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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我平静，凝望死地我思念你。

米诺斯宿舍区的某个平静夜晚

“该睡觉啦~我看看你在画什么？嗯——你是小狼，你头上的小老鼠是我呀，艾米潘是小猴子，赫卡蒂，赫卡蒂是那个，那个食梦貘。”

“画得太好了吧！真厉害！”

“这只和你一样是淡紫色的大狼是卓娅吗，画得好大啊——”

女孩对海拉认真地点点头。“这个背着大斧头的狼是小姑姑。”她指着画面里的赫罗解说了一下。

“那这条棕色的是背景吗？”海拉研究了一下，没看出来那是什么，这张画纸很大，小女孩努力涂满，画上她身边认识的每个“小动物”，那条棕色其实有耳朵，仔细看，尾巴上还有白毛。其它小动物都是聚在一起，毛茸茸的，一团团的，卓娅也是，但那只却在走路，像一个与众不同的影子。

“扎堆聊什么呢，要睡觉了越聊越兴奋。”

你深吸了口气提劲儿，把小女孩从小桌子面前抱起来，她现在跟刚来米诺斯的时候小小一只不可同日而语了，还是软，抱起来越来越费劲儿，今天卓娅派遣出去了，你很自觉地过来哄她睡觉。

“散了散了啊！今晚还有追踪哈，局长我晚点还得出门，半夜玄学懂不懂，你们现在都得回牢房睡觉了。”

等小姑娘们都走了，你蹲在女孩枕头边悄悄问她。

“小狼是在哪儿看到那只棕色的狼的？”你用那种跟小孩子说秘密，我们俩都很厉害的语气，紧挨着她的小脸。

“在妈妈的手机里。”她也贴着你的耳朵悄悄回答。

你声音一下子有点激动，“你妈妈手机密码多少？”

她缩进被子不回答你了。

（1）车与晚钟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但有些东西不会变，起码不会因为时间流逝就变。

卓娅其实喜欢坐车，和在荒原上坐在车里奔驰的感觉，让人想起那些老式公路电影里孤狼一样的主角。

又一次熟悉的战斗结束后，卓娅在副驾驶，她的专座，看着车窗外夕阳浓烈，有人的异能正在治愈她，启迪者的力量在mbcc最为稀少，卓娅却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奇迹般迅速治愈的感觉，骇人的伤口飞速愈合很快变得平滑如初，就像莱格特让她习惯从此霸占“车”这种载具的副驾驶座，厄尔希，这样的夕阳里她总是想起厄尔希。

最开始厄尔希还不是运输车队的首领，还在车队物流卸货区，一个人做两个人活儿的时候，有一天卓娅跟着莱格特巡逻路过，莱格特跟老朋友聊，她走进仓库，看到厄尔希把货物卸下来，伸出一只手帮忙的时候并没多想。说是帮，其实没什么语言交流，卸货这种力气活，默不作声就配合着做了。那几年主要做砂海和辛迪加边境的运输生意，在卓娅来之前一直被辛迪加的黑帮欺负，厄尔希能做到首领的位置，大概是他能替大家忍，和化解危机，还有全靠自学和观察的情报收集能力，那也是他换上金属义肢后了。

第一次见面没说什么话，后来话多起来，是厄尔希换上金属义肢后重新适应开车，其实说适应，也不能白开浪费能源，不卸货了总要找事干，不然只有离开了。人和货出事也没人帮你担，那个时候卓娅又拉开车门就往副驾驶一坐。

不干活就得说点什么了，砂海和辛迪加边境他们来回无数次，从小时候聊到现在，卓娅也就彻底喜欢上副驾驶这个位子了。她问过厄尔希，你第一次见面对我什么印象，厄尔希平视前方，回她说：“力气大的女alpha。”卓娅挑挑眉，很朴实，她当时对他的印象，其实是这人很累了，她就是知道，就像她知道，厄尔希不会向她求助。

那时候主动伸手不会被拒绝，也许是知道对方没什么拒绝的力气了。

在辛迪加谈恋爱的，不是苦命鸳鸯，就是亡命鸳鸯，什么浪漫青春的事情在这儿都没发生，只是有一天送货回来，仓库只有他们两个人，卓娅没有带水壶的习惯，早就习惯拿厄尔希的水壶喝水了，那时候她还不算高大，头发比现在长，有点乱，是发质在那儿，翘的不老实，这点像赫罗，厄尔希从小给妹妹洗头发，认识这种粗硬茁壮的发质，厄尔希自己头发倒比现在短，遮住一只眼睛，掩饰异瞳，哑巴，卓娅在心里这么叫他，车队卸货区那个棕色头发的男哑巴，平时不说话，真的说了不一定怎么气死人，就是声音还挺好听的。

年轻嘛，女alpha和男OMEGA，那天两个人坐在货车后面，解了渴她突然有心情逗他，不还他水壶，想看他来不来抢，厄尔希没吭声，像是不打算陪她闹，像是纵容爸水都给她。

他一点也不生气，她知道他应该还比她累，疲惫，干渴，但他现在甚至算得上表情柔和面对她，说你要喝就你喝，卓娅鬼使神差的心里就漏了一拍。

卓娅拿温柔，一向很没办法，特别是这种表面看起来对谁都不温柔的人。

等莱格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她有天巡逻的时候拖着腮帮子问老头儿，跟男OMEGA过发情期要准备啥啊。莱格特哼着小曲儿开着爱车说我怎么知道我一老单身alpha，开出一阵儿才反应过来这小王八蛋说什么说什么，坏了坏了猛一个急刹车转头问你把哪个男OMEGA糟蹋了？？！！我就说你以前受伤都没人管，现在胳膊额头上怎么又是绷带又是邦迪的！！？

厄尔希的急救箱现在放到赫罗房间去了，很久没人去用。

卓娅说不上来他走了这么久，辛迪加有没有变好，但是她觉得，钟声，越来越多人听到了。

她一直在敲一口钟，她用血肉的拳头，身躯，去敲这世界上最哑的钟。

最哑的钟，在最用力的敲钟人手里，她的力量已经那么大，那声音还是那么哑，好像这个世间没有人会听见，但厄尔希每一声都听清楚了。

包括那场没人知道的教堂钟声。

莱格特在确定卓娅既没有强迫omega，这个omega也是车队的，算不上别人家的之后，老治安官说小卓娅，遇到喜欢的人还是要清楚大胆告诉他。于是她让厄尔希开车到郊外一个荒废得只剩几面墙的教堂，挺远，也不知道卓娅怎么找到的，开到傍晚才到地方，夕阳下的废墟庄严凄美，厄尔希看教堂正面那堵岌岌可危地挂着一口钟，绳子早就断了，自然地想下车侦查情况，就听见身后女alpha短促低吼了一声；“坐回来。”。

他回头，卓娅又不说话了 ，也没看他，过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问他。

“你知道婚礼上应该敲几次钟吗？”

这当然也超出厄尔希知识范围了，而且不管婚礼上传统该敲多少次，那口钟，卓娅只响了一声就哐哐铛铛掉下来了。

教堂坍塌得更彻底了，但新娘可以吻新郎了。

真好，年轻的时候那么糟糕，那么狼狈困窘，充满恐惧的日子里，偏偏有你。令人感到害怕的，年轻时候在街头当小混混的记忆，那些故人的脸，好像还是距离卓娅越来越远了，仿佛一不留神就要化成冬天呼出的一口白气，夕阳里温暖的影子。

他们一生不服从命运，不服从压迫，不服从挫折和灾厄，却都愿意，服从那天无人知晓的钟声。那是莱格特死之前的事了，后来卓娅孤身一人袭击那个组织据点，受重型狂厄武器所伤，被感染同时觉醒了异能。

她活下来，带着战纹走出来找到他，车队从此，成为了军团。

“妈妈，你醒啦？啊，别把你的手放到方向盘半米范围内哦······真的会炸车啊·····”

少女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回来，是她在开车，也是她在释放异能，淡紫色的眼睛明亮如冰，浅棕色的头发落在肩上，刘海颜色更白，但侧脸看上去简直跟卓娅小时候一模一样，没那么瘦骨嶙峋，脸颊看着软软的，表情严肃也可爱，她每次能出mbcc都挺开心，因为机会不算多。这辆巨大的装甲战车是战场上的堡垒，开动它要相当的力量，但难不倒这个孩子。“力气应该不是她的异能，她只是比同龄人力气大。”艾恩在反复的观察后下个这个定论。

“老大！她能学会开车诶！这孩子这点不像你！太好了！”赫罗对她第一次开动车的壮举大加赞叹的声音历历在目。

“你休息会儿，我们快到家了。”这是回管理局的主干道，女孩目视前方熟练地调整方向盘，载具杀手看了一会，撑起上半身，使劲儿揉了两把女儿的头毛。

（2）笑话

卓娅其实没机会听到那些话。

厄尔希在奇兰广场里说的那些话。

“别再碰她了。”“这里还不配用她的命换。”“团长，她就交给你了······”你也没合适的机会转述，但也许听不听到，结果差异都不大，你不说她也知道吧。她其实很明白他，没人说得清楚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他被白逸薅出来的时候连一向扑克脸的赫卡蒂都觉得见了鬼。

后来嘉年华的事件都远了，你看着卓娅拿一根手指点着还只会爬来爬去的厄莉娅额头，把她推开，但在她再次爬过来的时候没有阻止。“我现在可不喜欢太喜欢我的人，小家伙。”她没什么说服力地对厄莉娅说，于是你想起厄尔希还“活着”的时候，艾恩说他肚子里怀着厄莉娅五个月了，但你觉得五个月？瘦成这样是怀孕五个月？表面完全看不出来，真的有个孩子吗里面，局长实在是太想摸一摸了，甚至愿意摸一次付180个异方晶。

“别摸他肚子。”卓娅提着你后领把你拉开。“小孩会跟着人手掌心的温度转圈，那样脐带有几率会缠上脖子。”

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熬夜苦读补习育婴大讲堂吗？

“你自己都能忍住不摸一下吗？”

“我不摸啊。”卓娅有点心虚地移开眼睛。

“局长，你们都是女alpha大概不清楚，omega前几个月不显怀都正常的，肚子真的大起来，本来就是后期的事情。”安跟你解释，辛迪加能找出做产检的地方多不容易，军团和彼岸，艾恩跟卓娅能坐下来好好说两句话更是意外之喜。

虽然也持续得很短暂就是了。

“卓娅当时醒了之后发现你爸爸一直没醒，就带到我这里来，所以你是唯一一个，在彼岸出生的小孩。”艾恩忍住了没讽刺一下到那个时候都不知道自己omega怀孕的卓娅，毕竟当时遍体鳞伤状态还很不好的军团长，看起来明明路都走不稳，却让人觉得绝对不会倒下，她抱着的那个男人苍白得像一张纸，呼吸微弱，但是平稳。

那个最骄傲的，从来不怕死的破坏化身就抱着厄尔希，站在艾恩面前。

说求你救他，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本来挺惨的，但后来聊起这个局长总会补充说：“艾恩当时从检查室出来，表情真的绝了，就那种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本来我们都挺严肃的，结果她检查了出来，对卓娅说，你说的不知道他怎么了，是指不知道他怀孕23周吗？”

“我来我来我接着说！”海拉立刻接话，大哥不在，跟大哥孩子说大哥的笑话多么快乐，海拉手舞足蹈“然后艾恩她看着卓娅愣在那里，还补了一刀问她，虽然这个男人身上标记是你的，但有考虑过可能孩子不是你的吗？”

“还有别的alpha在这儿的认识他吗？”

“我······”你虚弱地举起手，艾恩看了看你，沉默了一小会儿，还是转过头继续跟卓娅说去了。

怎么，身板单薄点的女alpha不是女alpha吗，局长委屈。

这个笑话永不过时，每次在mbcc讲起来屋子里都会充满快乐的空气。

厄莉娅这个名字是你在看过的小说里找的，沙丘，圣尖刀厄莉娅，卓娅取名字比你还不行，就用你这个了。你其实花了心思的，厄尔希这个名字你就没找到含义，只有厄尔像一点，古英语，含义是忠诚的勇士和鹰栖息的深林。卓娅当然是历史上有名的女英雄了，都没什么启发性，你找来找去，厄莉娅这个名字就挺可爱的。

不一定要关父母的事儿，小孩子嘛，又酷又可爱就行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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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照片
厄莉娅与很多照片，各个阶段，各种地方，照片里，女孩淡棕色的头发，刘海浅得发白，淡紫色的眼睛明亮如冰，五官跟卓娅像足八分。卓娅说这下她算是确定了厄尔希头发不是在军团被愁白的，是遗传基因就是这个色。
她其实不像他们，厄尔希聪明，坚韧，不擅长温柔却愿意付出和牺牲。卓娅，强大，纯粹，热烈，无所畏惧，是神最偏爱的敢反抗的人。厄莉娅没那么愤怒，也没多少忧郁，大多数时候，她会逃课在厄尔希以前的房车里看书，看电影，在局长办公室陪你加班等卓娅派遣回来，也会捡流浪小动物回来问卓娅妈妈我能不能养。
厄莉娅觉得比起父母，自己很普通，她喜欢跟露利艾卡玩游戏，喜欢坐在最后一排听琼的摇滚演唱会，她没赶上最坏的年代也还没看见最好的时候。
卓娅喜欢捏她的脸，这五官的确跟自己长得八分相像，看到脸就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回来了一样，遗传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许多照片里她都在单手捏女儿的小脸。那么多照片，但在厄莉娅能用常识，认识到“父亲”的存在空缺之前，她没有见过一张厄尔希的照片。
第一张是她在档案室里翻到的，厄尔希的档案不能说属于mbcc，但你收了一份，希望有一天还能用到，她在那里面看到了厄尔希在彼岸的诊疗室，头发散在枕头上，前额白的地方放和自己差不多。闭着眼睛，小腹隆起，档案里没有记载别的，但她知道，自己活下来了，他没有活下来。
“你是在彼岸出生的嘛，这是安把你抱出来的时候我给你照的，你看，好小~这张照片是局长和我去接你回米诺斯~”海拉做了一本大相薄，每年生日都会给厄莉娅看，这张照片是赫罗太紧张，差点把你掉地上，这张是卓娅在给你搬床和柜子啥的，局长说生你她不出力也就这些地方出点力了，哪有白捡一个妈妈当的好事。丽莎帮忙重新设计了你的牢房，这个娃娃是奥利弗送你的——。
安是托起她的第一双手，在和平年代，托起你的第一双手也被用来表达对助产士和产科工作人员的赞美，这个年代能出生并且平安长大的孩子太稀少，甚至艾恩在每次遇到她的时候，都会自然地伸出手捏她几下简单的查体，十四岁了，厄莉娅没生过什么病，艾恩推断，虽然人类感染后，禁闭者怀孕生下的孩子大概率会因为污染活不到出生，但一旦能和污染共生，成为天生的禁闭者，反而后天对污染抵抗力更高。
而且也许因为在子宫里就熬过了黑环的污染，厄莉娅是已知最年幼的狂厄级禁闭者，她的能力是“重逢”，从细胞最细微的部分让它们重新链接在一起，能还原大的撕裂伤口甚至破碎的肢体，艾恩推断是她的存在维持了厄尔希的物质形态。而分子之间没有键,主要是通过分子间作用力进行连接，控制这种存在对精准的要求到了极致。
“当然，资料不足，而且她还在第一个生长期，变化非常快，一切都需要进一步跟踪研究。”
“但目前所知，陨石引发下，禁闭者的能力源泉全都来自自己的精神，最强大的那一部分具象化，所以你的内心深处，一定有非常强大的对生命的希望和坚持。”
厄莉娅听进去了艾恩的话，从此有了自己的第一个秘密，她觉得艾恩医生说得不对，她并不觉得自己比身边的人多出多少求生的意志，或者希望，坚持。辛迪加的孩子都早熟，她其实很坚持自己觉得的事，不管别人说什么，她就是知道什么自己有，什么没有。
包括关于爸爸的话，她也并不完全听信别人告诉她，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4）黑伞
小时候的苦恼，常常就因为圈子和世界很小，厄莉娅的身份和存在，甚至不是当局的秘密，是局长的秘密，所以许多年里，你不敢让她离开这里。但孩子总是要长大的，这一点本身就和你们是相反的，就像所有的人都可以回忆越来越远的厄尔希，但她不一样，不可避免的，她随着时间流逝，才能一点一点开始认识他。
你对厄莉娅有时候会偷偷开个小摩托溜出去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已经有段时间了，有人手你还派海拉跟一跟她，后来完全随她去了，丽莎去看画展想带她一起去，伪装了一下你也做主放行。卓娅知道这回事，海拉盯梢的时候都说看见她了。
“你想跟就跟，别走太近啊，辛迪加谁不认识你啊，你走进了那不光看脸这些年我们就白藏她了。”你跟大哥打商量。“你话这么多还放她出门。”“那你不也舍不得这么一直关她吗，喊十二岁的崽开车去战场接你，你最没资格说我你。”“车队的女儿让她开个车怎么了······”底气不足，不了了之。
厄莉娅找到军团据点的301号房间，那是厄尔希的房间，那里没什么厄尔希的东西了，自从她找到后，几乎成了她离家出走散心的据点。她有一点期待能在那里遇到妈妈，也许她可以说一说他。就像她其实找到过厄尔希第二张照片，就是在妈妈的手机里，照片里男人在开车，侧脸看起来冷若冰霜，车里照着温暖的斜阳。
厄莉娅从小到大听的那些禁闭者的睡前故事很多，锈河深处有一位舞姬为了抚慰可怜的亡灵跳了二十三年，扼住了流逝的时间。兔子和狐狸是一对怪盗恋人，带白色礼帽的狙击手子弹长着眼睛，能在高空的飞机上射中地上的目标。辛迪加最后的黑帮老大站上过奇兰广场最高的雕像顶，背后长出怪物一样的魔翼，是辛迪加最传奇的女英雄。
黑斗篷的死神和打着黑伞的男人，遇见一定要逃离。
“一定要小心打伞的黑衣男人，他们戴着面具，会夺走人类的欢乐和宁静，千万不要跟他们说话。”这个故事局长给厄莉娅讲了很多次。
后来她在红隼俱乐部平台上注册了个账号，潜水，主要看点辛迪加旧日八卦，才感觉故事是真的，故事是假的，舞姬只是个善良的可怜人，黑帮老大的爱人最开始只是物流公司卸货区干体力活养家的工人，一个男性omega在城市里多少得伪装自己，还得比一般人聪明很多才能生活下去，何况他还要养妹妹。城市经济破产后，在拖车厂住过两年，厄莉娅没去过，那辆房车被局长拖回来了，停在米诺斯的地面停车场，赫罗还在那里养多肉植物，厄莉娅会躲在里面逃课，极其偶尔，赫罗会跟她讲，你爸爸是一个很负责的人，能带面包回家，帮她揍欺负她的混混，一般的街头混混都打不过他，不一般的街头混混只有一个，她老大卓娅，也就是你妈妈。她没说过他一个人在车队，干两个人的活，有一天为什么失去了左腿。
故事是真的，故事是假的，当她熟练地从军团据点的铁栏杆轻盈翻下来发动摩托的时候，车头灯照亮路口打着黑伞的男人，无声无息，像是被照亮的时候猛然出现的鬼影，他看见了她，仿佛看见鲜血的野兽，看见神明的疯信徒一样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
湖底的蓝衣舞者，魔笛手一样能把所有人的心带走。
手心捧着宝石的女伯爵，被引诱的人会变成她宫殿里的动物。
听话的孩子不要靠近锈河，废墟的怪物喜欢血的颜色。
打着黑伞的男人，遇见一定要逃离。
故事是真的，故事是真的。

（5）拱手相让
“车队里老人几乎一眼认出来他是个OMEGA，可实在喜欢他那种一个人干两份活的老实人，我这种地道的辛迪加混混，打架斗殴还不会开车，都说我要不是个alpha早混不下去了。”
“本局长算是听明白了，要是没狂厄武器那些事，迟早也要拉你俩凑对吧！”你拍她的背，其实是想缓解自己喉咙里隐约的苦味。
那个男OMEGA似乎没多少故事留下。
广为人知的军团，是以车队为特色的，配备了许多重武器的黑帮，如果卓娅是最重要的武器，厄尔希就是开车把握方向盘那个人。
不能说你没看出来他俩之间很特别，奇兰广场上，你想找东西稳住卓娅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问厄尔希来没来过，任何可能唤醒她的东西，你直觉就是那个异瞳的男人。
其实局长你还是后悔，那时候自己还不是老奸巨猾的黑心典狱长，没有卑鄙到去骗去偷给厄尔希上个枷锁。
后来那些跟卓娅喝酒的晚上，你们聊起在黑环的环境，那辆一直奔驰的车。卓娅说，她以前觉得：“别人有珍视的人，有想要的未来，我看不见的这个世界的好，全在他们眼里，我想帮那些人。”你忽然理解了厄尔希，他也是个绝望的人吧，才会把卓娅放在他自己前面，把亲人放在自己前面，其实也是种自我保护。
但不同于卓娅的，无论遭受多少挫折，见识多少阴暗，厌倦，疲惫，只是割舍不下爱这个世界那种像是余烬一样隐约，有时死灰复燃，化作烈火燎原的感情，厄尔希坚定，稳固，从没放弃过爱她。
卓娅说当时莱格特问她，“你有了能托付的人啊···看来我走了以后，你还是遇到了些好事嘛。有不错的人吧？”
“一个有脑子的······还不少。”她笑了，能托付的人，托付后背，托付一切，她立刻想到的那个人。
后来她才知道，在她回答莱格特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个有脑子的人，其实就站在她面前。
那个时候，他就把她托付给没有开枪的局长了。
那个时候，他就先跟她道过别了。
“你有了能托付的人啊···看来我走了以后，你还是遇到了些好事嘛。有不错的人吧？”
“······团长，就交给你了。”那是他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迈过你，再也没有真的回来。
卓娅一直觉得，她是腐朽的一部分，她要孑然一身，要有一天消失不见，她成功拒绝了那么多联系，还是没能拒绝向她走来的厄尔希。
真奇怪，厄尔希一向是最顺着她一切意思的人，她一向是决定的事谁也挡不住的人。
唯独要离开这个世界这件事，他把她留住了。
不顾一切，胜得惨烈。
她不是没努力过，越绝望，她就越跟厄尔希打哈哈，她再也不提他们私人的感情，发生过的事情，可厄尔希是谁，他立刻换上比卓娅还要无情的嘴脸，每天开口你是军团的军团长，闭口军团长的战斗就是军团的战斗，卓娅简直没脾气了。每天早晨扭头看这床上这个人的脸就安心，虽然精神隐隐约约她希望这个人走远，离自己越远越好，带走赫罗也好，包括广场那天，她说你不要来，他没回答，眼神不悦，是在说你就算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你还要多说一句，干什么呢。
“你还记得军团刚成立的时候，我们的约定吗？”
“我给你力量，你给我情报，我要铲除旧的一切，你要一个新的未来。”
然后两个年轻气盛的女alpha和男omega当晚就昏天黑地地干柴烈火到一起去了。
她带他做过那么多和军团无关的浪漫小事，半夜的温热毛巾，清晨的咖啡，郊区教堂只响了一声就砸下来的婚礼钟。
如果再有，再有一点点希望，活下去的动力，再面对未来的勇气，是不是就不会疏远他。
她不该想要先走的。
“约定实现了，那个腐朽的辛迪加已经被打成废墟，我的战斗很快就能结束了。”
“接下来到你了。”
“已经不需要军团了，厄尔希，让大家回到车队吧。”
“即使我不在，你们也能战斗下去。”
她一直希望他是能继续走下去的那个，他一定可以，她也知道那应该是最后的机会跟厄尔希说话，但她不知道，原来要先走的人是他。
“如果你只能战斗，那就永远战斗下去······我不会让你逃走。”
我不会让你逃走，过去十多年了，厄莉娅都长大了，卓娅忽然明白厄尔希的意思，我不让你逃走，我不会让你走。
别走。
别从我身边离开。
那就是厄尔希的表白了。
那时候她怎么说，对了，她拿赫罗来当挡箭牌了，她有太多挡箭牌了，军团，赫罗，辛迪加，当局。就算她说“没事的，厄尔希，战斗已经结束了”的时候。那个点燃深坑的夜晚，火光冲天，群星荒原，她眼睛里全是毒燎烈焰，战斗是刚刚开始。他太清楚她了，甚至哼了一声懒得戳穿她了——那个时候你已经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吗，厄尔希。
“开车，我跟你回去，你知道该怎么走吧。”
你打算过和我一起回头吗 。你有可能，在为要我回去的地方没有你，而为我难过吗，厄尔希。那个男人只是笑了笑，说知道，但不是他带你走了。
这么多年，卓娅慌忙回头，看到他已经在车外，在道路中央微笑的画面，已经在梦中重演了不知道多少遍，这么多年。
每一个梦境里，车都没有停下来，她向前奔驰，离他越来越远。
他为她开路，为枷锁开路。
他把一切都赌在局长身上，把她拱手相让，就像卓娅本来想对他做的一样。
把干净的世界和新的未来，拱手相让。
原来这么痛啊，被拱手相让。
卓娅撕碎最后一批死役，皱着眉头甩手，她不知道今天怎么忽然想起这些。
明明任务结束，没有伤亡，澈已经开着车过来接小队了。但不安还是挥之不去，明明站在大路，战斗已经结束，厮杀的直觉警铃大作，锋利的刀刃护甲蠢蠢欲动。
仿佛深感走到绝处。
刚刚的话又从耳边穿过。
“我们回去吧，厄尔希。”
“带你回去的人，不是我。”
三千个世界无数的真夜都碎在同一个句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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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睡前故事

摩托第二次鬼打墙一样回到原地，厄莉娅知道，这样是跑不掉了。

感觉不太愉快，但说不上恐惧，厄莉娅熄了火但没有下车，这辆摩托是白逸的宝贝之一，凶光锃亮像一架武器，开动的时候整个人都需要俯下身去，如同潜伏的野兽缓缓昂首，她骑在摩托上挺直了腰，迎着对方的视线，冷漠地看回去。局长说感觉打不过一定要先跑，就像在局子里走丢了找不到大人就呆在原地，发会儿呆，等着你妈找监控总能看见你，原则性问题。

  我可是跑了的，不算没听话，厄莉娅想。

“别紧张呀，我只是一个努力工作的可怜人，想和你说说话，你，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孩子，任何东西，你值得，值得······”

  那个高瘦男人举着黑伞，就像多年之前他俯视污染笼罩的奇兰广场，他站在车灯照亮范围的边缘，欣赏她像是欣赏笼中小兽，久违的奇迹。

“滚。”少女薄薄的嘴唇轻轻抛出一个字。

‘我就是你’‘能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是世界上最大也最容易被戳穿的谎言。其实大家都清楚你想要的，常常不是正确的答案，你想要，这个不用实现的事实就是意义了。

  “但不论你做什么，也没有人能代替你定义你想要的，没有人是‘你’。”局长的睡前故事到最后总是换种语气结尾，就是在告诫了。

  别让他带走你，那不是你。她明白的。

“看来你知道我——也对，我和你不少长辈，算得上熟人了。”男人收敛了一些，但那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并未减弱。“让我们也来熟悉一下吧，把这当成一份礼物好吗，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警惕起来，厄莉娅告诉自己。几句话只是很短的时间，绝对不能失去冷静，当年发生的事她并不清楚，但她直觉这个存在就是她睡前故事里的鬼怪，丧钟，这个人和自己父母，和局长面对的黑环战争息息相关，绝对不能失去冷静，因为她面前正站着一个臭名昭著的陷阱。

“真怀念，那天奇迹降临的美景啊，你也想看看吧，你的母亲可是那个神最偏爱的，敢于反抗的祂的人啊。”

“而你的父亲竟然有本事骗了祂，他可是第一个。”

“让我们也熟悉一下吧，辛迪加结出的年轻种子，让我看看你真正的能力，我会给你一份礼物的。”

“保证你喜欢。”

男人散去了，黑色的延误旋风一样卷起，扭曲了周围的事物，紫色的光芒和成簇的尖刺从四面八方破墙而出，厄莉娅挡住脸的时候想要尽力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一片漆黑，就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坍塌的天花板外是紫色火光笼罩的天空，废墟里地面碎裂柱子坍塌，她正在巨大的其奇兰雕像顶上，周遭破败扭曲，一如当年。

  有人正把她包在怀里，轻轻摇动她的肩膀。

明亮如冰的紫色眼睛和异瞳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高兴，但又像是委屈，张嘴想说什么话，张嘴只是一下呼吸，眼泪却自顾自大颗大颗划过脸颊。

不会认错的，就是他，不是假的，他抱着她，他在关切她。

卓娅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她爸爸，提到也直接说厄尔希，不会说你爸爸。更多的时候，她只是看见她在端详自己，透过自己端详另一个人。记得十二岁，一次开车走辛迪加边境到砂海的路，只有她们俩就当一支小队。甚至不能说有路，简直可以乱开，结果迷路了，跟卓娅一起点篝火吃饭，砂海的星空一向美丽魔幻，卓娅点了支烟突然问她，你觉得你成为我跟厄尔希的孩子是偶然还是必然？她当时在热罐头，说必然啊，一点犹豫都没有。那我们迷路在这儿过夜是必然还是偶然？必然啊。

回答得快，没想很多，就是因为喜欢。

喜欢做你们的孩子，喜欢跟你迷路在这里烤罐头吃，没有理由，也喜欢，没有见过，也喜欢。

他的名字叫厄尔希，一双颜色不一样的眼睛，和她相似的头发，左腿是金属义肢，冷静，严谨，异能是精准爆破，总觉得是不是跟自己有点像呢，他留下的东西太少了，在人间的痕迹太少了，很多人都很怀念他。

也许很傻，但这么多年，她长大，一点一点凑出形象的那个人，一直都很喜欢，越来越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他。

喜欢爸爸，从她知道他的存在开始，就喜欢他。

（7）王车易位

丢了孩子的父母能有多着急，局长这下子是知道了。

“局长，卓娅看起来都比你冷静。”海拉看着在办公室里急的不停兜圈子大呼小叫，自言自语的局长，对比在一边视频通讯另一边巷子无声看现场的卓娅和白逸，对比惨不忍睹。

  “她！！她是冷静，厄莉娅跟她对练，那动作，huo！我看她突然让孩子下拳击场坐一会儿还去给买了瓶果汁，我问才知道打嗨了，孩子肋骨断了让去旁边自己治愈着长一下她是冷静啊！我们厄莉娅，你知道的，从来不主动挑事的孩子啊哎呀，都是别人招惹她，我就不该让她出去乱跑，海拉啊——海拉——”

“哪有那么夸张小打小闹的念了几年了，再叫你给她把通讯掐了。”卓娅在巷子里摁自己的太阳穴，她不是不烦躁，只是现在的她跟十四年前比起来已经不一样了。

  巷子里只有高度污染的晶簇尖刺散发着不祥的紫光，一辆倒在地上的摩托车，这种程度的污染，空气里都残留着扭曲的阴影漂浮着。她们都知道是那个男人来过，少女就是在这和他遇上了，没有少女留下的打斗痕迹，说明如果不是她们的对峙没发展到打斗的一步，就是还有什么没在这里发生。

“她是启迪禁闭者，想想哈梅尔，就算最坏的情况，遇上黑环实验，状况也不会像你那么糟糕的。”作为当年在奇兰广场把小夫妻薅出来的当事人，白逸拍了拍大姐头的肩膀。

视频内外，你和卓娅内心却更沉重了。

厄莉娅并不完全是启迪禁闭者。

“其实把她定义为启迪禁闭者并不准确。”艾恩和你们很早就发现，在她四五岁展现出一些自主操控异能的行为后，有一次浊暗之陷因为时间太长，几轮下去你们太久没回局子，她找不到卓娅，睡觉呜呜哭，结果儿童床莫名炸了个大洞。

“这是她干的还是厄尔希干的？”

  赫罗看着墙上的洞没头没脑地喃喃。

“可见她的异能并不是一种治愈的能力，或者可能治愈只是初级阶段或者形态，能力本身是对极小的分子间联系精准的控制。”

“也就是说，依照这种能力运行的方式，效果是‘重逢’也可以是‘撕裂’，甚至更多。”

声音的本质是震动产生，爆炸则是在周围介质中造成高压反应，以及状态变化，都是精准的控制力，但和厄尔希不一样的，是控制的灵活性，和暴发力的程度。

“就是，我可以用王车易位。”厄莉娅接着艾恩的话。伊琳娜教会她下棋那个下午，纯属无聊，毕竟国际象棋在mbcc算是老年人活动，奎恩集团老板在mbcc也找不到棋搭子，想抓孩子来凑数，也只有厄莉娅听话点。王车易位，是一局里双方都有一次机会同时移动两枚棋子，互换两者目的，是为了将王转移到安全位置保护起来，让车投入战斗，本质是一种反转，亮出底牌。

“可以这么说，当敌人把你当作攻击性不强的‘车’进攻，一个人就可以彻底转变局势。”艾恩喜欢聪明小孩。

“但是打不过就跑。”局长适时插上一句大实话。

局长现在无比希望孩子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8）十字架与活标本

“动物标本剥制术的核心渴望，是对奇迹，美丽，奇观，秩序，叙事，寓言和纪念的渴望。”——井培瑶

从几乎一无所获的现场离开后，卓娅没有回mbcc，而是去了新彼岸诊所，等消息。

其实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找到帕尔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黑环爆发，是能有消息，到那一步，凶多吉少。

  还是该再藏几年的，等她再大一点，保护她，这么多年，成了心魔一样，真到了今天，反而冷静了一点。

  该来的还是来了。

很久没这样动摇了，这些年这样的时候她选择来这里，在彼岸地下深处地板上研究室坐下来，不说什么话，就那样呆上一个钟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像没几个人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在与fac合作后，新彼岸诊所物质条件得到了应有的保障，原有基础上全面扩建，虽然艾恩从未表达，但这些年她的狂躁易怒很久没发作了。

  低温环境里弥漫着冰冷厚重的白气，灯光微弱柔和，躺在无菌舱里的男人，像躺在铺满白花的棺椁里。

凝望死地，不只要睁开眼，还要把死地留在自己面前。

无论如何，把你留在我眼前，一分一秒，一丝一毫也好。

厄尔希的身体在她记忆里总是那种清薄白皙，体力劳动留下的那层肌肉也薄，穿了很久的皮质长外套整个人总是显得很肃静，看着更瘦，棱角突出，但那张线条锋利的脸摸起来倒挺柔软的。仔细看他其实在呼吸，这个无菌舱结合了白匣的技术，黑环影响时间的相关记录是哈梅尔在湖底停滞的二十三年，这个人造的无菌舱运行十四年了，艾恩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少时间。今年其实是个特殊的年头，厄莉娅十四岁生日，赫罗就是在这个年龄失去了厄尔希，她昨晚等着十二点对侄女说生日快乐，小时候那样抱起她，抛了好几下。

“大人保护小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出生了，我才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生日快乐，厄莉娅。”

现在的厄莉娅和当年的她差不多高，但并不那么在意身高的事。可能是妈妈还有小姑姑都是身高突破180的力量型美女，厄莉娅觉得局长这样身板也没什么不好，除了出门散心，她喜静不喜动，看书一坐四五个小时，从小和卓娅在拳击场上对练是一种习惯和她跟妈妈的相处方式，虽然越长大越全靠卓娅拿家长的身份在威逼利诱。

卓娅以前觉得，不管一个人的存在多么美好，都可以轻易被死亡抹杀，被狂厄扭曲，她清楚这一点，死亡和被害，对人类来说，这在物理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常常不用那么麻烦。可她在这里看了厄尔希这么多年，他在这地下睡着的时间已经远远长过了他们清醒地走在地面的时间，可还是和第一天艾恩带她来这里看到他一样，她就算这样看着厄尔希，难过，因为难过所以不去触碰，但依然能感到看着他，一切迷茫烦躁潮水一样像身后退去，世界单纯，一片明晰。

厄尔希对她来说是什么，那是在他睡着后卓娅才清楚的，是她需要他。

他需要她的英勇无畏，和她需要他的细致坚韧一样多。

卓娅一直不知道，厄尔希为什么没有告诉过自己他，他想要它吗，他想过名字吗，他想过要跟她一起抚养它吗，他那天是决定放弃这个孩子的生命也要来广场的吗。从奇兰广场回来后的六个月，她听了厄尔希六个月的心跳声，在那之中比他慢得多的另一个心跳，就是厄莉娅。

除了最开始短暂的好时候，他们其实没有多少时间给所谓的爱情，也算不上一见钟情，最初在一起时就很平淡，后来的共通点则是追求辛迪加所谓的未来。爱情对他们来说都是遥远的，但这种需要，太深刻了，一起见过了最糟糕的生活本质依然坚如磐石却相互缠绕，在卓娅意识到之前就广泛地扎根在她看到后或看不到的角落。

也许在完成人生大事上，轻盈地一带而过，完成一些其实决定了余生伴侣的承诺，也算他们的共同点吧，理由很多，没有理由也会选你，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如果爱情不行也有别的理由和你绑在一起，在一起就可以，都能达到目的。

反过来也一样，和你在一起，就相信能走到最远的地方，做最不可能的事情。

“只看星座你俩不是很合适的一对。”观星者在一次任务途中为她占卜。

不是很合适的一对，一动一静，习惯和做事方法是两个极端。“摩羯是土象星座之王呢，他本人也很有谋略，非常沉着吧。你这种火象星座里最霸道的，生命运行轨迹本来完全没有交集，王不见王嘛。”

“所以她找到她对象全靠世道乱了？”局长大呼不公，有些人因为世道乱了失忆，有些人因为世道乱了找到原本遇不上的对象。

“哎呀局长，虽然个性都很强，想法也都很极端，但这本身就有很容易相互吸引的性格特征嘛，卓娅女士这种独当一面熠熠生辉的星运，配合他这种责任心极强，具有冷静思考的判断能力，耐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的人，非常适合一起白手起家呢。我的预言结论是，倘如婚恋将会很和谐，不愁吃穿且幸福的一对。”

“而且该相遇的人，在每一轮星轨上都会相遇的。”

“不过你让我占卜的这个人，很特别呢，我看不到他究竟在活人的领域，还是在星辰的故乡。”

“他在这儿。”卓娅眼神似乎暗了一瞬，半开玩笑直指自己胸口。

“愿星辰指引你们。”砂海的危险观星者从善如流地笑了笑。

你再次感叹砂海里无尽的秘密，观星者说的真准，个性都很强，而且想法都很极端，一个明争，一个暗斗。佛挡杀佛气势如虹和三思后行忧郁严谨，本来是很不协调的，但是涉及到生命中最重要的目标却高度一致，当然会对彼此心有所动吧。

“祂把你造就为狼，但有人会把你拉回人间。”

拉回人间，厄尔希这种人，说起来也霸道，和卓娅的霸道不是一种，卓娅其实也很懒的，不愿意多想的举手间就敲碎了。他看起来冷冰冰的，站在卓娅身边有时候好像让人觉得好像不在，定睛一看又总是在那里的，像年少相识多年未改的结发妻，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关系里沉淀着很深的柔软，还有身边时间里的厚重安静。他实际上能对她好的事情都做了吧，尽力了，尽力到无法再留下，顺着她，不管她，其实绑死了她离不开，深深在底的暗河，地面兵荒马乱再多风雨，有他的地方她总能冷静，呼吸，拥抱，吻，熟悉他，身体味道，深入的讯号，呻吟沙哑，腰抱起来实在，美妙。

厄尔希，辛迪加的孤儿厄尔希，涅槃车队的工人厄尔希，军团的二当家厄尔希。

我的厄尔希。

祂把我造就为狼，但我最终，不愿再逃离有你来过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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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小狼мой маленький волк
我的小狼，这是卓娅最开始夸她的时候会说的称呼，往往是在训练室里，用她民族的语言说出来，那种语言在辛迪加不多见，像脆弱轻薄的雪花，飘散在异乡族裔们的生活短语和对话里。
审查室算是一个你们都熟悉的地方，你咬着拇指紧张地看着你对面失而复得的小狼，她坐姿倒是挺自在，看到她全须全尾地回来本来你就该放心了，那一瞬间你甚至还想骗自己也许这就是个小事情，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反正局势早已不像当年那么紧张，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她接下来说的让你知道，旧日邪恶，像个恐怖的老朋友，从未远离你身边。
审查室的灯光照着少女平静洁白的脸，前不久你们在新彼岸诊所地下研究室发现她的时候这小崽子可不是这副酷酷的样子，她抱着刚迟迟不醒来的厄尔希，不断地重复着我明明带你回来了我明明拉住你了死活不肯撒手，直到看着厄尔希睁开眼睛摸了摸她的头。
卓娅和你就站在她身后，你看着厄尔希把终于安静下来的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和卓娅四目相对，十四年，在他身上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他们都没有说话，你看不懂卓娅的表情，只觉得无声的喧嚣在你面前咆哮，却像风暴必然平息一样，开始就已经确定结局是原谅。
原谅你胆敢为了救我送命，还有什么比这更像情话的东西。
“所以你就直接把那个梦境撕开，然后就发现躺在彼岸诊所地下室的无菌舱，你吓了一大跳，不小心踹飞了无菌舱的盖子，触发了警报？”你们已经在审查室坐了一段时间了，你不确定兰利是否还在观看你们，但你知道，你在拖延时间。
她点点头，贴心地加上了一句解释。
“就像撕开薯片袋子。”
真是狂级的回答，应该没有人这样描述黑环污染汇集造就的幻象。像她成长期给你的印象，一个入夜新元年后环境下成长的一代普通小孩，但狂级。
神说，要有光，光便洒满人间。狂级说，要回家了，便撕开薯片袋子。
“你说你睁开眼睛就和厄尔希在一起，你们身边的环境，是十四年前的奇兰广场，他，他一直在那里吗，被困在那里？”
“——不，他，他跟那个世界是一体的，他能影响那里，直到我把他和那里分开，他给我看了那天发生的事，他记忆里的，我看到你，妈妈，白逸，但我也能知道你们早已不在哪儿了。”那里还有人，但她分不开，她心乱一下，没说出口，但小狼总是擅长找回自己的节奏和思绪。
“你能再描述一下你们在那个地方的经历吗。”
“就是我一开始说的那样，我们，他大致让我说了一下就开始找办法，要让我离开那儿，我们根据你曾经逃出去过的经验，需要枷锁作为契机，找回自己内心的倾向和道路，把这个世界撕开。”
这是你能猜到的，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群体无意识失控的情境，帕尔马想要控制她，必然试图了解厄莉娅的内心，激发她的渴望。
“但那个时候，我发现，我没有一定，一定想去的地方。”
末世和黑环危机存在多年后的世界，千疮百孔的土地上，盖着破破烂烂的平静，许许多多变化，依然让新生的一代觉得复杂，身不由己，百无聊赖，好像什么都有意义也没那么有所谓，到哪儿都可以。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要求，那她想要平静自由地度过一生。
改变恶的环境，人的固有美德才会生长，但在那之前，人还要先得到自由和信心。
你最终没问出更详细的情况，“你们后来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面对这个问题，审查室里十四岁的少女只是对你沉默，或许也在提醒你，他们的回来本身就是结果。
“新人，告诉这个孩子，她怎么用异能，把那个十四年前就死了的男人带出来的，现在，让她在这做出来。”耳麦里兰利的声音响起来，你一阵头大，厄莉娅的异能除了重逢之外的运用形式，你跟她约定过只在练习室里用，绝对，不对着活物使用。
“那些上庭来的人想带走我和他吗？”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表情变化，小狼规范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你可以告诉我的，你告诉我比别人说好一些。”她用那双明亮如冰的紫色眼睛看着你。
“没人能带你走的，只要你不愿意。”你认真地回答她，“但我希望你能，展示一下你把厄尔希带回来是怎么做的。”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在问你确定吗，随后她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你的要求，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游走了一下，然后墙壁像梦境一样开始“消失”，仿佛像素世界开始一排一排被删除，墙体外部的金属表层消散后，迅速暴露出水泥，通讯装置，内部线路，节点断开的那一刻灯光熄灭，应急灯恐怖片似的红光闪烁着亮起来，MBCC审查室堡垒一般的墙体层层在少女的注视下层层消失，直到兰利和她中间无遮无拦地四目相对。
“如果你不停下，下一个被撕碎成虚无的就是我吗？”特务头子还挺兴奋。这个老狐狸并没有跟你计较你藏了什么，你认得出她那种捡到宝的表情，那个表情，往往当局也许又要招人了。
“我们能谈一谈吗?”墙壁随着兰利靠近的脚步在她身后恢复如初，当她站在你们面前，电路接续，白光亮起。“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事。我想参加军事学院，明年第一批禁闭者学生的特招考试。”那是迪蒙呆过的地方，曾经声名在外的FAC特遣部队队长。你想起来，迪蒙对年纪偏小的禁闭者抱有相当的善意和耐心，何况是在这儿长大的厄莉娅，但她之前为什么从没谈起过这个打算，这不是一个小决定。
是036， 一个久远的名字闪过你的脑海，如果她真的看到了奇兰广场那天的事，那么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只有036。
“就算现在政策松动，那也不是个对禁闭者友好的地方，小家伙。”兰利依然在笑，这算是她的一个可怕之处吧。“那可能只是政客的玩笑。”
“无所谓，我只是有了一些想做的事情。”小狼也对兰利笑笑，“感觉不赖。”
“小家伙，我会期待和你在新城见面。”

（10）纹身
她把厄尔希放在自己大腿上操。
“你在想什么。”每次舔咬过被反复标记的腺体，厄尔希都会发出颤抖的鼻音，女alpha的结深埋在他体内每一丝挪动都让他痛苦颤栗，搅动酸楚的快意。“孩子······”他平复了好几下呼吸才有气没力地向后抓了一把卓娅的肩膀。“她没事——”卓娅咬了一下他耳朵，太熟悉了，从卓娅还是少女的时候笨手笨脚学开车一样笨手笨脚学着陪厄尔希过发情期开始，那个车队里的哑巴男抱着她，高潮的时候双腿违背逃跑的本能去锁紧她的后腰，紧贴到年轻的躯体要融化在一起。
低头耳鬓厮磨的时候她看到厄尔希大腿内侧一个哥特体的名字纹身，一些傻乎乎的青春记忆让她突然忍不住埋在厄尔西肩窝里笑起来，“想什么？”“这个纹身，以前我有钱除了买烟就是交给你……”，就是很好笑，好像那时候起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钱，有人问她，她转过头问厄尔希我还有钱吗？厄尔希总会跟她说你有，但烟钱超了已经。有一次她实在想抽，厄尔希冷冰冰地跟她对峙，用最臭的表情说最难拒绝的话，他拿着钱跟卓娅说你到底想抽烟还是想看我拿这钱去纹你的名字，太神奇了，她一下子就不想抽了，上一秒还心想着烟我必须抽，下一秒就理直气壮地，说走吧我想看你纹我名字！
说到做到啊厄尔希，ZOYA，她记得那四个字母刚纹好的那段时间，他那块细嫩皮肉红肿发烫的触感。
她现在还是抽和他遇到的时候那些烟，她说自己可能就是，过不惯好日子抽不来好烟。厄尔希靠在她怀里闻自己alpha的味道，以前他们都挺急躁，在床上很少有这样好整以暇的时候，现在她风格真是变了，突然得到一个年长的爱人，和年少时的记忆不是一个级别，对方发泄情绪之后，两个星期里能把他玩得前所未有高潮迭起，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出了口。
性体验完全是他俩一起摸索出来的，这种深厚的安全感让他在床上从不拒绝卓娅，哪怕少了左腿的男体在床上常常重心不稳，可怜巴巴的，合拢双腿掩住腿间都做不到，几乎每次都被卓娅把持着操得像个破布娃娃，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求饶，受不了了就一边掉眼泪一边射，生殖腔里一股一股暖流浇下来。
以前不舒服了白天就不理人，卓娅说错了嘛我太过了，他冷哼一声说没有啊军团长你辛苦了，完全没伤害到卓娅反而给她整笑了，连连说不辛苦不辛苦，简直停不下来。现在不舒服也想紧挨着她，就算累也想抱着她的脖子说再做一次吧。
他从来都知道她暴力的原因，因为痛苦无穷无尽，没有人真正帮助他们，就像城市落魄颓靡，当他们在霓虹灯的阴影里接吻的时候，他闭上眼睛知道他们的结局。她花了一点时间也意识到，没有什么足智多谋十全十美的军团参谋，他也只是一个绝望的男人而已，他也只是，她的男人而已。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对我说啊。”
“因为我爱你。”万籁俱寂，终于，终于，她还是听到了他的回答。
一切的一切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为什么对你疏离，绝不联系，为什么离去，为什么不让你离去。
因为我爱你。
也许用爱这个字显得单薄的那种我爱你。

（11）三人行
你没问兰利为什么要了解事情不去问另一个当事人，厄尔希当时就被卓娅带走了，没人想去招惹那种气势下的女alpha，她只跟你说了三个字：“看好她。”这人连孩子名字都懒得提了说完抱着厄尔希就走了，厄尔希倒还回头看了她们几眼。
“这么多年不见还挺想跟二当家打个招呼的哈哈。”当时白逸尴尬地打哈哈，拍拍你的肩膀，你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她什么意思啊，不会全世界都知道你其实喜欢军团二当家多年吧？真是做贼心虚杯弓蛇影，但是他回来了，也行，怎么都行。
厄尔希“回来”已经两个星期了，你什么情况也没问到。
因为他被关在卓娅房间就没出来过。
倒也不难想象他们在做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爸爸？”受伤发呆的时候总是容易回忆往事，其实你并不太惊讶厄莉娅会问出这句话，孩子挺聪明的，何况你为了看到卓娅手机里那张传说中的厄尔希照片，也太努力了，谁也会觉得不对的，悄悄说，这么多年，有人发现，你还觉得有点放松和满足。
这份感情太虚了，虚无到你自己都常常怀疑它的存在和意义。
一旦被问起来，那一刻，又能意识到这份感情其实对你太重要了。
你喜欢厄尔希，一直很喜欢。
“那现在你能给我讲讲对他的印象了吗。”
“啊，就，都是些小事，我特别记得他走路的时候那种金属脚步声。”想看看他被头发挡住的紫色眼睛，想他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的，想他下次要迈过你去赴死的时候，一定，一定抓住他的手。你曾走向卓娅，她被尖刺贯穿，像个困在荆棘丛里支离破碎的雄鹰，垂着头，你想起已死之人的墓碑，之前你最大的恐惧，也是过了这么多年，厄莉娅会那个样子出现在你面前。厄尔希的孩子，你看着她长大的孩子。
“你是不是喜欢我爸爸？”不回答还脸红不是默认是什么。
“有多喜欢？”谁家小孩聊父母八卦不来劲儿的，“去世”的就更没负担了，局长你喜欢了也白喜欢，还不说出来高兴一下。
“就是——我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你，还有卓娅，嗯，尽力改变辛迪加，让这个世界好一点，之类的喜欢。”你磕磕巴巴的回答，希望这个小祖宗多少还是替你保密，起码别告诉她妈妈啊。
喜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多喜欢，就是他不在了，我也想要让他一切如愿的喜欢。
终端突然震动吓了你一跳，一看竟然还是卓娅的通讯要求。
你接起来心里酸一句你们夫妻俩聊得还行啊？喊我干什么。
但你忍住了，一股热度从你脖子一直烧到耳朵发烫。
卓娅让你去她房间，有个忙需要你帮。
“行，嗯，小狼跟兰利在一块儿，但没什么······厄尔希在吗，他怎么样。”
“你能来自己看。”卓娅似乎对你提到小狼那句话嗯了一声。
看，什么，这是能看的，哇，辛酸苦辣一起涌到嗓子眼你听见自己差点把好，说成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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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你做了好一阵心理准备才敲门，结果是厄尔希来开的门，一下子脑子就空了，什么心理准备一扫而空，你话都说不出来。“好久不见，局长。”他声音是沙哑的，穿着MBCC配备在衣柜里那种浴袍，似乎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你低头不小心看到他小腹上的紫色纹身，纹路像卓娅身上的战纹。
“给他上个枷锁。”卓娅在阳台上抽烟，对你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转身。
“你需要这个吗。”卓娅说的话不是一个问句，但你只看着厄尔希。
厄尔希，时光在他身上停滞的厄尔希，你看见他才清楚地知道自己真的，从来没有放下过他。
“我不可能让两个alpha标记的。”你想起那天他开着车停在你面前，那么美，他那一天，你不会让他再经历那样的一天。
“只有让你锁住我们两个了。”
一种酸楚的幸福在你心里升起，凝望死地，是相信，死而复苏的奇迹。
你等到了你的奇迹。

（尾声）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和厄尔希在梦境里的经历，她告诉他自己是在去他的旧房间路上遇到了帕尔玛，来到这个地方，厄尔希皱着眉头摁着她的肩膀。
“我离开了你很久，我很抱歉。”
“但我希望你能离开我，然后，再也不要找我了。”
远离这个地方，远离这一切，远离我。
“听我说，你不需要一个别人，不管是父亲，男人，还是OMEGA，你从来不需要刻意找一个别人。”
我其实听过，我们两个的心跳，在妈妈手机里。
她存了好多，我在你肚子里时候的心跳比你慢。
你想要的不管是爱，还是理解，都能在身边，都该在身边去找，而不是总想着一个陌生人，他不是解药，也不是钥匙，不能控制你的情感，从未在你身边帮助你的生活。
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少女在心里静静地说。
他会说那些真实但刺痛的东西，好像他一点也不在乎。
她为了从虚假或者虚无里，从岁月和故人只言片语的线索里，找到父母的过去，凑出真实的厄尔希真的花了很多，很多时间，以至于当他真的站在面前，她会感动，会哭，会觉得长途跋涉登山终到顶峰。
但她也知道他说得对，在内心这片领域，孩子总会缺少爱的寻找爱，缺少父亲的寻找父亲，真实的，虚构的，被推测的，被满足的，像一个寻宝游戏，想在森林里找散落的一包糖。但一个人其实根本不需要这样，更有效率和更彻底解决问题的不是这条路，这种寻找从来不该指向别人。
放弃自欺欺人，成为自己的支柱，成为自己的父亲，伙伴，同谋，共犯，战友。
永远，支撑自己，站在自己这边，守护自己的王国。
“我不会这样找你了，厄尔希。”她看着他，但我会带你回去的
四年后，厄莉娅想起十四岁生日那天，她坐在新城军事学院教室窗边，以最年轻的一批学员身份参与军事高级课程培训计划，法庭一样的大教室，老学者讲到社会性格是一种形式，塑造人的能量，使人在社会进程中作为一种生产力发挥作用，而父母是主要的社会动因。在坐都有义务全方位的挖掘，了解真实的自己，思想的来源，动机和感受，甚至只觉得根源，fac不需要不稳定的神秘人。昏昏欲睡的下午课堂里厄莉娅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卓娅战斗时样子，是厄尔希开车的侧脸，有的孩子追逐力量，有的始终凝视爱的源泉。
动机，思想，目标都是模糊的，想要他们这样的人也能幸福是最明确的。
她记得小时候，学拳击，卓娅给她手上缠防护的纱布，长大一点，她想帮局长，想去做任务，卓娅说：“你喜欢开车就开车，想出去走走，跟谁来往我都没意见。”她伸手捞起女儿的脸笔直地看进她的眼睛，小时候玩孩子脸颊的动作，厄莉娅还是放松的，下巴放在卓娅手心，听到头上传来母亲有点无奈的叹气。年长的狼王咬住幼崽的脖子，伸出利齿警告，但也只舍得叼着皮毛。
“但是，记住，军团和mbcc的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厄莉娅，不要插手进来。”。
不要插手进来，那是她第一次严厉地警告她，带着护甲的拇指轻轻敲女孩嘴角，有压感，但没留下伤痕。
我现在很好，妈妈，我在找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