的圖騰。
“真是謝謝你”我隨手將手套往後扔。他沒有回答,庭院的微光不只讓我的右手得以隱匿,也讓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謝謝你”
我的脖子瞬間被血紅色的文字環起。
喔,去你的,犯大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