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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功亏一篑

经典总裁爽文套路（不是
经典先婚后爱套路（有点
经典追妻火葬套路（哈哈

01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

六点三十分，公司人员陆陆续续下班了。田柾国在副会长的办公室里埋头忙碌着，仿佛没有任何时间观念。他偶尔转一下手腕和脖颈，或靠在椅背上放松一会儿，然后再度投入工作。
八点，办公室门被敲响，会长助理闵玧其提着公文包走进来。
“还不下班回家？”闵玧其抱着双臂皱眉看他。“这些东西明天再忙也不迟，不是吗。”
田柾国扯扯嘴角，半笑不笑地回应：“回家？你指的是哪。”
闵玧其明目张胆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对田柾国竖了竖中指。两人因为家族关系相识多年，闵玧其早就熟悉了田柾国阴阳怪气的这一套，知道他被老头子踩着脑袋娶回家的人不是他的选择。只要有机会，他基本不在家里待着和那人相处。
但是成天摆出一副被包办婚姻祸害的模样，一摆就是两年多，真的很无趣。
闵玧其正要对好兄弟的复杂婚姻再多点评几句，田柾国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男人扫了眼来电信息，笑得更加扭曲。
他没等闵玧其转身回避，就果断开了免提。
“喂——”
电话那端传来有些熟悉的男声，软软糯糯的，尾音拖得又长又颤。
包办婚姻的另外一个当事人，朴智旻。
“找我有事？”田柾国飞速签字的手不停，显然完全没在意这通电话。闵玧其倚在门边默默听着。
“都八点啦，我看你还没回来……晚饭做好了都凉了，要不要我加热一下……”朴智旻的声音绵绵的，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他人明明不在现场，但口吻里的那丝委屈和妥协还是通过电话远远传来，直往闵玧其的耳朵里钻，叫他浑身怪不舒服。
田柾国却依旧冷着脸，不受任何影响：“工作忙，你自己吃。”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朴智旻问得很轻，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道，反正十二点之后。别等我，谢谢。”
“啊，那我——”
田柾国不等对方说完，直接把电话按断了，脸上的不耐烦可以写出厚厚的一本书。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起身拿起外套，和闵玧其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走，请你喝酒。”
田柾国把闵玧其往自己车上领。两人在附近的高端会所办了长期会员，时不时去和业内人士聚会一下，或者叫点兄弟一起喝酒放松。闵玧其知道今晚估计自己又要充当田大少爷的出气筒，听他倒家里那点陈谷子烂麻的破事了，只能叹叹气，跟了上去。
谁让闵家世世代代都给姓田的打工呢。
一路开到会所，田柾国都十分沉默。膨胀的情绪积攒在胸腔，时刻等待着靠酒精的引导爆发。闵玧其担心地看他飙车的侧脸，手紧紧抓着车门扶手。他妈的——不怕霸道总裁发火，就怕霸道总裁憋着火气不发啊。
今晚这摊，十二点能结束吗……
闵玧其觉得既然都是个死，独死死不如众死死吧。
于是他趁田柾国还在专注飙车，给金硕珍悄悄发了个短信。
【哥，田月经来了。救场。】
果然不出闵玧其所料。如同奇迹一般，田柾国一路不踩刹车飙到会所门口，金硕珍也就正巧到了。他骚包的炫紫色玛莎拉蒂把停车场的入口堵得死死的，人在车前摆着贵妇pose。
田柾国一看到那抹熟悉的杀马特紫色，脸色变得更加可怕了。
“谁叫他来了！闵玧其，是不是你——”
“哎哟我们小国啊！”
金硕珍踩着猫步上前，把浑身炸毛的田柾国拖出了车子，大力箍住弟弟的脖颈，来了一招十分经典的金氏锁喉。田柾国被瞬间压制得动弹不得，被金硕珍一路拖行。闵玧其叹着气跟在后面，三个人浩浩荡荡往会所杀去。
等三人到了VIP入口，却只见大门紧闭，旁边贴着一道横幅：
【本会所因涉嫌卖yin，被迫停业整顿三个月。谢谢您的支持！】
金硕珍：……
闵玧其：……
田柾国：……
金硕珍的表情有点愤怒，手下箍得田柾国的脖子更疼了：“这不是小国选的地方吗！都来了多少次了，小国，你怎么从来没说过这里还卖yin？！”
田柾国皱眉：“我怎么会知道？我结婚了，对这种服务不感兴趣！”
“我感兴趣啊！！”金硕珍痛心疾首。
闵玧其：草，我想回家。

02 【朴智旻，我一定会和他离婚】

三个人在门口尴尬了一会儿，还是金硕珍鬼点子多，掏出手机开始搜附近的娱乐场所。“在哪里喝酒不是喝酒？临时换个地方吧，我来找。”
闵玧其有点洁癖，当即开口：“要环境干净，气氛好的。”
田柾国有点疑心病，跟着建议：“要私密性强，安保指数高的。”
金硕珍点点头：“好，包你们满意。”
半小时后，金硕珍用田柾国的黑卡在梨泰院最有名的gay bar开了一个包房。
田柾国and闵玧其：草，大意了。
田柾国和闵玧其老远看到这家店的招牌，本来想立马逃跑。可是两人愣是被金硕珍用武力制服，一边一个箍着脖颈，拖进了这个光怪陆离的魔窟。
“偶尔也换换口味啊，体味一下人间烟火……”金硕珍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三个人浩浩荡荡杀进了【Paradise 天堂】。
VIP区的包房在三楼。一个穿着迷你短裙和荧光裤袜的男妹妹在前面领着三位西装革履的客户，一路扭腰摆臀地上了楼梯，把金硕珍的眼睛都看直了。等到了预定好的包房，男妹妹又撅着屁股给三人开了酒，还跪在田柾国腿边，十分刻意地把本来就干干净净的桌子又擦了一遍。田柾国全程僵硬得好似一具活尸。
说是VIP包房，田总要求的私密性却几乎为零。闵玧其打量着房间的玻璃幕墙——原来三楼的包房是半开放的，一圈玻璃房间围着巨大的迪斯科舞厅。一层到三层的中央空间都被打通，从天花板上垂下几根钢管，还有无数灯光音响。
从闵玧其的位置，能把一楼的群魔乱舞看得一清二楚。舞池里人头攒动，到处是奇装异服。但最惹眼的还是台上的几个妖娆的表演者。
金硕珍看着媚眼如丝的男妹妹为他们倒酒，一脸旺盛的好奇：
“这里至少隔音效果不错嘛！房间也算干净，还可以看表演。诶，这位妹妹，请问你们提供特殊服务吗？就是那种服务，对，我想点一个身高180+，小麦肤色的肌肉猛男——”
田柾国一脚把男妹妹踹出去了。
“只喝酒，不搞别的。”田柾国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田柾国稍微扯开了些领带，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金硕珍瘫在他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舞厅的音乐晃动。话题很快又引到田柾国最大的心结上。
“我说小国啊，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老爷子让你结婚，让你成家，你又不能反抗。还不如和朴智旻好好相处一下，毕竟是一起过日子的人……”金硕珍劝他。
田柾国冷哼出声。
“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人，我和他有什么日子可过。”
闵玧其叹口气，放下酒杯：“说起来，朴智旻也是被逼的吧？是你们家长太执拗，非要履行什么定好的口头婚约。他也挺不容易的，你何必把错都推到他身上。”
田柾国脑海中浮现起一张怯弱的脸，大大的眼睛，颤抖的嘴唇。
“他那种出身能和我结婚，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自己也清楚。既然是包办婚姻，如果我们互不打扰也就算了，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副可怜兮兮想讨好我的样子，怪贱的。”
这番话说得冷酷绝情，带着火气，和两年前如出一辙。
“那是人家单纯，想和你好好过，你还不领情！”金硕珍撇撇嘴，对田柾国的这副态度也是习以为常。
闵玧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田柾国对朴智旻确实很过分，但作为田氏的掌门人，年纪轻轻就失去了恋爱和婚姻自由，对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也是重大打击。只能说朴智旻是自找苦吃，偏偏被安排着和田柾国结了婚……
“你就不能学学我，看我和金南俊，虽然也是包办婚姻，但我们两个过得不就挺好的，就跟室友一样相处呗……”
金硕珍换了一个套路和田柾国聊，还是被田柾国堵了回来。
“你和南俊哥至少门当户对，我和朴智旻算什么？”
“结婚后，他说什么会努力试着给我一个家，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还学着贤妻良母的那一套煲羹汤，做家务……呵呵，做样子给谁看？不过是怕我离婚，想抱我的大腿。”
比如今天，朴智旻又是做好晚饭，乖乖等田柾国回家。可是田柾国宁肯和兄弟来自己不喜欢的喧嚣热闹的场所买醉，也不愿意回去面对那个和他理应最亲密的人。
伤人的话田柾国一向说得十分顺口。
两年来，越来越顺口。
“我看人家可能是真的喜欢你，”金硕珍又点了一瓶威士忌，“先婚后爱，没听过？”
田柾国不笑了，表情轻蔑。
“那更可笑了。朴智旻以为他对我好，我就会爱上他，和他过一辈子？他想得挺多。”
谈话就这么一如往日，围绕着田柾国有名无实的婚姻打转。
田柾国把朴智旻上上下下、从头到脚都吐槽了个遍，让人觉得这个楚楚可怜的男孩真的是一无是处，早抛弃早轻松。
时间指向十一点零几分，闵玧其已喝得半醉，额头靠在玻璃墙上，看着下面涌动的人潮。舞池里突然响起一阵爆炸般的欢呼，似乎是今晚的压轴节目要开始了。
田柾国慢悠悠又开口道：“我准备离婚了。”
重磅炸弹扔下，金硕珍和闵玧其惧是一惊：“真要离？你决定了？”
“真的。受不了了，不管家里人怎么骂我，这次我都得离。”田柾国把领带抽下来扔在沙发上，眼神间露出疲惫。
舞台上，新的表演者华丽登场。
“文件都准备好了，下周让朴智旻签字。既然他想要钱，我给他就是了。车、房……什么都有。我不信开出的条件这么好，他对我会有留念。”
闵玧其的注意力被台上的表演吸引走了一半。两个着装清凉性感的男人，一个体型纤长，一个皮肤雪白。一个满头火红张扬，一个金发凌乱性感。两个人跟着韵律默契地扭动，像两只天鹅。很有张力的表演。
“终于要摆脱他了，那个无趣的男人……”
田柾国的声音消失在妖娆的音乐里。
金发尤物突然扬手脱掉了上衣，露出更短的紧身打底。他的嘴唇是那么红，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闵玧其依旧将他咬唇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性感的男人一个夸张的下腰，抬腿缠住了一根钢管，人群发出狂热的尖叫……
“……朴智旻，我一定会和他离婚。”
闵玧其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
金硕珍这个傻逼，点的都是假酒吧。
不然眼前正在钢管上抖臀的这人，怎么越看越像朴智旻啊。

03 【老公，我夜跑呢】

朴智旻今天兴致超高，从十一点场一口气跳到了凌晨一点场。换了五套服装之后，他浑身的皮肤都变得红红的，透出诱人的水色。
“你今天绝了绝了！智旻！”
郑号锡在一旁大呼小叫，拿着手机咔咔给他照了好多美照。朴智旻十分配合地摆出一系列diva的姿势，简直是轻车熟路。两个人在后台嘻嘻哈哈了好一会儿，老板进来了，直接塞给朴智旻和郑号锡一人一个大红包。
“感谢美女救场！今天多亏了你们两个，营业额简直爆了有没有！跳得实在太好了，太火辣了，智旻啊，号锡啊，你们再考虑一下固定演出嘛——”
朴智旻把红包收好，和老板娇滴滴地撒娇：“哎呀，我不是说过家里情况不允许嘛~偶尔来一次也不错啊，老板你不要太贪心哦。”
郑号锡也点头：“毕竟不是专业的，只是舞蹈系的底子还在而已。老板，下个月有场子再叫我们啊，老熟人了，一月一场还是得给你保证的！”
两个人拿了钱，喜气洋洋地和Paradise的老板告别，离开了梨泰院。郑号锡开一辆奔驰，负责把朴智旻捎回他住的高档别墅区。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像两只快乐的小鸟。
“怎么样智旻，跳完心情是不是嗨爆了！哥说的没错吧，Paradise的舞台超级爽的，人又多又捧场……”
朴智旻换回了一身简单的运动服，懒洋洋地窝在副驾驶座上，光裸的小脚踩着车玻璃。
“爽！跳完一身轻松，把糟心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哥，以后这种活儿记得多找我，爱你！”
郑号锡笑笑：“我倒是想找你啊，可你不是结婚了吗，晚上总是出不来。而且万一被你老公发现了我们不就全完蛋……”
朴智旻对着窗外的黑夜做了个鬼脸：“别破坏气氛啊哥。我好不容易和你出来玩，提他干嘛！”
“好好好，不提那个丧神。明天shopping否？”
“可以可以，让我想想怎么糊弄田柾国。”
“你就说你想做大餐给他吃，出门买食材？你这么一说他就肯定吓得不回家了，我们可以玩到晚上再分手！”
“哎不行，今天刚用过这个借口。换一个。”朴智旻挠挠头。
郑号锡一拍方向盘：“那你就说你去探望他爸妈！嘿，这个准管用。田柾国最讨厌你和他家人套近乎了！”
朴智旻想想觉得完全可行。他给了郑号锡一个飞吻：“就这么办！”
郑号锡开到离小区还有点距离的地方，朴智旻就下车了。尽管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两点，田柾国应该不是在自己房间睡觉就是在外面不知死活，朴智旻还是十分谨慎。
他这两年的经验可不是白攒的。
怎么忽悠自己包办婚姻的老公，是朴智旻的独门绝学。
沿着花坛，朴智旻一个人慢慢往家走着，脚步轻松愉快。
从知名大学毕业之后，他很快就被逼嫁给了田柾国，成了一个混吃等死的闲散人妻。这种丢脸的事情朴智旻不愿意让身边人知道，只有舞社的郑号锡和他友情依旧，时常拉他去赶场蹦迪跳舞放松身心。
结婚两年，田柾国每每加班，朴智旻就跑出去自嗨。为了不让对方起疑心，他从不抽烟喝酒，跳舞就是他最有效的解压方式。朴智旻的算盘打得很好，这样即使被田柾国意外抓个现行，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
脚步猛地在别墅前停住。门口站着一个人。
心情整个垮掉的朴智旻：草，田柾国。
田柾国站在阴影里，高大笔直的身形像一棵树。朴智旻抹了抹脸上的汗，趁机瞬间施展变脸大计，咬着嘴唇露出十分惊慌的表情。
“老公……？是你吗？你回来了？”
朴智旻被自己恶心到了。
田柾国也被他恶心到了，整个后退了几步，十分嫌弃地看着朴智旻。
“几点了，你为什么在外面？还一身的汗？臭死了。”
朴智旻恨不得扬手把汗珠甩他一身，但他不能这么做，只能在心里大声背诵：
“人生就像一场戏. 因为有缘才相聚……”
朴智旻眨眨眼，向田柾国展示自己一身的运动衣和腕间的运动手环：“老公，我夜跑呢。”
有备而来四个字，就是用来形容朴智旻的日常生活的。
田柾国知道朴智旻喜欢跑步，但没想到他居然深夜也敢出去锻炼。虽然这块是别墅区，那就没有坏人变态了吗？凌晨夜跑，他是不是嫌自己活不够？为什么不在家等他回来？能不能老实呆着少找点事？
田总心里很生气，面上还是冷冷的在装逼：“你弱智吧，半夜跑步。以后不准跑。”
朴智旻心里的小人疯狂念诵：“为了小事发脾气. 回头想想又何必……”
朴智旻心里很生气，面上还是甜甜的在演戏：“好，我知道了。我就是今天有点睡不着，……”
田柾国：啧，是想我想得睡不着吧。
看田柾国脸上嫌弃又得意的表情，朴智旻就知道他又想歪了，顿时心里的狂暴小人变得怒火冲天。——谁TM想你这个不回家的狗男人？别自作多情了田柾国！
我想天想地，想高丽大帝，我也不会想你！

04 【朴智旻，我们离婚吧】

两个心怀各异的人前后脚进了一个家门。在玄关处换鞋时，朴智旻还被绊了一下，软软地趴在了弯腰的田柾国的背上。
他很快就跳了起来，还说了几句慌乱的对不起。尽管如此，肢体接触的热度依旧隔着衣物准确无误地传达到田柾国的神经，让他浑身发麻。
让他浑身不爽。
本来打算下周再和他说正事的，在玄关被朴智旻这么一“倒贴”，田柾国反而觉得不如早点说清楚算了，免得对方再怀着希望，做出更得寸进尺的行为。
他走进一尘不染的餐厅，坐在了桌边。
“过来。”
挥挥手，朴智旻就红着脸像小猫咪一样轻轻走过来。夜灯下，他漂亮精致的轮廓无比温柔。但田柾国没有心情去看。
他没有心情、也没有耐心再面对朴智旻了。
打开包，掏出一沓纸，推到朴智旻面前。男孩疑惑地看着他，接着低头细读。只几眼，他的肩膀就开始抖动，手指的关节也开始发白，似乎被纸张诉说的内容吓到了。
那是律师起草好的离婚协议。
一张是财产分割明细——也没什么好分割的，朴智旻家是普通的中产，结婚时什么也没带来。与其说是分割，从田柾国的角度来说就是做慈善。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江南的房子，还有釜山的一套小别墅，以及两辆超跑，和一些小额的投资项目，都归朴智旻。
这只是田柾国家产的一小半，但对朴智旻来说，应该算是豪富了。
另一张是离婚协议书，只需要朴智旻签字。田柾国的签名龙飞凤舞，油墨已经干透。
他想离婚，不是一天两天的冲动，而是有谨慎的计算和周密的安排。田柾国自认这是一份没有人会拒绝的离婚协议。尤其是朴智旻这种被迫和他结婚、没有感情基础的人。
就算他真的喜欢自己，田柾国也无法回应。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朴智旻，我们离婚吧。“
朴智旻捏着薄薄的几张纸，脸色发僵。他慢慢站了起来，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被田柾国的影子笼罩着，半隐在冰冷的空气里。
“我知道了，让我……想想，好吗？”
田柾国皱眉：“我希望这周就办好手续。你不能现在签字吗？”
朴智旻双颊通红，眼中隐隐有水光：“让我想想吧，求你。就几天的时间也好，我现在……我现在心里很乱。”
一看到那闪烁的泪花，田柾国浑身更不舒服了，好像陷入一片流沙中失去呼吸的力气。他害怕他哭，很怕。眼泪该是令人最不齿的武器，可是他依旧被针对得无力反击。
“知道了，麻烦你快点。”
田柾国起身走了。他的卧室在一楼，本来是夫妻应该共享的主卧。结婚后，朴智旻睡在二楼的客房，很大的房间，但床还是比主卧的小了一半。
朴智旻也没在餐厅逗留，拿着离婚协议上了楼。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是踮着脚尖跳着走的。
门开，门关。开灯。
房间里只有朴智旻一个人了。
他迅速扔掉手里的文件，脱下汗津津的衣服，溜进隔音效果巨好的洗手间——拨通了郑号锡的电话。
“喂？智旻？几点了，还不睡啊……”郑号锡的声音迷迷糊糊的。
“哥！！！田柾国要和我离婚！！！”
“卧槽！！！”
郑号锡的分贝瞬间破表：“智旻，他说真的吗？真的要离？！”
朴智旻开了免提，整个人在洗手间里手舞足蹈，拆了一张白金面膜就往脸上贴。
“真的真的，他协议都起草好了，只需要我签字！就在我这放着呢！啊哈哈哈哈！”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拍照发来！”
“别急，我明天直接带过去给你尽情欣赏！”
“苦尽甘来啊智旻，哥为你高兴，你不容易……”
郑号锡就差替朴智旻放鞭炮了。朴智旻撅着屁股在给浴缸放水，要洗一个快乐的泡泡浴。管它现在凌晨起点，老子今晚就要洗到舒爽！
整个人瘫进浴缸里，朴智旻觉得世界都在闪闪发光，到处都是天使在歌唱哈利路亚，庆祝他晋升前妻。
啊，离婚真好，离婚真妙，离得越早快乐越早！
电话粥还在煲，朴智旻边揉腿边和郑号锡吐槽：“今晚进屋的时候，我想从背后假装踹他一下解气，力度没找好还趴他身上了，他肯定以为我占他便宜！恶！还有还有，看到财产分割的时候，我真有点生气来着……为什么给我釜山的房子，不给我济州岛的！我又不喜欢回釜山。济州岛那套二层别墅多好啊，以后我和你度假可以去住。田柾国超级小气鬼，极品恶霸，逼王之王，丧神之神，连套好房子都不舍得给……谁和他结婚真是倒大霉了哈！我可算解脱了！”
郑号锡很起劲地配合着他骂：“对对对，田柾国不是人！他是狗！”
“对对对，田柾国是狗！”
泡泡浴洗了将近一个小时，朴智旻舒服得都快散架了。恒温的热水洗涤着他的身心，配合着澡粉的清香，营造出了他不曾奢望过的花园。他一个人独享的花园。
他一个人快乐的生活。
浴室门外，田柾国长身而立，半身湿透。
命运像和他开玩笑般，故意选择这一天，这一晚，让别墅二楼的水管漏水。
让漏下的水滴滴答答打湿田柾国的房间，让他满身愤怒的闯入二楼寻找漏水的源头，再让他误打误撞听到一段对话。
朴智旻羞羞怯怯：“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
朴智旻兴致勃勃：“离婚真好，离婚真妙，离得越早快乐越早！”
朴智旻柔柔弱弱：“让我想想好吗？我现在心里很乱。”
朴智旻愤愤不平：“为什么给我釜山的房子，不给我济州岛的！”
……
到底哪个才是朴智旻？
田柾国想推门而入，想问个清楚。可是他突然有些怯。他回头看到满地散落的纸张，薄薄几页，白纸黑字，是他以为自己可以给朴智旻的重重一击。他的武器。是他以为自己最终战胜了邪恶，战胜了包办婚姻的证据。他的结局。
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今夜是谁攻击了谁，谁又战胜了谁？

05 【老公，我的心都碎了】

田柾国一夜没睡。
漏水的天花板不停滴水，把主卧室泡了个彻底。他直接去了一楼客房。可是躺在床上，他合上眼，耳边就开始环绕他在朴智旻浴室门外听到的那些话。
虽然没睡着，却像一场梦。
清晨来到，朝日升起，田柾国去厨房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在这住了两年，他平时从来不动厨房的东西，一日三餐都是在公司解决，周末就回本家去和父母聚餐。这也是他逃避婚姻生活的粗暴方式。
他只记得餐桌边放着一袋咖啡豆。其实是朴智旻在灯下离婚协议的时候，他才注意到的。
把咖啡泡好，田柾国坐在和昨晚相同的位置，第一次打量自家的厨房。
他发现厨房一尘不染。
朴智旻喜欢干净，这点他是欣赏的。大学毕业后，家里不让他找工作，在外面抛头露面，他就经常在家做做家务解闷。两年了，很多家具看上去都是崭新的，厨具也是。
可是，太新了。
婚后朴智旻隔三差五就喜欢给田柾国打电话，用卑微的态度请他回家吃饭。他说自己学习了很多菜谱，做了很多美味，让他回去尝尝。“你不回家吃饭吗？”朴智旻总是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田柾国那边按了免提，让全办公室的人都能听见两人的对话。田柾国永远说不，不回去吃，还会为了躲他而故意避开饭点再回家。每周好几次。
现在想想，其实每次田柾国说不吃，朴智旻就不给他留饭了。所谓的精心烹饪的“大餐”，田柾国几乎没有见过几次。每次回家，餐厅就已经干干净净。
田柾国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神经质，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厨房里到处打转。他打开洗碗机——空的；他打开橱柜——空的；他打开冰箱——
靠，空的！
你昨天做的晚饭做到异次元去了是吧朴智旻？？
很多事情不是因为田柾国蠢而没有发现，而是他根本没有上心。现在上心了才恍然惊觉——原来对手满是破绽。
因为打的不是同一场仗，他之前看不透朴智旻的杀招。
“老公？”
身后响起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朴智旻睡醒起床了。他穿着灰色线衣，牛仔裤，有点随便又有点土气的大学生装扮。田柾国知道这是朴智旻的风格，对时尚不讲究也不追求。相比之下，田柾国受到家里的教育和熏陶一直很在意衣品，平时穿的都是名牌，饰品自己搭配。
从各种方面，他和朴智旻都是不登对的——他一直这么认为。
“离婚协议你看得怎么样了。”
田柾国试探他。
朴智旻背对着丈夫，oversize的衣服让他（故意）显得格外弱不禁风。他的肩膀小小地（明显地）抖了一下，转身过来，满脸露骨的（夸张的）委屈和难受。
“老公，你让我再考虑一天吧。这么大的事……”
你是想把原件拿去给你的姐妹炫耀吧，然后再复印一百份收藏在家里什么的——田柾国回想他昨天听到的对话。郑号锡似乎还说，要找块石头给他刻个离婚纪念碑……
“听我说离婚，你很难过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瞎说什么，也许只是想观察朴智旻的种种反应。
朴智旻抽了抽鼻子，可能是心情实在太好，憋不出眼泪，只摆出个哭丧的小脸：“是啊老公，事情太突然……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这两年我让你费心了……”
田柾国：老婆，你不拿个青龙百想真的可惜了。
朴智旻唱腔一段又一段的，也有点愈演愈尴尬。主要是平时田柾国根本没有心情听他BB这么多，听两句就会拔腿就走。今天居然站在他面前听完了两大段废话，朴智旻就有点慌。
这种心情，像好久不打的游戏星级已经掉了个精光，结果对手突然开了一个大师局。
不慌，稳住。
星级不在，经验还在。
“……老公，说实话，我的心都碎了。我想了一夜，我们真的要离婚吗？”
朴智旻策略保守，甩出一招比较擅长的激将法，心知田柾国一定会冷笑着回答“你想挽回我是不可能的”“别自找罪受”“我的决定没有人能更改”……
“哦，你不想离？”
田柾国慢慢摩挲着自己的手腕，步步逼近他。这厮居然不走寻常路，突然来了一个致命反问。哎怎么回事，激将法还有第二层套路啊？
“我……我不想……”朴智旻脸上苦兮兮，心里笑嘻嘻。
田柾国微微俯身，和他的脸越贴越近。
“那，我把济州岛的那套别墅也给你，你现在想离了吗？”他在他耳边喃喃。
我想！！我想！！
“我不是那种物质的男人……”
朴智旻脸上写着好伤心，心里叫着我可以！！
不知不觉，田柾国把他逼到了厨房的角落。逼仄的空间让二人的吐息变得炽热。朴智旻的耳朵红了，田柾国盯着他的耳垂，心想，这人全身上下都可以用来演戏吗？
他放开了他，退入了安全区。
一阵无用的寒暄，朴智旻果然提起自己今天想去拜访田柾国的父母。平日里田柾国最厌烦他提起自己的家长，因为就是他们霸道的决定毁了他对婚宴的自由选择权。
可是今天他敏锐的察觉到，父母应该只是朴智旻的借口，他其实不是一个愚昧的大孝子。
因为家里的要求，朴智旻不能出去工作，所以想离开这个家的时候，他必须找到合适的、让人无法反驳的借口。
他让他走了。
朴智旻消失在门口的瞬间，田柾国拿起手机。
“哥，帮我个忙。”

06 【朴智旻，你是谁】

当初刚结婚的时候，朴智旻在家里闹过不少笑话。
比如新婚第一夜，喜宴散毕，两个人被司机送到即将筑巢的新家。记忆里朴智旻那天穿得很美，银色西装十分修身，勾勒出他完美的线条。为了拍照他带了点妆，点点粉彩闪烁在眼尾，让流连的目光更显婉转。
他和田柾国前后脚走进新家，一齐走向一楼的主卧。记忆里田柾国伸臂把人拦住了，语气十分不好：“我住这间，你住楼上。”
那个瞬间，朴智旻婉转的眼神似乎变得慌乱，可他还是很顺从，姿态放得很低。他说好，我知道了，我住二楼。
然后他在他的注视下抬腿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他们不曾再进入过彼此的房间。
给闵玧其打完电话，田柾国又联系了水管工。专属服务来得很快，一个中年大叔扛着工具箱匆匆赶到，直奔二楼的主题。
田柾国跟着他上去了。
二楼只有朴智旻的房间，另一间客房，一间娱乐室，和一个露天阳台。水管工在朴智旻的浴室敲敲打打，寻找漏水的地方。田柾国在门外监工……再找机会看看老婆的卧室。
朴智旻的衣帽间不大，但是塞得满满当当。田柾国打开，预想着眼前会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和他离开时的穿着一样。
——他错了。
白衬衫，黑皮裤，马丁靴；宽檐墨镜，香奶奶的皮带，钻石耳钉；风情丝巾，修身大衣，各色小皮包……
朴智旻，完全的时尚弄潮儿。
他都是找什么时间，在什么场合，和什么人打交道时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
田柾国郁闷地关上衣帽间的门，又去看他的书桌。
从认识起，他就知道朴智旻是名校毕业，拿了个不错的学历。但除此之外，田柾国对他的具体专业和业余爱好都不甚清楚，因为说白了毫无关心。依稀记得他是……理科？还有……他喜欢……烹饪？
田柾国又弄错了。书架上放着一排排的比较文学理论研究，证明朴智旻是文科；专业书下面摆的都是游记、国家地理杂志和各地的旅游画册——没有一本烹饪书。他很喜欢旅游，但也许不喜欢做饭。
结婚的时候护照都没有，想去哪里旅游？最远济州岛？田柾国嗤笑，伸手拉开一个抽屉——
里面放着一个绿色本本，封面写着：Republic of Korea Passport。
田柾国：草。
护照下面是一个记事本。田柾国知道自己不该翻别人的隐私，可是他太好奇了。而且这是他自己的老婆。乱翻一下怎么了，这都是为了更加了解他……
记事本里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电话号码，有纪念日期，也有几句诗词。田柾国在水管工敲敲打打的背景音慢慢翻着，这上面写的都是真实的朴智旻的点点滴滴。
“218号锡哥生日！记得送薄巧味蛋糕！”
“号锡哥推荐的油管freestyle dance频道”
“304母校舞社招新帮忙，让他们看看学长的厉害”
“婆婆给的文化商品券还剩5张”
满满一本快写完了，田柾国看的津津有味，也十分苦涩。
朴智旻没有提到他。一句也没有。
记事本的最后一页有详细的“今年计划”，朴智旻也给填满了。田柾国粗略扫了几眼，突然间终于看到自己的名字——
【今年的目标：和田柾国离婚】
………
干，怪不得昨天那么开心！！还洗泡泡浴洗到水管崩裂！！这是心想事成了是吧！！我是你的拉丁神灯搓一搓就能实现愿望啊？？我TM——
田柾国把本子摔回抽屉，像只大型的丧家之犬，垂着耳朵拖着尾巴，气冲冲地走了。
家里的破事不能耽误上班，田柾国强打精神去了公司。一推门，闵玧其已经在等自己。他手里拿着田柾国要求的文件——关于朴智旻的全部信息。
闵玧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都要离婚了，你查他干什么？”
“我自己老婆我不能查？”田柾国暴躁地抢过文件，“有什么收获，说来听听。”朴智旻这个披着七层五彩皮的属狼的狐狸精，肯定藏了不少秘密，说不定还偷偷拿老公的钱……
“自己看，没什么问题。他没有动你的钱，在外面也没有任何情人。”
闵玧其在朴智旻的问题上一向是劝和不劝离，田柾国习惯了。他自己翻看起来，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确实是白纸一张。被家人拉来结婚，毕业即失业，社会关系一干二净。名下账户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的，存着一笔小钱，一个是和田柾国联名开的，几亿的现金一动未动。
田柾国心里好受了点，看来朴智旻只是单纯的讨厌他，不是要骗财骗色。
田柾国心里又难受了，觉得还不如发现被朴智旻用心骗财骗色的好。
站在旁边看兄弟的脸色风云变幻了好久，闵玧其终于忍不住了。
“有件事，没有记录在这些资料里……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一段昨晚在Paradise偷偷录的视频。
光怪陆离的灯光下，朴智旻和郑号锡正在台上配合着劲歌热舞，两人全情投入，小腰小屁股扭得摇曳生姿。
“Fancy! Woo~~”
朴智旻送出一个飞吻，引起台下狂热骚动：“Fancy!!!!! Woo!!!!”
田柾国：……
老婆，说好的夜跑呢？

07 【老公，我不是故意的】

郑号锡和朴智旻在商场顺利碰头，计划度过十分美好的离婚纪念日。
“我们今天行程很满，智旻你跟上节奏哈！现在shopping一下下，中午吃西餐，下午先做美甲，然后接着shopping，最后去订离婚纪念碑。晚上吃什么好呢？吃火锅怎么样？”
“可以可以，我最好吃一身的火锅味儿回家，把田柾国熏死，哈哈哈——”
郑号锡从包里掏出一块灰灰的石板，天知道他是从哪捡的：“看！纪念碑原料我都给你带来了，哥够不够意思。”
“太够意思了哥，快欣赏我的离婚协议书，品品这字字精华，句句动人的传世之作。你看田柾国的狗啃签名！”
两个神经病在街头手舞足蹈，活像两只打了兴奋剂的小学鸡。
互相挽着胳膊，这对时尚姐妹花踏进商区开始了快乐的买买买。朴智旻结账用的全是他“兼职”赚到的现金，不走银行流水。他买的东西也不贵，都是些二手复古的小玩意儿。
逛到腿软时，饭点恰好到了，郑号锡和朴智旻手挽手快乐地飞进西餐厅。刚把购物袋放下，朴智旻的手机响起来。
扫了眼来电信息，朴智旻立马阴郁。
“他怎么会主动打电话，是不是催我签字呢。”
“吊着他！再让他等一天！狗男人性子真急。”
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在外面撒欢，朴智旻抱着手机去了安静的洗手间，让郑号锡看着点菜。手机很执著地响，响到第十几声，朴智旻才接。
“喂……”
“在哪？”
朴智旻演技一流：“我去了趟你家里，发现没人在，可能是都出去忙了吧？我顺路找地方吃点饭，下午就回去了。”
“嗯，”田柾国的声音低低的，没有平时很不耐烦的意思，“吃什么呢？”
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我吃什么关你屁事啊啊啊啊。
“吃西餐呢，我也不太懂，就点了牛排。”土包子的人设不能丢，架起来！
“你喜欢吃牛排？”
朴智旻开始在心里念清心咒了。
“我什么都喜欢吃，哈哈。”
听到他干巴巴的笑声和明显敷衍的回答，田柾国沉默了会儿。正在朴智旻以为电话已经挂断时，声音又响起。
“我也想吃牛排，你回来做吧。我在家吃晚饭。”
晴天霹雳。天下红雨。六月飞雪。世界第八大奇迹。
朴智旻懵得很彻底：谁要在家里吃晚饭？田柾国要在哪里吃晚饭？田柾国要在家里吃什么？
他很想让他重复一遍免得是自己幻听。可是田柾国把电话挂了，不由分说。
朴智旻的离婚纪念日就这么中道泡汤了。
“他有病啊，临离婚了还要折腾你！”郑号锡的完美计划被打断，气呼呼地把朴智旻送回家，心情也是极度不爽。朴智旻在一边唉声叹气：“这不是还没离婚吗，我总得把戏演完。哥，你把我放在这个超市就好，我得买食材……”
“你不是不爱做饭吗？”
“是啊，但我可以去熟食区买现成的牛排糊弄一下！”
可怜的伪人妻朴智旻，装了两年的大厨，现在遭报应了，呜呜。
朴智旻买了块煎好的七成熟肋眼牛排，又买了点沙拉和小菜。回到家后把冰箱填满，再把食材放进锅里装装样子，就等男主人回家吃饭了。
穿着卡通围裙在餐厅里坐了会儿，朴智旻又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田柾国这两年来对他的忽视和虐待。既然要演到最后，那不如换个戏路。于是他把炉火开到最大，将牛排被慢慢煎成了焦黑色。
牛排越来越黑，越来越焦……
田柾国一回家，先被浓浓的烟气熏得眼泪直流。
“呀，老公对不起！我一不小心把牛排煎糊了，是我太紧张了……我不是故意的……”朴智旻在烟雾里来回道歉，眼神乱瞟，就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田柾国：行了，知道你是故意的了。
他忍了忍，没发火，而是轻声安慰：“那就不吃牛排了，你做点别的也行。”
卧槽，居然没直接抬腿走人。今天有点邪。
朴智旻实际会做的菜不多，家里也没什么吃的，最后从厨房的角落挖出两包火鸡面，偷偷看包装，还过期了。
“我们出去吃或者点外卖？”朴智旻厨娘的人设略崩，有些尴尬。
“就吃这个。你做，我等你。”
田柾国今天好像真的撞邪了。他松开领带，脱下西装外套，在餐厅里老僧入定，盯着朴智旻忙碌的身影。朴智旻只能发挥演员本领，动作娴熟地起锅煮面，还要时不时用温柔似水的眼神招呼一脸莫测的丈夫。
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等朴智旻把面煮好端到田柾国面前，他居然点点头，说了句：“辛苦你了。”
朴智旻快哭了。
给我一个痛快吧，田狗！！

08 【朴智旻，你现在在想什么】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把泡面吃完，田柾国问：“签字了吗？”
果然绕来绕去还是这件事。朴智旻和郑号锡疯玩半天，又被牛排折磨半天，把离婚协议给忘了。他赶紧起身去拿。
“我现在签吧。”
“嗯。”田柾国眼光不离开他，朴智旻被看得发怵，在凌乱的餐桌上，把离婚协议签好了。
田柾国低头看他的签名，一看就是很久。
“老公……呃，有问题吗？”现在再叫老公就不合适了，可是朴智旻不知道该用什么新称呼。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以丈夫的身份进入他的生活的。他人前叫老公，人后叫他田狗，田丧丧，没个正经称谓。
哎，没有感情的包办婚姻就是处处难啊。
“你签名里为什么有个鬼脸。”
“哦，自己设计的，用习惯了。这个是《圣诞夜惊魂》里的杰克。”
田柾国皱眉思索了会儿：“我记得，我们的结婚蛋糕也是《圣诞夜惊魂》的造型，是你选的。”
结婚两年，田柾国第一次主动提起他们的婚礼，竟然是在离婚当天。朴智旻心里有点五味杂陈。今晚是什么气氛？夫夫的忆苦思甜吗？
苦他不想说，甜又甜在哪里？
那什么，他都已经在协议书上签字了，还需要配合下去吗？
“你喜欢《圣诞夜惊魂》？”田柾国不依不饶。
“啊……对，挺喜欢的。我还买了不少周边。”
田柾国点点头，把文件折起来，收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心里莫名有点忐忑，朴智旻装作不经意地问：“离婚申请和协议书，你明天去递交吗？”
他肯定等不及了吧，晚上还特地回家吃饭，就是为了确认他的签字。
他肯定心里也很高兴吧，这段莫名其妙的婚姻终于结束了。这样对彼此都好。
他肯定……
“这个，再说吧。”
……呃？
呃呃呃呃呃呃？？
田柾国在朴智旻石化发呆的时候帮忙收拾了一下厨房，回屋换了身休闲服，又出来了。他一般回家后就窝在自己房间处理工作或者干点别的，不会再和朴智旻有交流。朴智旻从来没见他在客厅徘徊过，这样子实在太新奇。
更新奇的是，田柾国说他想夜跑。
“你不是喜欢夜跑？最近天气这么好，我也想试试。走，跑步去。”
祖宗！！！
朴智旻真的要疯了，先是说不提交离婚申请，现在又拉他跑步？这是田柾国最新发明的报复手段吗？？他自己婚姻不幸福，为什么要阻止别人恢复单身贵族……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老婆……
呔，男人心海底针。
田柾国跟着朴智旻在小区外面跑了一段，果然是神清气爽，面色红润。相比之下，满口谎言的夜跑爱好者朴智旻就很惨兮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腿脚发软，满头大汗。
田柾国满脸不怀好意的笑：
“你身材不错，平时肯定有锻炼。怎么跑步这么不行？你不是喜欢夜跑吗？”
朴智旻很想说，我是靠跳舞减肥的。
跳舞你知道吗，特别骚的舞，《Fancy》宇宙宙歌了解一下？
又跑了一圈，朴智旻彻底不行了。
“我不跑了，我要回家。”朴智旻哭丧着脸往别墅走。田柾国的心情似乎莫名地更好了：“好啊，回家。”
往回走的路上，又是田柾国先挑起话头：“我回来的时候看车库的车都没动过。你今天又是打车出门的？”
“嗯。”
“你不是早就考了驾照，为什么不自己开车。”田柾国有很不好的预感，如果真的离婚，分给朴智旻的那两辆超跑很有可能会被他卖了换钱。那可是他自己买的限量版……
朴智旻看了他一眼，神情奇怪。
“我去年不是出了个小车祸吗，后来就不开车了呀。”
“车祸？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我怎么不知道……？”田柾国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朴智旻。
朴智旻也满脸无语地看着他。
“我和一个酒驾的在桥上追尾了，轻微脑震荡。你去美国出差，我就没和你说。后来你回来了，我脑震荡也好了。”
两个人看彼此的眼神都有点像在看痴呆。
“你没告对方？这种事你咨询一下公司的人不行吗？”
“不是你说让我不要和公司的人接触？我除了你的号码谁的都没有。”
“那你也可以找外面的律师……”
“我找了，有点贵，想想还是算了。”反正号锡哥已经找人揍过他了。
田柾国揉了揉脸，不知道怎么接话。他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他觉得自己可能一点都不了解、也从来都没试着了解过朴智旻。
他真的喜欢做饭吗？他真的是个土包子吗？他真的每天都希望自己回家吗？他为什么骗自己夜跑，跑去舞厅跳舞？他什么时候自己办的护照？他为什么每天对着自己演戏，期待赶紧离婚？
如果他和自己一样抵触包办婚姻，为什么当时不反抗，为什么婚后一直不告诉他真相？
拿出离婚协议的时候，田柾国以为眼前人是一行单薄的字。朴、智、旻。除了他的名字，他什么也不需要了解。
现在，他想，朴智旻是一本无字之书。
他看不懂，他很好奇。
田柾国慢慢靠近，像一头绷紧的豹子蓄势待发。他摆出狩猎的姿势，心里却十分害怕目标随时会逃跑。
“朴智旻，你现在在想什么？”田柾国的眼睛很亮。朴智旻的耳垂又红了。
“你想听实话吗，老公。”
“对，实话。”
“我在想，咱们两个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带钥匙了。”
……
草，朴智旻，太难懂了。
暂时还是先别离婚了。

— TBC —

Chapter Text

功亏一篑

09 【老公，早点休息】
首尔第五医院，急诊室。
今天晚上正好轮到金泰亨值班。
周末的急诊室里挤满了人，有过敏发作的，出车祸的，低血糖晕倒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构成描绘首尔老百姓日常的生动侧写。一幅金泰亨早就看了千百遍的画面。
然而今天，有一位病人似乎与众不同。
金泰亨走到901号，翻看床尾挂着的病历簿：田柾国，男，24岁。
他再看此人的病症——
急性肠胃炎；右臂轻微扭伤；腰部擦伤出血；脚踝轻微扭伤。
这个伤害挺全面，挺多样性的。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金泰亨，一时半会儿竟猜不出田柾国受伤时的具体情形。
其实田柾国的伤势并不严重，混在一众急诊病人中挺不起眼。吸引人们目光的不是他，而是在病床边照顾他的男人。
一个特别漂亮的男人——急诊室里好多人都在偷偷瞄着。
漂亮男人对此毫无察觉，一双桃花眼紧紧跟随着金泰亨：
“医生，我老公没事吧？需要挂水吗？他今天为了爬二楼拿钥匙可摔得不轻呀，摔之前他还吃了过期拉面……哦对了，吃完了拉面他还去夜跑……所以刚才吐得稀里哗啦，怎么办？我怕他脱水……”
床上的田柾国表情已经扭曲了，金泰亨把它解读为羞愤。
“不用挂水，肠胃药已经吃过了，擦伤和扭伤也消毒过，现在躺着观察就好了。你是他的家属对吧？和我去前台签一下字。”
金泰亨收起病历，示意男人和他出去。谁知漂亮男人站在原地没动，看了看床上的人又看看医生，似乎是还有话想说。
“有什么问题吗？”
漂亮男人握握拳，有些扭捏地开口。
“医生，其实我老公刚刚和我离婚了的……我还算家属吗？要不我还是打个电话，叫他家里人来吧……”
急诊室：！！！
正在偷听这边对话的病号之间立刻出现了大骚动。他们吃瓜的眼神中透露出相同的讯息：
这么漂亮的男人！！居然！！被离婚了！！
还是被一个半夜爬窗不成反挂彩的男人！
一个吃了过期拉面后又去夜跑的男人！
这算什么男人？？
群众中，八卦的暗流在汹涌着。
病床上，田柾国的表情变得更可怕了，金泰亨把它解读为绝望。
年轻的医生觉得，到底是他没见过世面了。毕竟离婚后立刻进急诊室的情况他也是头一次处理，只能尴尬地摸摸头：“离婚了应该也算家属吧？……先跟我来，签完字还要缴费的。”
“啊？还要缴费嘛。”
朴智旻这下更不愿意动弹了，小脑瓜飞速转动着：急诊出诊费，医药费，还有床位费……
哎，虽然想想是个小数目，但毕竟两人已经离婚了，是不是还是各花各的好呢？
朴智旻其实也不是这么抠门、不愿意给前夫出钱住院的人。但是万一田柾国觉得自尊心受了伤害，不愿意花他朴智旻的几个臭钱怎么办？男人不是都把脸面看得比生命重要嘛，朴智旻还是尊重他的个人意愿比较好吧？
朴智旻还在为“如何照顾田柾国的自尊心”在沉默中苦恼着，金泰亨已经不敢去看另一个当事人的脸色了。
气若游丝地挣扎了几下后，病号田柾国自己，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摸出手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打个电话。”
……
闵玧其想辞职。
本来自打进入田柾国的公司之后，他就时不时有辞职的想法。
只是最近这个念头变得愈发强烈，并且在此时攀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小高峰——
田柾国深更半夜的一个电话，把闵玧其叫来了医院。不仅要充当他的家属给他办住院手续，还要自掏腰包替他缴费。
待闵玧其身心俱疲地回到急诊室，只见田柾国脸色惨白、浑身绷带纱布，像被拆开吃过几口又放下的粽子。
旁边坐着一个魂不守舍的朴智旻。
不远处有一群热烈交流中的伤残市民。
闵玧其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住院的事都搞定了，那么我先告辞——”
田柾国摇摇头：“哥，你留下。朴智旻，你回家吧。”
闵玧其的脸色瞬间暗了，朴智旻的表情唰地亮了。
“哎呀，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我也有点责任，拉面是我煮的嘛……”朴智旻话是这么说，可是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半个人都往门口倾斜了。
闵玧其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往日电话里的怯懦和卑微都消失无踪，像面具被彻底粉碎。现在的智旻……怎么说呢，像被放出笼子的小鸟。
他不由得想起他在酒吧里跳舞的样子。那大概才是他飞翔的样子 。
闵玧其有点怜悯田柾国了。
好吧，兄弟离异的第一晚，陪陪就陪陪吧。
不过一个人陪不如两个人陪。于是闵玧其趁田柾国不注意，给金硕珍发了个短信。
【哥，田月经离婚住院了。速来】
朴智旻客气地徘徊了一会儿，嘱咐了田柾国一句轻飘飘的“老公早点休息”，就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急诊室外。
人刚走，田柾国立刻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从屁股底下摸出软趴趴的一张纸，用颤巍巍的手递给哥们儿。
闵玧其：说实话，我不想接 。
“你把这个藏好，别让朴智旻找到了。”
那是一张双方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是田柾国曾经最得意的作品，也是现在最忌讳的心魔。
闵玧其不情不愿地把纸片塞进口袋。身后，一个瘸腿的老头子路过901号床位，瞪了田柾国一眼，又冲闵玧其喊：
“当什么不好，当人家的三！呸！”
——闵玧其决定明天就辞职！！
然而这个精彩的夜晚还没完。手捧鲜花的金硕珍从天而降，风风火火地出现了。“哎呀小国呀！”金硕珍推开瘸腿大爷直扑向田闵二人，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
“我正好在附近，赶紧来看看你。你猜我刚才在医院门口碰见谁了？嗨，你的媳妇朴智旻！他好像在和谁打电话，走廊上顺风，我就听见了一点。你们好像已经离婚了啊？恭喜恭喜！他还说急诊室有个特别英俊帅气的医生，叫金什么……？小国你看见了吗？玧其你看见了吗？那个医生有多帅？你说他介不介意和我发展婚外恋？”
急诊室门外的金泰亨扭头就跑。

10【朴智旻，别走】
田柾国从急诊室转入高级病房，住了三天院。
朴智旻一共来探望了三次。
第一次，朴智旻是带着“亲手做的羹汤”来的。
进了病房，朴智旻的眼光四处乱转，似乎在寻找什么。
田柾国冷眼观察他的行为，飘来一句：“金泰亨医生不负责我的楼层。”嘿，他可还记着朴智旻和郑号锡打的电话里说谁谁谁特别年轻特别帅呢。
朴智旻和他现在不处于一个精神频道，压根没听出来话里的那股醋味。他打开饭盒，给田柾国看他“亲手煨了三个小时”的牛肉汤。
秉持婚前一贯的谨慎原则，朴智旻还把外卖盒子、餐具都换成了自家用品，保证田柾国看不出任何破绽。见田柾国手脚不便，虚假人妻甚至假惺惺的问了句需不需要自己喂饭——
“好。”
啊？？
朴智旻觉得天气太热，自己可能幻听了。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你喂我，好啊。先扶我起来。”
田柾国的病历上写着“轻度腹泻、轻微扭伤”，摆凷的架势却完全是十级伤残。朴智旻吃力地扶着他的上半身，调整他的床铺，觉得这人好像脊髓被抽干后又塞入了软软的棉花，东倒西歪的就是直不起来——
而且一会儿倒在自己手边，一会儿歪在自己肩上。
男人的重量沉甸甸的，像块滚烫的铅，散发出腾腾热气。
就这么被压着半个身子、机械性地喂了对方几口饭，朴智旻的脸才后知后觉地烧起来。不是他夸大事实，但这确实应该是婚后他离田柾国最近的一次。
在此之前，他和田柾国曾经在新婚之夜坐过同一辆车。但那晚没有悸动，只有难堪……
不敢再细想下去，朴智旻把勺子放下了。田柾国马上发出不满的哼哼：
“我还没吃饱，智旻……”
原来两人之间几乎零距离的时候，声音的传导也会变得更快、更近——田柾国干哑的声音在脖颈附近响起，砸进朴智旻毫无防备的耳朵，轰隆隆的炸成一片。
尤其是他的名字二字，像带着千伏的电压在朴智旻的脑海里肆意闪烁：刷啦啦啦啦，刷啦啦啦啦……
这好像是田柾国第一次和他用平语，亲昵得突然又恍惚。
——冷静！！
朴智旻觉得自己快把手里的陶瓷勺子捏断了。
他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冷静。
他今天来医院可不是真的要照顾田柾国的。他是来找两人迟迟没有提交的离婚协议书的。这是号锡哥帮他想的计策。必须冷静！
敌方出其不意，我方就要按兵不动！
…………
十分钟后，郑号锡的短信进来了。
【怎么样，他有没有透露协议书在哪里？】
【哥QAQ我根本没机会提。我一去他就要我喂他吃饭！居然把牛肉汤都喝光了！】
【然后呢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他说他吃饱了困了要睡觉，我就走了……】
【我的妈呀田狗可太狡猾了！！】
【接下来怎么办，呜呜呜】
【先撤退，再议】
…………
第二次，朴智旻专门等到晚上来医院看田柾国。
这是他和郑号锡开会讨论的结果：如果离婚协议书不在家里，那就肯定还在田柾国身上。趁他睡着的时候翻翻口袋，可能会有收获。
朴智旻第一次做贼，偷的还是自己的离婚协议书，在病房门口做了足足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才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去。
幸好病房里一片静谧。床上的田柾国似乎已经睡熟，眉头微微皱起，双手抓紧凌乱的被子，底下露出一双干净的脚。
朴智旻一边踮脚走近一边心想，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田柾国的睡相啊。
微弱的灯光下，他看上去没有白天那么凌厉强势，更像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该有的样子：随性，稚嫩，甚至有几分脆弱。
再靠近些，能发现他的刘海长长了。
朴智旻知道他没有及时去剪。因为自己手机里还存着帮他预约理发店的备忘录。那是上周写好的。
本来，他要继续扮演一个不知好歹的烦人精，每个月给丈夫打电话叮嘱他去理发，再在半途被他不耐烦地挂断……
因为仓促离婚的事，备忘录被遗忘了。
现在，烦人精的演艺生涯也要落幕了。
田柾国额间的发丝卷曲着，是一道道乌黑柔软的弧。
朴智旻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过，但不清楚自己在难过什么。
心烦意乱间，他还是按计划上手搜田柾国的身。把干瘪的枕头摸一摸，把病号服的上衣口袋掏一掏。可惜一无所获。于是他的手伸向了田柾国的裤子……
田柾国：其实我醒了，我会告诉你吗。
本来田柾国也没打算装睡的，可是他实在太好奇：朴智旻大半夜溜进自己病房有什么用意？
有一瞬间，他真实怀疑过这个爱情骗子是来谋杀亲夫的。
可是昏暗的灯光下，偷偷睁眼的田柾国不小心捕捉到了智旻望向自己的温柔眼神，心里也轻易地柔软起来。而此刻智旻伸向他下半身的小手仿佛一道激情的曙光，照亮了他心中所想——
他果然是来劫色了！
他想我了！！
他还是希望挽留我的，他对我有感情……！
田柾国内心风起云涌，表面上还要一动不动。他第一次体会到，等待被摸的时光太难熬了，一秒钟能有一光年那么长。
比他们结婚的日子还要长。长好多。
他内心甚至有点得意地想：朴智旻，你摸吧。以后准许你随便摸我。
几十个光年过去，朴智旻的小手落在他的裤裆——旁边的裤兜上。
一掏，空空如也。
此时上帝也不知道，是床边还是床上的人更加失望。
朴智旻悄悄叹了口气，转身拿出手机。
【哥，他身上也没有。】
【敌人的战术也太难猜了。你撤退，我们再想办法】
正要继续发短信，智旻身后突然传来低低的呼唤：“智旻……”
尼玛！！吓死人了嗷！！
朴智旻腿一软，差点就平地摔倒。小心翼翼地回头查看——还好田柾国依旧双眼紧闭，只是口中喃喃。原来是在说梦话吗？
你这个人怎么做梦也不放过我啊？
“朴智旻，别走……”
田柾国的“梦话”发音十分标准，咬字十分清晰，隐约还流露出几分心酸。
朴智旻在病床边和“做梦”的田柾国僵持了一会儿，咬咬嘴唇，还是犹豫着走上前去。
他又一次伸出手来。
——这回，他把凌乱的被褥给田柾国重新盖好，露在外面的脚也紧紧裹进了被子里。
确定田柾国不会着凉之后，朴智旻转身走了。
侧耳倾听着关门声，田柾国只觉大梦初醒。

11【老公，我们谈谈吧】
朴智旻第三次来医院探望田柾国，带来了一盒新鲜水果。
看着那一片片切好的水蜜桃和香橙，田柾国福至心灵地猜到，这水果大概也不是朴智旻亲手切的。
现在给他一把水果刀，他估计会拿来架到自己脖子上……
然而朴智旻显得很平静，周身颇有一种洗去演技光环，回归自然生活的洒脱。田柾国注意到，他今天穿了剪裁很合身的一身衣服，还拿着没见过的时髦手包。
——这是他不该看见的朴智旻，是朴智旻曾经刻意隐藏的自己。
田柾国突然有些紧张了，手心开始出汗。
他想的没错，朴智旻是来谈判的。
“老公，我们谈谈吧。”
朴智旻的手心其实也在冒汗，脑袋里疯狂回忆他该背的台词。该从哪里说起才会让田柾国不那么生气？该怎么让他同意把离婚协议书交出来？该怎么……
“我头疼，回头再说吧。”
……呃？？
风水轮流转，考验田柾国演技的时刻到了。
只见他放下水果，皱着眉头揉起太阳穴。见朴智旻半信半疑，嘴里还配合着发出阵阵痛苦的低吟……
影帝朴智旻：田丧丧，你的戏演得是不是太过了。
“老公，我有很严肃的事和你说。”逐渐暴躁的朴智旻选择一屁股坐在病床边，不打算起来。这是打持久战的姿势。今天一定要取得最终胜利！
谁知田柾国呻吟着呻吟着，身子顺势一歪——就倒在了朴智旻腿上。脑袋还乱蹭。
“这样好舒服，我睡一会儿。”
持久战遇上了无赖汉，宣告失败。
朴智旻这回是真的急了，提前背好的台词忘了个精光。他干脆直接上手揪起田柾国的半只耳朵，把人提溜回了床铺上！
田柾国才发现自己老婆的手劲儿原来这么大？？
“我都说了是很严肃的事，你能不能稍微听一下啊？就这一次，你尊重尊重我可以吗？”朴智旻压抑许久的小火山濒临爆发，眼底全是滚滚的岩浆。
“不想听，不尊重。”
活火山朴智旻，偏偏遇上了一个不怕烫的田柾国。
天空都恨不得替他们划过两个字：绝配。
田柾国表明了坚决不合作的消极态度，还把被子拉到脑袋上面。朴智旻气得伸手去扒，正中田柾国下怀——用被子把人一裹，朴智旻就不幸落入了病床陷阱，被田柾国用双手双脚给全面压制了。
被棉花压得喘不过气的朴智旻，内心无比绝望。
霸道总裁怎么会突然转型成了极品无赖呢？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巨变？
丝毫没有怀疑这个“惊天巨变”就是自己的全面掉马，朴智旻在被子里闷着，决定把田柾国的异常行为都归结于：他有病。
不和病人计较。朴智旻放弃了抵抗。
“你身体不舒服，那我们改天再谈吧。”
“嗯。我下午就出院回家了。我们晚上吃什么？”
田柾国隔着被子抱紧了智旻，还用他健壮的大腿来回乱蹭。就几下，朴智旻便被蹭得精神恍惚，甚至产生了奇怪的错觉。
好像他们之间的对话，就是一对平常的夫夫。
好像他们一向就是如此相处。没有演戏，没有对立。
……看来这个人病得不轻啊。
这个病是不是还传染呀。
“我想吃炸酱面，还有炒年糕。或者什锦菜……”
田柾国独自报着菜名，声音渐渐低下去。昨晚他几乎一宿没睡，满脑子都是朴智旻的事。
回忆里，那些他以为不曾在意的细节都一一浮现。这个人在婚礼上盯着蛋糕的模样，这个人羞怯地走向婚房卧室的模样。这个人给自己打过的电话，做过的早餐，买过的礼物……
他好像没有给朴智旻买过什么礼物。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电灯发出滋滋声响。田柾国睡着了。
醒来后，怀里是空的。朴智旻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床头的水果摆了很久，在空气里氧化成黄色，看上去不再新鲜。
田柾国坐起来把水果慢慢吃完。
晚上出院的时候没人来接他，闵玧其和金硕珍都像约好了一样对他爱答不理。田柾国自己收拾好东西，打车回的家。车刚进小区，他的心就凉了一半：别墅二楼没有灯光。
好歹一楼的灯是亮着的。
充满希冀，一家之主用爬楼得来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家门……
满室都是饭菜的香味。
田柾国的表情顿时活了，激动得快步走进厨房，看到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炸酱面，炒年糕，什锦菜……一盘盘的都用保鲜膜裹着，摸一摸还是温热的。
只是厨房里空无一人。
虽然饭菜已经上了桌，外卖盒子还整齐地叠放在料理台上。以前朴智旻总是故意藏匿的小心思，一个个都像抓不住的沙子，开始大咧咧地暴露在田柾国的面前。
他不甘心地围着餐桌转了一圈，终于从年糕碗下抠出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一句话：“你自己吃，不用等我。”
月黑风高的不在家，此人大概率是和姐妹约着“夜跑”去了……
田柾国把纸条折好，放进上衣口袋。
然后他一边吃着半硬的年糕，一边给闵玧其打了个电话。
“哥，我有东西想送智旻……”
“哦对了，你今晚有空吗？”

12【朴智旻，有事找你】
田柾国猜得没错——
他在家里吃冷饭的时候，朴智旻正在外面蹦迪呢。
“不如跳舞！谈离婚不如跳舞！”
“More and more! More and more!”
郑号锡一个华丽下腰，引起舞池里此起彼伏的惊声尖叫。朴智旻在旁边配合着来了个劈叉，欢呼声起哄声瞬间翻倍。醉酒的人们晃悠着手里的票子，往热舞（杂技）二人组的身上招呼。
一双双汗津津的手，一双双迷花花的眼。郑号锡是来者不拒，朴智旻却笑着不断拒绝。好朋友看得出他心里有事，跳了几首就把人领走了。
一离开舞台，朴智旻的脸蛋就垮下来。
“哥，我怎么办嘛！！”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家里没有，医院没有，身上也没有。他田柾国能把离婚协议书吃了吗？就算吃下去，他总得跑厕所吧。我们掏也要从马桶里把它掏出来——”
朴智旻一屁股坐在地上，把高跟鞋踹得老远。
“哥，田柾国是不是不想离婚了……”
郑号锡摸摸鼻子，陪着朴智旻蹲在墙根。“不会吧，他之前不是比你还积极吗？怎么突然间又不想离婚了？哦……！我知道了！”
郑号锡一拍脑袋——“他是不是这里有病。”
“我觉得是。”
“那应该是。”
两个人垂头丧气了会儿，老板过来了，催促两个人再返场一次。朴智旻和郑号锡哼唧着不想起身，老板赶紧给他的福星们做思想工作：“今天来了一个什么公司的大老板，出手特别阔绰，你们小费肯定海赚——”
“啊！”郑号锡猛地跳起来，弹了朴智旻一个脑瓜蹦。“我想到了！”
“疼疼疼疼疼！”
“公司，智旻。田柾国的公司！离婚协议书会不会被他放在公司了？”
朴智旻一个筋斗翻身而起。对呀，公司，他怎么没想到呢？
“那天晚上老公受伤住院了，闵玧其跑来医院帮忙，他肯定趁机把离婚协议书拿去了公司……”
“闵玧其？那个天天跟在田柾国屁股后头的闵玧其？”
朴智旻点头。郑号锡表情愤愤。
“我早和你说了嘛，他和田柾国肯定有点问题。说不定他们两个……你懂的……这完全有可能！闵玧其这个人当什么不好，当小三。切！”
受田柾国所托，在两人背后偷偷跟踪了一晚上的“公司大老板兼田柾国跟班兼小三专业户”闵玧其，一口血默默吐在了酒杯里。
郑、号、锡，好，我记住你了。
等我帮完田柾国最后一次就辞职！！
那边闵玧其在暗暗抓狂。这边商量来商量去，朴智旻在郑号锡的鼓舞下，决定找个机会亲自去田柾国公司看看。
可是该怎么名正言顺的抓住这个机会呢？
朴智旻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通讯录陷入了苦恼中。
结婚两年多，除了和（可能绿了自己）的闵玧其有几次点头之交，田柾国生活中的任何人他都不认识，也不敢主动接触，怕田柾国误会他耍心眼。
可是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
听着朴智旻诉说烦恼，老好人闵玧其咽下心头的火，给田柾国发了个短信。片刻后，朴智旻的手机亮了。
【明天中午来公司一趟，有事找你】
——是田柾国主动发给他的！
朴智旻愣了愣，又欢呼起来：正当的理由get！
接下来两个人兴奋的叽叽喳喳，闵玧其没有再听。
跟踪任务已经完成，他驱车离开Paradise，一路和田柾国打着电话商量明天的“鸿门宴”——田柾国要送的礼物，他买好了；田柾国该做的发言，他也想了个七八十。剩下的就要靠哥们儿自己努力了。
同样的，郑号锡也在当晚送朴智旻回家的路上对他反复絮叨。朴智旻要搜查的地方，要编的谎话，要做的表情，要应付田柾国的台词……
离婚这么大的事儿，谁还没有位狗头军师在身边出谋划策呢？
明天，就是两军对垒之日。
摊牌的日子，田柾国照常起了个大早。
他装模作样的自己一个人洗漱，健身，换衣服——像往常每个婚后的日子一样。他没吃早饭，回避着朴智旻出了家门——像往常每个婚后的日子一样。
他独自走进公司，走进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忙碌。
像往常每个婚后的日子一样。
真实的心情被埋在冷漠的表情之后，只有闵玧其知道田柾国今天有多紧张。还没到午休时间，他已经看了三百次手机，转了八百遍钢笔……
十二点，鸿门宴的主角没有出现。
田柾国明显变得焦躁起来，在旁人眼里活脱脱就是只炸毛狮子。快要看不下去的闵玧其正打算上前安抚两句，身后传来了一阵骚动。
“这位先生，我说了多少次，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麻烦出示门禁卡，不然我就要请保安了——”
闵玧其皱皱眉头，没打算去亲自处理。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我说了我是来找田柾国的——”
“可是你没有预约，我们也不认识你啊。拜托，副会长的行程很忙，不是谁想见就可以见的。麻烦你现在离开，你这是在扰乱我们的办公秩序……”秘书的声音盛气凌人。
“我知道你不认识我，可我是，我是……”
田柾国这下也听清楚了。
他从办公桌后一跃而起。

13【田柾国，谢谢你】
午休时间刚开始，楼层的多数办公人员都还在。他们在不远处三两聚着小声交谈，笑着打量硬闯进来的陌生男人。
一个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熟悉的人。
田柾国拨开下属，发现单薄的身影已经被逼到了电梯间角落。他还在为自己奋力辩解着，涨红了脸，握着拳头。
看着他羞愤的表情，田柾国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我是田柾国的丈夫。
他想说——我们结婚很久了，我是你们副会长的正牌家属。所以我想来找他就来找他，我不需要什么门禁卡。我刷脸。我叫朴智旻，你以后最好记住——
可是他张张嘴又闭上，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选择沉默的朴智旻和秘书点点头，抓着自己的包带，转身按了电梯。无名氏要逃跑了，从这个没有人认识他、欢迎他的地方。
从这个他没有身份的地方。
人群中有嘘声，秘书露出得意的胜利表情。所有人都盯着朴智旻面向电梯的背影。朴智旻则低着头攥着手机，似乎是要给谁打电话。田柾国连忙把手机掏出来，片刻后，朴智旻的电话似乎接通了。
田柾国的电话没有响。
“喂，号锡哥。你在哪呀，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朴智旻的话里带着委屈，声音小小的。
“今天的计划也失败了。嗯，不想见他了。我要撤退……”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楼层。
田柾国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声叮碎掉了。
同时他也终于开悟，在这段婚姻里，或许最大的症结不是朴智旻太爱演——
而是他田柾国太混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人措手不及。
朴智旻半个身子刚踏进电梯，人就被猛地拽了出来，接着以灰姑娘的华丽姿势跌入了一个怀抱。抬头看，原来是田柾国抓住了他。
同时在老板横空出现的那一刻，全办公室的人开始瞳孔地震——然后面如死灰。
我们是不是摊上事儿了？！这人到底是谁啊啊啊？
男人手劲很大，拽得朴智旻没站稳，自己的左脚就踩到了右脚。朴智旻疼得直飙眼泪。田柾国低头一看媳妇满脸梨花带雨，怒气值又上升了：
怎么还被欺负哭了！！
于是当着所有员工和闵玧其的面，怒气值点满的田柾国一手搂着朴智旻，一手指向自己的行政秘书——
“你被开除了，明天别来上班。”
周围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田柾国把蠢蠢欲动的朴智旻钳制住，又转向瑟瑟发抖的公司员工，脸上挂着一层坚硬的冰霜。霸道总裁终于发威了。
“看清楚了——他叫朴智旻，和我结婚两年，是你们副会长的正牌家属。所以他想来找我，随时可以来找我。他不需要什么门禁卡，他刷脸。都听明白了吗？”
所有人点头如捣蒜，秘书双腿打颤，下一秒就要给老板跪下。闵玧其悄悄地给哥们儿竖了一个大拇指。
被夹在田柾国臂弯里的朴智旻也快站不住了，完全是一脸的震惊+懵逼，还没消化完田柾国刚才的发言。
正牌……家属？
我……刷脸……？
田柾国意犹未尽，继续对着群众开炮：“以后朴智旻来了，你们谁敢拦他一次，年末奖金减半；让我听到他说谁对他不好，业绩红利直接扣完。”
电梯门再次打开，田柾国把朴智旻推进去，自己紧跟其后。
电梯在注目礼中缓缓下行，朴智旻的额头上一层冷汗。
What just happened???
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勇敢，就在沉默中苟活。朴智旻忍不住了，决定为自己勇敢一次。他抬眼瞄着田柾国——结果田柾国也正在盯着他。
“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吗？”
“你刚才为什么任人欺负？”
两个人同时开口，都吓了对方一跳。
“……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我怕你怪我乱说话。”
朴智旻咬着嘴唇低下头，没注意田柾国的眼神追随着他。
电梯到了负一层，田柾国拿出了车钥匙。“送你回家。”
朴智旻没有拒绝。出了停车场，田柾国的车开得飞快，在拥挤的城市里像一道不受阻碍的闪电。朴智旻抱着他的小包缩在位里，脸上强装镇静，手却紧紧拽着安全把手。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坐田柾国的副驾驶。
田柾国的眼神余光注意到朴智旻的紧张，默默把速度降回了安全范围。一个红灯，两个红灯。交通像在和两人开命运的玩笑——大中午的，堵车了。
广播里传来低低的音乐，朴智旻伸手把音量调大。在播放的是Heize的《We Don’t Talk Together》……
完了，本来听听音乐是想缓解气氛。现在更尴尬了……
朴智旻赶紧假咳了一声，动手调台。
现在播放的是IU的《Ending Scene》……
田柾国把广播关掉了。
车流还在龟速向前移动，即将经过一个有点熟悉又陌生的路口。不约而同，两个人都想起了在这里右拐会通往哪里：
首尔市57号婚姻登记所。他们的户籍所在地。
朴智旻望向窗外，他的目光里闪烁着田柾国不想读懂的光芒。在他回头注视田柾国的瞬间，十字路口的绿灯亮了。
车仍停在原地。
田柾国的胸口灼烧着。
这是必须要说些什么的场景和气氛。于是他们开口了。
“田柾国，谢谢你。”
“朴智旻，离婚吧。”

14【朴智旻，你喜欢过我吗】
这一次，朴智旻知道自己没有幻听。
拥堵的车流渐渐松散，田柾国发动车子。朴智旻的心跟着引擎声提到了嗓子眼——他会在这个路口右拐吗？直接拉他去登记离婚吗？
田柾国打方向盘，左拐。
是他们回家的路。
“协议书原件在玧其哥那里，我让他明早带过来。明天，明天我和你去办手续。今晚还是回家吧，今晚，我们就……”
田柾国的话说得很吃力，仿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朴智旻贴心地接上：“今晚就在家吃饭吧？”
“好。”
朴智旻想，这个大概就叫作散伙饭。
回家的路上有几个综合超市可以买菜，但田柾国目不斜视。快到家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解锁，扔在朴智旻膝头。“点外卖吧，看看你有什么喜欢吃的。”
朴智旻哦了一声，低头开始研究，田柾国补充：“再点两瓶红酒。”
朴智旻紧张兮兮地看了他一眼，但一转念，田柾国毕竟是新婚之夜就把对象拦在卧室门外的贞洁烈士，不免又放心下来。
最近被这位“贞洁烈士”频繁揩油的经历已经被选择性遗忘了。
心怀鬼胎的二人最后一次进同一个家门，倒是前所未有的琴瑟和谐。田柾国把他们脱下的鞋子踢进柜子，朴智旻把他们的外套挂在玄关。一起走进如同精致摆设般的厨房，田柾国说自己渴了，朴智旻从冰箱里挖出一瓶矿泉水。
两个人，两个杯子，把水分着喝掉。
彼此都知道这是他们婚姻的最后一夜。
静谧的空气里好像流动着千言万语，又似乎早说尽了所有的话。
外卖很快就到了。朴智旻把饭盒摆好，田柾国把红酒倒上，两个人相对而坐。朴智旻用筷子夹起最大的一块排骨——放到了自己的碗里面。
“你自便哦。”他招呼田柾国。
……田丧丧觉得被殇到了，但是田丧丧不说。
饭菜吃得很快，但是红酒喝得很慢。酒勉强过了三巡，田柾国把杯子放下，看着对面的智旻。夜灯下，他漂亮精致的轮廓无比温柔。
田柾国仔细看着。一遍又一遍地看着。
时间在流逝。他鼓起最后的也是最初的勇气，想说——
“柾国呀。”
朴智旻突然叫他。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他。
“明天办好手续之后，我就回家来收拾东西。我的东西不多，一天内就能全部搬走。父母那边，麻烦你过几天再给他们消息。谢谢啦。”
“……”
“柾国呀，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来着。再不问就没有机会了。既然是最后一晚，希望你对我说实话……”
田柾国紧张得额头冒汗，指甲掐在手心。
“……你最讨厌我哪里？”
田柾国懵了。
然后他使劲摇头，使劲的摇。动作幅度如此之巨，像无辜的犯人面临最终审判，在全力自证清白。
“我不讨厌你。哪里都不讨厌。”
朴智旻自嘲的笑笑，举起酒杯。“都要离婚了，你还说谎，好没意思。”
“我没说谎。我知道我的态度一直都很……有问题……但我不讨厌你，真的。如果真的要说讨厌谁，我讨厌这样对你的自己。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像今天的事……”
红酒一杯杯下肚，朴智旻开始故意灌自己。
都是谎话——他在心里和自己说。
田柾国的话，不要信。他是在哄你呢，他是在装逼呢。
“智旻，你看着我。”
朴智旻把眼睛闭上，嘴里都是红酒的苦味。可是他没有捂住耳朵，所以田柾国的声音还是钻进来，一句一句。
“现在轮到我问你，你也说实话好吗？因为我们是最后一晚了，拜托你。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朴智旻紧张得心跳如鼓，他紧紧攥着酒杯。
“……你喜欢过我吗？”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只有一瞬间也好……
窗外有滴答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下雨了。
没有电闪雷鸣，只有细雨连绵。
朴智旻的心里淋得湿漉漉的。他睁开眼，发现田柾国的眼眶也湿润了。那是他不曾见过的表情，或许谁都不曾见过的表情。
“你说呢？”朴智旻回答。
田柾国的心直直沉下去。
他突然觉得很疲惫。也许是红酒和雨夜带来了沉重的睡意。让他想退场，想逃跑，想给这个悲惨的最后一夜画上句点……
这段婚姻果然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
都是虚假，欺骗，误解，伤害。
他根本就不喜欢他……所以他才一直演戏……
是他田柾国活该。
田丧丧的头疼得直抽抽，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爱情还没开始就死了。还是早点洗洗睡吧，他想。明天把手续办好，财产分好，就放他自由。放他走。
他恍然着站起来，准备回自己的卧室去——
转身时，他听到背后的朴智旻开口：
“如果不喜欢你，我干嘛和你结婚？”

14.5【秘密】
在朴智旻的书架上放了一个记事本，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有电话号码，有纪念日期，也有几句诗词。
写的都是朴智旻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那个本子里几乎不提田柾国。除了在“今年计划”里有一句：
【今年的目标：和田柾国离婚】
在朴智旻的衣帽间最深处，压着另外一个更旧的本子。
里面用彩笔抄写了很多食谱，有烩菜，寿司，牛排……
一样样都做了详细的笔记，甚至还有自己画的插图。
那是他刚结婚时努力练习的菜式。
食谱后面跟着的是时装剪贴画，有男装，手表，首饰。还有手抄的杂志专栏：【如何提高时尚品味】【学习色彩和款式搭配】【秋冬潮牌全介绍】……
那是他刚结婚时努力钻研的成果。
翻过时装研究，有一堆做好的旅游计划，目的地有伦敦，塞班，纽约，东京……
小小的手写标签，贴在东京攻略的那一页，写着【蜜月旅行】。
那是朴智旻刚结婚时小小的希望。
可惜留给蜜月旅行的那几页，都是空白的。
其实记事本大半都没写完。翻过漫长的空白纸张，在记事本的封底，出现了朴智旻留下的最后一行字。
“原来他不会喜欢我。
那我也不喜欢他了。”
落款的时间是结婚后的第五个月。

15【智旻啊】
朴智旻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弹起来往二楼冲。
无奈体力决定战斗力，田柾国一个箭步把人拦下，捉小鸡一样拎在手里。朴智旻急得手脚并用的想爬走，田柾国把人牢牢按在沙发上，喘气变粗了。
“你再乱动，我要起反应了。”
这是谁家的臭流氓！！——哦，我家的。
朴智旻不敢动了，躺平装死。
田柾国好像很高兴，又不敢高兴得太狠。他忍不住动手捏捏朴智旻的脸：“你真的喜欢我？不是骗人？”
“是‘喜欢过’！过去时！你听清楚了。”朴智旻哼唧哼唧。
田柾国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过去时也算。”
“我看你就是有病。”朴智旻想到自己都要离婚了，终于忍不住壮起胆子吐槽他。离婚前夕知道老婆喜欢过自己，哈，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还觉得有点小光荣？
“这是你第一次当面骂我。”
田柾国心里有点小幸福。朴智旻张着嘴瞪着眼，对他彻底无语了。
田柾国这好像不是生病——他是变异了吧。
“其实最近有好多事情发生，对于我来说都是第一次。如果不和你提离婚，我想我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经历这些……”
比如，第一次和你一起吃饭，叫你的名字，抱着你睡着，开车送你回家……
听着他慢慢细数，朴智旻内心触动，嘴上还是说着：“你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啊，晚了。我们明天都要离婚了。”所有的第一次，都发生在第一次已经失去了纪念意义的时候，多么讽刺，多么荒唐。
“嗯，晚了。”田柾国没反驳他。
宽敞的沙发上，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田柾国的脑袋顺势埋进朴智旻的脖颈里，一动不动。姿势像寻找温暖的雏鸟，像请求谅解的小孩。又像男人。像情人。
朴智旻恍惚着，没有伸手去推。
“智旻啊。”他叫他。
“嗯……干嘛。”
“我们牵过手吗？”
“好像没有吧……”
田柾国把手从身下抽出，摸摸索索地找到朴智旻的，握住了。两个人的手心都很热。又一个第一次。
“智旻啊。”他又叫他。
“……又怎么了。”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漂亮。”
“真的吗？我不信。”朴智旻呛他。
“……真的。而且身材很好，所以穿什么都好看。”
“哼哼。”
两个人无声地拥抱了会儿。外面的雨好像停了。
“智旻啊。”
“嗯？”
“我们接过吻吗？”
“…………”
朴智旻没回答。
田柾国很慢很慢地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温热的鼻息落在发间，他视线下移，看到朴智旻的唇瓣在轻轻颤抖，像在唱一首轻巧的歌。
它们唱——你是不是在心疼我？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作为回答，他吻住了他。
那是无比漫长的第一次。
田柾国没预料到朴智旻会回吻。本来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在离开的瞬间被灵巧的舌尖迷惑，交换的热息缠绵起来，把田柾国整个大脑都融化成一汪春水。
他好软——田柾国忍不住双手捧住智旻的下巴，触感都是绵滑的肌肤。
他好香——发丝间有洗发露的干净气味，颈后则有古龙水的淳香。那是朴智旻的味道，田柾国想要自己充满他的味道。
吻到意乱情迷，再宽的沙发都变成了恼人的禁锢。下半身和交互的嘴唇同步纠缠起来，田柾国空出一只手，把智旻的腿捞到自己腰上，手掌裹住他细细的脚脖。
我们做过爱吗？
田柾国想要明知故问——他忍住了。
没忍住的人是朴智旻，一双小手不安分地划过田柾国的前胸，胡乱扯开了两颗扣子。探到他肌肉的时候，田柾国激动得骂了一句脏话，把朴智旻的手死死按住了。
“乖……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
朴智旻的手还在乱动，田柾国狠狠亲了他脑门一下，发出啵的一声。接着他把瘦小的人整个扛起来放在肩头——
然后走向了二楼。
“？？？”
田柾国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大跨步冲上二楼，一脚踢开卧室的门，再把人（尽量轻柔地）摔在床上，最后回头对着墙壁做了三个深呼吸。
“？？？”朴智旻满身上下只剩下无尽的问号。
“明天记得早起，我们还要去离婚。”
田柾国甩下这一句话，赶紧匆匆跑掉了。
……
朴智旻：狗男人你是不是不行？！！！

16【你们两个傻逼】（大结局）
第二天早上八点。
朴智旻穿戴整齐的下楼，闻到一阵咖啡香气。一杯拿铁放在餐桌上，对面坐着一个黑色西装的田柾国，正在装模作样的看报纸。
“早。”他和朴智旻点点头。
“早啊，你穿得可真喜庆。”
朴智旻几乎一夜没睡，翻来覆去的思考昨晚的离奇事件。此时他的愤怒值和嘴炮技能一起点满，攻击对象只有一个：离奇事件的始作俑者、狗男人田柾国。
“知情的明白你是去离婚，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谁的葬礼呢。”
田柾国呛住了。但他装作没听到。
八点十五，两个人准备出发。田柾国抓起门口的钥匙：“我开车吧。”
“难道还要我开嘛？那估计我们两个永远也到不了婚姻登记所了。”
“…………”
田柾国嘴角抽搐，选择继续装傻。朴智旻在他背后狠狠踢了几下空气。
今天首尔的路况格外的好，高峰时段一点也不堵车。田柾国没开手机导航，凭记忆找到了婚姻登记所的位置。免不了又被朴智旻怼一句：
“开得这么熟练连导航都不用。看来是提前踩过点了啊。”
田柾国：……我忍，我忍。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阳光灿烂，鸟语花香——真是个适合离婚的黄道吉日。田柾国把车在婚姻登记所门口停好，才发现人家还没开门营业。
“看来我们来早了。玧其哥也还没到……”
“全首尔也只有我们，一大早急着跑来离婚吧。”
朴智旻送他一个冷笑。
田柾国吐出一口气，觉得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不和他演戏的朴智旻这小脾气也太差了，再不哄他怕来不及。
“先下车，我有话和你说。”
朴智旻的嘴撅得能在上面挂一个行李箱。磨磨蹭蹭地下了车，他被田柾国领着，站在大门紧闭的婚姻登记所大门口。
周围的行人脚步匆匆，没人注意到他们。
田柾国从西装左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软趴趴的，好像被折了又揉很多次。朴智旻以为那是离婚协议书，伸手去拿，田柾国却把他的手挡开了。
他清清嗓子，开始读上面的内容。
“你好，智旻，你来了。”
“…………” 朴智旻有种很不好的蜜汁预感。
“今天找你来公司是有事想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关于我们的离婚……最近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我觉得我决定得太仓促了，而且也没有询问你的意见。我愿意重新考虑一下，和你共同商量我们婚姻的可持续发展性。如果你也有类似的想法，我们现在就坐下来好好谈谈。”
朴智旻张嘴想说话，田柾国拦住他。
“——以上，是你去公司找我之前，我提前写好的内容。下面是我最新补充的。”
田柾国把纸翻过来，继续读。
“智旻，对不起。
结婚的这几年来，我不够了解你，尊重你，或者爱护你。这是我必须承认的事实。我一直对你抱有偏见，觉得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可是我不知道，是我自己把幸福推远了。
我对你说过很过分的话，做过很过分的事，想想我都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我这么对你，结果就是你变得心灰意冷，不信任我也不依赖我。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当我看到你不敢对别人说你是谁……
智旻，对不起。我知道再怎么道歉……也弥补不了我造成的所有伤害。但我还是想说很多句对不起。
我已经做了很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我不想再错下去了。所以起码离婚这件事，我想满足你。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如果这是我该得的报应……”
朴智旻死死憋着自己的眼泪，还是有不争气的水珠从眼角啪嗒落下。田柾国抬手给他擦干净，把皱巴巴的纸放在了他手心。
“你……什么时候写的这个。”
“昨晚熬夜写的……”
原来狗男人不是不行，是去写检讨了！朴智旻哭笑不得。
田柾国的深刻检讨还没做完。他又从西装的右口袋摸出一样东西。
一个精致的缎面盒子。
然后他单膝跪了下去。
“哇——！”
行人们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求婚啊！是不是求婚？!
人群开始往这边聚集，兴奋地打开手机摄像。大清早的，在婚姻登记所门口求婚，太浪漫了吧？还是两个帅哥……
田柾国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
“智旻，我不敢奢求你马上就回心转意，选择留在我身边。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累计犯下的错误全部清空。清空之后，我不再是你的老公，你也不是我的丈夫，我们就是两个普通的、没有关系的男人。
智旻，我们分开之后，可不可以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会认真追你。你为我做过的，我也会学着去做，不管是照顾生病的你，还是做饭给你吃。我赚的钱就是你的钱，不管花费多少，我会把整个世界都铺到你面前，任你挑，任你选。”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串钥匙。
朴智旻不可置信的用眼神询问，田柾国点点头。
“济州岛的别墅，本来就打算送你的。”
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并非都失去了应有的纪念意义。
跪到膝盖发麻的田柾国，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他——
“朴智旻，你愿意和我离婚吗？”
……
八点四十五。
闵玧其从层层叠叠的围观群众中走出，手里拿着两人的离婚协议书。
“你们两个傻逼。”
“今天是法定节假日，登记所不上班。”
还在保持跪姿的田柾国：……………………
含泪准备点头的朴智旻：……………………
“那我们改天再——”
田柾国摇摇欲坠，打算从地上爬起来。朴智旻急忙一脚把他又踹倒。
“喂，我还没答应你呢！快点跪回去啊。”
“QAQ哦。”
田柾国又跪成一个标准姿势，手里举起济州岛别墅的钥匙。朴智旻回头招呼闵玧其：“哥，先给我们拍个照留念行吗？”
“……你该不会是想发给郑号锡吧。”
“诶你怎么知道？！不对，你认识号锡哥？”
“……不认识，一会儿把他电话号码给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好事者已经开始手机直播了。闵玧其帮忙拍好照片，要了郑号锡的电话号码，就催促两个人别闹了赶紧撤退。朴智旻不情不愿地把田柾国从地上拉了起来。
顺手还把他手里的盒子拿走了。
两个人一路小跑着回到车里，气喘吁吁得坐进座位，像共同完成了一趟刺激的冒险。田柾国整个人侧过来，手撑在朴智旻脸旁。
“那你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啊？”朴智旻装傻，拿出手机搜索机票：“明天要不要去济州岛度假啊……”
“你要是答应了，那昨晚的事，可不可以继续了……”
田柾国把朴智旻的手机抢过来扔在后座，低头和他接吻。朴智旻的手攀上他的脖子，手终于如愿伸进了男人的衣领。
那是无比热烈的第二次。
被亲到迷迷糊糊的时候，朴智旻来回点火的手缓缓向下摸到了敏感的地方。田柾国立刻回应了极为动情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把朴智旻的手狠狠往下按了按。
“智旻……”
无数烟花在朴智旻的心里炸开。
……
草，田柾国，太行了。
暂时还是先别离婚了。

功亏一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