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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夜行 Red Flags & Long Nights

Summary:

简介:有人正不断将已结合的向导们送入limbo。Arthur受命追查幕后黑手。

Notes:

警告:详细的暴力描写 |承诺恐惧 |心理创伤

作者注:虽然看似很暗黑不过本质是一篇hurt/comfort文。

以下设定(虽然长最好不要跳过,有私设):

Sentinel哨兵:五感比常人要发达得多,可以看到,听到,尝到,嗅到以及感受到常人远远无法接触的事物。哨兵战斗能力强大,多数从事军事或刑侦相关的危险性工作。

Guide向导: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可以感受他人的情绪,进行精神层面上的攻击与透视,包容安抚哨兵并防止他们进入神游或狂化状态。

Tower塔: 哨兵与向导效力的部门,负责安排他们执行机密的刑侦或军事工作。塔的存在对于大部分哨兵与向导来说是生存的仰仗与体现价值的途径。(私设:并不是所有哨兵和向导都会被找到,有些能力足够强大的能够躲避塔的监视或者在任务过程中出逃)

Sanctuary圣所:隶属于塔管辖范围的机构,负责寻找正在觉醒的哨兵或向导,并将他们集合起来进行系统的培训教育。

Mind-guide 精神向导: 一般为一种动物。是哨兵或向导的精神体现,能先人一步感知情绪,可以被命令去送信或探查情报。它的主人有权决定其他人是否能能看到它。

Go under 下潜: 私设。主人可以选择将意识上传到精神向导上,通常发生在肉体受到严重损害的时候。这就是“下潜”。

Totem 图腾:私设。作用类似于“现实锚定”。每一个哨兵都会持有一个不离身的代表着现实的图腾,用来训练他们的潜意识。这样在他们即将陷入神游的状态(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五感中的其中一个上时)时他们受过训的潜意识能够控制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来。这对于没有向导的哨兵来说极为重要。

Dreamscape:梦境图景:哨兵或向导的具象化的精神世界,不一定是他们真实的精神状态的体现,也可以是被建筑出来的虚构世界。

Kick: (私设)当一位哨兵进入神游/狂化状态,或者陷入其他人的梦境图景,向导可以进入梦境图景将他带回,即“踢”回现实。

Chapter Text

红夜行

Red Flags & Long Nights

 

Chapter 1: 黑暗塔 The Dark Tower

 

“证件?”有人在他的车窗上敲了敲。

 

他摇下车窗,朝窗外的人出示他的假身份。手电筒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强烈的白光直射他的面孔。接着白光移开了。一个粗哑的声音说:“下车。双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别轻举妄动。”

 

他打开车门,举起手踏出车外。一个守卫拿着枪指着他,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照着他的脸。另一个守卫过来搜他的身。

 

“这小子很干净,让他进去。”粗嗓子放开他,冲着掉漆的仓库门前站着的两个手持自动步枪的男人说。随着吱呀一声闷响,两侧的门栓终于被撤下,沉重的铁门应声而开。引擎盖上涂着两道白色赛车条纹的黑色1970 Chevelle SS轰鸣着驶了进去,轮胎在雨中泥泞的路面上留下一道道车痕。

 

他在一众改装车中找到一个空位,停了车,穿过后台,顺着人流朝着黑暗走道尽头的光源走去。他每向前迈进一步,那白光便扩大一圈,似乎要和人群逐渐增大的呼喊声一起将他的感官吞噬殆尽。 别走神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他捏紧了夹克口袋深处的 图腾 ,和人群一起走进了白光之中。

 

他在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中顺着台阶走到竞技场的一边。精神向导在他的胸膛中尖啸着,因为听觉过载而烦躁不安。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杀死的冲动,但他能做的仅仅是更加用力地捏紧了口袋里的图腾。

 

主持人站在底下的竞技场中间,举起双臂在空气中夸张地挥舞着,“现在,两位参赛者,为什么不向在场的先生们女士们秀出你们的狩猎伙伴呢?来吧,别害羞!”观众们纷纷鼓掌,一部分人站了起来,冲角斗场大声喊叫。

 

他的对手从竞技场上方的高台站起,像个拳击冠军似的向空中举起壮实的手臂,然后转了一圈。与此同时,一只巨大,毛发漆黑,目光炯炯的野狼从阴影处缓缓走向角斗场正中。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也站起身来,让体内嘶鸣着的猛禽冲破束缚,围绕着场地盘旋了几圈后才收起半人宽的翅膀落在距离野狼几米开外的地方。观众们立刻鼓起掌来,给以同样热烈的喝彩。

 

“看看我们都有什么——金雕与巨狼——多么史诗的一刻!在遥远的蒙古,哈萨克人曾视这庞大的猛禽为天神使者,并驯养它们对狼进行捕杀——”他顿了一下,接着以更加热情的语气继续解说,“但众所周知,野狼的体型可比猎鹰大上六倍,它们强有力的下颚和刀锋般的利齿随时可能将前来捕猎的金雕撕成碎片——究竟谁是猎手?谁是猎物?让我们拭目以待!” 主持人猛地把话筒砸向地面,将气氛推向了高潮,“记住,一方不死,胜负不分 (till death do us apart)!现在,让我们下潜吧(go under),勇士们!最后的胜利者将获取百万奖金!”

 

他闭上眼睛,让狂热的喝彩声退至意识边缘,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精神向导上,进行精神传输。他的意识立刻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漆黑。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在竞技场上了。他转回头,看见自己的身体瘫坐在高台上的座位上,双目紧闭,手臂自然地垂落在扶手两侧,仿佛睡着了一般。他的对手也已经合上了眼睛。

 

野狼低吼着朝他走来,他向后退了一步,在野狼朝他扑过来的时候飞向半空,展开巨大的双翼稳住身形。 你有高空的优势 。他想,同时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接着猛地向下俯冲,靠着高速带来的冲击力狠狠击向黑狼的脑背,后者顿时发出一声惨痛的呜咽,倒在了地上,头骨碎裂的声音在他高度发达的听觉系统中炸开,看台上的人群为这血腥一幕纷纷喝彩。“站起来!站起来!”有人大喊,“来啊!结果他!”另一些人人则大叫着,“别给他站起来的机会!”

 

黑狼被血染红的眼睛怒视着他。他们的目光紧锁在对方身上,相互绕着彼此兜着圈。接着黑狼弓起腰,迅速弹起身再度向他发出致命一击——他等待的正是这一刻。

 

他伸出尖利如匕首的爪,在黑狼扑来的瞬间紧紧抓住他的口,利爪收拢的刹那便形成了一个无可挣脱的死亡陷阱。他挥起另外一只爪,刺中了野狼的右眼,在对方因为痛苦而嚎叫出声时掀起翅膀,用全身的力量将对方掀翻在地,骑到了对方身上。

 

“杀了他!杀了他!”

 

他看进野狼残余的金色左眼,那里面有着愤怒,不甘,以及对死亡的恐惧——不是动物的眼神,而是一个知晓他的命运正被别人所掌控的男人的眼神。

 

周围的喊叫和催促逐渐模糊起来,成为了背景的一片白噪音。黑狼的眼睛成为了一个金色黑洞,他感到自己仿佛陷入流沙的旅人,无法自控地朝其中滑去。

 

就在那时, 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那个声音穿透了所有的白噪音,掌声,尖叫和口哨声,直接击中了他的灵魂。他猛地清醒过来,堪堪躲过黑狼的蓄力一击。他不再犹豫,再度冲向空中,回身向下俯冲,瞄准黑狼的头部全力撞去,一击彻底摧毁了他的对手。

 

他从他自己的身体中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朝他欢呼。竞技场上的黑狼已经消失不见,而他的对手依然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高台上。他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海底,一个现实和梦境的夹缝之中。 Limbo 。他们如此称呼它。

 

他还在呼吸。但从精神的角度来说,那男人已然死去。

 

“恭喜你的胜利,请跟我们走,老板想见见这次的冠军。”有两个身着黑西装的男人从他身后浮现。他站起身,跟着他们回到后台。身后的喝彩声仍在继续。

 

他们穿过层层复杂的走廊,最后停在一扇没有门牌号的黑色门前。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目标人物(mark)背对着他站着。在房间的角落里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哨兵,肌肉在他进来时都明显绷紧了。

 

“恭喜。我不得不说在我见过的所有角斗之中,今天的这场是最为出色的。”目标转过身来打量着他。“告诉我,为何我从未在地下世界听过你的名字?”

 

“初来乍到(I’m fresh off the boat)。”他回答。

 

“保持你今天的水准,不出意外你将会很快成为一个千万富翁。”目标说着走到房间一角,在一个保险柜上输入密码,“这是你的一百万,自己来取吧。”

 

保险柜门啪地一下弹开,里面摆着一个手提箱。他在目标的注视下走向保险柜,在接触到手提箱的把手时有冰冷的金属顶在了他的后腰上。

 

“你他妈的躲在 里的老鼠,居然敢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我的 梦境图景 里,真以为你能骗得过我?”他阴冷地笑了一声,“现在,慢慢地,转过身来。”

 

“我要是你就不会那么做。”

 

“哦?如果我偏要呢?这可是我的梦境图景,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的潜意识就会被我的哨兵们撕成碎片——而你我都知道,死在梦境图景里的人可都回不了家的。就像你今天在竞技场杀死的那个小伙子一样。”

 

“你本可以在竞技场就杀了我,为什么你没那么做?你知道在下潜时我们的肉体是最脆弱的。”他慢慢转过身来,一只手悄悄滑进保险柜下的抽屉里,摸到了其中半自动手枪的枪托。他的手指接着滑到保险的位置,小心地解除了保险。

 

“那又有什么乐趣呢?我喜欢有创意性的。”

 

“那你肯定会喜欢这个。”他从背后抽出手枪,在目标能够反应过来之前便扣动了板机,他的五感极速扩张着,让他的速度和反应都被强化到最大。在男人额头流着血栽倒在地的同时他跪在地上朝房间的角落快速射击,有子弹冲他呼啸而来,都打在了被他一脚踢翻在地的办公桌上。他借着办公桌的掩护迅速在交火中射杀了剩余的哨兵。

 

有裂缝正从墙壁蔓延到天花板,石灰如雪花般洒落在他的肩上。他从保险箱中取出手提箱。他打开手提箱,果然如他所料——里面没有现金,只有一个印着“高度机密”的白色信封。他拿过信封,将手提箱丢在一边,接着将信封抛给了突然出现在半空的金雕,“告诉Ariadne, 我现在就需要一个kick, 目标的梦境图景在崩塌,没有时间了!” 金雕叼住信封,拍打了一下翅膀,接着消失在了空气中。

 

更多的水泥碎块砸在他的身上,他靠着保险箱站着,等待着。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视觉仿佛突然被拉长,就像科幻小说中描述的时空穿梭时的那种感觉——肉体和时间都被无限延伸过去。在漫长地像是过了一世纪,又像是短暂地只过了一秒钟后,他从自己的1970 Chevelle SS中醒了过来。

 

尽管从二十二岁起他已经服役了将近八年,kick依然是他最讨厌的环节。



“你还好吗,Arthur?”女向导担心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我没事。”他揉了揉眼睛,有些疲乏。“我需要一个他妈的假期。”

 

“你不应该那样做的。”她责备地说。

 

“什么,度假吗?”

 

“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她从副驾驶上坐直了,“你疯了吗?独自在一个被公会判定为A级危险人物的目标的梦境图景里下潜?他完全可以乘你下潜的时候给你的脑袋一枪什么的,然后你就彻底精神死亡了,你知道吗?!”

 

“Ariadne,我敢下潜正是因为我做了充分的调查。这是我身为前哨的工作。对目标的一切进行了解。我知道他的性格。他是那种喜欢玩弄猎物的人。但如果你跟你的食物玩的过久,很可能你的食物会反过来玩你。”Arthur微笑。 “他以为他是猎手,但他自己才是猎物。”

 

》》》

 

第二天上午在离九点还差五分的时候,Arthur到达了塔。天空还是阴沉沉的,空气阴冷而潮湿。

 

他没有急着前去报告,而是到一楼的自动咖啡机底下接了一杯浓咖啡。他喝了一口,滚烫的劣质咖啡粉的苦味在舌尖滚动。Arthur忍着啜饮了两口就直接倒进了垃圾桶。有一个拉丁裔哨兵在他不远处的自动饮料机处接了一杯可乐,他喝了一口,也倒进了垃圾桶。他们为伦敦塔出生入死,而他们却连一杯能喝的饮料也不提供。也许他该试试茶的,但他是个他妈的美国人。伦敦塔有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哨兵和向导,但这些傲慢的英国佬看上去并不打算为国际化作出任何努力。

 

尽管口腔内部还残余着苦涩,他感觉大脑已经清醒多了,至少他能确保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刻自己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因为睡眠不足和早晨的低血糖而引发的想和人争辩的冲动。虽然如果有足够时间让他吃完一份早点的话他会表现地更温和一些。

 

虽然被称作“塔”,但塔并不是字面上的一座塔。塔和其他任何政府部门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尤其是在建筑令人发指的丑陋程度上——只不过他们的雇员全是哨兵和向导——一个人口基数虽小,却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的特殊人群。如果Arthur没记错的话,全世界的哨兵和向导加起来也不过一个拉斯维加斯的人口,而比起五感发达,战斗力强大的哨兵,拥有强大精神力的向导则差不多只占总数的四分之一,优秀的向导更是凤毛麟角。

 

Arthur钻进玻璃电梯里,按下了五十五层的按钮。电梯上升时没有任何噪声,他能听见的只有背景里被特意设计过,充斥着整个塔的,用来保护他们这些哨兵不受感官过载侵扰的白噪声。

 

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他整理了一下领带,以军人的步伐有条不絮地朝首席哨兵的办公室前行着。他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朝里面端坐着的首席哨兵敬了一个礼。

 

“早上好,Arthur。”

 

“早上好,Cobb上将。”

 

“我已经说了多少遍,请直接叫我Dom就行了。”金发的男人挥了挥手,“快坐下。”

 

他顺从地在桌前早就摆好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你在竞技场的那票干的很漂亮。”Dom说,“让人极为印象深刻。”

 

“我受宠若惊,Dom。”

 

“你知道,Arthur,你进来之前我正好在浏览你的记录,你的任务完成率高达98%,刷新了整个塔的记录。”接着首席哨兵朝前倾身,似乎像是要告诉他一个秘密一般,压着嗓子说:“我认为你会成为一个非常了不起的首席哨兵。”

 

Arthur挑起眉毛,“我认为那还是太早了,特别是对你来说。”

 

“哦,Arthur,退休的事情我已经想了好一阵子了。我已经为塔奉献了三十年的时光,是时候退役去陪陪Philipa和James了。”他拿起桌面上镶嵌着孩子们照片的相框,目光温柔地扫过儿女们红扑扑的脸颊,“特别是在Mal——”悲伤笼罩了他的面孔,“在Mal——失踪以后。“他啪嗒一下把相框反扣在桌上,仰头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有一天她会回来的。”Arthur说,知道他的安慰无济于事。Cobb夫妇曾是那么幸福。他们是他遇见过最罕见的一对,一位能力强大的首席哨兵,却娶了一位普通女人作为妻子。他的孩子们也都分化成了普通人。但这一切都不影响他们的生活。蜜糖色眼睛和棕褐色卷发的法国女人每次在Arthur来访时都会为他端上各式各样的法式佳肴,仿佛对待着她长大了的孩子。就算是最糟糕的悲观主义者在看见他们夫妇相处时也不得不承认爱与希望的存在。他们让人觉得未来是有希望的,正义将会打败邪恶,世界总有一天会实现和平。

 

直到有一天她消失了。她没有留下任何书信,也没有带任何东西。她仅仅是出了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总而言之,”Dom的声音恢复了正常,“我觉得你会是最合适的接班人。只是——只是我们有一个小问题。”他接着厌恶地挥挥手,“你知道我,Arthur,我不是那种听墙角的人,我觉得那都是他妈的一派胡言,我认为造谣的人都是一群善妒的失败者,但外面有很多低级的流言,关于——”

 

“关于我是一个三十了还没结合的哨兵的事实。”Arthur平板地帮他把那个难以启齿的事实补上,好像讲的根本不是他的事。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是的。”Dom松了口气,像是从某个包袱中解脱了。“每个哨兵都需要一个向导,只有与向导结合的哨兵才能发挥出他们最大的力量,并保持精神稳定。没有结合过的哨兵就像是没有锚的船,随时可能迷失在意识海里。我知道你是个棘手的案例,几乎没有向导有和你有超过百分之十的相容度,因为——”

 

“因为我完美主义,只穿意大利定制西装,还是个控制狂。”Arthur再度友好地帮他补充。

 

Dom笑了一声。“你有没有考虑过Ariadne? 她与你的匹配率达到了将近——”

 

“God, no. ”Arthur打断了他,“Dom,Ariadne对我来说就像是亲妹妹一样,我们之间的合作很愉快——”

 

“既然你们配合的天衣无缝,那么问题出在哪里?”这次轮到Dom打断了他,“我听Ariadne说你们接过吻。”

 

“老天,就那么一次。是为了任务。而且事后我们彼此都很尴尬。”说真的,Ariadne真的有必要把每件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跟Dom作报告?这他妈又不是在高中。

 

“结合并不是总是需要感情的介入。与能让你们发挥出最佳战力的向导结合才是最重要的。听我说Arthur,选择正确的人(the right one),而不是‘那个人’(the one)。”Dom又开始用他那种循循善诱的调子说话。

 

“好吧,或许我是有些浪漫主义的剩余,那又怎么样?自从我十五岁被一群黑衣人从阳光明媚的洛杉矶带到地球另一边某个天天下雨的城市角落为止,我的人生就一直和塔捆绑在一起。塔已经渗透到了每个哨兵和向导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不希望就连我选择谁结合的这点儿最后的自由都得被他妈的塔干涉。”他感到胸口的猛禽再度愤怒地嘶鸣起来,渴望着鲜血与毁灭,

 

首席哨兵叹了口气。“Arthur,我知道你是最好的哨兵,但我们终归是肉体凡胎,在大自然面前我们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最近几年你做任务的时候神游的频率是不是在逐渐提高?”他似乎看出了黑色背头的哨兵在想什么,补充道,“别怪Ariadne。这小姑娘是出于好心,她担心你,而且她是真心喜欢你。考虑一下,Arthur,终有一天连图腾也会失效的。”

 

“我不需要和一个向导结合来圆满我的人生。我目前生活的就挺好,而且我不想在近来做任何改变。”Arthur有些不耐烦,“Mal也是普通人,你们之前不是生活的很幸福吗?“

 

“一个幸存者偏差。”首席哨兵指出,“是的,理论上哨兵可以靠向导素过活,或者与普通人结合,但这就像是靠输液维持生命一样,你不会死,但你也不可能得到满足。”他的声音中有一丝Arthur无法辨别的复杂情感,这使他第一次意识到也许Cobb夫妇的生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一帆风顺。“个例并不能代表全体,这你我都清楚。”

 

Arthur沉默不语。半晌他才说,“这就是你今天要告诉我的全部吗?Dom? 我的时间已经走到尽头了?”

 

一丝阴郁将首席哨兵的面孔笼罩。“不。我想跟你谈论的是关于另外一个任务。我跟你说了那么多是因为我希望你能改变主意,去找个向导结合,这样我就可以看着你走出我的办公室,然后我就知道我可以永远不用把这件任务交给你。我就可以跟塔的人说,去找其他人吧。但我知道你太过固执,是没可能听进我的话的,因此我现在没得选择。”

 

Arthur知道他不应该,但Dom的表现倒是引起了他的某种病态的兴趣。“跟我说说吧。”

 

首席哨兵不情愿地把一叠从抽屉里取出的照片像发牌一样整齐地排开在桌上后才开口:“我让照片替我来说吧(I’ll let the photos do the talking)。”

 

Arthur朝桌面瞧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谁他妈的能干出这种事?”

 

“这正是你要找出来的。”Dom阴沉沉地回应,“有人谋杀了这些向导,而且是在他们自己的梦境图景之中。”

 

“这些向导之间有什么联系?”

 

“什么也没有。除了一点,他们都已经结合。”Dom说,“外面有个家伙正在不断将已结合的向导们送入Limbo。”

 

“既然这家伙只针对向导下手,那为什么你不想给我这个任务?”

 

“你没抓住重点,Arthur。与他们结合的哨兵全都崩溃或者自杀了。失去了结合对象的哨兵或者向导很多都因为撑不住结合破裂造成的巨大痛苦而精神崩溃或者自杀,有几个勉强还可以说话的一直在重复一句话,大概是那人让他们在梦境图景中看着他们的向导在自己的梦境图景中被杀。这家伙针对的不是向导,而是哨兵。”Dom敲了一下桌子,“这是一个有系统的恐怖行动。”

 

“但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一个出色的,尚未结合的哨兵。”首席哨兵回答,“这家伙只对已结合的向导下手,而你尚未结合,因此不必担心若是在你的向导不幸落在敌人手里的情况下精神链接断裂带来的无法行动的后果。”

 

“现在他们倒是看出不结合的好处了。”Arthur讽刺地说。

 

“你还需要一个向导。一个未结合的向导对你进行协助。”

 

“我不认为Ariadne应该被牵扯到这件事来。她还是个新手。”

 

“当然。这件任务我另有人选。”首席哨兵接着说,“你需要一个伪装者。”

 

Chapter 2: 金雕与赤狐 Golden Eagle & Red Fox 

Summary:

章节简介:Arthur终于见到了伪装者。

Notes:

注释:本章内含大量私设,如“黑暗塔”/“镜像伦敦”都是此类。

Chapter Text

Chapter 2: 金雕与赤狐 Golden Eagle & Red Fox 



“你所说的,Dom, 是一个都市传说。”Arthur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伪装者和黑暗哨兵一样,都是能力不足的向导和哨兵编出来唬人的玩意儿。我见过不少传说中的‘黑暗哨兵’,其中就包括我自己——相信我,这没流言里传的那么夸张,什么‘情绪从不失控,完全不需要向导‘,只不过是我们中的有些人更擅长自控罢了。就像有些人天生情绪不稳(neurotic),基因和环境决定性格,而性格则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因素。你做过研究,那应该知道向导在五大人格(big five)的测试上通常比哨兵表现得更为内向,经验开放,情绪稳定,亲和和尽责,这就造成了一个刻板印象——任何不符合这个刻板印象的哨兵或者向导都被贴上另类的标签。”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Arthur,我对黑暗哨兵不怎么了解,但伪装者确实存在,而不仅仅是一个都市传说。我亲眼见证过他们的能力。他们是最特殊的一种向导,”首席哨兵道,“他们的数量非常稀少,可以说是濒危物种。据我所知,全世界还活着的仅有四位,一位是在全球巡回的匈牙利魔术大师,一位是被全球通缉的俄罗斯骇客,还有一位正在马里兰的州立精神病院里关着。而你要见的这位则是其中最为出色的。”

 

“那是毫无疑问。如果是用魔术师,骇客,和疯子作为样本对比的话。”黑头发的哨兵出言相讥。

 

“就是你口中的魔术师,骇客和疯子分别让马赛的190万居民同时目睹了圣母显灵,瘫痪了半个东欧的基础设施,利用精神力感应控制了俄亥俄的五千名教徒并让他们自杀。”Dom眯起眼睛看着他,神情严肃,“是的,普通的向导除了在精神上安抚哨兵,树立屏障隔绝感知,或者通过精神攻击让他人暂时断片以外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也许他们在肉体上比哨兵更加脆弱,但正因此他们才进化出了与我们截然不同的战斗方式。我在过去看到过许多哨兵枉死他乡,仅仅是因为他们犯了所有哨兵都会犯的错误——轻敌。”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哨兵最大的的原罪便是傲慢。我们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觉得普通人都是五感迟钝的呆子,向导也只不过是保护我们不受噪音侵扰的降噪耳机。但记住一点,Arthur,永远,永远也不要小看这些看似无举轻重的人物,不管他们是普通人还是向导。有时候一个愤怒的向导能造成的打击甚至能够超过一个狂化状态的哨兵——忘记这点的哨兵都死了。我是认真的。”

 

“那么是什么让这位伪装者如此特殊?”

 

“不是特殊(special),是独特(unique)。”Dom强调道。

 

“好吧,让我重新组织一下语言,是什么让他如此独特?”Arthur几乎要翻白眼了。

 

“你得亲眼目睹才能知道。”Dom说。Arthur受够了他这一套神神秘秘的迂回话术,这似乎是所有政府人员的通病,你跟他们中的每一个人谈话都会得到同样的结果,白费了半天口舌,得到的却全是毫无实质内容的官方套话,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

 

“所以我该到哪儿去找这位伪装者先生呢?”

 

“你得去到Mombassa。”

 

Arthur盯着他,“你在开玩笑吗。我可不要飞到他妈的蒙巴萨去。从伦敦到肯尼亚起码要花上14小时呢。”

 

“没人要你飞到任何地方。”Dom说着指了指地下,“它是一个俱乐部的名字。就在伦敦——在我们底下。”

 

“我不是个派对动物,但我确定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

 

“那是自然。”

 

黑发哨兵挫败地摊开手,“你有地址吗?邮编什么的?”

 

“很不幸,我没有。事实上,它只存在于梦境图景中。”

 

Arthur瞪着他,觉得难以置信。“那你他妈怎么指望我找到那个伪装者?”

 

“Well, that, ”首席哨兵又开始了他神神秘秘的那一套,“你不’找到‘他,Arthur,只有他找到你。”

 

“那该死的又是什么意思?”

 

“听过‘黑暗塔’吗?”Dom侧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在一起,“或者说,‘镜像伦敦(The Mirror London)’?”

 

“没有。启发我一下. ”

 

Dom没有直接回答。“告诉我,Arthur,你知道哨兵与向导的人口基数有多少吗?”

 

“截至去年的话,接近三百万左右,我想?”

 

“2,756,000人,确切的说,根据公会的人口普查记录。”Dom向前倾身,凝视着他的眼睛,“但那只是纸面上的数据。”

 

“你是在说——实际上哨兵和向导的数量不止这个数?”他惊讶地看向首席哨兵。

 

后者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正是。保守估计,外面至少有十万个名字没有被塔的档案局收录。”

 

Arthur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这不可能——每个刚刚分化的哨兵和向导都会被监测到,然后被带到圣所接受训练,直到他们被送到伦敦塔分配任务——没有人能逃过塔的监视。”

 

“也不尽然。有些天生精神力强大的向导能够躲过塔的监测,或者在任务中出逃,就此消失。”首席哨兵说,“从技术上来说,‘黑暗塔’和伦敦塔一样,并不是一个单独的部门。‘黑暗塔’,或者说,‘镜像伦敦’,是对整个游离在塔的管辖之外的哨兵与向导的生态环境的总称。”

 

Arthur摇头。“就算我接受你的假设,有几个天赋强大的能够逃脱塔的监控,那也就算了,但是十万人?这怎么可能?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时发出的信号强度就像从卫星监测图上看到的灯火通明的地球表面,他们是怎么躲过塔的监控的?”

 

“你知道洋葱项目吗(Tor Project)?”

 

“你指洋葱路由?最初由美国海军研究所开发的用来保护线上情报系统的匿名通讯技术?”他疑惑地问。

 

“没错。”Dom点点头,“这是同样的原理。最初出逃的几位向导从洋葱计划中获得启发,创立了一个去中心化的匿名通讯网络,并借此隐藏自己的物理地址,避免塔的监控,让通讯匿名化。每一个向导的都被设置成一个中继节点,每人的梦境图景都是一个数据链路。如果你是一个刚刚出逃的向导,想要去到一个安全屋,那么你便可以找到任何一个作为节点的向导,该向导便会给你自动链接并安排一条随机访问的路线,让你在由数位陌生向导共享的梦境图景中穿梭,直到到达目标地址。当作为节点的向导超过一定数量级后,任何前来追踪的特工都会失败:因为所有向导共享的梦境图景组成的千万条路线都是随机变化的——这,就是梦境共享(Dreamsharing)的概念。”

 

Arthur第一次发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Dom是对的——他们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向导的能力,而这也许会是他们犯下的最大错误。在他的脑海深处里竞技场里主持人狂热的呼喊声在其中回荡:究竟谁是猎手?谁是猎物?让我们拭目以待!

 

“This is brillant.” 他只能如此说。不知该是赞叹还是流下冷汗。“那么哨兵在这个网络中扮演着什么位置?”

 

“这就是问题所在。”Dom敲了敲桌上放着的空水杯,“如果说地面上的世界哨兵与向导的数量是10:1,那么在反转的地下镜像世界里这个比例就是1:10。像我们这样的人在他们的世界里就像是一个误闯了被同性恋和双性恋主宰的俱乐部的异性恋者。歧视在哪里都存在,只不过具体情况和你所处的环境更有关系。哨兵的能力在镜像伦敦就是个鸡肋。伦敦塔需要哨兵去执行毁灭任务,但黑暗塔需要的只是一群渴望自保的向导。”

 

“这会是个非常艰难的任务,Arthur,”Dom说道,“黑暗塔与伦敦塔势不两立,加上现在哨兵向导之间越来越恶化的关系,想要以一个政府哨兵的身份获得这群仇视权威的流亡向导的信任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该怎么才能接入这个地下网络?”

 

“由于整个网络都是建立在梦境图景之上,你需要一个联系人作为你的‘客户端’。想要建立通讯,你必须下潜(go under)。”Dom说,“这是第一层保护机制。对于向导来说通过精神力链接接入网络易如反掌,他们不必下潜,但对于哨兵来说我们必须下潜才能接入。是的,Arthur,这些向导都有严重的信任问题。”

 

“就算我能接入网络,光是在无数个梦境图景中穿梭就要耗上数小时,甚至数天,”Arthur说,“梦境图景中时间的流速比起现实要快上许多,但在梦境图景里呆的时间越久你的精神力消耗越大,没有哨兵能撑过这个。”

 

“若有这个就不一样了。”首席哨兵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手提箱放在桌上。他打开手提箱,把它转向Arthur,“这是PASIV, 便携式自动梦素静脉注射装置。把它想像成一个无线网络信号增强器,有了它你的精神力便会大幅增强,你想在梦境图景里呆上半年也没问题。但我的建议是不要超过一年。”他接着故弄玄虚地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在哨兵眼前晃着,“这就是魔法发生的的地方——梦素,主要由向导素和其他人工化合物合成,它就像是汽车的汽油,有了它才能让设备持续运作。”

 

“Kick的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

 

“你可以设定一个时限。到了时间PASIV会自动启动kick。很方便,是不是?”

 

Arthur思考了一会儿,“听上去不错。但为什么这设备还没有普及?”

 

“军方还在实验中。”首席哨兵合上手提箱,“陌生的梦境图景仍然是非常危险的地方,即便是对于经验丰富的向导来说。一旦在梦境图景中死亡,你在现实中也差不多成植物人了。黑暗塔是一个不受管辖的去中心化的地下组织,在那里没有法律,只有潜规则。冲突和死亡是常有的事。尽量低调行事,记住,在我们脚下的是向导们的地盘,那是一个和我们截然不同的世界。”



》》》



下午两点十五分,Arthur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在家中的沙发上,然后开始连接PASIV。他感到有冰凉的液体正在侵入他的血管。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倒数。在数到一的时候他按下了按钮,接着便合上了眼睛。

 

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在伦敦上空盘旋着,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有一只猛禽作为精神向导的好处便是你占有了高空和视觉优势,比如金雕可以在三千米开外看见一只四十厘米的野兔,对情报收集来说极为方便。

 

他在伦敦上空飞行着,在飞到环球剧场的时候他注意到底下的一只花栗鼠。那花栗鼠在抬头看见他的时候突然开始逃跑,但Arthur比他要快得多。他很快追了上去,挡在了花栗鼠面前。

 

“你想要什么?”花栗鼠朝他扔了一个坚果。一个恼火的女人的声音。“塔给你派的任务太少了是不是?”

 

“我需要进入黑暗塔。”他说,同时收拢了翅膀。

 

“不可能。”花栗鼠轻蔑地说,“黑暗塔只对向导开放。像你这样的家伙不得进入。”

 

“我在找一个伪装者。我急需他的帮助。”

 

“你不明白,是不是?”花栗鼠咬了一口坚果,声音在咀嚼中模糊,“伪装者之所以叫伪装者,就是因为他能通过精神力模拟成任何人。他可以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亚洲人,白人,黑人,哨兵,向导,普通人。从来没有人能找到他,只有他找你的份。我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

 

“有人给了我一个名字,说我可以在Mombassa俱乐部找到他。我需要知道怎么进入那里。”

 

“没门儿。”花栗鼠说,大概是觉得她的语气太过强烈,叹了一口气,换了一种软下来的语调,“听着,像你这样的哨兵独自一人闯入黑暗塔就是找死。梦境分享的设计初衷就是反哨兵追踪。打个比方,整个黑暗塔就像是一个马里亚纳海沟,Mombassa俱乐部则在最底下。如果说向导们是自由穿梭其中的鱼类,那么哨兵们则是必须戴着氧气瓶才能下潜的人类。你撑不到海底的。”

 

“我没有时间了。”Arthur说,“这不是关于我。有一个家伙正在外面大肆杀戮向导,把他们送入limbo。是你们正处于危险之中,不是我。”

 

“我听说了。”女向导的精神动物说,“大家都很害怕。他们觉得这是一个哨兵干的。而哨兵们又觉得是一个向导干的。现在因为这事儿哨向关系空前紧张,我是好言相劝,现在的局势就跟当时的古巴导弹危机一样,我要是你就离这趟浑水远远的。”

 

“Please,” 金雕坚持道,“我真的需要这个,我必须找到伪装者。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

 

花栗鼠把坚果扔到了一边,重重地跺了跺脚,“你就是听不进去,是不是?好吧,你想找死那是你的事,我才不关心你们哨兵的死活呢。” 接着她抖了抖毛,变成了一个剃着寸头,画着烟熏妆,穿着哥特的年轻女生,看样子和Adridne差不多大。她对变回人形的Arthur不耐烦地说,“给我你的手,快点。磨叽死了。”

 

他握住了女向导的手。一个握手1——代表着信任,信息交换协议的达成,以及通讯的建立。

 

然后他便被接下来的所见所闻惊呆了。



——世界斗转星移。伦敦下午阴沉沉的天空被黑夜瞬间覆盖,前方忙碌的十字街道呈直角向上折叠过去,汽车和行人以反重力的方式在其间行走。商店和百货大楼被替换成了他从未听说过的店铺和交易所。一个圣母玛利亚的全息投影在半空中电压不足似的闪烁着。而在最前方则是倒插着的伦敦大桥。天空上有直升机在上空盘旋着,雪亮的光柱扫射在飘着细雨的街道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将整个城市照得通亮。

 

——What. The. Fuck. 

 

“欢迎来到真实的伦敦,哨兵。” 女向导得意地说,接着变回了花栗鼠,消失在灯火之中。

 

》》》

 

Arthur站在像是从某个赛博朋克电影中抄袭过来的伦敦街道上,思考着下一步。他艰难地思考着,周围有太多的干扰了——噪音,光污染,还有空气里说不上来的气味。稳住。这只是某个沉迷于科幻电影的该死向导造出来的梦境图景。别分神。他右手伸入西装口袋,想要握住他的图腾,但除了图腾他还摸到了一张纸。

 

那是一张单程火车票。终点站一行写着“Mombassa Club“,下面一行则印着他看不懂的代码。估计是俱乐部被加密的地址。他拿着火车票,忍着五感过载带来的头痛,从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去最近的火车站。”他对司机说。全程他得捏着图腾才不至于呕吐出来。

 

他下了车,进了火车站。火车站出乎意料地普通——实际上它和帕丁顿车站一模一样,同样巨大的穹顶和滑溜溜的地板。有人从火车站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惊奇地看到外面的街道已经变成了维多利亚风格,还有着跑来跑去的马车——显然节点已经变化,而现在的梦境图景的主人大概是个怀旧派。

 

他站在月台上等待的时候才意识到周围走来走去的全都是向导。没有一个哨兵。有人偶尔朝他投来或好奇或敌意的眼神,有些人则开始窃窃私语。他不喜欢这个——被围观的感觉,好像他是动物园里的某种稀有动物。金雕在他的胸膛里左冲右突,想要挥翅用刀尖般锋利的羽毛将所有的围观者全部杀死。安静。安静。他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将周围的噪音屏蔽到一边。他口袋里的骰子摸着是四。四。想想看。四个白点。白色。初雪的颜色。放松。

 

火车轰鸣着到来了。

 

他寻了个位置坐下来,感到周围的向导们都在打量着他。他们精神力的触须在他的思维边缘窥探着,刺痛着他的神经。Arthur回忆起在圣所时接受的反向导训练,竖起自己的精神防火墙,将那些嗅探全部挡在外面。这是一个下马威——他不想主动惹事,但他也必须证明自己是不好惹的,不然那些试探性的嗅探很快会进化为精神攻击,到时候就难以收场了。

 

这一招确实有效。有些人还在瞧着他,但那些精神力的触须已经缩了回去。很好。他面无表情地想。他的判断没错,这些向导果然还是对塔和哨兵有所忌惮的。他得好好利用这个作为自己的优势。

 

他朝车窗外望去,只在玻璃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火车外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不过想想倒也合理,毕竟他正处在精神力的加密传输中,什么都看不见才是对的。

 

他数不清自己过了几站,只知道周围的乘客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他靠着玻璃斜坐着,觉得天旋地转,想要呕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也许他应该听进他们的警告的,该死,他就要死在一辆火车上了,而他连伪装者的影子都没见着。更耻辱的是周围的向导都在看热闹——如果这是在伦敦塔,早有向导忙不迭地过来安抚他的精神了,但在黑暗塔,所有的向导只会冷眼旁观一个哨兵的垂死挣扎。

 

——就在他要昏过去的一刹那,一层精神力如一盆冷水般浇在他身上,带走了所有的痛苦。他的耳鸣,头痛和呕吐感消失了,太阳穴也不再跳动。他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正坐着一个棕色皮肤,身材微胖,头发乱糟糟的一团卷的男性向导。

 

男性向导友好地向他开口,丝毫不介意其他向导朝他投来的眼神,仿佛他们中出了个叛徒似的。“你还好不,老兄?”

 

“我很好。”Arthur咬着牙说。

 

“你的向导素呢?”向导问。

 

“我不需要那玩意。”

 

“错了。任何还有一个脑细胞剩余的人都能看出来你不好。就差那么一点儿你就要在我眼前进入limbo了,老兄,”他用手比划着“一点点”,“以及,你需要向导素,不管你喜不喜欢。”

 

“谢谢你的关心。”

 

“我是Yusuf。”Yusuf像是没听见他话里的讥讽似的,自顾自地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掏出一堆小瓶子,“我是个药剂师,顺便说一下。我想你也许会有兴趣购买一些向导素来帮你减轻哨兵综合症。”

 

“名字是Arthur。 我说过我不需要了。”

 

“好吧。”Yusuf说,却还是把一个装着向导素的小瓶子递给了他,“免费的样品,试试看。包你满意。”

 

他看着哨兵将向导素一饮而尽,表情扭曲了一下,“那不是——用来口服的。”

 

“原谅我不是一个钱包里总是藏着注射器的瘾君子小妞,fuck you very much.” Arthur说。

 

“你想购买更多吗?这是改进的版本——”

 

“不了谢谢。”

 

药剂师耸耸肩。“Anyway——你来这儿干什么,哨兵Arthur?”

 

“找一个害我陷入这番困境的混蛋。你呢?”

 

“我刚从一个客户那里回来,准备顺路拜访一个老朋友。”Yusuf说,“他有时候也挺混蛋的。”

 

“希望我们拜访的是同一个混蛋。”

 

“我也是,那可就有趣了。”Yusuf笑起来,“你知道,在这儿哨兵可不常见。”

 

“显而易见。”Arthur又想翻白眼了。“你的朋友们看上去不怎么喜欢我。”

 

“这不是针对你,Arthur,实际上,我佩服你敢下潜的勇气。”Yusuf说,“我们不喜欢哨兵是有很多原因的。你既然来到了黑暗塔,那我便假设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你没有恶意,你依然是一个外乡人,一个入侵者。一个派对破坏者(party crasher)。这对你来说会很不容易,但我的建议就是尽量别往心里去。”他拿起皮包,从座位站起身来,“我要下车了。祝你好运,哨兵。”

 

》》》

 

在14个小时之后,他终于下了车。一走出火车站他便察觉到了空气的变化。他不确定这是什么,但当他去看周围的景物的时候一切都是昏暗且隐隐约约的,像是从水底往上看。如果说黑暗塔就是一个马里亚纳海沟的话,Mombassa俱乐部就是在最底层。女向导的话在他的脑中闪回。

 

接着他看到了Mombassa俱乐部的霓虹灯牌。看来他是潜到最底层了。

 

他推开被霓虹灯照得血红的金属门,大门在身后关上的一刹那他便被震耳欲聋的暗黑迷幻电子乐包围了。谢天谢地,由于之前服用的向导素还在起着作用,他的五感没有像上次在竞技场一样被感官刺激迅速淹没。

 

他打量着烟雾弥漫的俱乐部内来来往往的派对人士,不出意料地,他们全都是向导。只有他一个人穿着整齐的定制西装,其他人都穿着派对服饰。一个满身纹身的光头女孩儿正抚摸着坐在她腿上的另一个长发女向导的大腿, 在她们之间金色瞳孔的黑猫和黑色毛发的阿拉斯加雪橇犬相互舔舐着。注意到Arthur的目光,她们交换了一个舌吻,然后冲他轻蔑地笑了。Fuck off——有纹身的那个对他做着口型,另外一个朝他吐出舌头,竖起涂着红色指甲油的中指。

 

在角落里的脱衣舞台上他竟看到了两个贴着钢管跳舞的哨兵。他们看上去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的生活。一个男向导往其中一个哨兵的皮质短裤内塞了一票大额现金,然后那个哨兵跪下来,让向导的精神力完全侵入他的大脑。他开始喘气,但那个向导只是盯着他看,然后那个哨兵开始翻起白眼,有白色的液体从他的皮裤下流出。周围的向导开始哄笑。

 

Arthur感到一阵恶心。

 

——那让你害怕了吗?

 

他转过身。周围只有顺着音乐舞动的向导们。

 

——别试图找我。你不会找到我的。

 

那个声音似乎十分遥远,又似乎近在耳畔。一个陌生的,带着英国口音的声音。

 

“你是谁?”哨兵发问。“你在哪儿?”

 

——问题是,Arthur,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不属于伦敦。

 

那个声音回荡在他的脑内,带着嘲笑一般的回音。

 

“从我的大脑里滚出去。”他咬紧牙关。他试着竖起防火墙,但那个带着回音的声音又出现了,似乎被逗乐了:

 

——你的精神防火墙对于我来说就像是1940年的马其诺防线,darling。漂亮,但毫无用处。

 

“你就是那个伪装者,是不是。”

 

——也许我是,也许我不是。谁知道呢?

 

那个声音从他的左耳道响了起来。

 

“听着,我需要和你谈谈。这很重要。”

 

——我现在就在听着, pet. 

 

这次那个声音出现在了他的右耳道。

 

“我来这儿是为了一件委托——”

 

——说实话,我不在乎,宝贝——那个声音在脑海里打断了他——我喜欢你的脸,还有你那西装裤下漂亮的屁股,但可惜的是,我不喜欢哨兵,特别是躲在伦敦塔里的那些老鼠。

 

“躲在伦敦塔里的老鼠?”Arthur嗤笑,“究竟是谁在躲着谁?有种的话就别躲在你那矫揉造作的声音后,来跟我面对面啊。”

 

那个声音在他的脑中笑了起来。——非常好——他的声音变得下流起来——I’ll show you mine if you show me yours——

 

该死的英国佬和他的双关语。他这么想着。但黑发的哨兵只是勾起嘴角。“这可是你说的,别让我失望。”

 

下一刻,半人大的金雕便在猩红的灯火下展翅嘶鸣。周围的向导们瞬间散开,刚刚释放出精神向导的哨兵身边顿时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向导们紧张地看着巨大的禽类掠食者,他们的精神向导也开始躁动不安。

 

那个声音消失了。接着从墙角的阴影处浮现出一双发光的灰蓝色眼睛,然后是火红色,闪闪发亮的皮毛——一只和金雕体型不相上下的赤狐。

 

有趣。一个拥有食肉目作为精神动物的向导。

 

人群自动为它让出一条路。赤狐走向哨兵,它没有张口,但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敢再潜一次吗?

 

“我能得到什么作为回报?”

 

——我不认为你对所处的形势有足够的了解,darling。你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你在地底下,在我的俱乐部,记得吗?所以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你能得到的回报,就是带着你完整的潜意识回到岸上去,而不是被我撕碎后再丢进limbo,清楚吗?

 

他在心里诅咒着Dom Cobb,操,他有没有考虑过这伪装者就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他听上去真的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来报复哨兵的那种人。

 

“如果我赢了,你就要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并且帮我做这个案子。”他无视了伪装者的威胁。

 

——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我就任凭你处置。你可以把我杀了然后丢进limbo,我不在乎。”

 

——我希望你在结束后还能这么自信, Arthur——那个声音轻蔑地说——好了,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吧,亲爱的哨兵。

 

他的手心有汗水渗出,但他依旧了闭上眼睛,把自己的意识传输到了精神向导身上。

 

赤狐灰蓝色的眼睛盯着他,步伐缓慢地朝他走来。俱乐部的天花板并不高,加上周围的人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无法完成最擅长的【高速冲击】的狩猎技法,更糟糕的是,金雕巨大的的体积在此时此地已经成为了累赘。

 

操。

 

然后赤狐出手了——他的眼睛闪了一下,接着便从空气中消失了。金雕转动身体,但是灵敏的动态视力却什么也捕捉不到。

 

一阵气流从上方袭来。他抬头的瞬间赤狐已经跳到空中,然后从上方朝着他的方向猛地扑过来。他成功闪过了赤狐的攻击,虽然翅膀已经鲜血淋漓。但这一切还没有结束,灰蓝色的眼睛扩大成了两个深深的蓝洞,他的五感都被高频率的噪音所淹没。围攻他的好像有一百只赤狐,又好像只有一只。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受了多少攻击,只知道现在他正躺在一地羽毛之间,将最脆弱的胸膛和脖根暴露在踩在他上方的火狐之下。

 

他恍惚间能听到周围的向导们的喊叫。——杀了他!结果他!操那个哨兵!塔里的老鼠!

 

——你输了——火狐说,——你有两个选择,愿赌服输,或者永远沉睡在海底。你的选择,Arthur。

 

接着赤狐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爪下按着的金雕消失了,与此同时,鲜血淋漓的哨兵从地上爬起身来。他将口腔里的血液啐在地上,用伤痕累累的手臂将嘴角的血迹抹去,然后走到人群中间。

 

“我他妈已经受够了你们的游戏。你们想要平等?那么我要告诉你们的就是我们谁也不比谁更高尚。我们都是塔里的老鼠。你们在做的这一切和你们厌憎的哨兵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不同?”他又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暗黑的电子乐在背景隆隆作响,“我的名字是Arthur Cohen,我是一名哨兵,伦敦塔编号S1876H7,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一件案子,在外面的某个阴暗角落,有个家伙正躲在那儿盘算着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哪个向导。这家伙专门瞄准已经结合的向导,摧毁他的大脑,以及和他们结合的哨兵的精神链接,以哨兵的崩溃和自杀作为消遣。我不是一个向导,所以我必须冒着把我的肉体置于不顾的风险下潜到这里请求伪装者的帮助,为了找出幕后凶手,所以看在上帝的份上,给我他妈放尊重些,你们这帮不知好歹的杂种。”

 

他指着火狐的鼻子,“fuck you。”又指向人群,“and fuck all of you.”

 

人群寂静无声,只有背景的重金属电子乐响着。

 

“来啊!想撕碎我的潜意识然后把我丢进limbo?来吧,现在轮到我来看看你们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了。”他蔑视着人群。

 

过了许久,地上的赤狐不见了。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窈窕的金发女郎。她灰蓝色的眼睛在猩红的灯光下闪闪发光。她的身体开始闪烁,信息素的味道也从琴酒和玫瑰转向焚香和胡椒的辛辣。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男人。

 

被称为伪装者的向导走到哨兵面前。向他伸出了右手。

 

“William Eames, 向导,伪装者。很荣幸见到你,Arthur。”

 

他谨慎地伸出右手,握了上去。一个握手——代表着信任,信息交换协议的达成,以及通讯的正式建立。

 

“也很荣幸见到你,Eames先生。”

 

【tbc】

Chapter 3: 万家灯火 Blinding Lights

Summary:

章节简介:Eames有独特的道歉方式。Arthur第一次带人回家。Yusuf藏着一个人类农场。

注释:提及创伤后遗症。依然大量的私设。

Chapter Text



“有只小鸟告诉我你喜欢跑车,所以,你想要哪一种类型的?Bugatti? McLaren? Koenigsegg?” 每随着他吐出一个名字,他们正在黑暗的道路上驾驶着的跑车便跟变形金刚似的不断变化着。

“我们是在玩‘我有一个朋友’的游戏吗?”坐在副驾驶的哨兵讽刺道,“就承认吧,那信息是你从我脑袋里偷出来的。还有,作为记录,我更喜欢美国车。”

“当然了,你是美国人,我怎么会忘了呢。”他们身下的Koenigsegg再度变化,变成了Arthur只在网络上看过的银色的SSC Tuatara。他们以在现实中不可能达到的高速以45度角向下俯冲,闯进了另一条街道。

“等等,我以为Tuatara还在制造中——”接着他明白了,“你窃取了他们的图纸。从他们的梦境图景里,是不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商业机密,亲爱的。”Eames随意地说,同时他们周围的景象快速切换着。“你想去哪儿?巴塞罗那?伊斯坦布尔?巴黎?告诉我就行了。”

黑夜里令人炫目的街道灯光在高速行驶的跑车外被拉长成了一条条流星。向导素的效用已经过去,在如此强大的视听刺激下他的感官早该超载了,但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身体机能还在正常运作。伪装者的精神力笼罩在他身上,就像一层透明的薄纱。你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你知道它就是在那儿。

“我确实有个想去的地方。”哨兵说,“但这是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的。”

“你已经见识过我的能力了,love。”灰蓝色眼睛的向导说,“在我的梦境图景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可不一定。”Arthur说。“有一个地方是你造不出来的。”

“比如说?”

“家。在我被塔带走之前,住在洛杉矶的家。”他平静地说。

伪装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想念他们吗?”

“你知道我对什么感到疑惑吗?社会喜欢浪漫化哨兵和向导的精神链接,但从来没人谈论关于孩子们的问题。从来没有。我们从来不谈论房间里的大象——那些因为结合对象死亡,崩溃或者自杀的哨兵或者向导留下的,年纪轻轻便要独自一人在这个险恶的社会里求生的孤儿。“Arthur说,“这些无人照料的孩子们被送进国立孤儿院,直到他们分化成向导或者哨兵,然后被塔派来的人带到伦敦。”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闭上眼睛。“我就是在这样的孤儿院里长大的,Eames。虽然我猜你已经知道了。”

“我很抱歉。”伪装者低声说。“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Arthur侧过头来看着他,伪装者看上去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他的神情中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仿佛那已经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了。

“失去我父亲的时候我只有十二岁。他是一个哨兵,在一场任务中意外身亡。我必须学着照料我精神崩溃的母亲。有一天我从药房回来的时候她正入神地看着我父亲留下的手枪。她看上去很迷茫,像是陷入了神游。一种你通常不会在向导的脸上看到的表情。然后她在我的面前把枪口对准了她自己。在她滚烫的大脑碎片飞溅到家具,墙壁和我的脸上时,我对上帝发誓:我永不会为塔效力,也终生不会与任何一个哨兵结合。”伪装者道,“我永远不想经历我母亲所经历的。失去我的哨兵,然后发疯,或者自我了结。”

他继续说,“那之后我便在普利茅斯流浪。十四岁的时候我觉醒成了一个向导。为了不被抓去我必须隐藏自己的身份。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学会了如何伪装。我可以利用我的精神力误导其他人对我的感知,让他们觉得我是个普通人。十八岁的时候我犯了一个错误,塔发现了我,他们派了五个特工来狩猎我。我把他们全部杀了。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手上粘着的不只是五个人的血。在某个角落,有五个失去了结合的哨兵的向导将在不久后结束他们的生命,而他们的孩子将会重复我的经历,分化成向导的出逃,杀死追杀的特工,创造出更多的孤儿,分化成哨兵的则被送到孤儿院,最终被塔的人带走。”

黑暗塔。 ”Arthur说。他想起了Cobb说的,镜像伦敦里十万个沉默着的,未被登记的人口。就像是被害犹太人纪念碑上刻着的那些名字。

“没错。那十万个名字都是这个悲剧的恶性循环的产物。直到有人发明了梦境分享,得以让所有的孤儿向导们团结在一起苟延残喘。”Eames说,“你作为塔的特工下潜到海底,扰乱了这城市的海水,把海沙里埋藏多年的黑暗都搅了起来,让他们回到了童年,重新经历他们的童年悲剧。他们不恨你,Arthur,他们只是害怕。”

“我知道。”Arthur说。“我在孤儿院时见过那种眼神。”

“大部分有创伤经历的人都不想回到案发现场。为什么你想回去?”

“这是记忆里我唯一属于的地方。”他笑了笑,“就像你说的,我不属于伦敦。”

“我有个想法。”伪装者突然停下车。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哨兵,“你尝试过梦境分享吗?”

哨兵摇摇头。“我只进入过其他人的梦境图景。但把我的梦境图景和其他人的相连?从没试过。”

“凡事都有第一次。”Eames朝他伸出手,“让我们回家吧。”

Arthur握住了他的手。在他们握手的同时周围的景色变了。他们现在正身处夏日阳光灿烂的洛杉矶。有光斑从树叶的缝隙投在人行道上。在不远处的街角有汽车偶尔驶过,接着一切又恢复了宁静。哨兵和向导站在人行道上,他们的跑车停在一侧。

“你用不着做这个的。”Arthur说。“我知道你想道歉,但你真的用不着做到这步。”

“你一个人是回不了家的。”Eames依然握着他的手,“我知道这个。”

正午的太阳刺着哨兵的眼睛。他眯着眼睛注视着对面白色的双层小楼,接着向前走去。他走到门台上。车库紧挨着正门,锁着。正门贴着封条。门前靠着墙的地方搁着一个小台子,摆着几个空的花篮和水果篮子。他检查了一下邮箱,里面都是些广告。

Arthur没急着进去。他从台阶上走下来,围着房子转了一圈。从左边拐过去在车库后有一块被栅栏围着的凹进去的地方,后门就在那一侧。往后走是一个小花园,入口由篱笆隔着。哨兵直接翻了过去。

花园不算很大,四面都由一人高的篱笆围住。西边的篱笆下有一个狗洞。在他进来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树墩。花园中心是一个小小的锁住的仓库,用来放置废弃的家具和扫除设备。能进入花园的入口只有他进来时的那条小道和直通花园且只用一道玻璃门隔着的客厅。

他跨过落满灰尘的茶几和黑色金属椅子,溜达到玻璃门前。玻璃门后就是客厅。他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六人长餐桌。从花园的角度正对着主位。

哨兵拉开玻璃门,门向一边滑开。他跨进去后就把门带上了。靠着玻璃门的地方放着一个小狗窝。从客厅往里面走往右拐就是厨房,卧室,浴室和后门所在的地方。在后门左侧还有一扇门,下面是通往地下室的台阶。

Arthur走到厨房,在靠近角落的地方摆着一个狗粮盆。已经积了不少灰。

“你的狗叫什么名字?“ Eames问他。他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失望地发现里面是空的。“你上次去购物是什么时候了,亲爱的?”

“它的名字是阿尔法。”Arthur忽略了他后面那个问题。他小时候养过一只雪橇犬。那是他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从外头捡来的。他一看到那只毛茸茸的,有着灰蓝色眼睛的小动物就喜欢上了。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他都会带上剩余的晚饭偷偷溜出去找他的新朋友。为了瞒住父母,他只能把肉片和鸡腿塞进袖口。家里请的菲律宾保姆那一阵子总是抱怨他又增加了她的工作量,唠叨着小Arthur根本不知道油渍在价值昂贵的衬衫上有多难洗干净。Arthur告诉她如果保密他就叫爸爸给她涨工资。

他的朋友总是能找到他。不管在哪儿。Arthur的狗逐渐长大,到最后已经有接近半人高了。当它趴在他身上的时候Arthur能清楚地感受它所散发的热量和生命的重量。Arthur给它取名叫阿尔法。他总会跑出去找阿尔法,而他的朋友也总是不负期望地准时出现。他紧紧抱着他沉默的朋友,把头埋在阿尔法温暖的皮毛上。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只小动物,它安静地缩在他怀里,没有叫一声。他把它贴近到胸口,感受着那毛茸茸的一团里小小的心脏的搏动。


哨兵路过蒙着白布的家具拾级而上。台阶上铺着毯子,但踩上去仍然能听到木头的响声。二楼很小,只有两个卧室和一个盥洗室。Eames跟着他推开最右边的门。从装饰来看这是小Arthur的房间。靠着墙的地方摆着桌椅,衣柜和书架,墙上贴着海报和稚嫩的绘画作品。在书架上有几个奖杯。Eames走过去念了出来,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一等奖。他不禁笑出声。哨兵瞪了他一眼。

“走吧。”哨兵说着离开了卧室,接着走下了台阶。在客厅里他能嗅得到空气中泛酸的恐惧的气味。他站在餐桌后,有黑暗的记忆正在浮现。

时间倒转。正午变成了黑夜。他站在黑暗中,血腥场景历历在目。女向导的尸体躺在血泊中,警车红蓝色的炫目灯光不断闪烁着,对讲机的杂音在背景响着。他看着还是孩子的自己尖叫着,直到被穿着制服的哨兵带走,塞进车里。他母亲被装进一个黑色的尸袋中,被四个哨兵抬起运进了一辆卡车里。

黑发哨兵盯着对面玻璃门后的花园和树丛。植物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着。它们和枝头上好奇地歪着头鸣叫的小鸟一样静静地注视着底下发生的一切。他想知道它们是否也看到了惨剧发生的经过。自从明白圣诞老人和小精灵一样是假的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希望那些沉默的动植物能够开口讲话。

他以为他会崩溃。但他没有。有人将他拉进了一个怀抱。向导的信息素安抚着他的精神和胸膛里嘶叫着的金雕。他把头埋在伪装者的肩头,眼眶泛酸。伪装者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带着胡茬的下巴在他的耳边蹭着。“没事了,亲爱的。”他说,“我就在这儿。”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就在这儿。”

“谢谢,Eames。”他低声说。然后向导吻了他的额头。这让哨兵笑了起来,“天啊,Eames,我已经不是个小孩了。省省吧。”

“我看过你爸爸的照片了。”Eames放开了他,声音还是温和的。“他看上去像是个很棒的丈夫和父亲。”

“是的。”Arthur说,“他在一场追捕逃犯的任务中殉职。”伪装者灰蓝色的眼睛让他想起了阿尔法。他曾经的伙伴。

“我记得那张脸。”伪装者说。“那个逃犯就是我。他是塔派来追捕我的五个特工中的一个。是我杀了你父亲,我很抱歉,Arthur。”

他看上去像是一只等待惩罚的狗狗。然后他向后退了一步,隐藏到了阴影里。有那么一瞬间Arthur觉得他像是要马上消失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向前跨出一步,抓住了伪装者的手臂。

“不。”那个词不经大脑地出了口,“这不是你的错。”但伪装者站着没动,“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我父亲尽了他的职,你也只做了你必须做的。这是一场悲剧。”哨兵又前进了一步,“没人能够预料或者控制这一切,Eames。当我的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她告诉我了一切,哨兵,向导,精神链接。她还让我知道,怀上我是一个经过慎重考虑的决定。她早就预料到了那一天的到来。但她依然决定生下我。这不是出于自私,而是勇气。她告诉我,就算一切平安,她也无法像普通人一样看着我长大结婚生子,而更大的可能性则是他们中的一个死去,另外一个也随之而去,留下我独自面对不可知的未来。她说,Arthur,尽管这个世界充满了痛苦和悲剧,我依然做出了让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选择,我给了你生命,一个可能的未来。你现在不明白,但以后你会理解的。“

他看向隐藏在黑暗中的伪装者的位置,”我们不能改变过去,Eames,但我们依旧有能力做出选择。我们可以抓到那个谋杀向导的罪魁祸首,让哨兵和向导之间的关系恢复和平。“

他朝伪装者伸出手去。后者握住了他的手。周围的场景再度变化,他们又回到了黑夜中的伦敦。

“谢谢你,Arthur。”伪装者说。他听上去真心诚意。这给了哨兵一种奇怪的时空穿梭的感觉,仿佛他正在经历一个kick。

》》》



他们朝着黑暗中的大路飞驰而去。这次换了哨兵来开车。“小心点!”伪装者冲他大叫,一辆很有科幻感的跑车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我喜欢你野性的一面,亲爱的,但最好是在床上。”

“太晚了。“哨兵说。”我是个棒极了的司机。”Tuatara呼啸着超过了一辆荧光黄的兰博基尼。“现在谁在害怕呢?”

“我知道了。你还在生我的气——你在报复我。”英国人举起双手,“看着点路——bloody hell!“

”换了你在俱乐部里被人不由分说地就开揍,你不会生气?“哨兵猛地拐进一条巷子,轮胎吱吱作响,”说真的,为什么在黑暗塔每个人的梦境图景都是设置在晚上?这又不是在拍他妈的吸血鬼日记。“

”因为夜晚超赞。怎么,你不喜欢夜晚?“

”夜晚比白昼要糟糕得多。“Arthur看上去没有任何要减速的意思,“伦敦塔的哨兵都是夜伏日出。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阴沉沉,湿漉漉的伦敦,但是伦敦的天气确实对我们过分敏感的五感起到了一个缓冲的作用。夜晚有太多的干扰,炫目的灯光,噪音,等等。”

“看不见夜晚的美,那是你们的损失。每个向导都是生来的夜行动物。你口中的干扰正是我们觉得美妙的地方。灯火之于我们就像是光源之于昆虫。”Eames说,“真是可惜,哨兵们都是一帮对美视而不见的泥棍子,像你一样,darling。”

我们脚下的是向导的地盘。那是一个和我们截然不同的世界。 首席哨兵的话语在他的脑中回荡。

“提醒你一下,现在是我在驾驶,所以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惹我。”哨兵说,但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我们到了。”

他们停下车,在推开车门的时候伪装者拉住了他。“等下。”接着伪装者用精神力在哨兵的附近制造了一个屏障。“把它想像成一个镜子,任何向导看见你都会觉得你也是个向导。这样我们能省去很多麻烦。”

“但他们依然能闻到我的信息素。“哨兵挑起眉毛。

“闭上眼睛。”

他照做了。然后Eames开始吻他。Arthur立刻把他推开了,“搞什么鬼?”

“别像个圣处女一样看着我,love。这里神经过敏的向导们在一英里开外就能闻到你身上哨兵信息素的味道。我可以伪装自己的信息素,但我帮不了你。要让你闻上去不像个哨兵,这是唯一能蒙混过关的办法。要装的更像一点儿的话,我建议跳过电影和烛光晚餐直接上三垒,但我想你大概是不愿意的,所以忍着点儿吧,亲爱的。”伪装者说罢便又凑过来吻他,他撬开哨兵的嘴唇,开始吮吸他的舌头。伪装者舔过他的口腔,一只手插在他的头发里。

他的大脑一片茫然,当他终于回过神想要回应时,Eames放开了他。“差不多了。走吧。”

他们在火车上找了个位置坐下。Arthur仍然有些恍惚。他回忆着那个吻,还有Eames告诉他的过去。他想象不出伪装者的过去究竟是多么混乱——在学会伪装信息素之前他一直靠与不同的人上床伪装成普通人。或许他还会与哨兵上床,为了采集他们的信息素。毕竟哨兵和向导的信息素一直是被严格管控的,而黑市能够合成信息素的药剂师更是极少,其中优秀的更是凤毛麟角。在过去他曾看过不少因为服用了劣质合成信息素而死亡的向导的案例。他们的死状可都不太漂亮。

他又想到火车上遇见的那个药剂师。他当时一定是太过慌张而失去了理性判断的能力,竟然从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手里买下了向导素,若是那家伙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的话Arthur早已经死了一百回了。

他的思绪又飘到了车里的那个吻上。性对于伪装者来说只是一种生存的手段。他忽然意识到了,不确定该对此作何感想。即便是在经历了亲人的自尽后,他内心深处的某个部分依然相信着那个关于精神链接的神话,一个命中注定匹配的对象。他想找到那个人,即便这意味着自从结合的那一刻他们便注定走向毁灭。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圣所,结合仪式和退役仪式都是在同一个空间举办的。某种意义上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婚礼和葬礼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区别。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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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像是非洲和中东混合在一起的地区。黄昏的夕阳洒在地面上,一阵旋风卷起了地上的沙土,让哨兵不得不闭上眼睛才不至于被沙尘迷了眼。

“这边走。”伪装者领着他穿梭在阿拉伯样式的小巷中。有一些裹着头巾的向导坐在马路边抽着烟,周围还有公开扛着突击步枪走动着的向导。他们黝黑的手臂肌肉发达,几乎看上去和哨兵没什么不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跳蚤市场。”伪装者回答,接着掀开布帘,钻了进去。Arthur起先以为这是一个中东样式的酒吧,但他很快发现靠着墙壁的架子上摆着的瓶瓶罐罐并非酒瓶。

“Eames!我的老朋友!“从里面的门帘后钻出一个汗津津的卷发男人,Eames过去跟他友好地拥抱了一下。“Yusuf,过来认识一下新朋友。”

Yusuf转向他,他们同时认出了对方。“你就是火车上的那个药贩子。”Arthur几乎笑出声了。

“嘿!我是一个药剂师,可不是街上随便的什么药贩子。”Yusuf抗议,但他还是过来跟哨兵拥抱了一下,“看来我们拜访的真的是同一个混蛋。”

伪装者挑起眉毛。“你们认识?”

“说来话长。”Arthur回答。

“也好,省去我介绍背景故事的口水了。”Eames双手插在裤袋里,“跟我说说吧,Yusuf都是怎么跟你八卦我的?“

“他说你是一个混蛋。”Arthur说,“我双手赞同。”

“当我听说Eames在Mombassa俱乐部暴打一个哨兵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了。”药剂师说,“Eames有时候做的事儿是挺过火的。不过我更好奇你们是怎么在那事儿后握手言和的。”

“不打不相识嘛。”伪装者说。

药剂师打量着Arthur,“你的潜意识看上去伤痕累累的,老天。我可以给你拿一些修复的药来,就记在他账上。”

“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伪装者插话。没人理他。

药剂师再度出现的时候拿着一个小瓶子,“我特意给你拿了些口服的,考虑到你对口服液的特殊偏好。”

Arthur翻了下眼睛,把药剂一饮而尽。“等下,我错过了什么?谁来给我补下错过的部分。”伪装者怀疑地看着他们两人。

“我还可以给你拿些向导信息素和向导素,如果你需要的话。”Yusuf笑着说,“你闻上去就像Eames,可恶心了。“

”操你的,Yusuf。“

”全记在他账上,谢谢。“Arthur微笑。他的耳尖有些发红。

”不客气。我会要他付两倍钱的。“药剂师大笑。

“所以你的故事是什么?”哨兵问,“我知道的塔里的药剂师都受过长年专业训练,而且他们的数量稀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你给我的印象不太符合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专业人士。”

“我是一个‘媒介人(matchmaker)’。”药剂师在他的瓶瓶罐罐之间搜寻着,“我知道塔里像我这样的人主要就是负责为哨兵和向导牵线搭桥的, 但我发现除了配对,我对哨兵和向导信息素的绝对嗅觉还可以被用在合成信息素上。我可以通过混合信息素让你闻上去像个完全的陌生人,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

”就像护照伪造一样。“Arthur评论道。“很聪明。”

”我更喜欢‘证人保护计划’的称呼,考虑到来我这儿拿新身份的大部分都是被塔通缉的政治难民。“Yusuf说。

“我完全可以看出Eames为什么会和你混在一起了。”他接过药剂师递给他的瓶子,对着光线晃了晃里面透明的液体,放进了口袋。

“你一句话侮辱了两个人,亲爱的。”伪装者说。

“好了,我们能谈正事了吗。”Arthur道,“Eames告诉我你对limbo很了解。“

”没错。跟我来,我要给你看点东西。“

他们跟着药剂师钻进了卷帘门。门后的景象让他想起了战场医院,里面摆放着的是一排排床架,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向导,他们的手腕上都连着输液管,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输液管连至地板上一个构造复杂的机器。

”这是什么,人类农场吗?“

”不。一些失去了结合的哨兵的向导会来到我这里寻求帮助。他们不想走向崩溃或者自我了结,于是请求我把他们送入limbo,在他们设定的梦境图景里永远做梦下去。“

“这不可能。”Arthur说,“第一,你的意识一旦进入limbo,你在现实就彻底精神死亡了——你成为了一个植物人。而梦境图景的展开是高级的精神认知活动,植物人是彻底丧失了高级认知能力的,没人能在limbo里展开梦境图景。第二,这里已经是梦境图景,他们怎么可能再去到下一层?”

“你说的没错。但有了梦素就不一样了。”药剂师指着输液管中透明的液体,“起先Eames在摩洛哥的时候从当地旅馆的一个塔的高级哨兵那里扒来一个银白色的手提箱,里面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装置。Eames耍了些手段,进入了他的梦境图景,得知这玩意似乎是塔用来帮助哨兵下潜的。我们做了些实验,发现梦素才是关键,如果有梦素可以持续供应,理论上你可以在梦境图景里一直呆下去,直到你的肉体彻底老化。你在梦境图景里花的时间越长,你的意识越靠近limbo。所以只要你不在梦境图景里死去,你可以无限靠近limbo而依然保持认知。你甚至可以从原来的梦境图景进入下一层梦境图景。“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实就像是表网(surface web),黑暗塔的梦境分享机制就像是黑暗网络(darknet),而这些人所处的,更下一层的梦境图景则像是黑暗网站(dark web)?“

“差不多。我对计算机没那么了解。”药剂师耸耸肩,“但精神力的本质确实和数据流很相似。创立黑暗塔的梦境分享机制的最初几位向导也都是黑客出身。感谢他们,有十万向导都不必被塔抓去配种了。”

“你看上去对梦素并不好奇。”伪装者突然说。他灰蓝色的眼睛看着Arthur,“你见过梦素?”

“你扒到的那个银白色箱子里的装置叫PASIV,”哨兵和他目光相接,“它就是我的氧气瓶。就是靠它我才能活着下潜到现在。”

“操。”Eames突然骂了一句,他看上去焦躁不安,“接下来会是什么,军事入侵?如果每个哨兵都通过那个设备下潜,整个黑暗塔的网络很快就会被入侵。”

“PASIV还在实验中。普及还要花上好一阵子呢。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哨兵干巴巴地说。他不喜欢伪装者对于哨兵充满敌意的态度。“你可以戴上你的锡纸帽子,Eames先生,被迫害妄想症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病。“

他不再理会伪装者,而是转向Yusuf,”你能够配置一种信息素,让我闻起来像个已经结合的向导吗?“

“我可以。” 药剂师怀疑地问,“为什么?”

“我们要抓的这位喜欢从精神上谋杀向导,显然是个戏剧皇后。那么我想他一定会是欣赏悲剧的那种人。所以我们干脆把陷阱设得莎士比亚一点。”Arthur微笑,“狩猎计划就是这样:我将扮演一个已经结合的向导,而Eames先生则将伪装成我的结合哨兵。幕后黑手进入我的梦境图景后肯定会寻找机会对我下手,在他进行精神攻击的一瞬间我将把梦素注入我的静脉,进到下一层设计好的梦境图景里。这样在他看来我已经死了。之后他肯定会放松警惕,特别是对悲痛欲绝,失去了他的向导的Eames哨兵,还有假死的我。对他我们已经不具有威胁了。这样就给了我们时间了解他的作案手法,制定相关计划将他彻底抓住。“

“Arthur——“

Eames开口想说什么,但哨兵的手表突然开始滴滴尖叫起来。

“设置的时限到了。”Arthur说,“Kick马上就要来了,我得回到岸上去了。”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变化。他的意识被强行上传到了精神向导身上。这是因为他已经下潜地太久太深,上浮的时候如果坚持维持人形,精神的水压将把他的大脑彻底压垮。

“拿着这个。”Eames向他扔了什么东西过来。金雕用嘴接住了,

“你的 安全令牌(security token) ,亲爱的, 下次别迷路了。”他只来得及听见这么一句,接着他的意识便被拉长,那种时空穿越的感觉又回来了——


——然后他从自己的公寓中醒来了。

而躺在他手心的是一枚红色的筹码。筹码中心写着 “Mombassa俱乐部 100先令“。

【tbc】

 

 

 

 

Chapter 4: 众所周知 A Secret For Everyone

Summary:

章节简介:Arthur必须再次下潜以找到伪装者。这是一场性命攸关的赌局。

Chapter Text

“1分14秒。整整比你上次快了十秒,不错的成绩。”

 

Arthur急促地喘着气,有汗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他的周围都是正在训练中的哨兵们。有些在围着模拟训练场跑步,有些则带着耳机在对着活动着的靶子用加了消音器的手枪进行射击。

 

他身边蓝眼睛的哨兵将秒表放下,身后有人敲了敲模拟训练室的玻璃,他们转回头,穿着灰色西装,头发盘在脑后的小姑娘正隔着玻璃冲他们招手,他们也和她打着招呼。

 

“你知道,她挺可爱的。”蓝眼睛的哨兵说。

 

“Adridne?是啊。”

 

“你怎么想她?”

 

“她很棒。”Arthur含糊地说。

 

“你知道,有段时间我们都以为你们会在一起。”

 

“我们只是同事关系。既然你觉得她可爱,为什么不约她出去,Robert?”

 

“因为众所周知,她喜欢你,Arthur。”Robert慢条斯理地说。Robert Fischer在十三岁的时候觉醒成了哨兵,从此他在伦敦塔身居高位的父亲和叔父便一直致力于培养他成为下一个首席哨兵。也是为此他与Arthur一直处于一种亦敌亦友的竞争关系。但随着他们相处时间的增多,Arthur逐渐发现了Robert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虽然出生富贵的蓝眼睛哨兵并不是最好相处的那个,但他却意外地坦诚。和他的长辈所期待的不同,Robert并没有什么野心,实际上他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够以油画和写作为生。他对于首席哨兵的位子也没有什么兴趣。

 

真正将他们的关系向友谊转变的却是他们都是“过了三十还没有结合的哨兵”的事实。Robert的想法很简单,他讨厌打打杀杀,只想做一个自由的艺术家和作家,与向导的结合对他来说是一种对自由的彻底剥夺。他的长辈们对此十分不满,但用Robert的话来说,你要做的只是在他们训话的时候顺从地点头,转头继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也拿你没有办法。毕竟,他是家里的独子,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诡异的是,在他所有的人际关系中,Robert算是最接近他对于朋友的定义的那个人了。偶尔他们聊天的时候Robert会给他讲一些塔里的传言。单从表面上看,你绝不会相信Robert Fischer会是喜欢听墙角的那种人,但显然富家子们都多多少少有一点儿怪癖。也许这就是出生富裕的代价。宇宙总是要平衡的。

 

Arthur记得有一次Robert跟他讲塔里有些人在造谣Dom Cobb和他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这真是无稽之谈。Arthur立刻被冒犯了,那男人桌上还摆着他孩子们的照片呢,看在上帝的份上。而Robert仅仅侧了一下头,你们一直走得很近,而且众所周知,Cobb对你很是照应。塔里不少觊觎着首席哨兵位子的哨兵们都觉得你是走了什么后门才让Cobb那么照顾你。

 

Arthur弯下腰,双手按在膝盖上,汗液从他的鼻尖滴在地上。“你知道我对结合的态度是什么,Robert,在这个问题上我和你的态度一样坚决。“

 

“你有在见任何人吗?”Robert问。

 

“请不要约我出去。”Arthur回答,“我是个糟糕的约会对象。会在电影之夜睡着还把口水滴在你肩上的那种。”

 

”看见没有?“Robert说,”众所周知,Arthur Cohen开不得玩笑。而现在你不仅开始发展出幽默感,还学会自我嘲讽了。如果不是认识你很久了,我会说这显然是陷入了恋爱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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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Arthur把手伸进西装口袋时,他摸到的除了他的图腾还有一枚圆形筹码。一个安全令牌

 

他把那枚筹码举到眼前,今天是难得的晴天,正午的阳光从窗后直接照射到他的脸上,有白色的小小灰尘在光柱下缓慢飞旋。Arthur张开他的五感,试图从筹码上找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但除了Eames的信息素以外他什么也没发现。制作那枚筹码的材料似乎不属于这个地球。

 

他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哨兵。之前在梦境图景里的经历如此真实,但能证明它存在过的证据只有这枚筹码。在圣所受训的第一周他的教官便告诉他们,在进入梦境图景时,除了目标人物藏在保险箱里的机密文件, 以及他主动给你的东西受到以外,绝对不要带走任何东西。我知道梦境图景对你们这帮新兵来说有多刺激,但你们必须杜绝游客心态——梦境图景里的东西可不是你可以随手带走的纪念品,这是目标人物的潜意识——他的精神的一部分。他的精神也许会因此错乱,你永远也不知道你到底带走的是他的哪个部分。从梦境图景里顺手牵羊是一项严重的违纪行为,一旦被发现将受到严厉惩罚。

 

——那在目标死了之后呢?当时一个新兵问。教官则回答,从道德的角度上来说,这也是被禁止的。

 

——那么我能从自己的梦境图景里带走东西吗?另一个哨兵举手问。

 

——如果你不想醒来后变得像Gregor Samsa 一样,我建议你把那个主意抛到脑后。哨兵们顿时哄笑起来。

 

不管如何,这筹码是Eames主动给他的,因此算不上违纪,也用不着担心Eames醒来后像变形记里的Gregor Samsa一样以为自己是一只巨大的甲虫。他想象着Eames惊恐地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只甲虫的样子,禁不住笑出了声。休息室里有几个认出他的哨兵正盯着他看,表情像是看到有人在水面上赤足行走。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恢复了扑克脸。

 

如果按照Yusuf和Dom所言,黑暗塔的梦境分享机制最初是由几名从军方的洋葱计划得到灵感的黑客向导创立的,那么Eames给他的安全令牌也可以被解释了。这枚筹码是一个用来进行身份验证的标记,或者说,一个在精神力的数据传输前用来进行核对的暗号。

 

一个信任的标记。他想,微笑了。尽管那伪装者对哨兵依然有着执着的偏见,他还是决定信任Arthur。哨兵捏着他的安全令牌,意识到那筹码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Eames潜意识的一部分——他把自己的一部分交给了Arthur。

 

他不确定自己该对此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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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还顺利吗,Arthur?”

 

“一切顺利,Dom。”

 

首席哨兵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笑容。“PASIV还在正常工作吧?”

 

“一切正常。” Arthur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尽管问。你知道我对你从不隐瞒,Arthur。”

 

“你是怎么认识Eames的?我的意思是,就像你说的,黑暗塔和伦敦塔势不两立,他们不喜欢我们——为塔服务的这些,特别是哨兵,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会和你合作。实际上我发现自己很难相信你们之间有所交集。”

 

“我就知道有一天你会来问这个。”首席哨兵把一杯水推到他面前。看来这大概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我第一次见到Eames是在蒙巴萨。”他看了一眼Arthur,“现实中的蒙巴萨,不是那个名字里加了个多余的s的俱乐部。”

 

“他大概觉得他特别有创意。”Arthur评论道。

 

“那大概是五年前了。我当时是为了一个案子,关于黑市里流通的药物滥用问题。向导素和哨兵素本质上还是药物,更准确的说,精神类药物(psychoactive drug)。它们能够到达神经中枢系统,改变大脑神经传导,产生兴奋或者抑制的作用。哨兵素被当作类似安非他命的兴奋剂使用,减少反应时间,疲劳程度,强化身体机能。过度用量会导致妄想一类的精神病,向导素则是类似巴比妥类药物(Barbituate)的效果,用来镇静哨兵的精神,缓解焦虑。”

 

“我听过这个。”Arthur喝了一口水,“过高剂量会导致成瘾性,甚至死亡。“

 

“我第一次找到Eames的时候,Arthur, 他的状态非常,非常地糟糕。“Dom也喝了一口水,他的语调沉重,“他当时对向导素成瘾,试图就此自我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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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伦敦塔特工Dominicl Cobb上将!举起手来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所有人都不准动!“

 

金发特工一脚踢开前门,举起枪对屋内的人进行瞄准。早先他接到线人通风报信,得知一个在为未记名的向导和不知情的普通人高价提供合成信息素的非法集团将在这所位于Nyali,还带着泳池的豪宅里举行一个私人派对。

 

从他身后冲出来的哨兵们立刻将豪宅包围了。Dom对他身后的一队哨兵做了个手势,队长会意,立刻准备带着突击小队前往藏着合成信息素的房间。就在他们即将动身时铺天盖地的精神攻击包围了他们的精神。Dom迅速朝对面扔了一个烟雾弹,接着对哨兵们大喊:“都把防毒面具戴上!”

 

精神攻击消失了。在他的突击小队对趴在地上的集会成员进行逮捕时,他举着手枪快步上到了二楼。在二楼的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喷泉,喷泉中心是米开朗基罗的“哀悼基督”。泉水从悲痛的玛丽亚闭着的双眼处流下,一直流到她手里托着的基督的身上。

 

他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他检查了几个房间,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证据。在经过盥洗室的时候他拧了拧门把手,门是锁着的。这让他起了疑心,他砸开门锁,浴室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他一手打开电灯开关,另一只手紧张地举着枪。

 

隐约之间他似乎看见有一个人躺在浴缸里。他小心翼翼地接近,然后发现浴缸里躺着的是一个大约二十八九岁的男子,他的闭着眼睛,羊毛西装外套和浅红色的衬衫都敞开着。他检查了一下男子的脉搏,微弱,但是还活着。“我需要救护人员马上到场,目标住宅发现一名药物过量昏迷的平民。”他对着对讲机说。“收到。”接着对讲机便陷入了杂音。

 

他在浴缸里找到了许多个已经开封的小瓶子。他对着其中一个瓶子闻了闻,该死,是向导素。这年头不怀好意的家伙们已经把目光放到了普通人身上,对他们宣称这是一种新型的致幻剂。他们借此赚取大量金钱,丝毫不顾及普通人在服用了他们的劣质合成信息素后的致命副作用——对于普通人来说,哨兵素和向导素的效用是普通精神类药物的三倍甚至更多,在强烈的欣快感后许多人因此猝死。而塔则受到各方面的压力,被要求尽快解决这个问题。若不是情况紧急,伦敦塔也不会派他们的首席哨兵出马了。至少这能做个样子,表个他们在积极解决问题的态度。

 

他只当浴缸里的男人又是一个被骗的普通人。等他清醒以后得有人来讯问他到底在这派对上干什么,又对这个集团有何了解。

 

但首席哨兵隐约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在把男人拽出浴缸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他闻上去几乎不可辨别,既像是向导,又像是哨兵,又像是普通人。或许是因为他服用了太多信息素的缘故。他低头看着男人,那人的头向后垂着,右臂搭在浴缸上,就像是圣母膝上被钉死的耶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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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m推开门的时候那人还躺在病床上。他的脸色苍白,手臂上还粘着输液管。监测他生命体征的机器每隔几分钟就会发出滴滴的声音。

 

“水?”他走过去,把一个插着吸管的杯子放在男人嘴下。后者吸了两口,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痛是好事。这表明你还活着。欢迎回到生者之地。复活的感觉如何?”

 

“糟透了。”男人回答,“别以为我会因此感谢你。我本来就没打算回来。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你知道,我很难相信这世界上居然还有第四个伪装者。”金发哨兵坐在床脚看着他,“你几乎把我也骗过去了,向导。”

 

“我会把它当作一个赞扬的,哨兵。”

 

“我们对你还有很多疑问。比如你究竟在蒙巴萨做什么,以及你是怎么隐藏了这么久的。”

 

“「Fuck you」便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躺在床上的男人说。

 

“信任问题,是不是?”Dom从床脚站起,拿着水杯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他举着水杯的样子仿佛杯子里的不是凉水,而是两百年历史的红酒。“你可以成为任何人,但你也不是任何人。多年来你一直在隐藏自己,到最后连你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你在给我做侧写吗?”男人嘲笑道,“跟一个以伪装为生的 伪装者 ?”

 

“不只是你。”Dom说。“流亡向导自杀的现象是一个严肃的社会问题。哨兵需要向导,但向导并不一定需要哨兵。像你这样的向导我见过,你们害怕和一个不喜欢的哨兵结合,然后被终身绑定,活在你控制不了的令人憎恶的生活中。”

 

“你又知道什么?你说的不过都是表层因素。”男人脸上依然挂着嘲讽的笑容,说话时带着浓厚的英国口音,“我知道你,Dominck Cobb,首席哨兵。外面有很多人想要你的脑袋呢。你头上悬着的可是五十万美元,那对于许多人来说可是很有诱惑力的。”

 

“你不会出卖我的。”首席哨兵微笑。

 

英国人看着他,像是被冒犯了。“我当然会。”

 

“五分钟后,我将离开这间病房去上洗手间,然后我会发现你从我的皮夹里扒走了接入卡,并且偷走了我的车钥匙,”首席哨兵把接入卡和车钥匙丢在他面前的床单上,“十分钟后,当我回来,我会发现你已经逃跑,我会派人去追你,但他们能找到的只有你丢弃的在路边的,属于我的黑色福特。”

 

伪装者灰蓝色的眼睛打量着他,“你以为你救了我一命,现在又放我一马,我就欠你的人情了?“

 

”那是你的想法。“金发的那个说。“现在我觉得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间了。”

 

就在他迈出门的时候,身后的人叫住了他。“等下。”

 

金发哨兵转过身,微笑着。“有什么事?”

 

“你不该放我一马的,Cobb。”伪装者说。接着他一把撕下了手臂上粘着的输液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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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放他走了?”Arthur问。

 

“因为他知道他欠了我的。”Dom说,他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对于在地下世界成长起来的那批人,道义和承诺比明文法律要来的更有约束力。从长远看来,让他欠我一个人情比逮捕他要更为有利。”

 

“但他还是把你卖了,是不是?”

 

“当然。我们谈论的可是Eames。“首席哨兵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在巴格达的下个任务里有人把我的位置暴露了,他们在我的车上装了炸药,就差那么一点儿我就被炸飞了,要不是我的一个手下正好提出要他来开车——愿他安息——后来我还是因为被爆炸波及而在医院里躺了两天。“

 

“他有没有给你送去慰问卡片?”

 

“他送了。用斯瓦希里语写的,问我的腿还疼不疼——痛是好事,这让你感到活着——原话是这么写的——背面是一张来自Mombassa Club的邀请函,落款William Eames。”

 

“典型的Eames。”Arthur说,“但他是对的。你当初就不应该放他走的,我就不会。这麻烦纯粹是你自找的。如果我说你活该的话是不是显得有点幸灾乐祸?”

 

”才一天不到,你就站到他那一边儿去了。是不是明天我就要被邀请到你们的订婚派对上去了?“

 

“是啊,不光你要作为我的伴郎在婚礼上发言,我跟Eames还会邀请你做孩子的教父,够了吗?“

 

”那哪够,至少得等到我看到你们的孩子蹒跚学步的时候。“

 

“停下来,Dom,那太可怕了。”Arthur做了个鬼脸,最后他们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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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在他的身后合上。Arthur忽然觉得电梯内异样地热,他松了松领带,呼吸困难的感觉依然没有散去。在伸手按下一楼的按钮的时候他几乎有点站立不稳,得扶着电梯玻璃才不至于摔倒。

 

或许是他没吃午饭导致的低血糖的缘故。他想。接着门打开了。在一楼的时候他撞见了Robert。后者看上去刚刚从模拟训练室回来,背带后的衬衫湿漉漉的黏在胸前,打理完美的发型也散乱了。

 

“你好,Arthur。”Robert说,深棕色的西装外套挂在他手臂上,“我正要去健身房洗个澡,之后顺路拿点吃的,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以为你在京都有个任务。”

 

“取消了。你来不来?”哨兵的身后端坐着他的精神向导,一只皮毛雪白的北极狼,和他的主人一样有着冰蓝色的眼睛。

 

“下次吧,我现在感觉不大舒服。”

 

“没问题。你是刚从Cobb上将那里出来吗?”

 

“是啊,我们刚刚在谈论关于孩子的话题。”

 

“孩子?”Robert略微挑起眉毛。

 

Arthur意识到他意有所指。“Cobb的孩子。“他不耐烦地澄清,”我没必要每次都解释自己,Rob。“

 

”一个友好的建议,Arthur,流言和刻板印象不全是没有根据的臆测,如果你不想被造谣,最好先从你自己开始。“

 

”那他妈是什么意思?“

 

“你和首席哨兵走的过近了,Arthur。”Robert说,“而且你们总在工作时间谈论私人话题,这很不合适,特别是考虑到你们的资历,这很不专业。”

 

“我和Cobb已经认识很久了。我们是朋友。”

 

“他是你的上司。”Robert指出,“有小道消息说Cobb上将想把首席哨兵的位子传给你,这让很多人很不满。他们觉得首席哨兵的继任者应当根据资历来进行选拔,而不是亲疏关系。“

 

“如果是你父亲坐在首席哨兵的位子上,Rob, 人们也会觉得你是靠关系走上来的,哪怕你知道自己的履历没有问题。” 他压着火说。

 

“这正是问题所在。Cobb上将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们却显得特别亲密。”Robert身边的北极狼甩了下尾巴,“就算是我和我父亲,我们在工作时间也不会扯些家长里短。这很奇怪。”

 

“你说完了吗?”他感到有怒气从脚下升起。

 

“就像我说的,这只是一个来自朋友的建议。那些指望靠着功绩和才能上位的唯才主义者在现实里是总要败给擅长政治斗争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的。我不是你的敌人,Arthur,别这么看我。”

 

“我厌倦了这些扯皮,Robert,这些他妈的办公室政治,那些无数的关于你什么时候才与一个向导结合的问题,所有的这一切。”他感到突然变得不像自己了,他的血液像是在血管里燃烧着。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仿佛他被什么人操控着。“还有这该死的咖啡机。”他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咖啡机。周围已经有哨兵和向导围拢过来看起了热闹,“伦敦塔的哨兵和向导有百分之八十七都是外籍人士,我们为你们的女王出生入死,而你们这些他妈的英国佬甚至不愿意花上几十英镑安装一个能够造出尝起来不像呕吐物的拿铁的咖啡机。”他对着周围的人提高了声音。

 

“你是不是吸嗨了?”Robert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可不像你。控制住你自己,Arthur。”

 

“操你的。”Arthur说。他理智的部分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他已经不再是自己——但他已经对情况失去了控制,“你有什么资格给我下命令,硬汉?来啊,我就在这儿。”

 

“你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架?我不会陪你玩这个游戏的,Arthur。”Robert转头对人群喊道,“你们在看什么?还不快叫保安!”

 

但黑发的哨兵已经扑了上来。北极狼低吼一声,冲过来将他撞翻在地。他抓住精神向导,将它狠狠地丢向一边。北极狼哀嚎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站了起来,冲黑发哨兵龇着牙。

 

“他陷入狂化状态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说,“holy shit。“

 

”Arthur,冷静下来。”Robert说,和他目光相接,“这不是你。你可以控制住自己的。”

 

他没听见似的冲向蓝眼睛哨兵,对准他的下巴就是一击左钩拳,后者闪过了,从后面抱住他,制住他的双臂,狂化哨兵的右臂挣脱了他的束缚,对着后方就是一个肘击,然后转过身将他猛地推倒在地。他接着从后腰拔出Glock 17,人群在子弹击中电梯玻璃时四散而去,有几个哨兵冲过来想制服他,但他把枪托砸进了那个人的眼睛里,男人惨叫一声捂着眼睛退后,接着Arthur一枪射在他的心脏上,在另一个人冲过来的同时侧身闪过,迅速抓住他拿着刀的那只手臂然后弓起膝盖踢在他侧腰,接着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摔到地面。他弯腰躲过另一个哨兵的长刀,抓住他的双臂把他抵在墙上。之前那个拿刀的哨兵再度挥刀的时候他猛地低头,叫对方的刀刃一把将他按在墙上的哨兵的喉咙割开。他转身猛击对方的喉部,在对方握刀的手松开的一瞬间抓起长刀插入他的头部。

 

“Arthur!停下来!别逼我开枪!”Robert在他背后喊着,有血从他的额角流下。“把枪丢下,Arthur,不然我只能开枪射你了。”

 

“他听不进去的。他陷入狂化了。”远处的一个向导说。

 

“那他妈的做些什么啊!”

 

“他的精神一团乱,没人能阻止他。你必须杀了他,Robert,我们是有对狂化哨兵的射杀许可的。你现在不开枪,以后也会有人开枪。如果他是你朋友的话,最好是由你来做。”

 

Robert吞咽了一下。他的手指抵住了板机。“抱歉,Arthur,你让我没有选择。”

 

然后他开了枪。

 

狂化哨兵闪过了火线,他纵身撞碎了大厅的玻璃,消失在了街角。

 

“该死。”Robert放下枪,望着地上的的一连串血迹。“拉响警报,他跑不远的。”北极狼会意地一点头,消失在空气之中。

 

“我现在开始好奇Cobb上将对这一切会作何感想了。”他自言自语着。

 

》》》

 

“你想去哪儿,老兄——哦操。”

 

“带我去Barnby Street。立刻!”Arthur举着枪对准了出租车司机的后脑勺。“开车!”

 

“听你的,老大。就,就别把我的后座搞脏了好吗。”

 

“闭嘴。”他依然举着枪,双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快速闪过的景物。他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理智,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机能正在快速衰竭。他必须尽快赶到他的公寓。

 

他快没有时间了。

 

出租车一停他就向着公寓开始奔跑,一进门便直接冲入了客厅。在看到躺在沙发上的银白色手提箱后他松了一口气。哨兵一把抓过手提箱便离开了公寓。他跑到公寓负一楼的停车场,随便找了辆车,一把捶开了挡风玻璃,把PASIV扔到副驾驶,然后开始连线,打火,他的双手颤抖,试了几次才发动起引擎。他忍着剧痛,咬着牙一直开到了郊外的一个废弃的仓库附近。他把车停在仓库中,接着开始连接PASIV,在设置好时限后按下了按钮,开始下潜。

 

他在伦敦上空以金雕的状态飞行的时候看见伦敦的街道已经被封住。所有的交通都被停止,汽车排着队堵在两边,空出一条道让数辆顶上闪着红色车灯的黑色装甲车辆预先通行。那些车辆的侧面都贴着伦敦塔的标记。很快精神向导也会被放出来进行狩猎,再之后则是向导们铺天盖地的精神力扫描。他对这个流程再熟悉不过。

 

他急速向下俯冲,拦下一只松鼠,在她能够尖叫之前化作了人形,“让我进入黑暗塔,快点!”

 

“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他蹲下身,忍着剧痛,从口袋里取出Eames给他的安全令牌,在她眼前晃动着,“现在呢?这就要你要的,是不是?我的护照?”

 

“好吧。”看似松鼠的精神向导看上去镇静多了,她伸出了爪子,哨兵迅速握住,接入了黑暗塔的网络。他没有浪费时间,在接入梦境图景后直奔最近的火车站。在出示了令牌后他被领到了一辆特快列车上。坐在空无一人的列车上时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个计划的疏漏之处——他从来就没有在现实中见过Eames,不是吗?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究竟在不在英国境内。就算伪装者愿意帮忙,他也必须身在伦敦才能帮上忙。更糟糕的是,也许伪装者现在根本就不在俱乐部,那他就等于白跑一趟了。

 

他看着手表上指针的走动,每过去一分钟,他的精神便离limbo更近一步。他的身体机能本来便因为狂化而在快速衰竭,在肉体损耗到极端的情况下下潜更是加快了他死亡的速度。

 

如果他不能及时在黑暗塔中找到Eames,很快他将面临精神和肉体上双重死亡的结局。

 

Arthur捏紧了手里的筹码。这是一场以生命为注的赌局。他必须找到伪装者。不然他将输掉自己的生命。

 

列车一到站他便冲向了Mombassa俱乐部。他推开随着暗黑电子音乐起舞的向导们,大声喊着伪装者的名字。接着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他转过身,是Eames。他松了一口气,英国人的脸上却闪过一道震惊。

 

“你正在死去,Arthur。”他机械地说,“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他妈的为什么每个人都只会像机器人一样复读显而易见的事实?“我搞砸了,Eames,我不知道他妈的发生了什么,我突然陷入了狂化状态,然后我杀了很多人,现在整个伦敦塔倾巢出动,而我就快要死了——听着,我没时间解释了,你现在在伦敦吗?”

 

“是的,我在。”

 

哨兵松了口气。“那么你必须得把我弄出去,我不知道我还能找谁帮忙。”

 

“告诉我你的物理坐标。”Eames看上去异常冷静。

 

Arthur告诉了他仓库的位置。然后Eames的精神向导,上次他见过的那只赤狐,跳到了Arthur怀里。“它会陪着你的。坚持住,亲爱的,别睡着了。”在哨兵能够回应之前他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Arthur抱着赤狐,从赤狐上传来的冰凉的精神力缓慢地修补着他破碎不堪的精神,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他至少感觉稍微好一点儿了。他站在人群中等待着,没有向导过来骚扰他,或者给他难堪。看样子伪装者是提前打点了他们。

 

他焦急地盯着手表,随着时间流逝,他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困的厉害,周围的炫目灯光和电子乐都退到了背景。赤狐焦躁地蹭着他的脸,但没什么能够阻挡他的精神向着limbo滑去。

 

就在他的精神即将陷入limbo的前一刻,他感到自己的意识被猛然拉长——一个kick——接着他便被踢回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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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黑潮时刻 After Hours (上)

Summary:

脱衣扑克是被追杀时用来缓解压力的有效方式。

Chapter Text

 

“欢迎回来,darling。”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Eames那张带着胡茬的脸。“好消息和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我不在乎。”Arthur呻吟着。“坏消息。”

 

“好消息是,你还没死,至少不是现在,坏消息是,我们被困在伦敦了。”

 

“操。” 哨兵的手按在额头上,他的头还疼着,“我在哪儿?”

 

“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在伦敦的安全屋之一。”Eames回答。他接着说,“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是非常鲁莽和愚蠢的。”

 

“也不看看是谁在说话。”他回击。

 

“我们只见过一次面,Arthur,还是在梦境图景里。我当时很可能在其他地方,甚至现实里我可能都不在伦敦。你完全就是在碰运气。你是在以生命为赌注。”他低声说,接着握住了哨兵的手,拇指在Arthur掌心磨蹭着。

 

“重点是,我赢了。”Arthur说。他任由伪装者握着他的手,声音依然是平稳的,“我没有其他人可以找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

 

“躺下吧。”Eames只是说,“你现在安全了。好好睡一觉吧,love。”

 

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背景里有模糊的争吵声。Arthur本能地竖起耳朵,让他的听觉集中到对话上。也许哨兵们比普通人更喜欢制造小道消息是有原因的,听墙角的欲望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本能。

 

“你都发现了什么?”Eames的声音。

 

“我给他验了血,”他辨认出Yusuf的声音,“只找到了些梦素的残留。”

 

“你认为梦素和Arthur的狂化有关系?”

 

“我不知道,也许吧。”

 

“ ‘也许’ ?”伪装者尖锐地反问,“六个小时了,这就是你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案?我期待一个更好的回答。”——原来他已经昏睡了六个小时。哨兵想。

 

“恕难从命。”Yusuf听上去就和伪装者一样烦躁,“「也许」是我目前能给出的最好回答了。我是个药剂师,不是个医生,更不是个魔法师,化学分析可不是变魔术,你不能指望我凭空想出个所以然来。这里的第三方因素太多了——我们对Arthur什么都不了解。也许他的狂化是梦素造成的某种未知的副作用,也许这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体质,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对早上吃的汉堡里的卷心菜过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别逼我了,行吗,老兄?”

 

“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需要一个答案。尽快地。”

 

药剂师发出沮丧的一声呻吟。“如果你想要尽快地得到一个答案,我的建议就是把他送到医院去。在那里他能得到真正的帮助。”

 

“你没在帮忙,Yusuf,整个伦敦塔都在找他,我们前脚把他送进门他们后脚就会进来把他带走,这是没可能的。”

 

“兄弟,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有点难听,”他听见Yusuf说,语调沉重而严肃,“我喜欢Arthur,我当然关心他,但是这不是我们的问题,Eames。他不是个刚跑出塔的哨兵,他是个为塔效力多年的,经验丰富的特工。他知道的太多了,塔是不会放过他的。他们会倾尽所有来抓他,这会是整个黑暗塔的末日。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你还记得黑暗塔的梦境分享机制是靠什么运作的吗?Yusuf?” Eames语调冰冷,“数以万计的志愿者向导自愿将他们的梦境图景链接在一起,就是这样十万名向导才得以隐藏到现在。我们不能袖手旁观。Arthur现在经历的就是我们过去一直在经历的,他已经是镜像伦敦的一员了,不管你喜不喜欢。”

 

药剂师短促地笑了一声,“随便你吧,罗密欧。” 接着一切又陷入沉默。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着Eames从洗手间走出,然后走进了狭小的客厅。他对上Arthur的目光,抱着胸倚在门框上。

 

“你都听见了,是不是?”他有些苦涩地微笑着。

 

“是啊。”躺在客厅沙发上的哨兵说,“我不是故意的。这就是当哨兵的众多坏处之一,你总是被本能驱使着去听墙角。有次我睡在旅馆的时候对面的情侣闹了一个晚上。”

 

“真不错。你那时兴奋了吗?”伪装者冲他坏笑。

 

“没有。我当时精疲力尽,只想睡个好觉。”黑发哨兵懒洋洋地道,“实话说,Yusuf说得没错,我理解他的立场,这不是你们的问题。等我好些了我就离开。”

 

“门都没有。你就给我乖乖躺在那儿,直到康复为止。”伪装者粗暴地打断了他,“我不会让他们找到你的。”

 

“他们会找到我的。这是迟早的事。”Arthur看着Eames 走到沙发边,在他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自首也许是件好事。我杀了人,Eames,他们不是别人,是我的同事。我依然觉得很愧疚。你用不着担心,我会找个很好的律师的,用精神障碍作为辩护(insanity defense)。就说我当时不是我自己,所以无需承担刑事责任。”

 

“你指望伦敦塔法庭相信这个?”Eames嘲讽道,“就算他们判你无罪,你还得去参加强制医疗听证会,如果他们觉得你,一个会突然无缘无故狂化的哨兵是个社会威胁,那么你的余生将在最高安全的精神病院被监禁着度过。你想清楚了吗?”他接着说,“如果他们叛你有罪呢?你将被送上电椅,Arthur,死前也不知真相为何。”

 

Eames的精神力像毯子一样盖在他身上,在一片温暖中他的思维逐渐变得清晰。“你是对的。我们得先找出真相。还有把向导们送入limbo的幕后黑手。”

 

“忘了那个案子吧。你为了那案子几乎死了两次了。”

 

“我做不到。有人——”

 

“去他妈的其他人。我不在乎其他人,我在乎你。”伪装者说。有那么一会儿他们都没说话,似乎都被那句话吓到了。

 

沉默像一堵墙隔在他们之间。Arthur从来没这么恨过那段椅子和沙发之间的那一小段距离。

 

最后是走到客厅里的药剂师打破了沉默。“你们两个没事吧?”

 

“我们没事。”Eames说。语调凶狠。药剂师扬起眉毛,一个“我他妈真的搞不懂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的表情。

 

“对了,你们把PASIV放哪了?那个银白色的箱子?”Arthur忽然坐起了身。“它在这儿吧?”

 

“那个手提箱?就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怎么了?”Yusuf问。

 

“你能不能分析一下PASIV里梦素的成份?”

 

“我已经在做了。”

 

“还需要多久才能出结果?”

 

“大概两个小时吧。你也认为梦素是导致你狂化的原因?”

 

“我怀疑是的。”Arthur说,“我的日常是很无聊,很固定的。我停在同一个车位,在同一个时间洗澡,做同样的早饭,喝同样难喝的咖啡,那天除了使用PASIV以外我很确定没有任何其他新增的活动。”

 

“真是个泥棍子。”伪装者宠溺地说。哨兵顿时露出了像是看到了脏东西的表情。

 

但Yusuf却看上去兴奋不已,“这真是太棒了!你主动控制了变量和第三方因素,这样等结果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能清楚的知道到底是不是你的PASIV有问题,而不是你对新开的餐馆里的墨西哥卷有反应。谢谢你,Arthur。”

 

“我很确定墨西哥卷不会导致狂化。”Arthur干巴巴地评论,但药剂师已经冲回了厨房。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你打算怎么打发?”伪装者问他,“脱衣扑克?”

 

“好啊。”哨兵说。

 

伪装者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惊吓。“你不是Arthur。把我的darling还给我,你这个坏东西。“

 

”Eames,整个伦敦塔都在对我进行围猎,如果我必须要在日出之前死去,我宁愿在死前放纵一把。”Arthur微笑,“开局吧。”

 

》》》

 

“好了,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操——搞什么鬼?”药剂师在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差点滑倒,“我没看错吧?刚刚你们是打算在沙发上开搞吗?”

 

“是的。”伪装者回答。他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黑色的拳击短裤,还保持着正打算将它脱下的姿势。

 

“不是。”躺在沙发上的哨兵说。他的衣服散落一地,但至少他还穿着一条西装长裤,脚上还套着灰色方格纹的袜子。“我们在玩脱衣扑克。”

 

药剂师盯着他们,“外面有整个伦敦塔的哨兵和向导在找你们,而你们应对危机的方式就是玩脱衣扑克?”他接着对Arthur说,“我以为你会是两个人里面更有头脑的那一个,没想到你也被降到了Eames的水平。”

 

“不然你想怎么样,跟他们正面拼了?Eames,别脱你的短裤了。没人想看你那玩意儿。”

 

“哦,亲爱的,根据我的经验,起码有两位数的人对此持有不同意见。”

 

“不敢置信。”药剂师无奈地摇着头,“你们两个玩够了没有?”

 

“让我们听听看吧。你都发现了什么,Yusuf?”

 

“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药剂师说,“我在你的PASIV里的梦素里找到了一些不该在那儿的物质。你对梦素的构成有多了解,Arthur?”

 

“不多。向导素和其他的人工化合物的合成,我想?”

 

“类似于镇静剂的效果,没错,让哨兵的精神力被扩张到能够下潜到梦境图景的底层而不至于陷入limbo的程度。但我在的梦素里还发现了一些哨兵素的成份。”

 

“你的意思是?”

 

“你的狂化很可能是哨兵素和向导素混合的副作用,Arthur。向导素的镇静效果压制了哨兵素的兴奋效用,在这种情况下,等哨兵素终于开始起效的时候——它带来的冲击力是平常的数倍。”

 

“有人在你的PAVIS里做了手脚。谁把它交给你的,Arthur?”伪装者问。他还只穿着短裤坐在沙发扶手上。

 

“Dom。”

 

“Dominick Cobb?”伪装者嗤笑,“听上去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不认为是他,他没理由做这个。”

 

“那么就是其他人。军方的人。任何能够接近PASIV的人。”

 

“一个内鬼。”Arthur表示同意,“这个人——或者在背后操纵他的人——知道事情会怎样发生。他想要我死。”

 

“你得罪了谁吗?”药剂师问。

 

“或许是被你抛弃的前情人?“伪装者饶有兴趣地发问。

 

哨兵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我不认为这是巧合。这都是设计好的,有人不想让我继续查那个案子。“

 

”看上去有迫害妄想症的不止我一个了。“伪装者假惺惺地说,“我这儿还有一顶多余的锡纸帽子,专门留给你的,亲爱的。别客气。”

 

哨兵没理他。“我是认真的。这不可能是单一事件。”然后他说,“我们必须得找出是谁在我的梦素里做了手脚。“

 

“那你如何打算去实现这个计划?”

 

“我需要你进到塔里面,Eames。”哨兵说。他感到盖在他身上的伪装者精神力的毯子被掀开了一角。

 

“你在得寸进尺,love。”他说。

 

“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你可以伪装成我的同事然后进去找到那个内鬼。不管他后面想杀死我的是谁,他知道我活着,并且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除掉我,包括摧毁整个黑暗塔。现在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Eames。”

 

伪装者沉默了一会儿。“我们需要一张地图。”最终他说。

 

“我有个朋友可以帮我。”

 

“哪个朋友?据我所知,你的‘朋友’在十几个小时前正打算将你就地正法,或许他还是拉响警报,放出猎犬追捕你的罪魁祸首。”

 

“我不是在讲Robert。Ariadne——这是她的名字。我们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

 

“而她不会为了维持社会稳定而朝你背后开枪,像你的朋友Robert一样?”

 

“我知道她不会。”那股烦躁的感觉又开始出现了,”我们信任彼此。“

 

“你们之间操过吗?”伪装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不需要入侵他的精神防火墙便知道他没把话说全。Arthur恨透了这个。

 

“我们只接过吻。”他不情愿地承认。

 

“啊。那就是了——信任的来源。”Eames轻蔑地说。

 

“这不是你说的那样。”

 

“利用他人对你的好感来帮你达到目的?当然不是了。”伪装者嘲讽道,“我能看出来你很擅长这个,亲爱的。”

 

“我没在利用任何人。”他完全不理解伪装者为何突然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这让他更加烦躁。“若不是情况危急,我根本就不会把她牵扯进来。但我们需要一个‘建筑师’,一个对塔的构造了如指掌的向导来帮助你进行搜查,Ariadne是我目前唯一能信的过的人,而且她是个很棒的向导。”

 

“如果塔知道你们之间的私人关系——他们一定知道——那他们肯定已经猜到了你会尝试联系她。她的通讯很可能已被监控。”Eames说,

 

”我还知道一个人。我们可以联系她在圣所时的教授,Dom的岳父。“Arthur说。

 

“你不知道他是不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的确。但我们总得试试。”哨兵回答。

 

》》》

 

当Ariadne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时候,Arthur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Arthur?你还好吗?到底发生什么了?Robert说你之前陷入了狂化状态是真的吗?”女孩儿焦急地询问着,背景里是电流吱吱的噪音。他现在正在使用的是Eames的数个廉价临时手机中的一个。打完这通电话伪装者就会开车把它带得远远的,然后找个角落丢掉,防止被追踪。

 

“我很好,Ariadne。关于狂化的那件事儿,我之前被人下了药——我是被人设计了。我现在正在试图找出究竟是谁想要置我于死地。”他揉了揉太阳穴,“还有,我为Dom感到抱歉。”

 

“塔里Fischer和Browning的那一派相当强硬,Dom不得不批准这次行动,不然其他人就要开始质疑首席哨兵的公正性了。他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下场。事实上,他很担心你,Arthur。”

 

“让我猜猜,他们让Robert来做了狩猎行动的总指挥,是不是?”

 

“你猜的没错。”Ariadne说,“我很确定这不是他的本意。”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Ariadne。”哨兵道。他感到那种极度疲乏的感觉又回来了,“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儿之间相互都有种联系,很可能是政治上的。塔里有人想要扳倒Cobb,还有他的派系亲信。我们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派系斗争的漩涡之中。”

 

“你真这么觉得?”

 

“帮我一个忙,Ariadne。”

 

“是什么?”

 

“我需要你跟我的一个朋友合作,找出那个给我下药的叛徒。”

 

“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吗?你安全吗?”

 

Eames双臂交叉着倚在墙上,警告性地朝他瞥了一眼。

 

“具体的不便多说,我的朋友会联系你的。谢了,Ariadne,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他说着掐断了电话,把手机扔给伪装者。

 

伪装者利索地把SIM卡拆下,然后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他现在已经把衣服穿回去了,谢天谢地

 

“怎么了?”哨兵皱起眉头。但伪装者还在盯着他看。

 

“Arthur, 这件安全屋现在有我的精神力罩着,所以他们还暂时找不到你。我离开之后你若是不想被找到,只有下潜到黑暗塔去。你能撑得住吗?”

 

“我可以为他设计一层二重梦境图景,这样他在现实里的身体和大脑便都处于深度镇静的状态,呼吸和心跳都被减到最低,创造出一种类似于假死的状态,就像Arthur之前建议的。”药剂师走进了客厅,手里拿着一个熏肉三明治,“这样塔的向导就扫描不到他了。但Eames那边得速战速决,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就这么办。”哨兵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向导的目光依然追寻着他。“别这么看着我,Mr.Eames,哨兵们在体能和恢复力上天生就比普通人和向导强,我知道我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Do you? ”

 

Arthur转过身,与他目光相接。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该准备上路了,Mr.Eames。”

 

伪装者笑了一声,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另一个房间里去收拾行李了。Arthur在门被关上的同时转向药剂师,“让我们开始工作吧。”

 

半个小时后Arthur再次躺到了沙发上,Yusuf帮他把干净的梦素注射进他手腕青色的静脉里。在他即将开始倒数的时候门开了。提着黑色帆布包的伪装者走到他面前,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我会以真爱之吻唤醒你的,love”

 

“一路顺风,Mr.Eames。”哨兵平板地说。但还是有酒窝出现在脸颊两侧。

 

Yusuf扬起眉毛。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对这莎士比亚式的情景剧发表评论,只是开始倒数。Eames握住了哨兵的右手,后者也谨慎地回握过去。在倒数到一的时候Yusuf按下了按钮,哨兵凉冰冰的手立刻失去了力气,滑到了身体一侧。

 

“你确定他会没事?他的精神之前已经接近limbo了。”

 

“这不一样。上次那是突发情况,这次是在我们的控制之下。”药剂师回答。

 

“关于二重kick的问题你们是怎么解决的?PASIV启动kick之时只能把他带回第一层梦境图景,像他这样的哨兵是不能靠自己走出黑暗塔的。”

 

“Well,这就要看你了,Eames。你得去把他带出来,也许你真得用一个真爱之吻才能把他唤醒。”Yusuf耸了耸肩,咬了一口三明治,“太莎士比亚了,而且说实在的,我居然开始喜欢上这个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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