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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s and Roads

Summary:

歌手Keith/经纪人Shiro

“Where is the final port, let us no longer voyage?
何处是最后的港口,能让我们不再远航?”
《白鲸》

Chapter Text

要说Shiro从没想过要换一种活法肯定是胡扯。他已经习惯3点睡5点半起,做一小时运动,然后趁咖啡机运作期间清理那些无视时差如雨而下的邮件与短信。西装、衬衫和365条领带,有人说过他像个卖保险的,有人在递咖啡时塞进写电话号码的餐巾纸。那都是过去式。现在他6点醒来头疼欲裂,手机上除了垃圾邮件就是航班提醒,还有多日未见同事发过来的“你还好吧?”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飞机要赶。

Shiro并非天生做这行的奇才,比起言语他更注重事实,比起运气更注重努力,他用了比常识更短的时间签下所谓金牌合约,带出的艺人与组合名字挂在大街小巷,颁奖舞台上星光熠熠,致谢词中总有提及:感谢世上最了不起的经纪人TShirogane。他在闪过不到一秒的镜头中带笑致意。看啊,他他妈的可是和盖茨比齐名。

那些都是过去式。

Shiro在登机前塞下机场咖啡厅难吃要死的核桃贝果和冰拿铁,队伍前是亚洲旅行团,有人可能以为他同是团员,拿着芝加哥地图热情问长问短,Shiro一个字没听懂只能陪笑。耳机里连放油管短视频,从木工雕刻到地毯清洁,过安检时他遇到第一遭麻烦,金属探测器滴滴滴个不停,尽管机场员工专业且快速地处理好突发状况,Shiro还是能看见不远处趴在妈妈肩头的小男孩盯着他的胳膊,兴奋摆出钢铁侠标志性的手心加农炮姿势。

飞机上,他听着垃圾短视频睡着了,被后座毫不留情拍打肩膀弄醒,亚洲大妈递给他剥好的桔子,Shiro不明所以接过,迟钝几秒才想起要道谢。耳机里隐隐交谈声笑声、酒杯碰撞和老式木吉他,有人在唱歌,唱一些普通到没趣的东西。海鸥,风车,牧羊的老人。他吃着桔子发呆,在飞机宣布因天气原因不得不在当地机场降落期间听完整首歌。

天气一塌糊涂,八级大风加大雨,Shiro灰溜溜拽着行李箱趟着水到机场安排的旅馆去,坐了会实在很无聊又很饿,于是出门打算碰运气找家还开业的家庭餐馆或便利店。这次,运气占了上风,他在敲打脸庞的暴雨中隐约看到老旧酒吧灯牌,赶快钻了进去。

小镇子上的酒吧不同于城里灯红酒绿飘散大麻味道的地下室,或人人拿着香槟杯穿着精品西装的顶层露台,屋子狭窄又温暖,满是啤酒和炸鱼的香气,当地人挤在一起闹哄哄看球赛,比赛扔飞镖。Shiro的出现没引起什么注意,他到吧台要了餐点,台上乐队刚演奏完一首歌,得来大片欢呼口哨。吧台里的女人抬眼微笑,问他是不是刚来镇上。

Shiro忙着大嚼炸土豆和鱼块,和对方友好闲聊,飞机迫降,该死的天气,屋子该修,鱼真好吃,都是港口新货云云。与此同时第二首歌开始,急躁的鼓点如陨星火花,台上的年轻人开口唱歌。Shiro十六岁时看了自己第一场现场演唱会,和一帮陌生歌迷唱着歌走到中央公园,差点引起大堵车。他吮掉手指上的油,转头看乐队表演的狭小舞台,站在最前面唱歌的年轻人弹拨吉他,似乎也正好看向他的方向。

“我儿子,”酒保说道,“演出不错吧?”

Shiro曾经在片场外和制片方吵架到开拍前最后一秒,报废一台碎纸机绞碎成百上千封满是侮辱和咒骂的来信,在片方等候室等八小时喝八杯咖啡来争取一个合作机会,跟制作团队熬到凌晨只为在发售期前做出一盘完美的卡带。他曾经把比自己大十几岁却大哭大叫的艺人塞进戒毒所,被打耳光,被愤怒的父母唾到脸上,安慰被前往领奖台的父母抛在后台的小孩,开车跑遍全城找哮喘吸入器,拿着灭火器扑灭浴缸里的火灾,站在婚礼宾客席,笑着看台上人交换誓约。自从在医院里醒来,他就不确定自己还想要那样生活。

“很棒的演出。”他说。

“是吧?”女人满意地笑起来,“那臭小子,得求着他才肯来唱一场……在附近他可挺有名的!其实这样不错,请他又不要钱。”

Shiro在酒吧里呆到快打烊,乐队也结束演出才跳下椅子付了钱,感谢美味的晚饭和啤酒,而后他问能不能找主唱表达一下赞赏之情。

说是后台其实就是个堆满杂物的破旧小屋,说是乐队也不过是有老有小、像幼儿园演出一样各自带着贝斯和铃鼓的普通人,吵闹着终于可以好好喝几杯。Shiro刚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大叫别把番茄酱弄沙发上不然他老妈又要逼他清理,走进去碰上没好气把吉他扔到房间一角、坐下开始抽烟的年轻男人。见到他后对方仍用那年轻、不耐烦、略带沙哑的嗓音问他想干什么。

“只是想来看看,”他说,“今天晚上的演出真是了不起。”

对方瞥他一眼。“你是外地人?”

“纽约。”

“纽约?”对方吐了个烟圈,兴趣缺缺样子,“那你看过的肯定比这要强一万倍。”

“那可说不准。”

“那你肯定就是没看过什么好演出。”

“那也说不准。”

“为什么?”对方往后一靠,伸开两条长腿,他真年轻,年轻又英俊,在这种小地方必定过得如鱼得水,Shiro突然对要把这么个明明可以拥有平凡、无名又幸福一生的家伙拉进漩涡感到不确定,但他按照习惯掏出名片递过去。

年轻人看了眼,哼了一声。“别告诉我你打算挖我。”

“有这个打算。”

“就凭这场演出?”

“还不够吗?”

他被以异常锐利的目光盯了好一阵子,弄得背后汗毛倒竖,在他生活的地方,不常遇到这样的眼神。“你是不是那种倒卖器官的,”对方用不知道是否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骗人上了皮卡,然后割我一个肾。”

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又正色道:“绝对不是。”

“那你就是疯子。”

“我喜欢你的演出,”

Shiro诚恳地说,“我知道如果有更多人听见的话,他们也会喜欢。”

“为什么我要他们喜欢?”

“你不需要?”

“不。”

他叹了口气,拿出杀手锏。“但你家里人可能需要。”

Shiro刚才和酒保聊了很久,得知这是一份即将没落的家族事业,资产负债与将被盘出的地皮。他想,以后没准可以把这段经历改编成电影让这孩子演,嬉皮士小孩拯救破败小镇。年轻人听了他长达十分钟、相当实际的财务报表分析和未来投资方向,沉默片刻,将名片收进口袋。

“你该走了,”对方说,“明天我还得早起,去港口。”

他的背影看上去单薄和孤独,和这个年纪许许多多青少年没什么两样。Shiro叫住他,说至少给我签个名吧,我也算是你的粉丝了。

对方抿着嘴,最终扯了张便签纸,潦草写下名字,和电话号码。Shiro回到旅馆,订了第二天早上的机票。

 

 

“他叫什么来着?”老板眯着眼说。

“Keith Kogane。”

对方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足够热爱这份事业,孩子,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我并不……”

“我让Allura AlTea两年内接了三部奥奖提名,”Shiro严肃地说,知道这些筹码现在不用就没机会了,“我带出MFEs那几个孩子,现在他们在格莱美开场表演。你知道我能做到。”

“你想带这个人也是这个原因吗?”对方用平和,但直白到可以称得上残酷的语气问,“证明你还能做到?”

Shiro垂在身体两侧的一只手会发抖,而另一只不会。他们又在签约和合同金额的事上扯了一会皮,双方最后都谈到令自己满意的数额。“你自己说的不要分红,小子。”对方拿着雪茄乐道。

回公寓的路上,Shiro忍不住开着车就拨通电话:“我谈成了!”

“真的?”电话那一端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他叫道,“我早就告诉过你,Keith!”

“好吧,算你厉害。”对方笑道,“记得买点胡萝卜回来。”

“不出去吃吗?”他打趣道,“我可以请客哦。”

“我都做饭了。”

“你没有像上次那样烧黑我的墙吧?”

“别揪着那事不放!”对面尴尬地嚷嚷,Shiro几乎想象出他脸红的样子,“谁知道世上还有比变形金刚还复杂的咖啡机。”

他大笑,又闲聊几句后挂了电话。两个月前Keith到了纽约,本来他让对方先搬进自己公寓暂住,尽快物色一处好点的租房,但事务繁忙加之两人相处出奇愉快,Keith就在他家一直住了下去。

两个半月前,他接到陌生号码。“我是Keith Kogane,”对方的声音紧绷,但他一下就听了出来,“我们在酒吧见过。”

Keith此前是码头工人,说自己不喜欢海但二十来年都被驳船和咸水包围,习惯了海鸥粪便和被鱼钩弄伤的手臂。他的行李少得可怜,睡觉异常安静,但来这里第一个晚上,Shiro问他睡得如何,年轻人沉默片刻,说这里不会摇晃。

他的歌听上去更像火焰,像吞噬过整片城市的岩浆或被雨扑打仍不能平息的山火。大部分时间Shiro相信努力,但当明晃晃的天赋摆在眼前,不得不承认有些人被无形的光辉眷顾。

他私下做调查,发现对方以前组过的大学乐队还在地方做过无盈利的巡回演出,iTunes上传过几首早期demo,也有现场视频躺在个别油管主的过往播放列表里。Shiro从这一点切入,动用资源开始在互联网造势,Keith要拿去给公司的母带里大多是精选过并重新制作的曲子,两个月来他们各自忙碌,但令人欣慰是Keith学得很快,并从不叫累。Shiro陪着他在工作室编曲,问他怎么学会这些。Keith说小时候有我爸教我,长大了就……自然而然。

“肯定有不少人这么跟你说过,”Shiro靠在椅子上休息眼睛,喝了口纸杯里的凉咖啡,“你很有才华。”

但对方嗤笑了。“有人这么说过,”他道,“但更多是说我也就这样了。”

他回过头看着那沉默消瘦的脸。

“不用可怜我,”对方干巴巴道,“我来主要是为了钱。”

demo制作接近尾声的时候,Keith突然拿了首新曲子,当时Shiro正靠着炉子煮速食意面,对方抱着笔电过来问要不要听听。他随口应了声,让Keith帮忙塞耳机,同时弄了点面酱给对方尝尝味道。

Keith靠在冰箱上,他搅动锅子,听着听着,觉得耳朵里的世界抽离、从此不同以往。十六岁Shiro跑出家门溜去人生第一场演唱会,站在人群中他觉得自己能做成任何事成为任何事。总有些事物给人不切实际、又美好异常的梦景与幻想,多么耀眼,又多么残酷,人终究不能在天空过活。

“是新写的歌吗?”歌曲放完后,他问。对方点点头,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打算也放进唱片里,”Keith说,“不过我想让你第一个听到。”

他并不完全明白这话的意思,想了想提议“用这首当主打怎么样?”对方再次点头,看上去对什么事情满意了,把电脑放一旁帮他摆桌子。

签约的事又捣鼓了一礼拜,最后媒体报道缩减到三位,Keith坐在会议室大长桌一端像往常一样眉毛微蹙,潦草地签下姓名,而后站起来在闪光灯中和老板握手。五年后他就在同个地方狠狠揍了同个人一拳,Shiro则用了很久才得知这个故事。流程都走完,他把Keith拉到一边给他看支票数额。“够给你家的酒馆扩建一倍了。”

对方笑了,总是萦绕在脸上的肃然神情散开,让他显得柔软而孩子气。

“多亏了你。”Keith有点不敢相信一样看着那个数字,又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Shiro拍拍他肩膀。

“别高兴太早,”他故作神秘压低声音,“你可是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成名之路从不是一帆风顺。多年后Keith的访谈会提及这一点。他穿着西装,头发有些凌乱,那是妆造师特别打造、最贴合他脸型与气质的所谓“流浪者性感风范”。他从来不是最健谈或故事最离奇的那一个,只在主持人问起时说,哦对,以前曾经有一次我们开车到半路,有一棵巨大的杉树倒下来把车砸烂了一半。

这里头说的“我们”就是他和Shiro,初期几乎没有团队,两人满世界赶通告,为节省预算换着开车,路上买点热狗咖啡充饥,经常一睁眼发现车顶全是鸟粪。在录音棚呆十几到几十小时,喝咖啡到心脏突突跳。秋夜风冷,Shiro看着身旁年轻人裹在毯子里的睡脸,突然又对把他扯进自己的世界、来受这份苦行生出愧疚,Shiro给对方制订营养计划,让他跟自己一起规律锻炼,连哄带劝让对方戒了烟,为此口袋里总装各式小糖果,看年轻人咬指甲就及时拿一颗递到嘴旁。

他知道私下里自己被如何嘲笑,空怀远大梦想的老家伙,想借机重新上位的可怜人,还有关于他和Keith的关系,流言像污水沟,将雨水和垃圾裹挟而下。Shiro知道Keith也能听到,但神奇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怎么在乎。直到一次听化妆间里闲人谈笑: Shirogane那家伙估计睡过自己手下所有艺人,但看来这次这个格外合他意。

两人在里间对流程,Shiro以为Keith仍旧会皱起眉毛,装作没有听见,但对方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他连忙拦下。

“你要干什么?”

“他们不能这么说你。”

“安心点,以后这种话会听得你犯困,”他把年轻人按回沙发,“习惯就好了。”

Keith甩开他,表情还挺不甘心。Shiro觉得对方想为自己出头的样子鲁莽又窝心,忍不住笑了。

“任何有职业道德的经纪人都不会做那些事,”他教导道,“你平常也要小心,真诚待人,但保持边界。做这一行永远是小心为好。”

对方翻个白眼,“因为我已经卖给魔鬼?”Shiro笑着揉乱他的头发。经过多日相处,会发现这孩子其实直白又好懂,对他好一点就把所有真诚和善意倾囊而出,Shiro对拥有家人的感觉并不熟悉,合作过的人中,只少数几个能令他全心信任,但那也仍有距离。再一次的,愧疚感击入胸膛,他不敢面对一直在头脑回旋的消极声音:假如他做不到,假如他没法给出对方所需要的, 假如他失败了……

然而,所有念头都在Keith走上台的一刻烟消云散。

他从未这样近地看着一颗星。

Keith的第一场访谈,Shiro就在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镁光灯令台上人看不清台下动静,他们则能从监视窗里密切观察、时刻做出调整。那是Keith第一张正式唱片发行后两周,公告牌上他高居前五位,没有mv,没有个人网站,仅仅是官方账号上一些录音棚里的照片和demo剪辑。他们不想太早泄露太多信息,制订了周密、低调但不容忽视的宣发计划。当然,其中最重要一环,是Keith的单曲。

从Shiro第一次在厨房煮意大利面的锅子旁听到它已经过去几周,主持人播放了一段副歌,恰到好处做出称赞,开始询问他创作心路历程云云。在这方面Shiro没给Keith做什么训练,对方言辞简洁、不加矫饰,总带着点不易觉察的黑色幽默。他觉得让他做自己就好。

“我喜欢歌里爱伦坡风格的神秘氛围……你一定有非常有趣的创作灵感。”

“哦,那些大部分来自我的家乡,”Keith说,“小渔城,鲑鱼很好吃。”

“记得把这项列入我的旅游计划。”主持人轻松地说,“这么年轻,又这么才华横溢,从小渔城来到世界舞台的中心有什么特别感想吗?”

“呃……算不上特别,”Keith犹豫了一下,“但这边便利店里的迷你胡萝卜当饭后甜点挺不错的。”

Shiro喷笑出来。

那个晚上,他发现“胡萝卜 饭后甜点”刷上了热门趋势,当代互联网实在怪异。在仅两个人居住的公寓里,隔着墙壁时而听到隐隐歌声,但有时是种更奇怪和单调的声响,Shiro一次路过对方房门发现灯没关,进去看到放在一旁的笔电才发现,那是循环播放的海浪声音。海鸥,风车,牧羊人的铜铃,无边无际,包裹入安静而温柔的潮涌。

两人一同开车奔赴大小演出地期间,Keith总是擅自逾越定好的轮换时间,只为让他多睡一会。Shiro站在床铺旁边,看着年轻人藏入毯子的平静睡脸,突然感到正被慢慢淹没。

他只能尽力把最好的给他。第一张唱片的发行给他们挣来巡回演出的机会,Shiro为忙碌此事几乎脚不沾地,他很久没为了什么如此投入,再怎么累苦只觉得充实。Keith始终伴在身边,穿着从家乡带来、破破烂烂的夹克和牛仔裤,背着吉他,像个离家出走的大学生。闲聊时提起,对方却说自己真的离家出走过。

“其实也不算,”Keith将铝罐捏扁,轻松地仰在副驾座位上,“我们那的人在成年的时候都要离开家乡,独个出去游荡几年……要不要回去则由自己决定。”

“你都去了哪?”

“忘了,大半个美国吧,”对方撇撇嘴,“还搭车去了加拿大,差点被扣留。”

“但你最后还是回去了。”

“对啊,”他说,“不然还能去哪?”

“任何地方,”Shiro看了他一眼,“我们会去到全世界的!”

轮换司机过后,他在副驾睡着不知多久,被轻轻摇醒,Keith兴奋地低声说,看。

州界下着细雪,天空如黑色的玻璃,Keith关掉远光,只有前灯炽白的光线穿过薄雾,不远处,鹿群正穿过公路,它们都安静而消瘦,有着形状优美的四肢与谨慎神情,午夜的公路阒无一人,他们肩并肩坐在当年第一场雪中,呼吸在寒冷的车中漾起白雾,共同注视着这些美丽、脆弱的走兽。

那之后,他没能睡着,前往洛城的路上,Keith讲起旅途中的见闻,不是哈德逊河或自由女神像,是在汽车旅馆生下婴孩的女人,被雷电烧毁的大片棉花田,用歌声和占卜换取饭食的老者,在公路旁举行婚礼的男女,他说起只有特定季节从海面掠过的飞鱼群,白头雕和渔民共同欢庆丰收。在一个镇子上,他们用黑色的石头代表每个出生的人,用白色的石头代表每个死去的人,道路尽头有一座用石头垒起的教堂……

Shiro讲起自己怎么失去那只手。

“我以前是码头工人,”Keith在节目上大大方方承认,“总被说身上一股鱼腥味。”

“喔,鳕鱼还是罗非鱼,”主持人装模作样凑近闻闻,“我对鳕鱼过敏。”

观众发出笑声,Shiro低声打电话,眼睛盯着台上一举一动。他脑子里的备忘录记着①给制片方回电话。②给Keith弄条紫色的领带,好配他紫罗兰色的眼睛。③晚饭吃鸡肉番茄全麦三明治。④多买两盒Keith喜欢的那种巧克力牛奶。

“——现在我大概闻着不像一条鱼了。”

又是笑声。Shiro在分神的两秒钟内看着Keith无谓耸肩,在台上看不见台下,Keith看不见他,但对方一举一动都清晰落入他眼中,像被相机或琥珀捕捉。

“那更像什么?”

蹙起的眉毛略略展开,但男人表情未有放松。太过微弱、也许无人觉察的苦笑。

“可能是阿玛尼香水吧。”

 

Keith用很多时间写歌,用更多时间到处跑,他说本来我以为这份工作只用专注在创作上就行,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

没办法。Shiro说着给他整理衣领。艺人也要讨生活的嘛。

对方盯着他的脸看,说下巴有面包屑。估计来自于二人刚刚分吃的赛百味。出了后台他们就飞快奔向贵宾停车场的车子,有零星狗仔在这类地方长期驻守,是以他按习惯揽住Keith的肩膀,像从枪口下保护一只易受惊的动物。“你收到不少粉丝来信,”Shiro边系安全带边说,“回家看吗?”

“给我的?”

“当然。”

“哦,”对方皱眉道,看起来有点困惑,“没想过我也会收到。”

他说Shiro可以帮他一起看信,所幸目前为止收到的邮件言辞都算友好,有一些甚至来自Keith的家乡,写着朴素但简短的祝福。Keith自己回了所有信件,在签名照写上感谢,有的则用铅笔画了简单的速写,树木或动物云云,都是他们一路走来看过的事物。Keith问Shiro这样回信可不可以,Shiro说当然,只要别累着你。他看了看那些图画,又说,我都不知道你能画这么好。

“不就是简笔画吗。”Keith不以为意,狂草完最后两张签名照。这天晚上他们决定看一部电影,但到一半Shiro就先昏迷,醒来时已经在放片尾字幕。

他说抱歉,不知道怎么睡着了。Keith摇摇头,说这些天你太累了,快回去睡吧。

Shiro想了想,突然记起什么,回屋里拿了个东西出来。

“我去找了找……弄到一盘刻录海声的带子,”他将那个小硬盘放在对方手里,轻声说,“也许你会需要。”

Keith看了那个硬盘一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听听。

除了落地窗外隐隐投入的街灯,屋里只有电视机的光亮,他们躺在地毯上,中间放着随身听,各自戴好耳机。刚开始,很难觉察到那是海的声音,它低柔而缓慢,分辨不出开始与结束,从时间的远洋前来。雨水打落海面,风暴刮起狂潮,雾角声沉似笨重牛鸣,海鸥叫声和渔民交谈有如嘈杂的白噪……在所有一切之后,那是海。

Keith闭上眼睛,大概随时都会沉入睡梦。Shiro却忍不住看着他,思索着,为什么生在海洋国度的人,会写出火焰与星空。

他一定注视得太久,因为Keith突然睁开眼,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谁也没说话,默默地互相看着,像是躺在远洋温柔的暖流之中,黑暗将意识包裹。“你想家吗?”Shiro问。

“想,”Keith说,“但也没那么想。”

就好像路边一颗风滚草,走到哪里就扎几天根,永远顺风而行。Shiro想,这种活法和自己的也没什么不同。

“这是在我家那边录制的,对吗?”对方却问道。Shiro只得承认。

Keith静了会,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我应该做的,”他说道,有些言不由衷,“是我……把你拉进这行,我知道你很累,Keith,做这个并不容易。”

“做什么都不容易,”对方说,“是我自己选了这条路。”

他想起每场演唱会最后安可,Keith会唱首专中最有名的那首歌,它有名到就算拿着唱片到处跟人说我最喜欢这小子的这首歌真他妈屌爆了,别人也只会骂你疯子或者点头说我也最喜欢这小子的这首歌真他妈屌爆了。喜欢一首在咖啡馆播放列表循环、在午夜电台一次次点播的耳熟能详的歌再正常不过了,但Shiro不会说出的是,他拥有这首歌最初的样子,灯光昏暗的小厨房里,伴着炉灶与冰箱嗡嗡作响,从一边耳机传来的声音因设备老旧而失真。人工烟雾与霓虹的镭射之中,Keith唱独唱版本,一把吉他就够了。抹去电子配器与和声,他的声音在上千人头顶风一样掠过,从台上往下看,只有一些模糊昏暗的轮廓。Shiro并不太理解个中魅力,像他这样的人更擅长呆在幕后,为每一场狂欢搭建布景。做久了才会发现,造梦比做梦本身还要求想象——除此以外还有金钱,人工,合时宜的新闻头条和推特热趋。

他站在舞台边缘离Keith最近的地方,但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唱完后Keith马上回过头来,似乎寻找着什么,而后转身向听众致谢。

 

报纸上将Keith的专访和明星夫妇离婚花边放在同一版面。

推特上说他是:半路辍学的问题青少年,资本运作又一美丽工业花瓶,帅到让人受不鸟lmao,歌也就一首能听,全专神曲,谁知道我的玉米饼里为什么会有虫,我愿意和这么漂亮的男孩做一周末爱,漂亮的,野蛮的,无礼的,恐同的,抑郁的,无性别的,神秘的,才华横溢的,过度宣传的,“等着吧,他会开始吸毒然后在油管上拍痛哭道歉视频”。

电台上播放汽车广告,背景音乐是Keith的新歌。回到节目,一个小女孩电话连线,悉数自己想要什么作为生日礼物。

最新颁奖现场,灯光投向观众席、精准将Keith囊括其中,Shiro就在隔壁座位,镜头中自己满面笑容,拍拍年轻人肩膀在耳边低语,而后快速为他修整领结,推这颗新星走出整排鼓掌的人群。Keith或许笑了,但更多是被光照得睁不开眼,他快速走上舞台,带着一贯凛然、或许有些微紧张的神色与嘉宾贴面。他感谢家人朋友与歌迷们,“感谢我的经纪人Shiro,没有他我不会站在这”。Shiro微笑鼓掌,听到熟悉曲调回绕大厅时不禁恍惚。

之后Keith回来了,仍旧一路小跑,穿过整排鼓掌和缩起脚让他通过的业界明星。他到座位前时弯了下腰,Shiro本来想伸手去扶,但那俯身变为一个缠住腰背、有点太过结实的拥抱,他一时回不过神,下意识也抱了回去,身旁人都在友善地发笑起哄,给他们拍照片。Keith松开手和抱上来一样快速干脆,一屁股坐回椅子拨开额前蹭乱的头发,问他要不要喝自己的芒果汁。

典礼结束后老板叫他们去参加庆功的鸡尾酒会,说这样能帮助进一步积累人脉。Shiro挑挑眉,用口型说“我没看错他吧?”

对方撇撇嘴,转身挽着妻子离开。他跟Keith简要说了情况,Keith看起来已经略略疲惫,但仍答应下来,Shiro看了他一会,突然说:要不要去吃披萨?

Keith眯起眼,又嗤笑一声。

“担心我在酒会上给你丢人吗?”

“没有,”Shiro轻松地说,“我饿了。”

对方探头看看离去的人群,不时有人过来招呼寒暄,大部分对Shiro,小部分对他,他大概一个都不认识,靠握手糊弄了过去。Shiro在旁边看着,觉得这样也不错。“那我们赶紧走吧,”Keith说,“那个你很讨厌的说唱歌手要过来了。”

Shiro拉起他从侧门溜出去,都还西装革履,手工定制皮鞋嗒嗒敲在人行道,Keith手里攥着水晶奖杯。他们跑了起码两个街区才停下,气喘吁吁对视。

“我以为我们要去吃披萨。”Keith说。

Shiro说自己知道世上最好的店。他指的是两条街中间一辆移动餐车,Keith本来一脸疑虑,但就着三角纸盒咬下满口热腾腾的薄底手拍肉酱披萨后,他睁大眼睛,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两人边走边吃,小心着不把油弄到西装上。那是个温暖的春夜,流动乐队在广场演出,他们在人群中听了蝎子乐队,大门,小红莓,王子,安慰剂。硬币丢进吉他盒,人们摩肩接踵,围绕又离开,他们慢慢绕着广场转圈。Shiro说我第一次看演唱会——觉得太神奇了,上千人齐声唱同一首歌,认识不认识都能勾肩搭背,还有那音乐声,大得能把人吵聋!

“所以你才做这行?”

他看对方一眼,笑笑。

“我来主要为了钱。”

刚签约的时候他们工作到深夜,累得躺在地板上,身边满是电脑、乐谱、薯片袋铅笔、合成器、耳机,无处下脚,之下是瘫成软泥的两个人。Shiro想起节目里听Keith提过一句是他父亲教他玩音乐,就随口问了。Keith说是啊,小时候他教我弹吉他,我手指出血,不敢告诉我妈,后来变成茧子才好了点。

过了会他又说,可惜我老爹没法听到。

两人默默听demo,Shiro说,你知道演唱会会用的那种大型舞台音响。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在露天场地,声音会像是一场海啸,一直传上天际云端,你知道,最高最高的地方。”

他没有接着说,但Keith笑了:“听起来很了不起。可惜我还没有那么红吧。”

后来在前往颁奖礼的轿车他也说过同样的话,Shiro问他有没有准备获奖感言,说其实在场所有嘉宾都会准备的哦,业界不传之密。对方挑挑眉毛,露出个歪斜的笑脸,说自己还没红到那地步。两人座位相对,膝盖交叉相贴,Shiro倾前又给他弄了弄头发,给他薄荷糖含在舌下。

车子停下来,拉开窗子上的小帘,无数闪光从四面八方对准,场外媒体叫喊Keith的名字。Shiro按住对方肩膀,定声说我会先下车给你开门,表现自然就够,可以回答一两个问题,不想笑就不笑。然后,他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

“现在还觉得自己不够红吗?”

 

Chapter Text

现在回想,记忆总是会被时间篡改成分,派对上喝了三杯红酒或香槟,打过电话的人叫James还是Rick,和同伴讨论着庞克乐穿过街道去吃麦当劳是春天或者秋天,Keith在拼字游戏里没拼出来的那个词是重爪龙还是恐飞症。访谈开始前,他们一路争执走进直播间,旁人都谨慎不上前干涉,Shiro想帮他拿外套,却被一把甩开。台下雾蒙蒙、阴凉的空气中,对方双眼闪烁是出自愤怒还是哀伤。

后来,Keith已经可以在这类节目中从容应对,虽然也不多话,但言辞都比愣头青时期得体许多。他让主持人开自己的玩笑,用干巴巴的冷幽默回击,他在节目里边回答问题边面不改色吃辣翅,他被一人高的霸王龙玩具服吓了一跳,一拳打在龙嘴里。那一次推特把他骂惨了。

他的照片和所有明星一样发布在街拍账号,穿拖鞋下楼扔垃圾,戴着墨镜啃五个球的石板路冰激凌,陪母亲逛街时拎大包小包、严肃表情和凌乱黑发上是一个凯蒂猫发套,在咖啡厅发呆,对着镜头比中指,边过马路边挠肚子,穿大衣、衬衫、T恤、背心、休闲衫、毛衣、羽绒服。他又领过奖,感谢家人朋友,之后匆匆下台,酒会上拿着杯不知道喝没喝的红酒站了一晚上。

Shiro对第一年两人一起回Keith家乡的记忆也有点模糊了,那里终于不下雨,但天仍旧半阴不干,Keith的母亲开车来机场,轮流用力拥抱他们两人。酒馆里炸鱼和啤酒的味道还是那样好,整晚他们聊天,为了Keith无数次举杯庆祝,Shiro和Keith比赛玩飞镖被打的落花流水,但在他小小展示一点调酒才艺以后,和Krolia立刻肉眼可见亲近起来,Keith坐在旁边皱着眉听他俩说了半天白俄罗斯最好用什么牌子的咖啡酒,趁母亲去招呼客人时凑过来:你从没说过会调酒。

年轻时为了赚外快,在酒吧打过工。Shiro说。

Keith点点头,又被拉上台唱歌。所有人都兴致高昂,轮番大声唱跑调的比利乔,他们唱, 为我们弹上一曲,钢琴师,今晚情绪正愉快! Keith甚至和母亲一起唱了一首乡村音乐,直到深夜Krolia勒令大家散了回去睡觉,他们才留下来收拾残局。

Keith让母亲不用操心,先去休息,Shiro也说这里有他俩就行。他们默契地锁好门,洗好杯子,清扫地板,将椅子翻上桌,好像已经在这里共同工作了许多年。都做完后Shiro钻到柜台后翻找一通,敲敲桌面,对另一人笑开。

“要点单吗,老兄,”他挤挤眼睛,“今晚只为你一个人服务。”

Keith似乎觉得他这模样很可笑,但还是跳上吧台椅:“我不知道该怎么点。”

“那让我给你决定?”

“行。”

对方的笑容在关掉一半的灯光中柔和而朦胧,他有点目眩,凭过去的手感摇出一杯饮料推过去。Keith喝了一大口,说很好喝。

“这个叫什么名字?”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喝着。Shiro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想的,微微脸热,希望对方不要发觉:“我忘了。”

他向来遵从职业操守,尽管在业界声色犬马中显得有点好笑,但原则就是原则,和他有过关系的全是圈外人,至于结果……Shiro猜想,这也不是他们想要的活法。

他给自己弄了杯大都会,两人一起将饮料慢慢喝光。说话不多,但词句恍然都变得模糊黏腻,不论什么都看起来好笑,现在想来,Keith在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他?喜爱,或者……

那都是过去式。

 

 

Shiro赶红眼航班,天亮前到达曼哈顿。他在还未拥堵起来的回城路上接了几个电话,和司机聊天气和路况云云,电台里播出明星夫妇疑似不合的八卦,老头嗤笑着将频道拨至流行和爵士乐,说这帮上流社会吸血虫的破事真是听够够的了。

Shiro苦笑,主角之一昨天晚上还打来睫毛膏和泪水糊花到下巴的视讯,大概已经和通讯录好友诉苦个遍。他靠着玻璃看秋日澄澈天空,落叶击打车顶,随风旋去,咖啡因的劲头已经消退,疲惫像黑色夜潮一重重拍打上来。

他还是先回了公司一趟。墙上艺术照更新一遭,每个办公室里都热火朝天,谈合作谈梦想谈数据吹牛吵架谈判,他得到一些招呼一些肩膀擦撞,Keith从走廊另一头过来看见他后点头致意,身边关系好的助理热情调侃大忙人好久不见,还有的约他晚上去喝酒。Shiro笑着礼貌回绝,说下次我请你们。拐过转角前一瞥,Keith正专注听团队的人说话。Shiro扭头跟老板报告了工作出门,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家去。

他到一个街区外买披萨,坐在花圃围栏上吃。抬起头,只有混凝土的层峦迭厦。有人曾经从其中一幢跳下来,遗书都没留,警车开到以前,再无生气的躯体上已经落着许多步伐呆钝的鸽子。正自出神,旁边有个背影相当熟悉的男孩踩着滑板过去,Shiro一愣,又记起刚刚才在三十层楼的地方看见那人,不可能是他的。

最新一期采访,对方坐在其他主创人员中间,安静听别人应答问话,轮到他时则像事先背好稿子,表达有幸参加的感谢,赞赏团队创作的努力,没透露一点关键信息。他之前也作过影视表演,都是小角色,Shiro觉得他并不会喜欢或擅长这类出演,能尽力完成已经足够。果然,镜头未聚焦的地方,他表情明显漠然出神,Shiro拉近手机看,又觉得他起码气色不错,身体比以前结实,妆造也合适,领带颜色令双眼闪耀如日暮,“我们知道这次的片尾曲也由主演之一献唱,爱与失去,还有什么比这更吸引人的主题?”主持人说道,“敬请期待这场最新的银幕盛宴!节目最后,有请Keith Kogane带来——”

Shiro可以说自己没错过过Keith一场演唱会。

当然,他不可能全在场。Shiro在网上找了各方位录播,又觉得角度不好,动用人脉让内部人员搞来清晰度高的完整版本。他一般在吃饭、刷牙或赶飞机无聊时看一会,业务繁忙时一连几天忘记,再打开ipad则又播出熟悉歌声。大屏幕上Keith微笑着感谢台下,唱歌时则没什么表情,反倒总皱着眉毛。安可两次,现场抽粉丝随机选,但不能是个人销量第一那首,在各大音乐榜单空冠多周迟迟不下那首,在汽车广告婚礼视频、房产公司电梯背景乐各种版本改编到滥的那首。两个人挤在灯光昏沉的小厨房里,煮着晚饭默默分享过的那一首。

一开始他就解释了原因,说我实在唱累,帮个忙,再挑一首怎么样?于是后面场场如此。Shiro很能理解,大多数创作者都厌恶自己最耳熟能详的作品。而他只是……只是有点怀念还两个人到处跑的时候,自己在一旁陪舞台指导协调后场,一转头就能看见对方在舞台中心唱歌,他的声音掠过人群的热浪、如直达天际云端的黑色夜风,Keith回过头几秒,然后致谢离场。

对方说过,如果他能来,一定会留出vip票,最好的位子。“你会来吗?”Keith转过头看着他,笑容倒还是歪斜而随意,好像只是顺口一说,并没真的期待他能答应。

Shiro说我会找时间,一定。

所有改变都不是一瞬而就。他们其实经过了漫长的劝说、利弊权衡与拉锯,将事实塞到Shiro面前。这样做已相当得体与仁慈,毕竟他的名字仍是金字招牌之一,相熟的董事开大会小会,告诉他Keith处在上升期,而Shiro终于走出事故阴影重回巅峰、正经历属于自己的黄金时代。事必躬亲固然可敬,但显得没什么必要。他们说你该进一步发挥现有的优势,为公司创造更大更磅礴的效益,开创,而非规划未来。

我给了你们Keith。他麻木地说。

看看他现在多成功!对方只有嘴角在笑。几年前,他只不过是小渔城里的蓝领,我们都知道只要你想,再加上公司的资源,没有什么做不成的。

老板给他的差不多是同一套说辞,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云云。但最后对方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关心那个年轻人,但他毕竟是你的同事,而说到底……这只是一份工作。别把期待过多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些年来我们从中学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从这个提议摆在台面开始,Shiro其实就已经知道无可挽回,他见过了给Keith搭建的专业团队,一一仔细考核相应资质,拿到一些新的名片,同一些人友好洽谈达成意向,认真听取上一任同僚的工作交接。这些年这些工作其实熟极而流,真正困难的是Keith的反应,多么可笑,对方明明从来不会是他工作中最困难的部分。

但Keith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激烈多了。他们在办公室里争执,在车上争执,到了拍摄现场还火气暴烈宣泄个没完。中间Keith大叫着如果他敢走自己就敢辞职回老家接着开酒馆,Shiro头疼说如果违约要交很大一笔罚款,你的事业蒸蒸日上,拜托别一时冲动。他道歉、恳求、解释、一遍遍说那些别人跟他说了千百遍的理由,连他自己都恨起自己来了。

到最后两人在公司大门前,Keith不愿意跟着他上楼。他说我要听到你亲口说出来,别他妈摆那些借口和大道理,你自己说给我听。

“我不是那个意思,”Shiro情绪激动地说了这么久话,现在声音都粗哑颤抖,“我见过给你的新团队,都是能力超群的好人。而且我们还在一个公司,有什么需要我一定第一时间过去……求你了,Keith,我们还是朋友啊。”

“你没正面回答。”对方看着他,眼睛发红,“你不想要我了就直说,我只想听你说,Shiro,你说了我就放你走。”

Shiro不想他放自己走,但也是从这一刻起,他发觉了横亘在两人之间、或许早就自无形抽芽、盘枝错节令人毛骨悚然的新的可能性。他想起老板说过的那些话,并开始有一些明白,也许这样下去他俩都会完蛋。所以他说了。

 

 

搬出去第二个月,他开始失眠。对方整晚整晚不回来公寓,碰上了也只是尴尬问好,所以过了一段他把这房子送给Keith,说是生日礼物,但那时离对方生日还有六个月。Keith一声不吭接下了钥匙,没有提他手里是否还留着备用。Shiro在城区另一端又租下一间,躺在崭新床垫上整夜睁着眼睛,他从不觉得自己认床,但离开熟悉生活场所或许还是会有变化,于是试了褪黑素和草药茶,开红酒或香槟,看无聊的电视节目或给地板吸尘,甚至也听了Keith喜欢的家乡海音,在周而复始的潮涨里愈发烦躁难安。

他只好打开电台,盯着空白的天花板,里面播出公告牌历史榜单,他听到熟悉音调,车灯流入流出,远远警笛和楼下流浪猫嘶叫,星空如失灵的龙头向上漫漶,将世界淹没在蓝紫与白银的洪水。再次睁眼,屋里天光大泄,他记起睡前忘了关窗,然后记起自己睡着了。

Shiro开始听着那首歌入梦。他和Keith在人满为患的房间各占沙发一端,同找上来的相熟不相熟的人聊天,然后各自玩手机,喝酒,发呆。Shiro注意到对方又在啃指甲,想问这样还要怎么弹吉他呢,但对方没准会觉得他莫名其妙,于是作罢。

Keith的助理倒在一次工作午餐时间笑容甜美问他有没有空去楼下咖啡厅吃个简餐。店里人满为患,不少是如果徒步走在第五大道会被粉丝追街的人物,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张小圆桌坐下,各自吃沙拉盒和黄芥末热狗。

对方是个矮个子却能量惊人的英国人,Shiro用叉子搅拌沙拉,听着她说起几个月来Keith的惊人成绩和敬业态度,“我其实是被挖过来的,但对你早有耳闻——Keith很尊敬你,我看得出来,之前团队交接时候看得出你也很关心他,所以我想总要有人给你汇报一下。”

“什么?”他有点愣神。

“他的情况。”

金发女孩咬了一大口热狗,Shiro想了想,说:“只要他还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好好工作,身体健康,那就够了。”

“哦,他真的很喜欢写歌,”对方说道,“不赶通告的话,一天有十几个小时都泡在工作室。有时你就算努力也没什么用处,那样最难过了,不过他显然没那种问题,哈,天才真讨厌,又叫人羡慕得不行!”

Shiro笑了,说如果有什么能帮忙的,大可以和他商量。“其实的确有件事想问,”对方收起笑容,小心说道,“关于和GQ的合作……”

他们聊的很愉快,Shiro说会找时间问问,走出店门立刻给熟人发了讯息。他在处理接下来工作的间隙旁敲侧击、循循善诱,最后得到满意的答复,将其和联系方式一同发给那助理女孩。

老板新分配给他的其实都是好差事,艺人年轻刚出道,形象和名气都尚可,有固定粉丝群体拥护和可靠班底,只需适合人选领路。Shiro惯于这类活计,做来得心应手,他和他们相处不错,除去个别棘手问题,其他都在控制之内。又一场奖前酒会,场内烟雾与灯光交融,他在角落找到Keith,对方仰靠在沙发背,叼着一支香烟,冲着天花板吐出乳白烟气。

“我以为你戒了。”他站在旁边说。

“戒了,这个是朋友给的,”对方恹恹抬了抬手,“低焦的。”

年轻人那大概被发胶精心定型过的背头已经被动作毁了大半,但Shiro更喜欢他这样子,更松散,更……野性,像一开始在酒吧休息室看到的模样。他的合作方踩着高跟鞋找过来,笑着说吧台有种调酒真好喝,Shiro为二人介绍,女人大方伸出纤巧手掌,说我也算你的歌迷,Keith也站起来,像外交活动一样正式地和她握手。

三人聊了一会,Keith说得最少,Shiro次之,过了会女人打开手包往里看看,说要去补妆,像一阵带着香水味的风离开。

“她人挺好的。”Shiro随口说道,转头注意对方动向。这孩子其实暗地里偷偷拿止疼药当糖片嗑,正巧一次O.D.后被Shiro发现送去医院洗胃。之后是漫长、不堪且反复的戒断治疗与心理咨询,对方曾经坐在病床上歇斯底里大叫我恨你们所有人,后来一次探视Shiro发现人不见了跑出去找,看到她就坐在楼梯拐角,穿着病号服露出细长惨白的大腿,其上伤口犹如爬虫。她漂染过的金发褪了色,除了双眼通红脸孔煞白,犯瘾时会有的表现。在银幕上她健康漂亮,穿着特工服飞檐走壁,如小鸟扑入爱人怀抱亲吻。

“你看起来和我一样,”对方抬起眼睛看着他,“你那只手。”

Shiro别无选择,点了点头。

“截肢以后还会很痛吗?”

他说不。会有短暂幻痛,长久的适应时间。梦中醒来,以为自己仍有健全的身躯。

“那你也许不能完全理解发作起来感觉有多痛。”

“我会尽力去理解,我们都会。”他说。

她突然歇斯底里、双眼圆睁:“你们这些什么都有的自大狂不可能明白!”

有那么一瞬,他的大脑在说就这样吧,走出去,开车直奔阿拉斯加或冰岛,把所有这些糟心事抛在脑后。但Shiro向下看着——他意识到这份工作要求他变得圆滑,变得完美,变得巧言令色或善解人意,但毕竟每天睁眼,所面对的是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谁能自大到说自己可以修补好一颗破碎的心呢,就连上帝本人也回天乏力。而他必须站在这,好好面对,因为有时这就是别人所能仰仗的全部。

在亚利桑那,他们曾在汽车旅馆落脚。有人敲击玻璃,指指二人盘中饭食,没等Shiro反应过来,Keith已经拿着他那份汉堡和薯条出去,递给等在路边的老人。他们坐在路肩,面前是高速公路后轮廓模糊的护道杉木,而后是暗铜色的原野,紫色山峦,渐沉的夕阳。Shiro又买了点吃食出来,只来得及将奶昔和纸袋塞进老人手中,他磕了磕手杖,祝福他们,而后转身沿着公路继续行去。

“他要去哪?”Shiro问。

“不知道,”Keith说,“他说年轻时曾经经过这里,当时还只有一片荒漠。”

两人目送那佝偻背影消失,而后驱车驶上反方向。Shiro不知道Keith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他听到获奖的名字,抬起手卖力鼓掌,那个颀长的背影从几桌以外起身,匆匆走上舞台。

Shiro很想认真听获奖感言,然而手机讯息不停,他低头狂乱地回复了一会,最终没有办法地起身,边道歉边慢慢往外挪。紧急状况,团队里有人得知亲属讣闻,喝得酩酊大醉在卫生间狂吐结果撞碎洗手池,Shiro知道假如闹大他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急着出去善后,在过道末端却撞上刚领奖回来的Keith。

对方手持水晶奖杯,愕然地看着他,如此英俊、得体,前途一片光明,也许Shiro当初真的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他不能解释,经过时轻声恭喜过对方,顺着铺满昂贵地毯的廊道跑出大门。

现场比他预料中还糟,报废水管涌出的水漫过地板,水池碎了一半,可怜家伙头上有条巨大创口,看着不深但流了不少血,整个地方仿佛碟中谍片场。Shiro赶到时,只有另一个同事跪在旁边用厕纸按着伤者头上大裂谷,他让对方在外面等救护车,带人进来时尽量低调一点,自己则留下来看护。伤者半处昏迷状态,时不时发出尖声哭嚎,身上全是血和呕吐物,事到如今Shiro也管不了那么多,过去从后扶正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以免脊柱进一步受伤或气管堵塞。这个时候,他唯一能祈祷的就是救护车快点到,以及卫生间外面不会有闻风而至的狗仔。他希望典礼还在继续,他真的希望,任何多余注意都不要趁虚而入——怎么不让Shiro也昏倒在这,明天要解决公关危机,安抚家属,注意病人情形,听人力部为潜在可能中的官司大发脾气。他裤子湿透了,一身污物,在焦虑和掠过大脑的几百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中等待估计被堵在几千米以外的救护车。水流滴滴答答,十几米外隔着一堵墙,上流人士们伴随动听音乐鼓掌欢笑,Shiro掏不出手机,尴尬而无奈地又坐了一会,感觉腿都麻了。这时,卫生间门打开,有人探进上半身:“这他妈是——”

“进来,”Shiro嘶声道,“进来,关上门。”

Keith迅速听从,转头敏锐地打量着情状,突然急着蹲下来。“你以前真在酒吧干过?”对方质问道,不由分说扶着伤者的头、换到平躺姿势,“你那样呕吐物有可能会呛进气管。”

Shiro刚想表达感激,随即想到:“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对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人,我跟着你出来的。”

他松了口气,只讪笑着低声道谢。Keith好像没听见,始终在观察同事的伤势。还好,救护车及时赶来,他们一窝蜂都坐进去,Shiro本来跟Keith说不用一起来,但对方根本没管,他劝了两句,最终无奈放弃了。有时候这家伙倔得不可理喻。

两人坐在手术室外等。本来也不是大伤,及时缝针即可,医院里尽是疲惫的医护和憔悴的病患,他俩精致衣装显得格格不入,气氛沉默而紧张,过了一会,Shiro问对方圣诞节回不回家。

Keith说应该回。又问:“我妈有没有邀请你一起?”

短信里热情关心近况,询问身体与工作是否都好。“一起回来吧,孩子,在这里你永远受欢迎。”

他说谢谢,一定尽力。好像在做什么慈善。“她邀请过,”Shiro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你家里人都很好。”

“是啊。”

“但我想这样也许不太合适。”

“为什么?”对方转过脸看他,“你不是说,我们还是朋友?”

“对……但是。”

“但是。”

他停住了。Keith说:“没关系,我没有要勉强你的意思。”

“我明白,”他低着头说,“谢谢。”

“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Shiro衷心道,“谢谢你今天过来……看我怎么样,你帮了大忙,老兄。”

不说话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抖,好像这些天所有淤积的苦闷、焦躁,莫名其妙的情绪与感觉,突然迫切寻找一个爆发的出口,但Shiro不能这样做,不是现在,更不能在Keith面前。他会回家吃个三明治,痛痛快快灌下一整杯冷水,洗个澡然后躺在床上,听着对方的单曲入睡。那是他排解压力的方式。按部就班的生活本身,是他将自我折叠、塞进原有精装完美模具的唯一通道。

Keith伸手要来碰他,Shiro缩起身体躲避。“我衣服很脏。”他低声说。

然而对方不愿放弃一般,目光灼灼看来。“我也是。”Keith说着,似乎本来想抓他的胳膊,一转又搭上肩头,轻轻一捏,像以前他安抚对方时会做的那样。

“你不用表现得好像自己没事。”对方说。

“我没事。”

“看,又来了,”抓握一瞬用力,几乎令他疼痛,“回家去好好休息,好吗?睡个好觉,吃顿好饭,看点你喜欢的那种烂好莱坞片。每次一看你就睡。”

他不能告诉Keith自己现在失眠得多厉害。 每一晚,每一晚我靠着你的声音入睡。 他咽下这些话,喉头和眼睛都发热,最终只能伸手紧握住放在肩膀、那只温暖的手。

他们这样待了好一会。Keith的手机响起来,但对方没接,目不转睛看着他。“我得走了,”Keith说,“同事来接我。”

Shiro握着对方的手掌,看向光洁地面,仍在慢慢调整呼吸,他知道自己应该放开了,Keith已经帮了他这么多,实在没资格也不应该继续将他留下,还有一场盛大典礼在等对方重新加入,欢呼,掌声,未来的星途。

“Shiro。”Keith再次出言,听上去却不像催促,仅仅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对方站起身,手却还紧紧相握。Shiro吸气,呼气,让自己狂乱的心跳慢慢安静,感到温热的手指一点点滑出掌心,他最后紧握了一下,然后无力地松劲、任凭它滑脱。

Keith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脚步声顺着长廊拉远。Shiro保持原来的姿势坐了一会,等所有的感情和思绪都整理妥当才长出一口气,慢慢后仰,靠着墙壁闭目养神。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等真的到了Keith的生日,他想不出该送他什么。其实他基本已经忙忘了,一个晚上支在流理台边吃炒面、划拉社交软件时才猛然记起。他先上网搜了一圈Keith可能会喜欢、明天也能到货的小物件,无果,于是挨个给朋友打电话询问,居然得知有人可以卖黑色安息日签名过的吉他,不禁喜出望外。Keith喜欢黑色安息日。

他抓起衬衫打算开车过去自提,路上堵得让人想跳车,纽约没有什么时候不堵,但他想象Keith拿到这份礼物时脸上可能会有的表情,顿时什么都值得了。车子花四十分钟蹭过五个街区,路况终于疏通,他驶上高速时接到对面电话:因个人原因,决定还是不卖了。

Shiro这回真的想跳车,他恳求了半天,开出天价,对方仍不为所动,最后承认是有个得绝症的小孩想要这把吉他,你不会不支持慈善事业吧老兄。这话一出,Shiro也没辙了。他又花四十分钟蹭回去,一路疯狂寻找有没有古董店或乐器店或任何能让他买点什么的地方。与他面对面的是起码九十八家肯德基和两家亚洲超市,其中一座招牌都不亮了。

第二天等终于抽出时间,站在Keith的休息室外,他竟然有些忐忑。助理来开门,看到是他后忙说自己还有事你们聊。Keith在房间中央,大概一会有什么通告或刚回来,化了妆,穿着简单的皮夹克、破洞牛仔裤和红色帆布鞋,Shiro本来想说这身很适合你,又想说生日快乐,最后梗了一会说,嗨。

“嗨,”Keith笑了,“怎么了?”

他把怀里的花递过去,看了一眼房间四壁、地板、每个角落满满当当争奇斗艳的妍丽花束:“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Keith睁大眼睛,接过来低头看了会,“你好像从来没送过我花。”

“不可能吧。”

“我不记得有过。”

“肯定送过的!”他努力回忆,“那次在克利夫兰我就送过你。”

对方喷笑:“你是说从那个假夏威夷餐厅的水瓶里偷的那几朵?”

他说的对,那家夏威夷餐厅真的很假,白人女侍无精打采穿着肉色打底和松垮的草裙,落地窗外面是冬封的俄亥俄州,他们刚结束一场相当成功的演出,两人喝了很多桑格利亚,在卡座频频大笑。Shiro开玩笑地从桌子的水瓶里捞出几支非洲菊,装模作样递给他:“致最好的演出。”Keith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笑着接了过去:“最好的演出。”

“那也算吧。”Shiro看着他微笑。

Keith没做声,于是Shiro把手里提的塑料袋给他,是对方喜欢的那种巧克力牛奶。“其实本来应该是一把很酷的吉他,”他说,“但有个孩子好像更需要它,所以我改买了这个。”

“谢谢。”

Keith说的诚心诚意,搞得他愈发愧疚起来:“有空吃个饭吗?我们好久没一起出去了。”

“呃,我……可能一会和团队的人出去派对什么的。晚上要和我家里人视讯,”对方神色有些不自在,“你也来参加派对吧?”

“我还有点工作,”他抱歉地说,“不出去的话就在办公室解决晚饭了。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

他们都低头看着Keith手里那捧花,Shiro想起不久前打电话给对方助理,装作随意地询问介绍过去的那份工作如何,其实是想听听Keith是否满意。背景里舞台调度嘈杂不休,“当然!一切都太完美了,谢谢你Shiro,我手里正好有最新杂志,一会也寄给你吧?”

“不用,”他笑道,“只要Keith需要帮忙的我都会尽力。”

然而电话那端出现短暂犹豫:“Keith……在工作的时候非常卖力。我们跟他讲了这是你介绍的机会……”

“然后呢?”

“他说以后别再为这个找你。”

 

 

咖啡机坏了。网站热闻推送跳出来又被瞬间清空,Shiro整个早上没咖啡喝大脑像生锈,下楼好不容易找到一间不是那么人满为患的咖啡店,等待期间滑到明星花边、街拍视频、定妆照,尽管做这份工作,不代表他真的喜欢看这些东西。“叮”,又一条弹出,标签流行巨星的新女友,后面问号看着大而愚蠢。

Shiro点进标签翻了翻,发现还没怎么引起讨论,唯一有信息的料是据称Keith Kogane在谈地下恋情,女友是杂志模特。评论里有说怎么可能啊他不是在和MFEs那个小帅哥主唱交往吗。另一个说他俩关系不好吧。

回复: 所以才说他俩在交往啊!

Shiro的咖啡到了。他不再看手机,专心奔去机场赶航班,这次出差为期一个半月,回来已快入深秋。他在西海岸陪艺人拍片,电影拍摄周期不比巡回演出,大部分时间还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工作中只能挤出碎片空闲,刷刷社交媒体看点小视频,Shiro喜欢小猫小狗,但知道自己绝无可能负起责任,所以只能云视频慰藉。这么一想,他对Keith好像也是同样。

Keith。为什么又想起他来,明明合作过那么多人,也不是第一次白手起家,想起那些算得上苦中作乐的日子,还是恍如隔世。被一条路困住,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出去,却仍旧在相同的地面打转。Shiro想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其实也有海,沿着黄金海岸下行,也许就能到达Keith的家乡。只是Krolia和其他人还真的会欢迎他到来吗?尽管仍能见面,仍在说话。感觉上他们已经和朋友这个词没什么关系了。

电影是俗套浪漫喜剧续集,光是听续集两个字就知道有多烂。期间男女主演一同逛街吃冰的照片也上了街拍号,宣传效果还行,人们都爱夏日情侣,哪怕夏天很快就要结束。最新取景地定于海岸线附近,剧组租下空地停了房车,每晚海滩上有人生起篝火,喝酒和跳舞,兴致好还会放烟花。Shiro也看了夜中的海面,没有月亮的夜晚,它显得深暗不可预测,并没有说的那么美好。但当乳白的月晕撒下,夜潮如银白碎鳞、在无边的波形沙滩四分五裂,偶有巡逻船只经过,苍白的船身如巨鱼肚腹。Shiro脱掉鞋袜,赤脚感受夏末海水的余温,足迹被浪潮抹去。他想起Keith说的离家出走那几年,居无定所,除了最熟悉的地方,天地间竟然没有哪里可以归去,这真是最荒谬也最无奈的一种感觉。

一个晚上,他接到Keith的电话。

Shiro第一反应是出了不好的事,但对方听上去也并不着急,反倒有点踌躇,半晌后说自己刻录海声的那个文件坏了,问他还有没有拷贝。

“我这边的电脑上没有,”Shiro说,“我再给你找一些,好吗?”

对面说不用了,“本来我也只是想问问有没有原来那版……我自己到网上找就好。”

对方好像为自己要靠这种东西助眠感到不好意思。Shiro安慰了几句,突然想起现在不就在海边,于是让Keith不要挂断,等自己一会。

他鞋也没穿跑出去,奔上被柔白月光照亮的浅滩,将扩音器打开,希望足够收入声音。已是深夜,沙滩上没有其他人,只有他,银白的月光与漆黑的海,静静拍打。那边安静了很久,说,你还在吗?

“我在海边呢,老兄,”他坐下来,海风吹过,清凉而舒适,“晚上这里有点吓人,不过很美。”

“是啊。”

“在你家的时候,我都没有真的去看过海。”

海浪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熟悉,在耳边循环往复这么久,一旦停下就像世界的一部分缺失,Shiro开始慢慢理解这种感觉。他没有说什么“下次一起去看看”之类的话。Keith也没有。

 

Chapter Text

曼哈顿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秋雨,和看起来不起眼,车子驶过就能掀起海啸的小水洼。他拎着外卖,趟着一地泥水走过黑色的街巷,抬头在街角霓虹灯牌看见熟悉的脸庞,因为妆造、角度和雨水击打,对方的面孔变得扭曲失真,只是又一面广告牌上美丽平面的色块。

Shiro叹了口气,打算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回家好好休息,睡个好觉,吃顿好饭,也许看点烂恐怖片中途睡死过去。他慢慢登上租住的公寓楼梯,塑料袋提手在义手抓握中打滑。掏出钥匙,最上方楼道感应灯亮了,有人靠在门旁,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见他到来才抬起头。不同于广告映画,这是真实、清晰、雨水淋淋的一张脸。

他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接着注意对方透湿的棒球衫和滴水的黑发。“你就这么淋着雨过来的?”然后是对方收进口袋的手机。“老天,Keith,要是你被拍到该怎么办!”

年轻人耸耸肩:“下这么大雨,应该没人注意到。”

Shiro叹气,飞快开门让他进屋。“你今晚不用工作吗?”他将钥匙扔进门口的杂物篮,心烦意乱,“明明过来可以和我说一声,这样你也不用干等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Keith正站在沙发旁,好奇般打量略显凌乱的屋子,听到他问话猛地回过头。“我……呃,”他手插在口袋里,不自然地咳了声,“来看看你。”

“如果是庆贺搬迁,未免有点晚了吧。”

他正把外卖砸上桌面,恍然发觉自己话里一丝苦涩,不禁内疚起来。Keith起码也在为修补他俩的关系努力,是这样吗?就算是吧。他转过身,手紧紧抓住桌沿。

“抱歉,我不是故意语气不好,”他试着解释,“就是有点累了。”

Keith定定看着他。

“是我不对,应该早点来看你的。”

“那算平手,怎么样?”

他露出一点微笑,对方虽然没有回以笑容,眉目间却有了些松弛。

“哦,看我都忘了,你一定很冷!”Shiro大声说道,突然觉得两人间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他进屋翻了自己最舒服也最小的卫衣和睡裤出来,让Keith换掉湿衣服。趁对方进屋,他找出盒罐头鸡汤,又拿了冰箱里已经有点脱水的蘑菇和小胡萝卜一起来煮。

等Keith出来,汤在锅里咕嘟嘟冒泡。“好香……”Keith微微抬起下巴嗅着空气,Shiro回头对他笑了一下。

“随便坐,”他说,“等胡萝卜煮软就可以吃饭了。”

他以为Keith会坐到沙发上看电视,但对方直接扯出张餐椅坐下,正对他的后背,无形视线聚焦。Shiro说桌上还有外卖,想吃可以自己热,又随口问对方要不要用淋浴。

“一会吧。”

“今天在这住吧,”他说,“你不是开车来的?”

“不是,坐地铁过来的。”

“没人发现你吗?”

“这里可是纽约,”对方轻笑道,“就算我是条三米长的蓝色外星狗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他也笑了。汤煮好后,两人坐下来吃饭,间或交谈几句,都是不太重要的事情,仿佛刻意规避这些日子的分歧。“下次不要冒雨来,”他下意识地说,“生病了怎么办?你得爱惜身体。”

“你在关心我还是公司财产?”对方斜睨他一眼,Shiro顿时有些窝火:“我怎么可能会那样——”

“嘿,我开玩笑的老兄,”Keith咽下一大口汤才直起身,神色惊讶,“你一天到晚说那些根本不好笑的笑话,换我就不行啦?”

“我的笑话不好笑吗。”

对方抿嘴看着他,突然噗嗤笑了,他也笑,差点被汤呛住,连忙放下勺子。

他们像两个神经病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会,Keith的乱发颤动,Shiro的卫衣在对方身上还是显得太宽大。他心里突然情愫翻涌,又死死克制住,Keith在对面笑着说了什么也根本没听清。Shiro恪守职业道德,但现在那条界限也模糊到无限趋近于某种跳动的声音,日复一日,他在看到一个人的时候被折磨。

他让给Keith里屋的床,自己抱着毛毯枕头睡客厅。对方一反常态没有异议。入睡前,觉得如果被看见自己听着对方的歌助眠未免有点尴尬,就干躺在沙发上,瞪着被车灯与阴翳切割的天花板。Shiro想知道Keith是不是也得听海浪的声音才能睡着,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在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这样也很好。

是颊边的热度将他唤醒。

他好像做了梦,高速公路与抱着吉他的男孩什么的,模糊的影子遮住视线,天花板上安静、空旷。他抬动眼皮,意识到身体发烧一样火烫。

但他没有淋雨,Keith淋了雨,Keith在……那个影子动了一下,落在面颊温热柔软,是嘴唇。Keith在吻他。

瘦长身体撑在上方,下面却紧紧贴在他分开的大腿之间,Keith硬着,那里抵在他的臀瓣上,即便中间隔着毛毯和睡裤,Shiro还是能感觉到雄性勃发的体热。他慌乱地喘息一声,将脸扭开,微微撑起身体震惊地看着对方。车灯流过,一瞬照亮那尖削、熟悉的面孔,对方双眼瞪大,光芒照入时有如晶石,“你疯了吗,”Shiro急急地说,“如果公司发现……”

“他们不会。”

对方笃定道。他难以置信地向上看着:Keith怎么敢这样,他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一旦爆出这种事件可别想洗清。“会被发现的,”他先厉声斥责,话到一半又禁不住心软,“你不明白,Keith……”

“你已经不是我的经纪人了,”年轻人却强硬地说道,“不用怕丢掉工作。”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Keith已经再一次吻上来,直接吮住嘴唇,急躁又野蛮地试图舔开他的唇齿,Shiro只是微微张嘴就被灵活舌尖借机滑入,勾住他的舌又舔又吮。这个吻笨和粗鲁到像小狗不管不顾的示好,Shiro被亲得难以思考,因为难以换气不一会就有点缺氧,想扯开却叫湿软嘴巴舌头更急切追上,对方直接扣住他的后脑按向自己,像要用掉一生的氧气般热烈深吻。他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衬衫,义肢僵硬地垂在一旁,胯下被重重磨碾,对方勃起的形状从他臀缝滑到私处,交尾的野兽般挺撞着。终于分开后Shiro甚至咳嗽起来,指头死死陷入衣料,反倒像将对方拉近自己。

炙热的吻滑至侧颈、嘴唇在颌下最柔软的脉点反复摩挲,吮吻着一小片敏感的皮肤,他痒得汗毛直竖,在对方唇下漏出细碎呻吟。 Keith轻易将他的睡裤往下扯了点,手在私处一阵乱摸,Shiro被揉得燥热又难堪,想合上腿却被捞住膝盖,Keith压在他两腿之间,推也推不开,腿根软肉被轻轻掐了一下,他感到滑溜溜的手指在股缝揉上几回,润滑油滴到臀部,对方抵着直接进来了。

他痛得直吸气,叫都叫不出,眼泪一下涌出来。Keith过来吻他,说你没事吧。

“别这样Keith,”Shiro绝望地说,“我们真的不能……求你了,求你……”

Keith搂着他的腰又慢慢沉入一点,每一寸撑开麻热的甬道,亲吻覆上却小心又甜蜜,他搂着Keith的脖子被舔过口腔,一时间忘了应该强硬点拒绝。两人贴合处发出滑腻腻肉体相交的响动,Shiro听着羞耻得快疯,Keith在他唇上叹息般轻轻呼气。

“感觉到……最深的地方了。”年轻人痴痴说道,虽然没有动,但Shiro能感到…… ,满满地含在里面,把自己彻底占有。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让Keith快一点射出来就好了,Shiro太久没做过这类事,身体紧绷得不行,他试着深呼吸而后放松,但Keith的东西在里面抽动一下,他条件反射吸紧小穴。对方在耳边咒骂一句,忍不住了一样挺腰浅浅抽送,Shiro马上惊叫出声。

他们在沙发上,衣服都没脱光,Shiro被干着只有胀和疼,被好友侵入的羞耻与越界的恐惧,Keith摸他的屁股大腿,Shiro本来竭力忍住,里面突然缩了一下,小腹晕开一阵酥麻。他混乱地想以后再也不会让Keith过来了。对方火热的呼吸在面颊游移,舌头时不时被对方吸吮逗弄几下。他不能再私下里见他,Shiro是更经验老成、对业界行规了如指掌的那个,他有责任划清界限,这样对二人都好。他的大腿被抬起来,穴口咕啾咕啾吞咽Keith的阴茎,对方的呻吟越来越大,加快动作操得他身体摇晃。Keith高潮以后他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你没戴套……”他颤抖地说,立刻推Keith起来,低头扒开自己的股缝,“该死。”那里在暗处微微收缩,因油膏湿漉漉的。没有液体流出来,他绝望地想是Keith射得太深了,对方阴茎头部还流出一小滴黏稠的白浊,顺着湿滑、未完全软下的肉柱滑落,Shiro咽了口口水,面红耳赤,被那根东西横蛮抽插的感觉仍残留体内。没得发泄却硬得流水的阴茎直挺挺立在腿间,他不由夹起腿,不想让对方看光私处。

“还是痛吗?”Keith哑声道,目光还盯在腿心,“看着好像没流血。”

Shiro意识到自己湿漉的臀缝还露在外面,拉过毛毯遮住。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做这个,”他说,“我以为你……我以为我们……”

Keith看了他一会:“你还觉得我们两个只是朋友吗?”

他没作声。

对面不耐烦地笑了一声,“我都忘了,”他语气带着鲜见的讽刺,“同事。”

他拍拍Shiro大腿一侧,几乎就在屁股上,Shiro真希望自己表现这么抗拒的同时可以不要口是心非地硬着。

“你还没射。”对方实事求是地说,趴到他两腿之间,Shiro刚想阻止已经被含了进去。Keith含糊说着会很快一类,不熟练但卖力地给他口交。被喜欢的人舔吃下体的刺激压过了一切,他很快只剩分开腿浪叫的份,年轻人的舌头来回舔舐柱身,时不时滑上会阴、插进绵软的后穴。他一条腿勾上沙发背,在目眩的快感里从齿间发出气声。三根手指随即插了进来,Shiro在扶手磕到头,一边被吸吮阴茎一边被体内的手指快速亵弄。他高潮时候全身肌肉紧绷,Keith往后退了点,手指还插在里面,看他哭喊着射了自己一肚子。

Shiro在高潮余韵中浑身瘫软,躺着喘息了一会,被掐着腰翻过身,摆到跪趴位,Keith直接往他里面挤入大股润滑,扶着阴茎分开臀瓣推进来。这一次不疼了,但肉穴更滑更热,被操进深处的感觉古怪得要命。Shiro埋在自己臂弯里呆呆喘息,对方从背后趴上来,皮肤相黏,压住他的屁股侵犯,一只手握住Shiro刚刚射过的阴茎撸动。“这次想和你一起射。”后面人气息不稳、急切地说道,他的鸡巴敏感得不行,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再硬一次,屁股被一下又一下撑开,从后入位甚至肏得更深,已经完全感不到难受,穴里麻酥酥的,被顶到一处就微微痉挛。

Shiro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满脸泪水,呜咽与肉体拍打的响动混在一处,“Shiro。”对方拱进他满是汗水的颈窝,亲昵地来回磨蹭, 这举动令心中情欲和爱意同时躁动咬噬,他差一点就说了出来,咬住手臂以稳定心神。

“Shiro。”Keith却一边叫着,一边伸长胳膊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瞬时的强光令他无法视物,迟钝眨去眼里的泪水,他的衣服被扯掉,彻底在对方眼下赤裸。Shiro还想维持趴俯的体位,然而很快被搂住胸腹立起,跪在垫子上被从后面挺入。Keith的手指伸进他嘴里,黏糊糊,带着精液的怪味,Shiro一定是个变态,被插着嘴巴和后穴硬了起来,甬道一吸一吸,紧紧裹住好友抽送不住的鸡巴。他射的时候也咬着Keith的手指,而对方歪头重重咬住他的肩膀,他们果真一起射了,感觉像那种不太真实的黄片, 但Keith黏腻的精液再次涌入后穴的清晰感觉,让他前面抖动着又喷了一股出来。

“你真好……Shiro,”Keith吻着他的耳朵说,“这么好。”

他躯体钝重,被搂在对方怀里慢慢放回沙发,侧躺过去,呆滞地望着咖啡桌上两人用过的马克杯。Keith带茧的手指轻柔抚摸过他的臀, 向上滑到腰线与后背,Shiro抖了一下,想起他曾经的职业,多年的吉他练习,这双年轻、修长的手有力而粗糙,以满含情欲的方式抚摩他的身体。来到胸乳,Keith突然停了一下,低下头来。

“你打乳钉?” 

多年前一时脑热,源于每次安检他人异样目光与滴滴作响的金属探测器,他颇为幼稚地暗中反叛一回,后来因养护麻烦不止一次后悔。对方认真凑近端详,Shiro只戴最简单的保持钉,饶是这样也被盯出点难堪,感到湿润的呼吸罩上那一小块皮肉,然后是湿滑的舌头、被连乳晕和乳钉一起吸入对方口中。 

他挺起胸部,电流般的瘙痒从舌头拨弄乳尖的地方蔓延,扯到穿刺处时生出针尖般的疼,Shiro大脑飘飘然想着,他们刚干过两次而Keith在吸他的乳钉,这么多人爱Keith,迷恋他,幻想他,对方却在这间小破公寓里啧啧有声吃他的奶子,下体又在Shiro的屁股下流地蹭动起来。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能再承受一次, 结巴着说:“你就是、就是想做爱吗,Keith……我用手帮你好吗?”

Keith半闭眼睛,没断奶的猫般一边认真舔吃,一边用手指玩弄另一只翘立的乳头,调整了一下姿势,抵在松弛湿滑的穴口重新肏入,Shiro快被逼疯了,手挠过对方后背。

“不能做了,”他虚弱地说,感到体内硬物再次滑动起来,“明天还要上班……” 

Keith好像不太情愿,但乖乖停下来,提议回床上睡,Shiro模糊感到这样不太对劲,但他很困了,腰被做得发酸,柔软的床也确实很舒服。回到里屋,Keith吻着他再次压了上来,Shiro在毛毯下缠着对方的腰又被内射一次,浑身大汗地昏睡过去。

他睡得不踏实,几次和对方肢体纠缠着醒来,私处全是黏糊糊的体液,夜中似乎看到月光撒在Keith熟睡的脸上,抬手想要抚摸,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发梦。凌晨时分,他被另一人用手指插到硬起来,天光照在两人赤裸交叠的身体上,Keith的动作仍同第一次般急迫、渴求,Shiro没能再射出什么,身体好像一直处在温吞的高潮里,快感没激烈到能让他放开嗓子尖叫,但绵延不绝, 从大脑过电到脚尖。他的乳钉有点被扯松了,肉粒红红硬硬,“帮我拿下来,”他含混地说,“痒死了……”

Keith看了他一眼,仔细旋下一头的小珠,而后俯身用牙齿叼住另一端,轻轻卸出。他得意地挑挑眉毛,金属光泽在舌头上闪烁。

Shiro口干舌燥,看着对方吐出银钉,再度含入变得柔软的乳珠。唾液浸泡穿刺的孔洞,灵巧舌尖抵住舔舐。自己滑腻的甬道吸吮着他,温软地全部吞入,交合处精液的白沫黏在鼠蹊毛丛,Shiro看了一眼电子钟,三点半,而后被抱着屁股深深射在里面。

昏昏然不知多久,他看见Keith床边的背影,低头正扣他的衬衫,衣服有些大,但在对方身上也显出随意的性感。他睡眼惺忪, 突然惊起:“几点了?”

“七点,”对方头也不回,“你可以多睡会。”

“上午还有访谈呢。”他急道。Keith却已经穿好衣服,步出卧室。“我先走了!”他在门厅喊道,Shiro闻到咖啡香味,听见机器滴滴声音,知道对方帮他煮了咖啡。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叫自己起来?明明昨晚是他一个劲折腾……

Shiro心里有点埋怨, 认命地起床去冲澡,一迈步却感到黏腻热液流出后穴,他头皮发麻,胡乱打开淋浴冲洗后面,又伸进两只指头挖出一股股热精, Keith肯定在他睡着的时候碰过他了…… 这个想法令他喘不上气,忍住羞耻又从穴里勾出点黏腻。为了这个,在公司见到昨夜的情人时,他勉强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 

Keith看起来并不介意,对他的态度也没什么改变。Shiro以为这事就这么揭了过去,他察看一遍社交媒体,发现世界仍在良好运转,秘密保持在他的公寓。Keith的ins发布几张录音棚场拍,他顺手看到就点了个赞,突然好奇,在主页翻找一通,发现自己寥寥无几的动态下,每一则都有来自特定账号的点赞。 

他知道基本是团队在给Keith做运营,对方那样子也不像社交软件迷,于是不再多思,按任务发布宣传手下艺人新片的套话。一天后赞数上千,里面好像又没有来自Keith的。

Shiro和同事们一起穿过走廊等拍摄,正好碰上另一帮人出演播室,朋友驻足和朋友聊天,Shiro看到Keith站在门旁,不太想主动靠近, 就也独自呆着。这时助理挤过人群,和Keith说了什么,对方点头并准备跟上去,突然脚步一滞,径直转向他这边。Shiro僵住了,周围闹哄哄的,Keith走到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今天你会回家吗?

他愣了下,说大概。

“那我去找你。”

对方简洁地说完,随助理离开了。Shiro脸上忽冷忽热, 他考虑要不要在办公室凑合一晚算了,又觉得这样对Keith不公平。有什么事回去再讲清。他自我安慰,将私人空间暂时推到一旁。

但这一次Keith连聊天的功夫都省了,他等在外面,门一开就把Shiro推进去,按在玄关墙上解开裤子,含入他的阴茎。Shiro累了两天,此刻突然能操一张热乎急切的嘴, 动物脑立刻占据了理智。Keith的手从内裤后伸进去,趁前面舒服时按揉他的穴口。Shiro已经很久没做过,上次又弄得太狠,不由有点抗拒。

他还没射,但又躺到了沙发上,腿间Keith正脱掉上节目穿的昂贵衬衫,抱住他又摸又吻。白天他对他礼貌得近乎冷淡,这会倒急着亲遍他脸颊脖颈,把舌头操到嘴里来。 

他紧搂着Shiro深深亲吻,咽下对方的唾液也浑不在意,分开时Keith的目光凝在他脸上,Shiro不知道除了疲惫与咖啡因摄入过量对方还能看出什么。“我带避孕套了。”然而对方小声说道,舔了舔嘴唇,似乎渴望Shiro表扬他。

所以这次唯一的进步是,他们戴套做的。 

洗澡的时候,他给Keith口交,对方好像很喜欢这种玩法,呻吟在瓷砖四壁回荡,之后Shiro湿淋淋地趴在冰凉的墙壁上,背后是Keith颀长、炙热的身体,热水冲淋在二人头顶,他们交合得黏腻又漫长,一点点摸遍对方全身,在水流中亲吻到难以呼吸。洗漱台上是Shiro临时找给Keith的牙刷, 门后挂着新拆的浴巾,一切像回到之前他俩同居好友阶段,除了垃圾桶里多出好几个打了结的避孕套。Shiro陷在枕头和毯子里,因为余韵还浑身瘫软。他感觉自己真是老了。

Keith在吹头发,他看了会手机,对方关掉盥洗室的灯回来床上。现在他一点也不介意在Shiro面前赤身裸体了,敏捷地一下跳到他身边, Shiro还盯着屏幕,掀开毯子把对方也裹进来,不想让他着凉。

Keith趴在身旁,好像正看到他手机里的内容。“我和那女生没什么!”对方急道,“都是宣传手段……”

“我知道。”他安慰道,赶紧关掉社交软件,侧过身面对Keith躺着,“没关系,出不出柜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不是同性恋。”Keith说。

“呃,” 他迟疑地说,“那你是,双……”

“不是。”Keith摇头,“我也不清楚。”

他倒并不介意,伸手抚过对方光滑手臂:“那么……只要是你自己的选择就好。”

“之前也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你的助理吗?”

“嗯。”

“她挺可爱的。”

“是啊,”Keith承认,“比看上去好不少。”

“我其实,”他忍不住笑了, “之前一直觉得你会比较喜欢她那个类型。”

“什么?”

“她那么活泼,擅长交际,”他比划了一下,“和你是互补型。人们总是喜欢跟自己互补的人格。”

“好吧。”

“但看看那些八卦评论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有时候人们又会喜欢和自己一样的人。哦!比如上次那模特,短头发、高个子的……天啊,她和你太像了。” 

“有吗?”对方嘟哝道,“我没注意到……”

“或者MFEs的主唱,你见过他的,和你一样是个麻烦鬼,”他轻笑道,“不过是好的那种。”

“你还看八卦小道?”

“了解舆论风向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嘛。”

“……包括把艺人打包宣传出去吗。”

“如果能达到目的,那没错。”他认真地说,“当然,前提是不能伤害到——” 

但Keith用吻打断了他,抬起他的双腿缠在自己腰间。Shiro半开玩笑地抗议,说这样不就白洗澡了,然而接下来的性爱格外不由分说和激烈,他很快被抱着顶弄到失神,只能搂住年轻人光滑肩背失控地啜泣,Keith死死压着他,咬在肩膀和脖颈重到让他几乎以为对方恨着自己。

“我不要那种,”他依稀听到耳边喘息, 近乎咬牙切齿,“我不要……”接着他突然直起身,细长有力的手指狠狠掐进Shiro肩膀。

“你他妈什么都不明白。”对方嘶哑地吐出,将他拽起来钉在自己胯上挺进,这个姿势让他感觉Keith快肏到自己的内脏了,太深、太过分,他头晕目眩叫着对方的名字,甬道深处被重重挺入,Keith连着银钉和乳首一起舔上, 扯动肉蕾时胸前烫得发痛。Shiro这次被生生操射,喷了两人一胸口,接着Keith按住他靠在床头作为支撑,他身体酸软,过敏感的穴口肿胀松弛,Keith咬住脖颈,不是那种性感挑逗的咬法,Shiro被视线的白热吞没,在难以喘息的巨大痛苦与快感中沉下去,沉下去——

他不得不穿高领衫上班,为此被玩笑看着很基佬。 Keith去西海岸几天,也没告诉他什么时候回来。然而等他终于有空回家,发现对方仍旧坐在门前,穿着旧帽衫牛仔裤,像是偷跑出家的学生,那么年轻,那么美好。他可以拥有一切。这个认知击中了Shiro。而二手公寓、连轴转的工作和在娱乐新闻里挨骂可算不上一切。

所以他让对方进屋,给他弄些吃食, 一起洗澡,看个电影,然后做爱到窗外几乎不再有车灯掠过,巨厦星群在深浓夜色中黯淡下去。当然,不一定严格遵守以上顺序。Keith和他说一些自己的行程,有时带着疲惫的笑容眨眨眼,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Shiro以为这只是寻常的闲聊,但一次Keith竟然在公司拽他进某个小更衣室, 一边热吻一边把手伸到他裤子里。“上次的演出你看了吗?”对方小声问道,Shiro分神注意屋外动向,迟几秒说:“看了……很不错。”

Keith没再说什么,但好像满意了。Shiro最终在事态升级以前叫停,对方看着他整理被扯乱的领带,问今天要不去我那。

他犹豫半晌,还是答应了。 

晚上特意没开车,戴了墨镜,像要前去交易军火。Keith给他开门,说已经叫了披萨。屋子神奇地没太大变化,只多出几件四处乱扔的衣服,cd盒和成打乐谱。对方的生活痕迹一直很少,仿佛随时准备着将全部家当塞进一个旅行包,头也不回离开。

Shiro从餐桌走到沙发,尴尬地站了一会。聊工作显得太一本正经, 聊家人……考虑到他来这的原因并不光彩,还是别提为好。他们说了两句最近看过的电影,讨厌的同事和莫名其妙的天气,纽约冷得像爱斯基摩冰屋,西雅图在下雨。他打开冰箱,发里面有自己最喜欢的饮料。

公寓里再次安静下来,拉环拉开,泡沫滋滋响动,Shiro喝了一口,然后清清嗓子。

“既然披萨还没来,” 他说着,将风衣的带子解开,脱下搭到椅背,就像还住在这屋子里时一样,“你想……去卧室吗?”

还能做点什么呢。Shiro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定位,Keith在工作和生活上都不需要他了,但人总有欲念渴求,合情合理。他们亲吻着倒在床上,这是Shiro以前的房间,然而床单并不是新换的,枕边塞着没收起来的T恤, 他很快意识到Keith睡在这里。

对方有带其他人回来过吗?他忍不住去想,又被这念头弄得喉咙发刺,感觉自己像个应召男妓。做到一半,Shiro腰下垫着自己的旧枕头,在熟悉的床具上闻见对方的气味,Keith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呢,每个夜晚,他都独自睡在Shiro曾经躺过的地方……

门铃响了。他被吓了一跳, Keith仍抓着他的腿,朝后喊:“放在门外面!”

隔着这么远,外送员估计没听见,敲门声执拗大作。Keith啧了一声,Shiro以为他会下床去拿,但对方俯下身,两手搂住他的臀,一用力将他抱了起来,两人下体仍旧相连,Shiro在陌生而羞耻的失重感中下意识死死缠住他的腰。

“你干什么……” 他挂在Keith身上喘息道,面红耳赤被肏得更深,“别这样Keith,Keith,啊、”

对方只是在他屁股上轻轻扇了一下,带着他往卧室外走去。从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抱起过Shiro,更不可能这么轻易,还是在……这种特殊时候。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射出来了,Keith的脸也因为性爱发红,乌黑的发丝间露出一截嫣红的耳郭,他心猿意马,又不敢乱动或发出声音。后背贴上冰冷的铁门,外面的人用力叩击,震动传下脊背,他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Kogane先生?”门外叫道。

“东西放门口吧。”Keith终于开口,声音也沙哑低沉,Shiro紧绷着神经听到脚步踩下楼梯,然而同时身体里的性器向上挺动,他险些溢出的长长呻吟强行压抑为一声破碎呜咽,脚尖绷直,抱着Keith的脖子被按在门上侵犯,高潮来得迅猛而剧烈,他流着泪夹紧小穴,却什么都没射出来。走廊里一家三口谈笑着上楼,他经常见到他们,还互相借过调味品和牛奶,那家的女儿甜甜叫他Takashi先生。他们不知道Takashi先生在一门之隔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操到雌性高潮, Keith抱他到沙发,拉着脚踝让他曲起膝盖,两腿大分,白衬衫最下的私处一览无余。Shiro只有被摆弄的份,隐约看到摇晃黑发中蓝紫的石英,第二次绝顶让他崩溃地仰起头叫喊,精液将衬衫泅湿了一大块,他去得实在太激烈,肉穴瑟缩,在Keith炙热性器褪出时甚至夹住被射饱精液的套子, 热液从用过的橡胶套滑下会阴股缝。

Keith叫了他们都喜欢的披萨,两人边吃边看肥伦秀。Shiro穿着Keith的浴袍,Keith则只穿了条短裤,时不时被俏皮话逗笑,彼此交换眼神。之后Shiro在屋里接了十五分钟工作电话,出来看到对方歪在沙发拨弄吉他。

“你最近在写新歌吗?”他随口问,过去坐在对方旁边, 让年轻人把一条腿搭在自己膝盖。

“嗯。”

Keith懒洋洋拨出一串和弦。

“我能听吗?”

他跟着那串旋律,在对方小腿敲出节拍。

“还没写完呢。”

过了会,对方放下吉他,一脸心烦意乱:“我不知道……我试了很多次,那些音符,它们就像到了个能看见但离我很远的地方。”

“就像星星?” 

Keith抬眼看着他。

“就像星星。”

他叹气,张开双臂,直到对方带着那半是不情愿、半是犹豫的神情靠进怀中。 

 

 

“我恋爱了。”

Shiro一惊,抬头看着咖啡桌对面展开随身镜补口红的年轻女人,半晌问:“……和那个说唱歌手?”

“那都是过去式了,亲爱的,”对方冷静地说道,“他是地产商的儿子,我们在酒会碰面,美好的夜晚。”

“听着不错。”

“要是我留给他的不是维密内裤而是水晶鞋就更好了。”

“细节就省省吧,” Shiro头疼地说,“呃……你们有被拍到吗?”

“没有,”一个停顿,“我想没有。”

他叹了口气,拿手机开始给公关团队发信。“别那么愁眉苦脸的,亲爱的,”女星甜美地笑开,展示细腕上寒光闪闪钻石手表,“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爱情是件好事,你也该体验体验。”

“我谈恋爱那会你还在上中学呢。”他边打字边说。 

“所以你是入行之后才变成苦修士的?拜托,你上次出去玩乐是什么时候——慈善酒会不算。”

“没兴趣,”Shiro说,这倒是实话,“也没时间。”

对方喝掉杯子里的无糖苏打,相当故意地翻了个白眼:“我都忘了,你和你尊贵的职业道——”

 

 

“Keith。”他呻吟着,嘴里吸吮进几根滑腻的手指,带茧的指腹磨过他的舌头, 口水顺着流下下巴。Keith在操他的前列腺,拱起腰撞上已经发红的臀肉,对方打Shiro的屁股,掐他的乳头,湿乎乎吮吸他的耳垂,Shiro不禁觉得自己想的没错,也许他对Keith来说真是个男妓,只要张开腿满足对方的性欲就够。他在客厅里高潮了三次,最后几乎有点昏沉地被带进浴室,房门关上,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淋水声和断续放荡的呻吟。

等他们在冰箱(冰箱?)旁边不慎(不慎?)擦枪走火,亲吻搂抱着开始当晚第五(第六?第七?)次,Shiro靠在冰箱门上,弄得上头花花绿绿的磁力贴掉了一地。那都是他离开时没带走的东西,这些年来到处收集,本来只是他一个人的旅行纪念品,等Keith搬入, 那上面不知怎的成了记录各类巡回演出、乘飞机、坐邮轮、开车和徒步旅行的广阔版图,他的浴袍被扯开下摆,Keith温暖手臂滑进来捞起他一条大腿,勾到自己腰上。

两人亲热了一会,Shiro又被托着屁股抱了起来,他知道这是想到沙发继续的意思。现在他已经开始习惯对方惊人的气力, Keith解释这是因为在港口做了很多年工。“我能扛起比你重得多的货箱呢。”对方带着点骄傲说。

Shiro非常喜欢这样,喜欢到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了,他习惯了当人群里做出决断、发布指令和指引他人的那种角色,习惯照顾别人、努力成为能被依靠和信任的那种对象。和Keith在一起的时候本来也大同小异, 他尽其所能,去关照和满足对方的需要,但自从两人产生特殊关系,他的生活方式稍微有了那么点改善。Shiro和对方的助理联系,偷偷要来符合Keith体质的食单和锻炼计划,在私下时间里尽量试着在日夜颠倒的工作和心脏病发猝死之间找点平衡,然而,不得不承认, 健康饮食作息和规律的性爱让Shiro自己也受益匪浅,他睡得比以前好,甚至还长胖了些,Keith总是轻轻掐他腰后和小腹一点绵软的肉,好像对此十分着迷。

被抱在对方怀中,他头一次感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不需要思考、判断、转圜,一时放纵、让对方肆意使用就好,在这里,他用不着说任何自己不想说的话, 假笑或虚与委蛇,装作自己对股票和葡萄酒庄投资感兴趣,在曾经是他的、现在已经属于Keith又沾染上两人气味的这张床上,他只需要分开双腿,被捏弄着乳头、掐住喉管直到高潮——他第一次小声而难堪地跟对方提出后,Keith只是挑了挑眉毛。之后漂亮、粗糙的手指在Shiro喉咙上收紧,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对方出奇镇静的神情,下头藏着的东西却像是海边暗涌的夜潮,Keith看着他笑了,像是火石在黑暗中迸亮。

“看看你,”对方说,“从来没想过你会像个婊子。”

他像个婊子一样、靠着好友粗大阴茎捣弄前列腺的快感高潮了。Keith吻他,在耳边轻声说 我从来没想过能……

后面的话他就听不见了。沙发上两人做到一半,Shiro正为里面被慢慢填满的感觉低声呻吟,对方吸住他的乳头,咂吮软肉到那一圈口水淋淋泛红,乳尖带着啵的情色一声离开Keith的嘴唇,对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咖啡桌下掏出个小东西。

“之前一直想给你,”Keith脸色发红,不知道是因为性爱还是什么,“总是忘掉……” 

他很想指出现在自己还钉在对方阴茎是上这一事实,但Keith都这么说了,他只好伸手接过。是个简洁的哑铃钉。银针一侧装饰着黑钻和红宝石,Shiro迟缓地意识到这是给他的乳钉,耳尖都烧了起来。该夸赞它好看吗,还是说谢谢,怎么做都好怪。

“……帮我戴上吧。”他嘟哝,对方接过来,熟练摘掉保持器。新乳钉有些紧,也可能是他那里又被吸得肿起来。Shiro记得不久前睡Keith家忘了带换洗衣服,只好翻出对方最宽大的黑毛衫凑合。那东西勒得他喘不过气,中午去倒咖啡,发现Keith也在休息室。 

他们在公司的交流稀少且有礼,两人关系紧张在内部是个共识。Shiro巴不得这样,从未费心去纠正。年轻人远远在对面,时不时往他这边看。等最后几个同事走出房间,Shiro忍了会,抬头迎上对方目光。

Keith立刻转过脸,像明知不该把水杯拨到地板的猫,快步与他擦肩而过。稍晚时候对方从后面扒掉他的外套, 勃起处抵着Shiro的屁股。他回头与对方亲吻,突然被捏住打乳钉那侧,不禁尖细呻吟着弓起后背。

“你穿这件衣服……”对方伏在他耳边,很别扭似的说道,手指却毫不掩饰地又拧又揉。Shiro低头看一眼,这才尴尬地发现透过薄毛衫能看出乳钉凸起的形状,差点噎住, 想着以后还是多带点衣服过来。但Keith倒格外热情,隔着衣服拢起他的乳肉,将那里捏得热且痒。白天他们确实该保持距离,不然Shiro看到他就会想起前一晚两人如何赤条条在床上交缠,可现在,对方给了他一个不太合宜的纪念品,用指尖拨弄暗色的肉珠和细小、冰冷的宝石。Shiro喘息着, 发现另有东西在Keith指间闪光,质料和他那枚大同小异,只不过做成耳钉的样式。Keith难得用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向他。

“能帮我戴上吗?”对方问。

Shiro呼出一口气,颤抖地点了点头,捏过银钉,Keith毛茸茸的脑袋俯下来,好让他寻找合适角度。Shiro轻轻为年轻人戴好,摩挲那柔软耳垂,触感令他心头发烧。 Keith过来亲了亲他的下巴,轻声说,如果觉得不舒服摘掉就行。

Shiro摇头,捧住对方的脸亲吻,让他继续。

他一直留着它。

Keith被精心打理过的黑发蓬松柔软,同早上闷在枕头里钢丝球般滑稽模样截然不同,其中偶有光亮细闪,应和自己手裁西装与笔挺衬衫下情色秘密。Shiro腹诽对方哪里得来这种主意, 不让自己再想,但这念头跟了他一整天。娱乐号传来新花边,房产大亨之子同“某女星”举止亲密,江郎才尽的流行歌手冲着街拍镜头竖中指。“江郎才尽”。Shiro被这几个字刺痛眼睛,点进去细细读,评论下就有模糊酒吧照片,Keith和那短头发、高个子的模特。Shiro从不过问他在两人以外的生活,所以也没特别惊奇 。

“亲爱的,我又不是小女孩,不会为爱情犯傻。”女人宽慰他,闻起来换了一种香水。Shiro好好思考一番,认为自己和Keith之间确实算不上恋爱,双方都清醒,目标明晰,不生旁枝末节。在该玩乐的时候享受,该理智的时候分离,没有什么状态比这更理想了。一连几天,他们话都不说一句,见面就是泡在床上做爱, Keith是个体贴的情人。他从没和Shiro提过让他搬回来住。

一个晚上对方问,要不要一起回他家过圣诞。

“我妈念了好几次,”对方躺在床上,“一定要我问你。”

Shiro正从裤子里找手机,听到后犹豫了下。“不知道那几天会不会有事。”他谨慎地说。

“是啊,”Keith挥挥手,“我就这么跟她说的。”

他看到房间角落的吉他, 桌子上笔电和手写乐谱,对方眼下青黑一旦不化妆就会显露出来。Shiro不认为自己有勇气回去面对Krolia,告诉她我把你儿子推到了这么个美丽苦寒之地,这里所有人都想掠夺他,所有言辞伸向他,人们爱他,藐视他,曲解他。Keith对自己近来的创作缄口不言,或者说,他已经不再会告诉Shiro这些事了。 

 

Chapter 4

Summary:

提到的歌↓
"Toxicity" by System of a Down

Chapter Text

他同样不知道Keith什么时候和老板续的约。下一张专辑如约推出,除了其中一两首登上榜单,其他反响平平,媒体暗指他“太过急切改换迥异风格”,Shiro在后台看监视器期间从第一首听到最后一首,他并不讨厌这种尝试,只是……有些惊讶。Keith并非善于言辞之人,太多掩藏的情绪,体验、感受、不能说出的话 被注入他的音乐里,最高处的风与火焰,那样热烈、不顾一切,每一次,每一次他从这些曲调里听见Keith,并几乎以为对方就站在面前。

但这一次他就好像没什么话要讲了。摊开手掌,露出旧茧与伤疤,崎岖掌纹,所有的缺憾与不完全。目睹一个孩子长大,被生活磨砺,变得成熟与平和。这应该是……一种必然。 然而发生在Keith身上,就显得有那么点不可思议。

他们的谈话记录停留在上上周。Keith问他过来时能不能带几颗苹果。那天他们吃了炸鱼和山核桃派,Shiro说这鱼做的没有Krolia好吃,Keith说是。对方现在在欧洲,公司高层对他近期表现不算满意,但Keith一如既往满不在乎。

过了一天抓眼新闻登上头条, Keith Kogane的巡回演唱会出现舞台倾塌事故,包括歌手在内五人受伤。

整个上午,Shiro给他打电话没有一次接通。他接着试了对方团队几乎所有人的电话,附近同事的电话,最后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找了许久不联系的前男友。对方久居事发所在城市,友好地帮他联系了能找到的人脉,最终得知Keith和伤者 都在某家私人医院接受治疗,目前均无大碍。Shiro本来已经想订当天的机票,但手头一个急活接一个急活,他得带队陪艺人飞去西部,踌躇中,电话那头提出可以试着前去探视,或许帮他打探消息。

Shiro几番道谢,对方倒是爽快说我男友是他歌迷,要是能顺便要到签名再好不过。挂掉电话,他和同事们奔赴机场, 有爱小道消息者嚼舌说这次上面的肯定气死……据说Kogane本来不想续约来着。

为什么?

谁知道!那种怪人的脑袋。

我是说为什么他又续约了?

Shiro在后面听不下去,挤到座位中间阴恻恻威胁他们现在不睡会,到了地方要连轴转二十八小时。他跟空姐要了苏打水,想一想又换成白兰地,久违的酒精令胃部刺痛。 

他一遍遍想起那些没有接通的电话。Keith没事,新闻的播报里、旁人的消息里他没事,可Shiro怎么能真的确定,自己又不在他身边。

他不禁想,当自己突发意外的时候,Keith是怎样选择从那个光彩照人的颁奖典礼冲出来,找到他。换成同样的情形,Shiro甚至连赶到对方身边都做不到。 

平流层阳光刺眼,云层如洁白的鱼群浮游湛蓝大气,他又要了一杯酒,在阴云般的心绪中昏昏沉沉度过剩下的旅程。到了地方,果然连轴转二十小时,期间刷到网上录像,失焦摇晃镜头里人们尖叫哭喊,在满是烟尘和造雾机白气的舞台废墟边,依稀看到相互搀扶的模糊人影。

“他是个英雄,”一条推文说, “他把我妹妹从舞台灯下拽了出来,她本来可能被活埋在那堆碎片里。”

英雄与否,公司面临赔偿和三起起诉案件,其中一件很快达成和解,Shiro能理解公司的处理和决定,但他知道对Keith来说,有远比那更重要的事。很快新闻发布会召开,镜头里对方没拿稿子,也没有化妆。他对伤者及其家属道歉, 详细讲述了后续赔偿及安置方案,对事故原因的调研和处理,并表示自己会留下直到一切安排妥当。这声明带来一部分对其态度诚恳处理得当的赞许,但也有人说看他那无所谓的样子,假惺惺。

Shiro推荐过去自己的律师和公关团队,带话说一切以受害者的利益为先。他这做法大概又令高层很不开心,几次冷嘲热讽他“老母鸡一样”上赶着为Keith做决定。老板叫他去办公室,像过于严厉的中学老师骂了他一顿,而后又无奈说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你为这公司干活,那小子也为这公司干活,但你俩就像商量好了一样专门让人不好过。

Shiro看了他一会,心里有点想笑。

“这也是职业道德。”他说。 

 

 

他没想到会在酒会看到Keith。

对方坐在吧台边,转着手里的酒杯,似乎正自出神。Shiro快步走过去,先从后面看,而后绕到侧面,甚至等对方发现他,略带惊讶地打了个招呼时,他仍在仔细察看对方身上每一寸,是不是有伤疤,哪里行动不便,Keith好像看了出来,淡淡笑着活动肩膀给他看。

“我没事,”对方说, “本来也只是擦伤。”

他问能不能看对方的手,Keith皱起眉,但还是让他看了。“手也没事,这又不是演电影。”对方嘟哝着。Shiro这才放心下来,拍拍他肩膀。

“你确定自己能喝酒?”

“这是姜汁汽水。”

“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

“你怎么不跟我说,”他温声道,“我去看你。”

Keith嗯了一声,没有看他, 半天才说:“我忘了。”

“对不起我没去找你,”Shiro说,“我真的想去,可是我——”

“很忙。没关系,我明白。不用担心,那些事我们处理得了。”对方看着杯子里,“谢谢你推荐的人,帮了很大忙。”

“我应该做的。”

他从对方话里听出一丝疏离,但这当然不怪Keith。没能及时伸出援手的是他,光是Keith没事 

这一点就够Shiro感谢上帝了。

他还想继续问,对方却开口说:“我住院的时候……你朋友来看过。”

Shiro愣了下,随后想起拜托前男友的事。“对啊,”他承认,“那时候我联系不上你们,就托了人帮忙打听。”

“我手机被砸坏了,”Keith说,“其他人估计也都忙。”

“我明白。”

“那个人……来看我的人,帮你解释过了 

你不用觉得愧疚,Shiro,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

他点了点头,有些羞惭。“我只是不止一次想,如果你真的出事……”

“我没事。”

Keith宽慰道。他们又聊了几句,Shiro想起答应朋友的话,调侃道“你有给他签名吗,他可是粉丝呢”。

对方愣了下:“他没问我。”

“那你回头签个给我吧,”Shiro笑道,“我寄给他。” 

Keith过了会才说:“那是你前男友?”

“对。我以为跟你说过。”

“没有。”

“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看上去人很好。”

“是啊。”

“为什么分开?”

“你也看到了,他住在欧洲,”Shiro耸耸肩,“我不想住在欧洲。”

对方又转过头,盯着空掉的杯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怎么了?”

Keith没搭话。Shiro见状想岔开话题, 说请他喝酒,随便点。这时同他合作的艺人跑过来,笑容颠三倒四明显是香槟所致,说你看到那边小老太太居然是gucci掌门人吗太可爱了简直。而后又说鸡尾酒虾好吃,有个带芥末的生鱼肝则完全是灾难,喝酒都压不下去返腥味。Shiro下意识摸索口袋,之前的老习惯,竟然真掏出几枚薄荷糖,于是分了那人一颗。 

他露出闪亮英俊笑容道谢,一阵风似的跑走了,Shiro转头看Keith正跟酒保要酒,说我想不起名字,但记得配比。

他听着对方报出几种酒名,想起在渔港酒吧的昏黄夜晚,顿时升上莫名恐慌,还没等说话,酒保漫不经心道:“一杯沙滩性爱,马上来。”

Keith瞪大了眼睛。Shiro真希望他杯里姜汁汽水够多到把自己淹死在里面。

“薄荷糖?” 

他小心地问。Keith转而来瞪着他手里的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酒被推到手边,Keith又看了他一眼,仰头一饮而尽。

那之后,两人各自被不同谈话圈拉走,Shiro隔着人群看到落地窗边老板单独和Keith说话,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中途找到机会,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问Keith要不要去他家。

对方只是略略抬眼, “我……呃,一会还有事。”

Shiro并不真的相信这说辞,也许有事指的是有人,也许Keith已经明白过来,不值得为一件没有未来的事浪费时间。他表示理解,但Keith的眉毛始终紧皱。参加酒会的人陆陆续续准备回家,Shiro也要安排艺人的车程,随人群挤上电梯。两人靠在冰冷墙壁,听着轿厢里珠光宝气、美丽动人的人们谈八卦、期权、高尔夫球,Keith没有做声,然而,他的存在仍旧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他感到盘旋在对方身上的疑虑、挫败与隐忍,他自己也不止一次,身处同样的位置,浮泳或下沉。

在人群之中,没有被注意的地方,Shiro依稀碰见身旁温热的手,于是慢慢地、谨慎地移过手掌,小指覆上对方指节。 Keith的手微颤一下,末指随即也轻轻勾住他的。

电梯下行,交谈声不曾停止,只他俩沉默相对。Shiro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去,放开了他。 

那天晚上回了家,躺在床上,他想Keith想得受不了,忍不住掀开毯子自慰。家里有润滑剂,但他懒得去拿,就舔湿手指插进后面,一边装作那是Keith一边打手枪。义肢用来做这个太费劲,又凉又不舒服,Shiro只能靠回忆以前和Keith做爱的咸湿情节抚摸自己,最后可悲地叫着对方的名字高潮了。 

真他妈可笑,和Keith发生关系之前他已经没想那事好几年,现在居然像高中男生一样性幻想起自己前同事。Shiro随便找了个对方的旧访谈,听着耳机里年轻沙哑的嗓音,回答问题、时不时的轻笑,他模糊记得那次节目结束后他们去吃了麦当劳。明明才几年过去,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回忆了。 

再次回到公司,他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对Keith那种无端而强烈的渴望似乎也减退下去,两人再见面时友好交谈,Keith没作进一步邀请,女助理却再次约他吃工作午餐。“你知道,Keith其实不太想我们私下见面。”对方端着咖啡杯大方说道。

他忍俊不禁。“那你还约我?”

“为了气他,”她认真道, “他装得不在意,其实可在意了。”

“别担心,我不会挖走他的人。”

女生瞪了他一会,眼神几乎有点像她那位脾气不算好的上司,之后对方露出个假笑。

“我会转告他的,”她说,“关于上次你们说想参加巡演的事……”

他叹了口气:“Rolo跟你联系过了?我让他等一等的。”

“主动一点是好事,”对方笑道, “对于Keith来说近期的活动都很重要,需要修复公众形象、扩大营销范围,这次公司不让我们出国,预算也缩减了,但如果真能联合巡演,那肯定有益处……”

“我明白,”他说,“我们这边会承担部分费用,联系场地和调度一类的工作我可以全权负责。”

“Shiro,你知道我现在最多算半个Keith的经纪人,” 对方打断他道,“你知道,最后得Keith同意才行。”

他发现自己捏着杯子的手指发白,连忙松手。

“如果你能帮忙和他谈谈……”

“你自己去谈,”她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Shiro慢慢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叹气,说难道你怕他拒绝你不成。

“……我怕他因为是我才不拒绝,”他苦笑道, “我不想让他为难。”

对面的咖啡撒了点出来,女生嘟哝着拿纸巾擦拭:“……你俩简直如出一辙!”

 

 

嗨。

是我,Keith。

这是我新手机号。

他把号码存下,发了个笑脸表情。又调侃: 才想起换手机吗?

早就换了。

想起来没告诉你。

没关系,敲敲天花板我就下楼找你。

……你在讲笑话吗?

不好笑吗?

他想了想,又输入: 你不会真的在敲天花板吧?

我又不傻。

Shiro对着手机大笑。 今天又有通告要赶?

去上城拍广告,应该挺快的。

梅里多纳大楼的影棚吗?下午我们也会去。

聊天框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几个点跳动了令人心悸的很长一段时间。

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出去吃吗?

对。我请你。

好。

为这么简单的邀请紧张,感觉真是犯傻。或许只是因为他太久没和对方独处过了……但Keith也没有说除了晚餐以外的其他事。 

下午,棚拍过程比预想中顺利,同事们相约一起去酒吧玩,Shiro说自己有事,先行告退。出去后脚步一转,偷偷拐进隔壁走廊,很快找到另一边场地。摄影现场仅有绿幕上方打着明亮镁光灯,后场清凉昏暗,带着尘土和咖啡气味。他侧身让扛着梯子的工作人员通过,探头寻找,发现台前只有工作人员布场, 艺人们大概还在一旁待命。他碰上认识的人,于是闲聊几句,说自己过来看看场地。对方很快被叫走工作,Shiro在原地百无聊赖站了一会,想着等到对方拍完估计也没饭店开着了,也许这次又得吃麦当劳。Keith很讨厌麦当劳的奶昔。

手腕突然被紧紧握住,扯着他到一堆道具箱和衣架中间,光线幽微,他仅能勉强看见Keith的脸。

“你来这么早。”对方说。

“早结束就早来找你了。”他实话实说。

“可能还要一段时间,”Keith说着转头看看前方忙碌的场地,侧脸消瘦而俊美,Shiro很想吻他,“要是你有别的事……就别等了。”

“我没什么事,在这正好看看你。”

对方朝他笑笑,但似乎有点勉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

“给你朋友的,”Keith带着难得拘谨的表情说,“我不知道地址,帮我给他吧。”

Shiro接过来,才想起那天的玩笑。

“谢了,”他说,“签名照?”

Keith摇摇头:

“你可以看。”

Shiro挑挑眉,但想自己帮他回过那么多粉丝信,看了也没什么。他取出张小硬卡纸, 上面用彩铅画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鸟。

“是红胸鹟,”Keith说,“我在那边的时候经常见到。他说他喜欢观鸟。”

也许只是聊天中无意一句,他居然一直记得。“是啊。”Shiro说,看着那精致的颜色和线条。卡纸背面是简单的致谢与签名。

“这样可以吗?”Keith问。

“很漂亮,”他说,小心翼翼将信收起,“我会好好转交。” 

但下一秒对方捧住他的脸吻了上来。Shiro猝不及防,险些向后踢翻衣架,伸手及时扶住。他脑袋嗡嗡直响,想着 万一有人看见,万一他们被拍下来了,那就…… Keith微微偏过头,湿软舌头伸了进来,他顿时什么都想不了了,抱着对方的肩膀急切回吻。场中人来人往,灯光闪烁,脚步与谈话往来交错, 他们在这个随时可能被发现的黑暗角落身体紧贴、忍住粗重喘息相互抚摸亲吻,炙热的手从他后背滑上臀部,粗鲁摸入大腿缝、抓了一把那里丰软的肉,Shiro的呻吟尽被对方吮吸吞落,感到自己的奶头也被狠狠捏住,好像年轻人打算就在这里将他拆吃。他意乱情迷,恍惚中听见有人叫Keith的名字,顿时一惊, 伸手将对方推离。

“……快去吧。”他用能作出的最冷静声音催促道。Keith仍深深盯着他看,长出了一口气,转身从箱子和衣服间钻出去。Shiro又待了一会才敢出去,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看演员们在指定位置准备。导演用驾轻就熟的圆滑嗓音指导,夸赞女演员的头发然后让她甩头时魅惑一点。又说,你有漂亮的嘴唇,孩子,但别抿嘴得抿那么紧……要让别人想亲吻你,他们不用爱你,但要想吻你,明白吗?

Shiro远看着年轻人微微昂头,露出修长的颈部线条,唇色柔和而模糊。他耳中沙沙作响,如地火涌流,而后突然满脸发烧地擦起自己的嘴。Keith一定把唇膏沾到他唇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等待的每一秒都近乎折磨的漫长, Shiro明明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以前等Keith完成节目,他在台下广阔的阴影中,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着面前那一隅光亮,随时为突发状况和错误做好准备。但现在他要做的就只有……等待而已。除此以外,就是看着年轻人的黑发在鼓风机制造的微风中飘荡,视线落向黑暗一角,张开嘴唇,一个吻在那张面孔凝固。 

海水流入Shiro的肺叶,摘除热度与氧气,他曾见过那黑暗洋面,却是生平第一次踏入其中、让冰冷呼啸的咸水席卷。房间里低语与交谈,道具碰撞、衣料摩擦,唯一顶灯投下光热,吸引飞虫与众双眼睛,没有人知道他正被淹没。 

为了找点事做,Shiro找出几家对方喜欢的餐厅一一订位,又接了几个电话,聊到尾声发现后面已经在收拾场地,一些灯关掉一些打开。Keith的助理迎面打了个招呼。

“来找他的?”对方了然眨眼,他笑了笑,说就是一起出去吃个饭。当事人恰好走来,Shiro以为对方要先去卸妆梳洗,体贴说我在走廊等,但Keith摇摇头,问他有没有开车。

“我搭公司车来的。”

“我开车了。就停在外面。”

Shiro随对方出门,说自己订好位置,看他想吃哪家。Keith回应含糊,等他系好安全带才发动车子。路上并不特别堵,Shiro打开电台,知道对方不介意开车时听点东西,但很少主动去找。一个频道播放“病毒之城”, 金属与鼓点像火雨,Shiro对这种风格兴趣缺缺,但此刻倒能很好填补二人之间谈话的空白,便将声音调小一些,望着沿街亮起的店铺。行过五条街后,他意识到什么,有些紧绷地开口了:

“……我们不去吃饭了吗?”

“叫外卖可以吗?”Keith的视线从前窗移向他一秒,Shiro认出这是回旧公寓的路,“你饿了吗。” 

“不是很饿。”

对方嗯了声,似乎在专心开车。Shiro全身都发热,才知道今天晚上的目的原来这么明确,他本来希望吃完饭能有机会邀请Keith去自己家,可听对方亲口说出来以后,反倒觉得挺不真实。车子很快到达,Keith熄了火,低声说,走吧。上楼时对方好像也刻意走在前面, 压抑的渴望与隐隐不安在Shiro腹中绞动,像是被火光吸引、又不敢轻易伸手触碰。

门开了,玄关只有小夜灯的柔光,他们相对站着,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Shiro先忍不住伸出手,触碰那年轻面庞,却被抓住手指,对方乌黑睫毛低垂,扭头在手腕内侧轻吻。那里似乎留下个浅浅唇印。他喘息了一声,说,Keith…… 

Keith的手解开他衬衫最上几个扣子,吻烧了上来。颤抖、温热的嘴唇印上锁骨,而后是肩膀,在心口一记,短暂包裹乳头,湿软舌尖一拨,Shiro发起抖,下面硬得不舒服,身体突然被揽着直接扛起来。Keith直接带他到卧室扔在床上,俯下身前打开台灯,两人都被光亮刺得不停眨眼。

“不用非要开灯……”他低声说, Keith骑到他身上,仍是那专注目光。

“我想看看你。”对方说。

Shiro在坦白注视下无所遮蔽,有些僵硬地开始脱掉衣服,但Keith没有跟随他的动作,只是跪在身前看着。灯光下他瞧见身上浅淡唇印,Keith嘴唇的颜色微微晕开,看上去仍旧漂亮得令人难以置信。黯淡的红包裹他的乳晕,印在小腹与胸口光滑皮肤, Keith帮他拽掉裤子,俯下身趴到腿间,盯着他的眼睛将他含入。

Shiro呻吟着往他嘴里挺,不清楚身前这么湿是Keith的口水还是自己的前液,他的臀瓣被分开,插进几根手指,连带着黏糊糊的油剂深入甬道,Keith转来吻他大腿内侧的软肉,那里也沾上模糊欲色,Shiro实在忍不下去,被吻得浑身颤抖, 他想分开双腿,又因为从没跟人求过欢而很不好意思这么做,吻愈发激烈狂乱,Keith顺他小腹肌肉的线条亲上来,在胸口停住,喘息着看他:

“你真的想要?”

Shiro和他对视,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猛地拽他下来紧紧搂住亲吻,他尝到有点古怪的甜味,两人呻吟着舌尖交缠,接吻中舔吃掉彼此唇上的红。 Keith怀抱越来越紧,在Shiro勉力分唇换气时急切亲他鬓角和耳朵,湿漉漉的吻好痒好热,“都这么久了……”他在Shiro耳边呜咽,往颈窝里使劲又拱又蹭,Shiro的屁股被勃起的硬热物事抵住,抬起下半身想要迎合又被钳住腰肢。相见的几小时以来,对方表现那么平静、自如,此时却急得像不知该从哪下嘴的小狗, 明明只是做爱而已,Shiro除了这个好像也给不了他更多。

“进来,”Shiro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陌生,好像变成一种更自私、更坦诚、更放纵的怪兽,“快点,Keith,插进来,快点要我——”

他在渴望与慌乱中被一下挺入,对方没进来大半,缺乏前戏和充分润滑让他身体很紧张,然而被Keith占有的巨大满足淹没了疼痛。他张开嘴,感觉对方慢慢插到底,挺腰在最深处碾磨几下,Shiro哽咽着流出精液,快感延迟几秒才拍上身体,如同白热的浪在体内回潮,他以为的结束仅仅是彻底失控、一波波扩散开来的剧烈快感的开始,Keith顿了一下,往下摸。

“你怎么这就射了。”对方皱着眉说,握住他撸动的动作倒熟练又狎昵, Shiro被摸得眼前发白,流着口水又小高潮了一次,他还陷在余韵中,想回应时对方已经不给机会,捏着他的腰重重操进来。 

他不清楚Keith究竟在和他做爱还是折磨他,用手指抚摸身体的过程太漫长,吻那么黏腻,牙齿陷入皮肤倒毫不留情,年轻人伸进涂满油膏的四根手指,把他扩张得敏感又松弛,但真进来的时候还是很胀。Keith从后面咬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做这么多次,你里面还是紧紧吸着我,好舒服。他侧躺着,小腿绕住对方膝盖, 两手都被紧紧扣住。Keith轻柔吻他的义手,好像根本不介意那只是碳合金与电元,在Shiro体内抽送时动作却激烈得让他面红耳赤,润滑油随整根操入的阴茎黏答答流出屁股。过了不久他已经仰躺过去,头悬空床侧,被抱住腰臀一下一下顶出细碎呜咽,缠住Keith的腰又小死一次。

Keith叫了外卖, 他俩在食物方面喜好吻合,只不过主要因为Keith喜欢任何食物,而Shiro就算遇到不爱吃的也会努力咽下去。对方喝空汽水后捏瘪罐子,打了个小嗝,Shiro看着他笑。Keith拿空罐对准垃圾桶,挑着眉毛说“赌我能扔进去”。

“你当然可以。”

铝罐叮当撞进桶壁,Keith吹了声口哨,得意地笑了。

“我赢了。” 

Shiro学着他挑眉:“有奖励吗?”

Keith耸耸肩。

“你想要什么。”

他居然真思考了两秒钟,最后要求:“给我唱那首歌。”

“哪首?”

“你知道是哪首。”

对方转头,有些无奈地笑了:“不要。”

“为什么。”

他一手胡乱比划:“只给一个人唱歌……太傻了。”

Shiro并没那么认真,只想逗逗他:“给我也不行?” 

Keith从长长的前发下瞥了他一眼。

“……尤其是给你。”

他愣了下,好气又好笑。“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听过你所有演唱会!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

“你怎么可能听过我所有演唱会。”

Shiro说漏嘴,悻悻摸了摸后脑:“我,呃,找人录下来……”

这次换Keith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什么时候?”

“每一次。” 

对方瞪着他,那表情大概,也许,一定包含怒意。换做三年前Shiro不会想象自己看到Keith这副样子:敞开的浴袍露出锁骨和胸膛,皮肤上还有他吻出来的印子,野性,英俊,正在对他生气。“我邀请了你那么多次。”

“Keith,你知道我、”他低下头,“你知道如果我有时间一定会……”

“有时候我想干嘛要费劲等着,” Keith打断道,“之前那回也是,我以为你至少会看在……”

剩下的话音突兀断裂。Shiro过了一会说:“下一次你能给我留个位置吗。”

“当然,”Keith叹气,表情变得难以解读,这对他来说可不常见,“当然,什么都行。”

他说着,搂住Shiro的肩膀亲了上来,强行将他按在沙发上,Shiro任他摆弄, 被弄得实在受不了时扭头咬住靠垫。好友的鸡巴亵弄内里敏感点,Shiro的屁股被使劲掐住、指甲陷进去,刺痛与快感失去边界,眼泪口水把垫子弄得一团糟,他看到对方汗湿手臂上暗红的瘢痕,忍不住将手掌盖上,感受每寸崎岖的肌理,对方惊喘一声,汗水大颗大颗从黑发末端滴落,顺Shiro腹部的浅毛流入肚脐。 他闷哼着想自己都做了些什么。Keith的父亲死于火灾,他从只言片语中听到过那个人,从过去的照片、小酒馆陈旧的装潢、独子的脸庞上看到过那个人,而Shiro不能想象假如同样的事发生在Keith身上,他要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小城市不起眼酒吧的吧台旁,一首歌。 

他失去对时间的认知,失去热和冷,只知道和另一个人野兽般肢体缠绵,到半夜剩下的套子都用完了,Shiro只是将双腿更加张大一点,让他看自己被操得红肿松弛的穴。“直接射进来”,他恳求道,而后用了点伎俩引诱Keith每一次都内射进痉挛的甬道。某一刻,他从床头柜摸见个半空的烟盒, 在淡淡失落和潮水般的疲惫中呆呆看着。

“我以为你戒了。”Shiro喃喃。

Keith从后面吻他的脖子,手指拨开滑腻的穴口,黏热的精液正慢慢涌出。“算是吧。”对方回应道,但听上去心思并不在此,骑在Shiro大腿、将他另一只脚踝扛上肩膀,以这个淫靡的姿势开始不知道第几轮。

长时间工作加上激烈性爱, 他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顾不上洗澡就搂着Keith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中,对方好像以为他已经睡着,从他怀抱轻轻溜出去。卫生间传来冲澡的温和水声,很快,熟悉重量带着水汽和干净味道压回床垫,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滑上皮肤,为他擦拭一身黏腻体液。Shiro感到舒适和安心,神智却清醒了一点, Keith帮他擦完身后就又离开了。

他陷在黑暗与柔软被毯中,思绪漂流沉浮,突然听到客厅里吉他拨弦乐声。波涛翻涌的黑暗海面上的一颗星。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重新开始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 

 

Chapter Text

难得一觉睡到中午,醒来Keith趴在枕头里,洒满阳光的裸背随悠长呼吸起伏。Shiro注视了他一会,爬起来去洗澡。他换上留在对方公寓的旧衣服(闻起来已经有点樟脑丸味儿),咖啡煮好时Keith正从房间走出来,打着哈欠。

Shiro问他早餐(午餐?)想吃什么。他眨眨眼,又想了想后说,冰激凌。 

于是两人坐在沙发上看没人会看的那种午间新闻栏目,吃冰激凌,喝咖啡。Keith吃石板路口味,Shiro吃薄荷巧克力的。演播室似乎自己也知道这时候的电视没人看,播报的都是昨晚的资讯和城里鸡毛蒜皮的小事,火鸡养殖场失火啦,小孩半夜看到外星飞船结果发现是风筝啦,明星夫妇宣布复婚啦, “我们发现彼此还是有不少共同之处,要割舍这些年的时光也确实很困难。”镜头里男方深情款款地说。

“还有因为孩子。”女方补充道。

男方同意:“因为孩子。”

“怎么可能把风筝看成飞船呢。”Keith说。

“也许是比皇后区还大的风筝,”Shiro从他的碗里挖了点冰激凌,“再说小孩想象力都很丰富。我小时候老是幻想自己是个隐居武士的弟子,为抓住害死我师父的凶手成了骑士,踏上旅程惩恶扬善。”

Keith的脚碰到他的。对方正叼住勺子无聊地一下一下磕着下巴,眼睛盯在屏幕上。

“那后来你成功了吗?”

“什么?”

“抓住杀死你师父的凶手。”

“我和他在地下城殊死搏斗,”Shiro回忆道,“打败他以后, 我发现他也是和我师父一样的老人,只不过被仇恨蒙蔽,于是我原谅了他,让他一辈子活在监禁与悔恨中。”

“老兄,”Keith嗤道,“你还能更俗一点吗。”

“我那时候才七岁,桌上全是星球大战和夺宝奇兵人偶,别要求太高吧。”

“你才七岁,”对方说,“却要原谅一个害死你师父的人。” 

“你忘了无期徒刑那一部分。”他吃了一口冰激凌,被凉得牙齿疼,“现在想想,不知道我的选择会不会变……”

“肯定不会。”

“你这么相信我?”

“你永远把什么都往好处想,”Keith说,“……还有你虽然原谅他,却让他受一辈子罪。”

他大笑起来:“这是程序正义!真不敢相信我们在讨论法律问题。 换你是不是就一剑把他砍了。”

“当然!”对方叫道,“一般人都会这么做!”

“就算他有苦衷。”

“那又怎么样。”

“我喜欢,”Shiro向后一仰,靠在扶手上,“快意恩仇。你会是个比我好得多的骑士。”

“各有各的选择吧。”

“也是。”

“我小时候从来不会编故事,到处瞎跑,也不知道都在做什么。” 

“那样很好啊……”他说,一只脚覆上对方赤裸光滑的足背,“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卧床休息,所以才天天胡思乱想烂故事。”

“真的吗?”Keith瞪大眼睛,“根本看不出来。”

“后来我身体好了点就拼命锻炼……大概为了弥补那段时间吧。”他笑道。

对方点点头。

“我猜你小时候是很受欢迎那种小孩,”Shiro说, “会弹吉他,唱歌什么的……”

“恰好相反,”Keith轻轻嗤笑,“我拿吉他干过最辉煌的事就是用它打烂一个小孩的单车,他骂我没妈的小孩。”

“老天,”Shiro看着他,“还挺酷的。”

“是吧。不过可把我爸气坏了,大骂我一顿。”

过了会他又说:“我爸会给我唱墨点乐队的歌,因为妈妈喜欢。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真好。”

“是啊。”

“听起来会是一部很不错的电影。”

“有吗,”对方懒懒地说,“我爸和我妈都是很平常的人。”

“爱情可不是件平常的事情。”

Keith从半融的冰激凌后看着他,之后又转开头:“我感觉还是你的故事强点。”

“这种故事已经太多了,”他说,“如果换做……哦,我知道了,如果换成别人,你会怎么选?” 

“什么意思?”

“如果做出坏事的是你认识的人,亲近的人……你还会选择报仇吗?”Shiro玩笑道,“比如我。”

“不是已经有这种电影了吗?”

“假设嘛。”

Keith又皱起眉了:“我不知道。我觉得……哎,我、”

“你不想说,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照样会下手吗。”Shiro忍不住笑了。

“……也许吧。”

“这样很好啊,”他蹭蹭对方脚踝,“坚定的意志和不会改变的决心,每个好故事都需要这样的主角。”

“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

“你真怪。”

Shiro又笑起来,突然想起什么:“最近在筹备的那部科幻电影,讲外星人和太空战士的,正在选角,你去试镜一定能选上的!”

Keith在对面翻了个白眼,把没吃完的冰激凌丢到桌子上, 他过来吻他的时候Shiro还试图讲接下这部电影的潜在优势,但很快手里的纸盒掉到地上,黏糊糊的糖浆流了一地板,两人谁也没理。Shiro皮肤上昨晚残留的爱痕又被新的覆盖,他在Keith身下舒服得大脑都空掉,从对方柔软嘴唇尝到香草冰激凌的甜味。他被包裹乳头的湿热唇舌激得不住呻吟,迷蒙中想起互联网露骨评论,Keith和那些说的都不同,又比那些都要好,他腋下不怕痒,后背和脚心却很敏感,他神奇地不长面须,肩膀有几颗巧克力色的雀斑,私处的毛发比Shiro浓密不少,大笑时的喉音像某种食肉动物。他在床上很少说话,说的时候又坦诚得让人脸红,几乎要怀疑就是故意的。 

Keith问他要不要帮忙清理后面,Shiro趴在餐桌上喘气,怪难为情地说不用,结果两根手指直接插了进来,勾出一丝温热黏精。“可是流出来这么多……”对方说着,也不顾反对直接掰开他的臀瓣,舌头侵入敏感穴口。等他“清理”完成,Shiro已经叫哑了嗓子,老天,他真和漂亮男孩做了整个周末的爱。 

叫他老古董吧,其实Shiro最爱的地方还是在床上。Keith占有他的房间,现在又在这张床上占有他,虽然原因可能仅仅是自己的屋子比较宽敞,但能在心里遐想一下,感觉还是挺好的。两人刚换到正面姿,Keith的手指从他乳尖闪亮的宝石滑上脖颈,轻轻握住,手机突然响起来。Shiro本以为是自己的,看见对方伸手接起电话才反应过来。听筒传来陌生声音,大概工作上的事,Keith的语调仔细听还有点喘,Shiro不敢出声也不敢动,无奈对方恰巧抵在敏感带,他直直挺立的阴茎又吐出股清液,Keith照常说着话,视线却晃到他被玩弄到一片狼藉的腿心,挺动胯部狠狠一顶。

Shiro一下咬到口腔内侧,泪水涌出,早就被对方肏熟的肉壁紧紧吸缠,他惊慌用口型说不要闹,Keith还是那副公事公办模样,歪头用肩膀夹住手机,炙热手掌顺势按在Shiro小腹、另一手仍卡住咽喉,就这么开始干他。动作并不快,但又深又重,性器深深埋进体内,每一下都让他想尖叫出声。“……那没关系,你去跟他说……”Keith严肃地讲,肩膀流下蜜色汗珠,按住他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胯下随着抽插露出肉红的阴茎根部,湿漉漉溅满他俩的淫液。Shiro四肢发麻,因为死死忍住叫声和脖颈上的禁锢而有点缺氧,到后来被操得神智都恍惚起来,流着泪在年轻人商讨公事的声音中高潮。

他张大嘴狗一样哈哧喘气,Keith的手指马上塞进来堵住声音,Shiro发出微弱的呻吟,被指头操着嘴巴,Keith从上头盯着他的脸,操干的节奏越来越激烈。本来Shiro忍得就辛苦,这么一弄下意识咬住他的手指,又想起这可是音乐家的手,只能松开牙齿,换用舌头和嘴唇吮吸。

Keith对着麦克风说明白了以后再聊,而后将手机扔到一边,填在Shiro嘴里的手指抽出来,上面亮晶晶全是他的口水。对方掐了下他没来得及收回的舌头,说,你这个婊子。

“……你还敢说我,”Shiro不敢相信,“你怎么能在接电话的时候——”

Keith捞起他两边粗壮大腿,狠狠压下去,露出被鸡巴扩张撑满的嫣红肉洞,开始野兽交配一样狠劲肏他。被内射时Shiro已经近乎歇斯底里地抽噎着、每顶一下马眼就溢出一丝白精,Keith晃动腰部,呻吟着在他屁股里碾磨,好像要把每一滴都灌进体内最深处。之后他也没有拔出来,腻在Shiro怀里,鸡巴塞住他松弛、填满热精的甬道。

“开完这场演唱会,我要去中部一段时间,”等Shiro开始穿衣服以后,Keith在床上说,“你能帮我照顾下家里的盆栽吗?”

那几盆白鹤芋本来也是Shiro留下的,除了个别叶子有点发黄以外,总体被照顾得不错,“好啊,你留下钥匙就行。”他系着衬衫扣子回道。Keith打了个哈欠,好像心不在焉。

“我没换锁。”

 

 

Shiro不喜欢这部在拍电影的题材,不喜欢片场难喝的咖啡,最不喜欢合作的制片方,每次叫一堆人像癌症互助小组挤在跟化妆室那么大的房间里开会。这可能也算心理战术,他相当不吃这套,死咬住预期不松,用了四场会议两顿晚饭才谈妥。人没走空的会议室里有人骂他是斯大林,桌布下对面皮鞋试图滑上他小腿,Shiro把这当做又一次胜利,点了很好的酒和巧克力布丁。

过后对方说自己知道附近不错的酒店,枕头上会放玫瑰花和太妃糖那种。Shiro体贴地给他叫了代驾,“拜托,宝贝,我们以后有的是合作机会。”那人醉醺醺笑道。

“我相当期待。”Shiro说,“但这样不太好。”

“老天,”对方瞪着他叫起来,“我以为你是个挺有趣的家伙!”

“这说法比死掉的前苏联元首强点。”

“谁?”

他把人塞进出租车,自己搭地铁,去到城市另一端的公寓。钥匙就在皮夹里,只不过他一直怯于使用,黄铜齿合入、门锁卡了一下才滑开,一切都如此熟悉。他走进没开灯的屋子,客厅窗帘大敞,透入繁华街景,狭长的灯影将房间罩进朦胧微光。Shiro打开窗户通风,又给盆栽分别浇水,收起几件扔在沙发上的衣服,从布料闻见现住客的气息。

他在电视柜旁蹲下,就着街灯看对方新添的唱片收藏,Keith自己的专辑这里一盘都没有。毫不意外。桌子和电视柜上摆着一些粉丝送的礼物,从猫咪摆件到刻着Keith画像的酒瓶(老实说看起来更像卡梅隆迪亚兹),他研究了会一个不知道是汽车轴承还是胡桃夹子的东西,在置物架一角看到Keith与母亲的合影,照片里他大概不到二十岁,头发四仰八叉。后面一个更旧的木框里是他和他的父亲,两人在船上笑着,这里的Keith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Shiro忍不住拿起这两个相框,感觉自己侵入了某种秘密的私人领域,他仔细观察相片上微笑的、大笑的、孩童的、青年的表情,然后想起自己的那个Keith,他们的脸孔在记忆的定格中仍不可思议地重合着。

Keith离开前一天,他买了一张普通入场票,去听对方的演唱会。场馆外兜售印着照片和热门歌名的T恤扇子徽章一类,他也买了枚“RocKeith' Roll's”的徽章(不知道哪个天才雇了搞出这种烂标语的产品经理,但Shiro竟然觉得还挺好笑的),随情绪高涨的人群走进体育场。

自从步入成年,Shiro就没怎么以这种视角看过演唱会,为了更好融入,他特意穿宽大卫衣和牛仔裤,甚至戴了棒球帽,其实没必要,谁也不会认出来。红塑料杯里芬达和黑啤酒泼上草地,铁塔一样高的欧洲男子和化哥特妆的女人聊着天将烟头点进塑料杯,青少女们聚在一起时不时旁若无人尖叫大笑,也有陪同激动的孩子前来、穿防风夹克和卡其裤的家长,明显一脸尴尬格格不入,有的人上半身只穿了胸罩,有的人起码五十岁了,有的人看起来想偷零钱。Shiro试着往前挤,但很快被人墙堵在中间,幸好他个子高大,勉强能看到中央舞台。灯光和音乐很快准备就绪,他看过这些场景无数遍,听过这些歌无数遍……但不是像今天这样。

今天Keith站的很高、很远,眉毛间洒着细细银闪,摄影机忠实追住他的影像,大屏幕上他弹吉他像风摆玩火焰,那样轻易、闪亮夺目,有些人天生是一颗新星。舞台音响中鼓点弦音奔涌踏出、撼动耳鼓,他的歌声则从黑压压的人群头顶直冲星霄,Shiro忠实做一个听众,与上万人一起为副歌和声,在他感谢今晚“了不起的粉丝们”时吹口哨,每一首歌都拼命鼓掌到拍疼了左手。最后安可,Keith照惯例找观众点歌,抽到的年轻女生拿着麦克声音在抖,小声羞涩表达崇拜爱意,Shiro在人群里笑着听。女生说,能不能唱首专那支主打歌曲?它是我最喜欢的。

大屏幕上Keith的表情没什么改变,沉默了会说,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唱过了。

就是啊,好久了!他们叫。

唱吧,Keith,我们都想听!他们叫。

就唱这一次吧!他们叫。

Shiro看着屏幕中被无限放大的表情,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没法轻易判断对方在想些什么了。台上人低头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向乐队交代了几句。前奏响起几秒钟后,尖叫欢呼差点震聋Shiro的耳朵。他满心惊讶,愣了很久才想起拿手机拍张照片。

那天只这一首安可,Keith发挥得完美无缺,在满场欢呼中转过头,转回头,道谢离场。Shiro到家已经很晚,相关词条里全是最后安可曲的录影,无数个角度里渺小的他。Shiro也把自己拍的照片发ins,焦距没对准,还有点曝光过度,勉强能见舞台中间抱着吉他的主角。配文“致最好的演出!:^)”

一晚上获得百来个赞。他好像在通知栏里看到Keith的账号。也是一闪而过。

“……我最喜欢的歌?呃,让我想想。”一场访谈里,对方在镜头中思索若干秒,说出个名字。主持人笑了,说这倒不常见,很多歌手倾向于讨厌他们的成名曲,因为实在唱烦了。

“是啊我知道,”Keith摊开手,“但它对我来说确实很特别。”

“‘帮我赚了百万美元’那种特别还是‘挖出我灵魂深处’那种特别?”

他也笑了,他其实很容易被逗笑,就连Shiro都能用烂笑话让他笑。“都不算。”

女郎甩动金发,用长长朱红美甲死命按手机屏幕,她最近和男友吵架,心情不好,Shiro暗地里交代所有人五十米范围内连一颗止咳片都不许出现。他顺理成章担起心理咨询的使命,在她骂男友狼心狗肺时找时机递去无糖苏打或面巾纸,最后看对方一摔耳环愤愤得出结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然后又宽慰般拍拍他的手:不包括你,亲爱的,你就是卢浮宫大厅那种可爱的天使塑像。

“……因为我在你眼里只有四英尺高?”

“因为你在我眼里没有性,没有性别,没有性取向,只有工作,”她温柔而残酷地说道,“还有你愿意给我吃坚果巧克力棒。”

Shiro不喜欢她在拍的这部电影,接下来仅仅因为里面女主角的设置不错,有很多演绎空间。同时管理好几个艺人,光是电影就有三部在拍,他一度忙到低血压,在片场角落的椅子两眼发黑呆坐半天,想不起来刚刚是要打电话给谁。等到带团队出差,压力反倒小了一些,多年来Shiro已经习惯利用各种碎片时间补充休息,在飞机上睡得天旋地转。

停靠在小城市,留出半天给大家修整作息,有些精力旺盛的已经约着如逛街或泡吧,他留在酒店处理工作,又小睡两小时,吃了房间服务里味道寡淡的晚餐。按照每日功课察看社交媒体期间,惊觉Keith也在这座城拍戏,好像是什么医务剧里的客串角色。

他点进剧集官号看路透照,花絮里Keith出现了几秒钟,听导演讲戏,还有自己坐在窗台上看剧本。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短讯里偶尔问候也缺少细节,Shiro左思右想,还是给对方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就在城里。

另一边过了一段才回信,说上午一直工作,在酒店补眠刚起,要不要见个面。Shiro问了下地方,发现两人住处正好在城市两极,坐车也得快一个小时能到。

他说很晚了,你要休息,我明天一早也得赶飞机。对面很快回“明白了,你也早休息”。Shiro放下手机,洗了个澡,胸口的烦闷焦躁却像焰火焚烧。他看了眼时间,对自己说真的已经很晚了,别犯傻,别一时冲动,他们都是专业人士,以后又不是见不到,眼下安排才是最好选择。

然后他抓起外套跑出门,花十五分钟才打上车。路况还算通畅,Shiro到了地方才想起不知道房间号,于是带着要给Keith一个惊喜的兴奋感短信问了对方助理,说要送点东西过去。拿到号码,他兴冲冲上楼,在迷宫般回廊中找到房间敲了门,心脏怦怦直跳。被多巴胺蒙蔽理智的感觉真的太有迷惑性了,Shiro在听到戒备声音从门后响起、脱口而出“是我”的时候才霎时意识到:自己凭什么觉得,作为前同事、炮友、半个差强人意的好朋友,深更半夜平白无故出现在Keith门前,会是一个他妈的大惊喜呢?

但已经晚了。房门打开,穿着T恤和短裤、头发还在滴水的Keith现出轮廓。看清来人后,对方表情活像被踩了一脚的小狗。

“嗨。”现在Shiro明白自己完全是在自我感动,尴尬地挥了挥手。

“你怎么来了?”Keith说着探头往外面看看,“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一切都好,”他忙道,“就是来看看你。”

“看我?我又没事。”

“我……我知道。”

他们像巨石阵一样无声而永恒地在走廊面对面站着,听到隔壁屋子播放卡戴珊秀的吵闹声。Shiro本来都想说我要回去了,近处突然有扇门打开,他和Keith同时反应过来,推搡着跌进房间。门在身后咔哒合上,他们离得好近,对方脸上不施任何妆粉,显得有些苍白,但更加棱角分明。Shiro不自在地吞咽,Keith眨眨眼,转身拉开了距离。

“想喝点什么吗?”他说着走向套间中央的小客厅,“迷你吧随便用。”

“水就行,谢谢。”他说,迟疑几秒才跟上脚步,找了张小沙发坐下。Keith扔给他一瓶矿泉水,Shiro只为了有点事做才拧开喝了一口,把水放到咖啡桌上。对方进卫生间吹头发,不多久后顶着一头炸毛出来。

Shiro喷笑。Keith怒道:“怎么了!”

他连忙摆摆手。对方在旁边扶手椅坐下,气氛令Shiro幻视了出生以来大大小小工作会议。“你们还在拍电影吗,你很讨厌的那一部?”

“不是,那边场拍基本完成了,等上映你也可以看看……起码女主角还不错吧,”Shiro说,“我现在在跟另一个组,你认识的,金色头发,鼻子旁边有颗痣那孩子。”

“有印象,”Keith说着拿起他那瓶水也喝了一口,“他是不是在电影里骑着马跳伞来着。”

“是啊,”他盯着明净的玻璃桌面,“呃,他其实工作很努力,就是人有点不着调,像史瑞克里那头驴。”

“……看出来了。”

Shiro笑着抬起头,发现对方正定定望着自己:

“你最近很忙吧?”

“你也是啊。”

“还能承受。”他摸着后颈,“你公寓我帮你打扫过了,白鹤芋也都活着。”

“原来它们叫白鹤芋。”

“你养了两年都不知道?”

但Keith站起来,神情严肃地往前迈了一步、半跪下来,一手放到他膝盖上。“你有什么事才来找我的对吗,”对方皱着眉,神情却恳切真诚,“Shiro,不管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尽力帮忙的。”

“什么?Keith,我不是……”

“你可以告诉我。”

Shiro耳朵发烫,下意识抓住膝盖上温暖的手,又马上放开。

“……我只是来见你。”

“我?”

“对。”

“哦,好吧,”Keith神情松快了一些,坐到他旁边,“早说的话,我们打视频电话就行。”

他点点头,避开对方的眼睛:“我明白。就是……唉,我也不知道。”

时间很晚了,Shiro站起身来,觉得丢脸至极,“我该回去了,”他说,“你早点休息。”Keith也站起来跟上,差点踩掉他的鞋子,突然在身后说:“……你跑到这,就只是来看我的吗?”

Shiro在门口拿下外套,四处看看,为平定心神从置物架拿了块薄荷糖扔进嘴,也给对方一颗。Keith没有接。

“也为了免费糖果,”他言不由衷地耸耸肩,“我们住的酒店很烂,连速溶咖啡都没有。”

但一具身体突地将他压在门板上,伸手过来锁住门栓,“今天晚上别走了,”对方炙热的呼吸拂过颈侧,Shiro颤抖起来,“明天我叫车送你。”Keith的怀抱紧紧圈住他,话音未落已经亲了上来。

 

 

第二天早上,他自己开车送Shiro回酒店,说是团队为了方便租的车子。Shiro坐在副驾,严重睡眠不足,身体快散了架,但脑袋飘飘然,又习惯性担心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后果。Keith看他一眼:“你又露出那种表情了。”

“什么表情?”

“担心,又想装作自己不担心,”对方平板地说,“世界不会因为咱俩在宾馆上床就爆炸的。”

“……我知道,”他狼狈地转过头,因为突然的酸痛捂住后腰,“该死,真疼。”

“对不起。”

Keith小声说道。这主要怪昨晚第四回,他非要站在床边、把Shiro的腿扯起来缠在自己腰上,让年长者以这个放荡的姿势悬空着腰背挨操,弄得精液都溅到Shiro乳头上,白浊糊住Keith送给他的漂亮珠宝。下一轮他改换在地板骑着对方的鸡巴,因为前列腺一阵一阵高潮而腿使不上劲,Keith半是强迫半是恳求,掐住他的屁股,摸过柔软腰腹,说你这个样子真的好漂亮,好性感。

他说这话时眼睛湿漉漉,满面发红,Shiro羞耻得不行,只好顺从对方动作抬起臀部、主动含着年轻人的阴茎,后面咕啾咕啾湿响,他后悔一开始他们没戴套……

是他主动说不要套子,Keith从玄关把他推进满是水汽的卫生间,找了点护肤露和酒店提供的避孕套,红着脸问Shiro能不能给自己戴。Shiro一时头昏,说不用也可以,反正只和你一个人做过……Keith也就没再问。他被推倒在马桶盖上,股间滑溜溜涂满乳液,Keith先操他的嘴巴,等他被噎得满脸涕泪喘不上气后才让他抬起一点屁股、分开大腿,像干一只飞机杯般直接肏到了底。

Shiro不知道他们在房间各处欢爱了多少次,两人的衣服乱七八糟丢了一地,对方一刻都不肯分开,要的异常激烈,整个人黏在他怀里粗暴索取,后来已经不顾Shiro哀声讨饶,边舔掉他颊上泪水边抽插年长者湿软瑟缩的肉穴。Shiro来的时候并没想到这些事,刚刚意识到自己多么像个饥渴婊子,期期艾艾跑过来、被亲个几下就甘愿张开双腿,Keith会怎么想他?

“……我,呃,你不在的时候有过去浇花。”

他光溜溜坐在对方腿上,轻笑声通过嘬吸乳首的唇舌窜上胸口,“我知道,”对方嘴唇仍按在红肿的肉粒上,“你刚才说过了。”

“为什么不换锁?”

“为什么留着钥匙?”

“那不一样……”

Shiro懊恼把发烫的脸埋进柔软发丝,又说:“我不是为了做这个才来找你……”

Keith的手抚摸他的脊背,滑到两人相连的地方。

“那你来做什么?”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烦躁,“来跟我吃饭,听唱片?还是跟其他人一样出去泡吧?你用不着我也能做这些吧。”

在这么亲密的一个姿势上拌嘴,Shiro心里有点酸,听到Keith说“……起码这件事咱俩都很享受。”

“我……”

“你不喜欢吗?”

他被顶到相当舒服的地方,眼睛往上翻去、搂着对方脖颈呻吟。Keith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喘息着说:“我明白你需要发泄,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不用费劲找理由。”

理由。非要找理由的话,那应该是……他想他了。理由是除去没完没了的下流性爱Shiro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留在Keith的生活中,对方有一份独立的事业,真正关心他的朋友与家人,而Shiro是那个率先离开的傻瓜。踏入不同的道路,人们总是渐行渐远,但Shiro早就在毫无觉察的时候陷得太深,就连他的身体都很难离开Keith了。他说不出反驳或解释,向后仰过头,仅靠环紧腰间的手臂支撑、抽泣着射出精水。

“我去看你的演唱会了,”Keith搂着他慢慢倒回背俯位,Shiro开口都有点结巴,“你走之前……”

“嗯,”对方吻着他的脖子,语调缓和了一些,“我看到你发照片……怎么不跟我说?”

他们又开始接吻,Shiro光是被意中人抱着就敏感得不行,将手指插入黑发间,痴迷地舔吸那湿润双唇。“那样还有什么意思,”他呓语道,“看我多幸运,正好听到你唱那首歌……”

Keith没答话,可能是不高兴或不好意思。他带Shiro去洗澡,让年长者趴跪着撅起屁股、用手指和舌头清理小穴中满满浓精,结果只是在注满热水的浴缸里又荒唐了一回。半夜Shiro迷迷糊糊听见对方下床喝水,回来时却一只膝盖跪到他面前床垫,握住他的下巴、将阴茎抵上嘴唇,Shiro闻见那硬热性物上淫靡、腥膻气味,知道来自两人毫无廉耻的交合,但仍顺从地张开嘴,将那根吞了进去,任Keith骑在脸上操自己喉咙。最后年轻人呻吟着射了他一脸,精液流进头发,沾在鼻尖和眉毛,Shiro闷哼着、一动不动被这样污亵,脑子里已经不讲求什么尊严。

起床后他发觉自己又被清理过了。Keith坚持要送他。到酒店以后,Shiro正准备开门下车,又回头看了看。

Keith也注视着他,之后Shiro再回想起那个表情,无法抑制的情感会像一场海啸、抽紧五脏六腑,“等回曼哈顿见。”他说道,这是不可知、他也无心预测的未来中唯一能做出的承诺。

 

Chapter 6

Summary:

提到的歌↓
"New York" by Snow Patrol

Chapter Text

Keith把自己新做的几首demo发给他听。嘈杂喧闹的拍摄片场,耳机里暂时营造了一个小世界,Shiro允许自己大脑放空,直到手里的咖啡都变冷。

我喜欢。 他回道。

哪一首?

每一首。

Keith过了会才回信: 别逗我,给点建议。

我又不是专业人士。 他说。 我是你的歌迷:^)

不要发那个傻emoji了。

哪个;^D

那边干脆不回了。他旁边女星披着大衣疑惑问:你对着手机傻笑什么呢?

新片里她和男主角演绎禁忌恋情,地位悬殊的贵妇与穷小子之类,天真热情的青年在窗台捡到她先前丢弃在那里的玫瑰,欣喜奔过旷野,花瓣却在途中一路飘散。他偷偷为她写诗,夹进永不会寄出的信封。片场环境远不是镜头中诗画田园,水塘边蚊虫成群,时不时有附近牧场的牛只将头伸过篱笆嚼吃他们的电缆。Shiro觉得在自己履历中加上“哄劝奶牛及与愤怒的大鹅搏斗”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我喜欢这一段。”女郎说道,为了这个角色她染成褐发,显得颇雅致。她说的是剧本里二人感情的突破点,贵妇因遭情人背叛而心灰意冷,恰好男主角在身边便引诱他发生关系,对青年来说,这却可能是触碰恋慕之人的唯一机会,因为他很快就要外出参军。这一段被分割成许多朦胧的性爱镜头,拍摄过程并没什么性感可言,都是替身和肉色紧身衣。Shiro看着男主角亲吻这露水情人的脖颈,转开头,突然喉咙到心脏都发紧,幽灵般的吻延下颈项,在某个被汗水浸透的深夜Keith这样吻过他,与他欢好交缠到两人都难再说出完整字句。他惊恐而渴望地回忆起对方合入自己身体的感觉,火热、强烈的快感与情愫涌动,主人公们在镜头前亲吻,年轻男子低下头,渴切地、恐惧地望着他不能再见的情人。

Shiro买了堕落体制乐队签名过的吉他,Keith生日那天如期参加。地点在个地下室小酒馆,陈设装潢让他想起对方的家乡,在场大多是他认识的人,Keith助理负责整理礼品,看到他的大包裹后玩笑说恨不得能自己拆才好。主角在吧台旁喝酒,跟几个朋友闲聊,头发上歪着一顶小纸帽,肩膀上有些彩纸屑,后背贴张纸条,用彩笔大大写着“我是生日男孩快来亲我!”加一堆心形符号。

Shiro走过去撕下那张纸,旁边人都失望大叫,Keith回过头,看到他手里字条后露出半心半意的抱怨表情:“你们可真够成熟的!”

“拜托,起码刚才给你挣到几个吻。”

一人嘻笑道。Keith翻了个白眼,转向Shiro:“嗨。”

“嗨,”他笑了笑,“生日快乐。”

“谢了,”对方举举啤酒瓶,“想喝什么吧台点就行。”

Shiro和他们聊了会天,Keith话不多,坐在他身边一个劲喝酒,后来Shiro不得不若无其事地把给他的莫斯科骡子偷渡成青柠苏打水,Keith喝了一口就皱起眉,抬头瞪着他,但没说什么。Shiro扭头听旁边人讲片场轶事,拍摄的地方以前是鬼屋,另一边Keith的大腿碰上他的,虽然没有一点肌肤接触,身侧微弱热度还是令他心口翻搅。也许今天他能交上一点好运……但更可能是Keith没那个时间和精力,毕竟还有这么多人要照看,而他可是宴会主角。

过了一会有人拍他肩膀,是合作的艺人,最新专辑成绩还算亮眼,目前在公告牌前百艰难挣扎。他一直希望Shiro为自己牵线和Keith合作的机会,Shiro可以承诺但没法确保。对方性格开朗,祝贺Keith生日快乐后自然而然加入谈话,打发着时间很快到了既定吃蛋糕环节。Keith好像还是不太习惯这么多人围住自己过生日,有点紧绷地站在人群正中闭眼许愿,然后吹灭蜡烛。

Shiro随欢呼声鼓掌,得到一小块红丝绒蛋糕。快吃完时发现到处找不见生日男孩本人,凭着对对方的了解从后门出去,发现对方靠在垃圾桶旁肮脏墙壁,拿着半空的酒杯,正仰头眺望远远河岸上黯淡的星空。

深夜室外已寒气逼人,Shiro能看到自己呼吸的白雾。“喝多了吗?”他温和地问,走过去靠在对方旁边的墙上。

“嗯,有点头晕。”Keith承认。

“吃块蛋糕吗?”

Keith低下头看着他纸盘里蛋糕和奶油,说你还记不记得有次我生日时候却发烧了,你送那个小杯糕给我。

那是Keith搬进来第一年,对方染流感狂烧两天,Shiro眼皮不合照顾病人,终于给对方降下体温后也忍不住歪旁边沙发睡了。醒来已是夜晚,床头柜Keith的手机屏幕亮起,他过去探体温,恰好看见信息栏里对方母亲发来的祝福信息。

如果不是自己让他来,现在Keith大概健健康康在家和家人庆祝生日。Shiro愧疚得要命,跑出去找到唯一一家快关门超市,买了小杯糕和蜡烛。等Keith睁开眼,Shiro就端着罐头鸡汤和小蛋糕等在床前,用打火机点上蜡烛。窗外灯光映入,黑暗中火星一闪,照亮对方疲惫面容。Shiro小心翼翼地笑,说生日快乐。

“最后好像对半分了。”他回忆道。Keith笑了声:“那个蜡烛特劣质,咬一口蛋糕上面全是蜡。”

Shiro记了起来,忍不住也笑。天气冷得二人都发抖,星辰脱出蓝紫色的夜空,慑人光亮在渺远的大气中静默燃烧,河面传来驳船的汽笛声,水浪拍卷,从黑暗的城市出走。Shiro还想说点什么,但Keith的吻让他把那些话全忘掉。

对方的唇是寒气中唯一炙热温度,酒气和蛋糕的甜味。Shiro想着他一定喝醉了,想着那又怎么样呢,不需要做什么都很清醒,那样能触碰到的痛苦更多。他被搂住后腰,舌头痴缠吻到浑身发热,好不容易对方松开一点,贴在他唇上声音嘶哑恳求:“今天去我那吧。”

“等派对散了以后?”

“就现在。”

“啊,”Shiro回过点神,“屋里还有很多人呢……而且你还没拆礼物。”

Keith再次亲上来,这次没那么冒进,感觉甜蜜又恍惚,他搂着对方哄劝说自己当然可以去,生日男孩想要什么都行。于是Keith答应留下来拆完礼物,好好结束派对。Shiro神神秘秘说我给你买的东西你一定喜欢!

等真的拆到,旁边人都配合地惊呼(他们已经惊呼了十好几回Shiro深感钦佩),Keith看来看去,又抱着吉他比划了下,很不好意思似的笑着道谢。Shiro从卫生间出来,用了会才找见对方靠在墙边和自己同事说话,突然意识到Shiro正注视自己一样扭过头。他在这昏暗狭窄的小酒馆短暂看到夜空。

两人上一辆车,别人谁也没感到异样,坊间传闻他俩关系一度交恶近来又缓和,又有说Shiro只是对Keith商业价值有所图所以赖着不走,这个说法流行期间他正频繁和当事人在彼此公寓做爱到神志不清,所以并没太管。在门口他已经忍不住拨开Keith后颈的黑发亲吻细长脖颈,对方惊喘一声,推着他去卧室时电话响了起来,Shiro不想再重蹈覆辙,安静坐在床上等,自己慢慢松脱腰带,扯开衬衫扣子。Keith接着电话走到他两腿之间、往下看来,Shiro会意地慢慢解开他牛仔裤扣,在小腹吻了一下后帮对方褪下裤腿。他希望自己有做的性感一些,但之后Keith又走开了。

Shiro自己去洗手间拿了润滑和避孕套,回来看到年轻人懒懒坐在床脚,双腿打开摇晃。“刚接到电话,”他说,“你那边之前有找过Romelle,对吗?就是联合巡演的事。”

Shiro愣了一下,只得承认,又把他们能开出的条件跟Keith讲了遍。“刚才他跟我聊过了,”Keith说,“我不介意合作的,你为什么不来直接问我?”

他讪笑,走过去跪到对方两腿之间,低头吻赤裸温热的膝盖:“Keith……”

“如果别人不说,你有打算问我吗?”但Keith直直说道。Shiro抬眼与他对视,半晌后点点头。

“这会是很好的机会,”他低声道,“……当然主要是对他来说。那孩子也很崇拜你,一直想找你合作。”

“所以你才来的吗?”Keith低声问。Shiro本来没太理解,明白他的意思后血顿时冲上脸颊。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对方一手揽住他的后颈,好像不想让他后退。“你以前有做过这种事吗?”

Shiro忍住怒气,“我们合作了三年,吃睡都在一起,”他冷冷吐出,“你应该清楚。”他想着 只有他,只有他不能这么说自己……

Keith张开嘴好像想说什么,又马上停住,只一个劲瞪着他。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对方意识到什么一般,竟然笑了。

那并未冲刷掉对方神情中酒醉一般、近乎愤怒的狂乱,他按着Shiro的后脑,将裤腰往下拽了拽,强迫年长者倾前吞入自己勃起的阴茎。Shiro被一下抵到喉咙后方,噎得满眼泪水,Keith却揪着他的头发像操飞机杯一样粗暴套弄起来。

Shiro窒息地抓住他的大腿,感到自己指尖陷入皮肤抓得都痛,对方只是闷哼一声,竟然两只手一起捧住他的脑袋,屁股拱向前使用Shiro的嘴。他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没有被任何人,更别说被Keith这么亵玩,喘不上气,口水和前液溢了一嘴,又随着喉咙被操弄的响声艰难吞落,对方鸡巴的味道从没这么鲜明地侵占口腔。Shiro两眼模糊,最后被按着闷在对方小腹,在Keith小声呻吟中被灌入浓稠精液,他呜咽着勉力吞咽,怕一不慎会呛进气管,Keith在他嘴里射光最后一滴才拔出来,Shiro头晕目眩,看到眼前肉红阴茎湿漉漉裹满了唾液,马眼溢出一缕白丝沾在自己唇角。

他脑袋发空,嘴巴还傻傻张着,从中流出没来得及吞下的精液。Keith重重喘息,拽他起来压倒在床上,扒开内裤,将冰凉润滑油直接淋到赤裸臀部、顺着大腿往下淌。Shiro股间湿透,虚弱地哼了声,感到三根手指沾着油剂滑进甬道,粗糙指尖很快找到令他发抖的那个点。Shiro抓紧床单本来想求Keith慢一些,但体内的手指勾起,又重又快地操弄起内里敏感处,Shiro埋在被子和枕头里,闻着对方熟悉的气味哭叫出声。

他被手指生生玩高潮了一次才得到Keith的阴茎,对方仍旧一点余地不留,边狠狠操干边撸动他的性器,很快让Shiro撅起屁股前后一起去了。Keith不许他休息,在他体内射精后趴下去卖力口交,舌头舔弄阴茎并用手指在后穴进进出出,扒开臀瓣舌姦肉洞时前面给Shiro手淫到射。床单上尽是两人汗水淫液,Shiro因身下大力顶弄撞上床头板,呜咽着想要合起双腿、但很快蜷缩着射了出来。

Keith将枕头竖起来垫着他的后脑,鸡巴一下一下捣弄已经敏感至极的前列腺。Shiro两眼翻白,崩溃地以气声说不要了,不想再高潮了。胸前奶头随即被狠狠掐了一下。他被刺激得挺起胸膛,又射出一股稀薄精水,等肌肉松劲才有气力抽噎起来,抓着对方臀部软声恳求:“……让我休息一下Keith,再弄我真的受不了……五分钟就好,甜心,让我抱一会你……”

口中下意识漏出的亲昵称呼轻飘飘掠过去,Keith怔了怔,保持插在体内的姿势趴到他身上,Shiro吸了吸鼻子,心里有点委屈,又舍不得苛责年轻的情人,两腿缠在对方腰上,胳膊紧紧将他抱在怀中。他低头嗅着柔软细密的黑发,眷恋地亲吻Keith的额顶,过了会男人抬起脸乖乖让吻,又吸吮他嘴唇和下巴,轻声说如果一起巡演,你也会来吗?

Shiro肉穴里又胀又热,Keith连套子都没用,射得他大腿间滑腻腥膻。他说当然……就像以前一样。Keith枕在他肩头,手指拨弄乳首被体温暖热的珠石。

“能让你打破原则,”对方直起身来,捞起他一条大腿舔咬,声音低似耳语,“他对你一定很重要。”

那个晚上他们没再进行其他对话,屋子里只剩压抑的呻吟与喘息,Shiro默许他对自己为所欲为,伏在餐桌或洗手池上张开腿被侵犯。他在高潮中抓挠Keith的肩膀,胡乱叫着甜心或对方的名字,要他都射到自己里面。Keith握住他的脖颈,那一刻Shiro想也许他要他死,窒息感像一面放大镜,高潮在濒死的幻觉中淹没他的全部,Keith把什么都夺走了——他的呼吸,他的思绪,让他在近乎残酷的快感中瓦解。之后他吻了他。

气息流回肺叶,Shiro咳嗽着哭喘出声,被对方牢牢抱在怀里亲吻。如同婴孩陷在温暖羊水,黑暗将他们赤裸的躯体披裹。Keith火热、修长的身体压在他身上,“你真的喜欢我那件生日礼物吗?”他昏沉地问道。

当然。对方说。 当然。

 

 

他们谈成了合作。

Shiro牵头主体策划部分,因为熟悉Keith惯常演出的流程,对接起来异常顺利。需要跟组的另几部戏接近杀青,可以安排其他人跟进收尾,接下来就是些真人秀节目和访谈之类,相对都是轻松活计。

一段时间内,从Keith的助理那边推来几个不错的项目,对方偷偷说Keith不让我告诉你,但这些都是他觉得适合你手里几个人才推荐的。对方同样清楚他的习惯,大概笃定Shiro没法拒绝。老板近日对他态度大好,甚至随手送了套精美高尔夫球具,Shiro只能把它同对方以前送来根本用不上的古巴雪茄及金制钢笔塞到一处。

与工作上积极态度相反,Keith连着快两周没找来,都是公司匆匆照面,Shiro邀吃饭他也说太忙。巡演定在次年初春,主打宣传二人新曲,Shiro制定了时间表按部就班,手里已经准备好demo。只是Keith那边还没什么动静。

Shiro去找Keith的助理探听,对方说他老毛病泡在录音室,几乎不理人。过了几天,某一街拍账号发了Keith坐在车里、头发蓬乱戴着墨镜仿佛吸血鬼(不是罗伯特帕丁森而是诺斯费拉图版本)的狗仔照片,Shiro终于忍不住,冲去对方最爱的走廊末端的小房间,不管会不会有人看到就狂敲门板,简洁而严厉地说:把门打开。

三十秒后他如愿了,Keith的状态没比想象中好多少,眼下薄薄青黑,脸色却惨白。“你多久没吃饭了?”Shiro居高临下地逼问。对方看着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中午吃了士力架,还有咖啡。”

“我们去吃你喜欢的那家通心粉店,”他告诉对方,“炸鸡翅,巧克力奶昔,冰激凌你想吃多少吃多少。然后你回家洗澡,睡足八小时,我跟Romelle说明天七点前你要是敢出现就拿高尔夫球杆把你打出去。”

Keith明显傻眼了,半晌说:“……高尔夫球杆?”

“老板送的,”Shiro说,“我不会打,就给她了。”

对方挠了挠脖子,一脸困惑:“她会打高尔夫球……?”

“打你肯定没问题,”Shiro无情地说,熟练探身从衣帽架摘下对方的夹克搭在臂上,“现在走吧。”

他监视着Keith吃下整份奶酪通心粉、酸黄瓜、鸡翅、胡萝卜、糖煮洋梨和苹果派,“你没必要小题大做,”Keith边说边用勺子刮出碗底最后一点奶汁,“只是在工作而已。不写歌我也做不了别的。”

“那就要把自己饿倒在调音台上吗。”

“不想拖慢进度,”Keith干脆地说,“我知道时间已经很紧张——”

“我没在说那些,Keith,”他招手让服务生给他们上甜点,“就算我俩现在不一起工作了,不代表我就不能关心你。”

对方静了会,说:但我想要做好。

“有的人为了演戏在精神病院住两个月,吃成黄油球或者生吃老鼠,”他说,“有人为了画出满意的作品割伤手臂,有人在养猪场写作,有人注射海洛因才能写出歌曲……创作的因由和形式总是千奇百怪,有的人用饥饿,有的用悲伤,有的用愤怒。但也许那些都不是真正的动力本身。”

“那该是什么。”

Shiro叹气,搅开咖啡里的糖。“用自己。”他说,“只是个人想法,毕竟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侍者端上了他们见过最大的奶油巧克力圣代,“你未免太高估我了。”Keith看着面前堆叠成山的生奶油、巧克力酱、花生糖和彩针。

“我要跟你一起吃呢。”

餐厅里播放老情歌,Keith的手指跟着在桌上打节拍,熟悉他的人才能发觉的小习惯。“有时候,我只是觉得自己停滞不前,”对方看着他说,“你明白那种感觉吗?朝着一个方向划桨,洋流却把你推向对面。真够荒唐。”

Shiro很想握住他的手,但餐馆某处闪光灯亮起,Keith看都没看,始终注视他的眼睛。

“我明白。”他说。

但Keith好像不用回答就已经知道他的想法,向后靠去,神情放松了些:“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算是按进度走吧。”Shiro答道,想起来又有点头疼,讲起那孩子前段时间也有点陷入瓶颈,在录音室喝醉然后抱着助理大腿哭。

对方听得乐了,“好吧,起码不是只有我一个受罪。”他咬起指甲,可能最近又开始戒烟。Shiro从口袋摸出糖递过去。

“他后来好点了吗?”Keith将糖咯嘣嘣咬碎,语声含混,“你也有带他出去胡吃海塞一顿?”

这话听上去随便,但里头含着的隐秘心思似有若无,或许连本人都没发觉。Shiro瞥了对方一眼:“我也许知道他对大豆过敏,但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口味的冰激凌。”他说着把芭菲杯往前挪了挪,自己也拿起勺子,提醒对方再不吃就要化掉了。

过后在Keith公寓楼下,对方略带腼腆地邀请他一起上去。Shiro的理智认为应当拒绝,然而看着那略带血丝的眼睛,天人交战后没办法地说可以,但不能做多余的事。回到家Keith乖乖去洗了澡,两人看了会动物星球纪录片,Shiro见对方眼皮一直往下沉,适时提议回床上睡。

Keith坚持他也一起,Shiro只得跟着对方钻进毯子下,看着他阖上双眼。可能也就一两个小时后,他被身旁的微弱气喘惊醒,发现Keith在睡梦中微微颤抖,蜷缩起身体,似乎并不安稳。

他不想叫醒他,又不知如何是好,踌躇片刻去找到笔电,搜索一通翻出个陈旧音频,将声音调大。海鸥鸣叫、雾角低洄与无边无际的海浪拍打上房间四壁,Shiro爬回床上,小心地将Keith揽进怀中。

年轻人因这动作眼皮微启,仍在半梦半醒之中,嘟囔着他的名字。Shiro更紧地搂住那瘦长身躯,感到毛茸茸的脑袋埋入胸前。他以为海声对自己没什么效用,但仍在温柔浪涌中、依偎着Keith慢慢睡去。

两人昏迷到快九点,睁眼发现Keith四仰八叉趴在旁边的枕头上,像醒了却不肯起床的小猫。这一觉睡得不错,Shiro稍作观察,感觉对方脸色好了不少,难得赖床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昨天明明做好约定……但Shiro还是钻进被子给他口了。他吸着对方的晨勃、被攥住头发,下面也硬得不行,可等Keith说也要帮他,却死命坚持自己用不着。结果是趁对方冲凉的空隙,嗅着心上人的睡衣把自己弄出来的。Shiro再去洗澡时很不好意思,觉得Keith应该也看出来了。但对方并没说什么。

 

 

他独自一人或与同事飞往达拉斯、新墨西哥、巴塞罗那、清迈,在开罗机场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度过感恩节。这个日期对这里大部分人来说没什么意义,眼袋松弛的老者和面前永远摆着一小杯黑咖啡的工人在吧台前翻动报纸,用阿拉伯语同服务生聊天。刚下过一场小雨,湿漉漉的黑色街面倒映着霓虹灯牌,Shiro窝在不太舒服的塑料椅子上,慢慢吃自己的大米布丁和咖啡。

天花板一角的黑白电视里正播出日瓦戈医生,时间在这个简陋的街边餐馆停留,坐下来,吃果仁蜜饼。公告牌榜单被“流行摇滚巨星”的新单曲空降,如岩浆迅速向死火山口爬升、在炽烈的爆发后吞噬大地。他们说他在做出令人惊诧但乐见的改变,试图超越而非复刻先前的成功。各路节目上Keith介绍自己即将开展的巡演,说得到不少帮助才成功发行新专辑。他唱歌,被八只精力过剩的小奶狗爬了一身,说自己最喜欢的动物是河马,读自己的同人文(“什么是机战au?”),观看自己在典礼上绊倒结果一头撞上MFEs主唱的鬼畜视频。“这东西点击量400万,你敢信吗?”主持人调侃道,“坊间传闻都不可信,你俩关系‘明显’好的很。”

“呃,最开始Shiro,就是我的经纪人介绍我俩认识的时候,他说‘我有预感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他将视线从大屏幕移下来,大概觉得这一状况不可思议,“我不会说他大错特错,但是……”

他摊了摊手,那副无奈不像装出来的。场下传来笑声。“但我们有共同的朋友,所以得彼此忍受。”

“说的好,”主持人故意点点他的肩膀,“你有意识到这节目要播出的吧?”

“我就指望这个呢。”

满场大笑。Keith对着镜头挥挥手:“很抱歉撞了你的头,兄弟。”访谈很快在欢声笑语中结束。Shiro收到一条事件受害者的短信: 那家伙真是个混蛋。

他笑了,快速打字: 我说过你俩会成朋友的。

我们都爱你,Shiro。 对面气哼哼回道。 但别说这么可怕的话。

Keith近日又被拍到和那短发模特出入餐厅,关于他俩正在交往的绯闻基本上是坐实了。Shiro滑过那条ins,发布巡演预热的宣图,艾特了两位歌手。其中一个飞快评论,大概正在玩自己账号,另一个到午夜才默默点了个赞。他下载了Keith新专,告诉自己只是业务需要,窗外又开始下雨,手机中的世界每一秒都在更新,旅行、唱歌、真人秀、二手买卖、猫咪视频、中国菜,太多声音,仔细听又不知其意。抬起头,门口老先生的报纸刚刚翻过一页。那部他还算喜欢的电影结尾,男主角参战后遗落外境游荡大半生,回到故土昔日恋人早已病逝,他自己垂垂老矣,却从大宅新主人的养女脸上看见熟悉眼睛。女孩关切这疲惫的老者,得知他曾在此工作,问他是否曾见过自己的生母。老人坐在茂盛的玫瑰丛边,看见那自己无数次从中眺望心上人侧影的窗棂,说似乎曾经见过,我的孩子,但我也不再记得。

Keith走进酒吧时,他手里的家酿啤酒才喝到一半,无可救药地想到老套电影里老套情节。灯光流淌如金黄苹果汽酒,杯盏交错,有人大声为野马队叫好,嘈杂的背景里鼓点慢慢敲奏,唱孤独的霓虹与海潮翻涌。Keith背着个小旅行包,一脸旅途过后的疲惫,转过脸,看到了他。

来吧。 年轻的歌手唱着。 来到我身边……我错过那火光一瞬、那种爱,它将我的心断折两半。

Keith的视线黏在他身上,但先走向吧台后的母亲,张开双臂与她拥抱,Krolia在他脸上一吻,说圣诞快乐,好孩子,然后问他是否劳顿、想吃点什么。“有炖菜吗,”Keith说着,在Shiro身边的椅子坐下来,从皮手套里露出的指头已经冻红,“外面好冷。”

对方微笑颔首,走进里屋热菜去了。“喝吗?能暖和一点。”Shiro递过玻璃杯。他摇头,探身熟练地从柜台下掏出一大瓶白兰地,给自己倒了小半杯,仰脖一饮而尽。

“悠着点。”他好笑地看着对方被辣到而皱起脸来。Keith这才转向他,脸和嘴唇都恢复了血色,因神色里一点埋怨显得鲜活:“你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也是临时决定,”Shiro心虚撒谎道,“从圣迭戈直接转机过来的,很近。”

Keith似乎毫无怀疑地接受了这个说法。母亲端出热气腾腾的奶油芜菁炖鱼和面包,两人一起看着Keith狼吞虎咽,又再次倒上酒,这回Shiro也喝白兰地,用柠檬汁和苏打水现调一杯白兰地酸,Krolia很喜欢,Keith尝了吐吐舌头,说还是宁愿直接喝。

Krolia说酒吧一般到平安夜当晚才打烊,白天要挤出时间来烹饪和扫除。“希望你会喜欢我们这的圣诞节大餐,”她笑着用毛巾擦拭酒杯,“今年又多了人一起过节,真不错!我一直和Keith说带你回来,但你总是太忙。”

“的确,但我非常……想念这里,”Shiro不好意思地说道,“希望没给你们添麻烦。”

他肩膀被亲昵地捶了一下。还挺疼。“给我再调一杯那种好喝的柑橘鸡尾酒就行。”Krolia调侃道。Keith已经吃完晚饭,出了一头汗,眼睛亮晶晶的。“妈,我去看看Kosmo。”他叫道,跳下椅子大步往后门走去。Shiro目送他的背影。

“他也很想你回来,”Krolia似乎发觉他的目光,边给顾客倒酒边说,“只是他不擅长表达,这次居然能劝动你,我倒很惊讶。”

Shiro不能说其实是自己厚着脸皮跑过来,喝着酒希望能把这事搪塞过去:“他说Kosmo,那是……”

“哦,你还不知道!”对方惊觉,“去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Keith从港口捡回来一条小狗……或者说那时候还是小狗。这孩子能吃能拉,后院都快装不下他,头疼死我了。你喜欢狗吗,要不要去看看?”

Shiro喜欢狗。当他也穿过拥挤的酒吧时,脑子里的画面是短毛牧羊犬或拉布拉多那一类的,等打开门,透过黯淡的天光看清Keith面前那巨大、蓬乱的黑色毛团时,他才明白Krolia的话是什么意思。

狗对来人吠叫,Keith蹲在地上回过头:“对了,你还没见过Kosmo,他是我们新养的狗。”

“我们对狗的理解不太一样啊。”Shiro紧绷地说,对方笑起来:“我怀疑他有狼的血统!但这附近又没有狼,怪事一件。别害怕,他性格很好的,是个黏人精。”

Shiro走过去,狗看着他又叫了一声,听起来很兴奋,大尾巴摇得像雨刷。他让它闻闻自己的手,随即被热情舔了舔手心,大概因为Shiro身上还残留着炖菜的香味。几次拍抚就让大狗快乐地哈哧哈哧喘气、扯动链条想朝他扑过来,Keith一把抱住他毛茸茸的脖子,以Shiro很久没听过的声音大笑着。

“看吧!”他说,“人来疯,谁都喜欢。但妈妈不敢白天带他出去,怕吓到小孩子。”

Shiro已经敢放心大胆过去摸狗,心花怒放,忍不住说可他就是个大甜心!Keith站起来好让他能拍拍大狗的后背,Kosmo乖乖坐定,眼睛不断在两人之间游移,能成为关注焦点让他非常得意。

“你是只好狗狗,对不对,对不对?”Shiro边揉狗狗毛蓬蓬的耳朵边哄道,“这么帅气,就像你爸爸一样。”

Keith在旁边咳了一声,Shiro才反应过来,有点脸红又觉得好笑,但Kosmo已经高高兴兴过来给他用舌头洗了个脸。“天啊,我忘了跟你说,”Keith惊道,“他很能流口水。”

“……现在说有点晚了吧。”

还好Kosmo决定不能厚此薄彼,跳起来给亲爱的爸爸也洗了把脸,Keith大叫起来,一脸无奈又喜爱的神情,Shiro看着他直笑。两人嘻嘻哈哈了半天,门突然打开,Krolia探出半个身子。

“小伙子们,这么开心不如帮忙去把狗遛了,”她嚷道,“记得穿外套!”

他们对视一眼,不得不听命。Shiro去拿衣服,出来后Keith已经站在院墙外,拽着已经激动起来的巨犬。后院临着仅能一车通过的老旧马路,盘山道蜿蜒而下,山腰一路点缀着房舍与绿地,再往下是覆满黑色石块的海湾滩涂。天还没黑透,雾蓝的海平面后薄薄一层日光的铂金,海风鼓起,暮色中依稀能见延伸到山脚的住家灯火、冬树的枯枝和葡萄灰色的道路。

临近假日,路上无车无人,他们并肩行走,Kosmo在前面嗅来嗅去,以只有狗狗能理解的方式穿过世界。Keith讲了怎么在满是鸟粪的海港发现小狗,他爱吃鱼又毫不怕人,精力充沛得像颗小行星。“本来我也想带他去城里,”他说,“但那里对他来说太小了,吵闹拥挤,也不怎么友好。还是这里适合他。”

“他看起来很快乐。”

“是啊。”

灯塔在海角一隅转动闪烁。失去了白日耀眼的光照,大海变得沉闷、深暗。风很冷,Shiro立起大衣领子,还是有些哆嗦,身旁男人却没怎么受影响。他感到自己无权说这种话,但还是说了出来:

“……那你呢?”

Keith转过头看他,表情也像是暮色时分的海面。“不是你想的那样,”对方答道,“对我来说哪里都没什么区别。在家里也好,在纽约也好,在海上也好,地方就是地方而已。”

“所以你从没想过是要停下来,”Shiro慢慢说,“还是一直旅行。”

“你不也是吗?”

他苦笑,不置可否。“从这里一直走下去,就是海了吗?”

“对,”Keith说,“就是下面那片海湾,小时候我总在那玩水……但晚上黑漆漆的不好走。你想去看海的话,我们从前面拐过去,游客们都爱去山下的那片沙滩。”

Shiro想说自己不介意去看怎样一片海,但还是跟着他走了。到达时甚至还没天黑,海岸线狭长曲折,空气中蔓延水腥。这里风更大,Keith的头发被吹得像大团海草,他松开狗绳,让Kosmo自己在沙滩跑一会。尚未走近水线,已能感到彻骨凉意,Keith顺着海滩自顾自走着,Shiro在后面叫他的名字,又不知道为了什么。

对方转过身来。磅礴的海风与夜浪拍打之中,整个傍晚他脸上近乎沉思的平静突然撕裂了,Shiro看着他,突然看见第一次来纽约的那个年轻人,他去车站接他,人群在对方周身漠不关心地挤来挤去、倾诉与吵闹,他显得那么年轻、近乎无措。许多个晚上后Keith才说,这一切的喧嚣如此庞杂,而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符点。

但他留了下来。

“你不能什么都不跟我说就……”对面人大声说道,语调嘶哑而激动,“我搞不懂……Shiro,你需要什么吗,只要说就行了,打个电话,联系我的同事,只要说就行。”

“你邀请过我,”Shiro说,“还是说我不应该来吗?”

“我当然欢迎你来,”Keith答道,看起来心烦意乱,“妈妈也很高兴……可你不能……”

他一阵愧疚,慢慢走近:“对不起,我应该提前说的。”

“你不明白,”Keith盯着他说,“我走进酒吧、看到你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做梦。之前出事故,你都没来,我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要……最后来的是另一个人,是你前男友。老天啊,这他妈简直太好笑了。”

他这么说着,但根本没笑,Shiro想伸手拉住他却被坚决地甩开了。Kosmo从海浪里冲过来,在他们身边疯狂甩干身上的水,两人被溅了一头、都冷得大叫起来。

一路回去都没说话,Krolia仍让他们负责清场,说要为明天的晚宴提前准备。他们挂上彩灯,将桌椅码到墙边以腾出一块舞池。Krolia骄傲地现给他们满满当当的储藏室。“我提前做了些烹饪,这样当天就不会那么赶。”她挤挤眼睛,然后说收尾工作交给他们,将毛巾甩到桌上睡觉去了。

将陈设都挪开,房间显得空旷沉寂,Shiro把最后的活计做完,站在吧台后面。“喝点什么吗?”他轻声道。

Keith看他一眼,要了纯威士忌,Shiro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们默默喝了二十分钟酒,浓烈的酒意已经冲上头脑,但Shiro还不想这么快醉,他怕自己说出的话言不由衷,怕Keith根本不想听他的话。

“这里的海很美。”最后他说道。

“还好吧。”

“你看久了,当然不觉得。”

“可能。”

“春天或者夏天来的时候会更好看吗?”

Keith瞥了他一眼:“巡演不是在西雅图有一站?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但不是这里。”

“是啊。”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不想惹你不高兴。”

“我……我没有不高兴。”

“如果之后你还愿意邀请我,我会事先跟你说的。”他笑了笑,“或者我们一起来。”

“Shiro……”Keith像是忍耐着什么般打断他,“你已经不用再迁就我了。没关系的。”

“我没那么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

Shiro只犹豫一下,就探过吧台吻了他。Keith一开始僵住,但慢慢开始回应,似乎酒精把他也弄得有点头脑不清。他们的姿势很别扭,但越亲越难以分开,Keith掀开活板门、粗鲁地将他拽出来,压在刚被他们一遍遍擦净的桌面上深吻。

他双手一下捏住Shiro的臀,又从尾椎滑上后腰,所有Shiro喜欢和敏感的地方。Shiro被亲得脚趾蜷缩,已经硬了起来。“老天啊,你简直……”Keith火热的吐息吹进他耳朵,“刚才你坐在这我就在这么想了。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

Shiro同时因为酒精和欲念晕眩着,放肆吸吮对方带着威士忌苦味的舌头。两人胯部紧紧贴在一起摩擦,呻吟着彼此顶撞,先后射到了裤子里。Keith又亲了一会才放开他,眼里带着悔愧,大概是觉得不该在自家的酒馆这么做。

“我们,我们该早点睡,”他说,“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干。”

Shiro违心地同意了。Krolia给他安排在Keith房间对面的客房,楼梯吱吱呀呀,Shiro真怕自己这块头直接踩出个洞来。他跟Keith说了以后对方嗤笑,让他小心别崴脚,但又来抓他的手。Shiro任凭被握住,扣着那炙热粗糙的手指。

门前,他们互相道了晚安,但不知怎的Shiro跟着Keith回到了他房内,从关上门的一刻就迫不及待地拥吻起来。很快Keith赤裸着、满头大汗地插在他身体里,当他忍不住想呻吟时捂住他的嘴,用口型说这房间隔音很差。

“……那如果,”Shiro小声而难为情地说道,“一直接吻的话,就不会出声了。”

Keith听从了,把他所有被操出来的浪叫吃进嘴里,下体相连一刻不停耸动。Shiro对他的房间没太多印象,被翻成俯趴位时两眼模糊地抱着对方的枕头喘气,他被深深顶入,以前自己从不对亲密关系需求太多,和这个人一起后却在肉欲上放纵得过分,Keith甚至不算他的男朋友……床头柜上摆着大概是对方年少的照片,他转头看着,含糊地说,你小时候好可爱。

Keith低头舔吸他的耳垂,痒得他缩起肩膀,又被滑上胸口的手指揉捏乳头。对方蹭着他的鬓角似乎想亲吻,Shiro只好努力转过头、伸出舌尖。

“现在也很可爱……”他在下体与唇舌双重交合中细碎呻吟,被使劲掐了乳尖,Keith像是生气一样凶狠地要他,把他里面捣得又滑又软,小穴贪婪吞咽年轻情人硬热性器。夜色愈发深重,在满室煽情性爱气息里仍能嗅到淡淡海腥,Shiro两腿发抖,问巡演你想我去吗,可能不会完全像以前一样,但我们还是可以抽时间出去玩……

对方的阴茎重重挺入敏感甬道,Shiro被几近绝望的快感弄出眼泪,“我不用你说的那些……工作上你要怎么安排都听你的,”Keith边吸吮他的颈子边嘶哑道,声音中的炙热让年长者浑身颤抖,“只要晚上你待在我那里。”

他忘了自己有没有答应或被迫答应了几次。两人都不敢发出太大响动,被强自压抑的事物却全都在激烈性爱中发泄出来,Keith甚至抱着他贴在玻璃窗上交合,Shiro满脸泪水唾液和交欢中溅到的精液,被侵犯到什么都射不出来,只能抽噎着用酸软后穴和敏感到疼痛的阴茎一次次高潮。

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一条腿还向后搭在对方大腿,Krolia在楼梯间喊男孩子们下去吃饭。两人身上都是干掉的汗水精液润滑油,肢体黏腻缠在一起,Shiro坐起身想找出内裤,两条热乎乎手臂就执拗抱住他的腰,对方困倦地过来埋进大腿梦呓,光是这样Shiro都可悲地起了反应。

他小声提醒Keith要做家务,拽对方起床洗澡。两人共用淋浴,在水流下刷牙,年轻人哈欠连天,露出两颗尖尖犬齿,转过身时能见后背醒目指甲抓痕,Shiro很是难堪,只能庆幸正值冬季,大家都裹得相当严实。他自己身上爱痕延伸到脖颈,用衬衫领子勉强遮住。

他和Keith一家挂起连串彩灯,装饰圣诞树,Keith一听音响里自己的歌就皱眉,母亲大笑说一年就这一次,忍一忍!他们给火鸡填馅,做小红莓酱、肉汁和土豆泥,烘烤大块南瓜和拌了糖盐猪油的豌豆,Krolia教他烤自己最拿手的法式菠菜鳕鱼咸派和巧克力布丁。Keith的叔叔和姑母们也很快上门帮忙,搬进大箱酒水(好像这里不是个酒铺似的),端来盛在大瓷盘里的奶油炖鱼、烘肉卷、红烩鸡肝、鸡蛋色拉和果冻。这些亲戚都个头高大,沉默寡言,说起话又声音响亮,Keith跟他们介绍Shiro是自己的朋友。不是同事,也不是恋人。 朋友。 起码比炮友好听一些。

忙到傍晚,Shiro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一件崭新的圣诞毛衣,站在墙边喝着蛋奶酒和长辈们聊天。衣服是Keith的一个叔叔(对方足有两米高,讲话像摩托车引擎)给家里孩子们织的(也许Krolia跟对方提了Shiro的事,不管怎样他受宠若惊),他这件是低调的暗紫色,缀着银白与黑色的花纹,总体来说非常漂亮。Keith那件则是血一样浓重的猩红,上面斜斜排列着小小的金色狮子图案。他正和那些看着不太好相处的堂兄妹站在一起聊天,时不时被重重拍击肩膀、一脸痛苦地听对方狂笑。

晚饭吃得所有人又腻又饱又满足,Shiro坐在两位面目凶恶的叔婶之间,硬着头皮吃掉一盘盘他们一声不吭递来的美味菜肴。他根据过去与这些人相处的回忆大概明白,这就是他们家对人好的方式,不禁猜想Keith是否也从中耳濡目染,才会说之前那样的话。又一大块蓝莓樱桃酥粒馅饼填到他面前的碟子上,Shiro想推说自己实在吃不下了,然而被旁边无声而严厉地看了一眼(那眼神就像在谴责他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瘦弱又无助)后,还是认命地拿起叉子。

Keith坐在母亲旁边闷头吃饭,偶尔抬头和家人说话,视线飘向他又转开。性格比较爽朗的亲戚嚷着等会一定要这小子唱几支歌,又问哪首哪首是不是你唱的。Keith无奈说那是碧昂丝的歌。Shiro险些把派喷出来。

酒足饭饱,众人一起收拾了桌子,又接上音箱,开始跳舞。Krolia教给Shiro一种乡村舞蹈,在他带着她跳华尔兹的时候哈哈大笑、不停踩他的脚。气氛热烈而快活,人们都灌饱美酒与甜点,说话多起来,笑声震天响,Keith的兄姊们其实也都算得上友善,有几个来邀他跳舞,问他做什么工作、大城市好不好玩。

几杯陈酿威士忌下肚,Shiro心情也愈发高涨,他又和Krolia拉扯了一会,胆战心惊地和一位比他高半头的婶婶跳Sweet Caroline,转着转着,就转到Keith怀里去。对方先前好像一直靠墙旁观,被抓住也一脸茫然。Shiro耳朵有些烫,但仍对着他笑开,牵着对方随音乐傻傻摇晃。

大狗被放进屋子,在这么多人中间转来转去,欣喜地从他们手中讨要拍抚或零食。这里没有盛装华服或高雅演出,大部分人穿着的最好衣服不过是旧西装或法兰绒长裙,用老年人的舞步跳乡村歌曲。有人随着音乐打拍子,有人大叫你踩了我的脚,有人把啤酒洒了一地,Shiro不慎踩到差点滑倒,所幸Keith眼疾手快,将他揽在自己怀里。

对方闻上去像黄油、糖果和热红酒,都是Shiro喜欢的东西,年轻人大部分时间睫毛低垂,真对上视线又带点着迷神色、一直盯着他瞧。Shiro拉着对方的手在自己怀里转个圈,Keith看起来很别扭,应该不习惯这种俗套的集体活动,但Shiro太过快乐、醉醺醺的脑袋里想如果就在舞池中吻他会如何。也许自己会被保护欲过度的亲戚们揍,也许他们被拍下来发遍ins,但更有可能的是,Keith会呆呆看他,脸色和身上那件傻毛衣融为一体。他起了恻隐之心,没有那么做。

两首歌的间隙,Keith问他要不要留几天,他们可以去海边多转转。

Shiro为难地说,自己已经订了第二天的班机,纽约还有工作要处理。对方听后说也是,之后我那边也会忙起来了。Shiro想安慰他,邀他再跳一会舞,但Krolia过来说我们的小明星该表演了,推对方去了台上。

他们要求Keith唱自己的新歌,唱麦当娜和弗兰克辛纳屈,唱let it be、红鼻子鲁道夫和love story(“我不会唱!”Keith梗着脖子喊)。要求一一受到满足,最后Keith应该也累了,抱着吉他坐下来,说这是最后一首,开始唱新专里的一首曲目。

从前,Keith在歌词里写的都是一些模糊、诗性而宏观的事物,Shiro知道那大多取材自他的家乡,许多古老故事和他的亲身经历。Keith承认自己不擅长词作,但Shiro喜欢那些朴实、简洁的字句。他很少直接写到爱,或感情,或任何与其有关的话题,寥寥几首情歌都由公司找人联合制作,算是弥补受年轻听众群体欢迎的浪漫题材空缺。

但最新这支单曲好像在唱不同以往的事物,吹过脸颊的西风,灯火灿烂的街道,许许多多影子从中走过。一些太过细微的东西:放开手时掌心沾到的墨渍,冰箱门上的城市和路途疲惫遥远、以为再不能近前一步,却望见熟悉巨水。 那片海。 他唱。 它向我涌来。

没有人和他们一起工作,这也不是什么不寻常到足以称为怪癖的事。电联算作Shiro日常工作重中之重,他身上永远揣着签字笔,有时在电话里谈一些细小、容易忘记的事务就直接写到手腕上,被汗糊花后留下模糊号码或单字。Keith有时带着戏谑表情歪头读他的手腕。“电干占,”他问,“那是什么?”Shiro抬起手自己认了半天,一拍脑袋:

“给干洗店打电话!”

人们像看完一场小型演唱会,鼓掌叫好,目光统统集中在台上孤独身影,Keith的眼睛却好像从人群一下找见他。夜晚将世界侵吞以前、最深重浓烈的日暮。

他不敢再喝酒,剩下时间也再没机会同Keith单独讲话。Krolia说他明天有航班,要早点休息,像亲吻儿子般亲吻他的额头,让他上楼睡觉。Shiro将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问她明天能不能帮忙转交给Keith。

楼下的吵闹不知几点才平息,Shiro塞耳机隔音,听对方的单曲却更让他心乱如麻,在床上翻覆许久才勉强入睡。早晨屋子里格外冷,也可能只是缺少另一人的体温,他快速收拾完准备出发,Keith的屋门紧闭,他想了想,没去打扰。

后院里,Kosmo吠叫几声,Shiro悄悄溜进去想和大狗告别,却发现Krolia站在院外的马路上,眺望蒙蒙亮的海平面。对方听到他的脚步回过头来,露出淡淡微笑。

“这里日出的时候最美。”她说道,话声很轻,记忆的雨珠从中下坠。海城里有的是终年弥漫的海雾、呼吸都感到被水所窒。

过了一会,她讲起丈夫在这座城里长大,而自己来自沙漠,参军以前从未真正见过远洋。“我们在这里驻扎一个月……仅仅一个月,但我遇到了他。之后他就不断地等待,等着我回来。”

那是经过漫长时间拉锯、无数相聚别离才挤出的零星快乐光景。生下Keith之后,Krolia不得不再次回到军队,那令她心如刀割。但丈夫告诉她没有关系。“他说对于海民,无论是怎样的河流,多么宽阔或细小,流过山川或城市,最后都要回归大海。而道路也是同样……我们的路会带着我们回到彼此身边。”

Shiro并不熟悉海,但他想到只有两个人的公路旅行,万人喝彩与风一样的歌声。他想起,在公司大楼下Keith愤怒而哀凉的眼神,就像是激怒一头孤狼,不知道他会龇牙扑上还是率先退去。 那片海……它向我涌来。

他想起之前在公司电梯厅旁的间隔打电话,谈完事突然听见熟悉声音由远及近,Keith似乎正和自己助理争论着什么。这场景有点触发对陈年旧事的不快回忆,是以Shiro站在墙后没动,想等他们下电梯再出来。他们自顾自争辩,没觉察有旁人在场。助理似乎正劝解着什么,说你不能再在这件事上冲动了。“这些根本没用,”Keith声音烦躁,“我要去跟他解释。”

“他当然知道新闻上那套都是宣发手段!”

“我得当面说,”对方又使劲按了几下电梯,“不然他不会在意的。”

助理的声音柔和了些:“他在意你,Keith。”

Keith啧了一声,随即是快速而轻声的对话,听不清具体内容。那似乎令他又焦躁起来:“很久以前我们之间就已经讲清楚了——”

“你自己也说了,”助理叫道,“很久以前!”

Keith沉默了会。“那又能怎么样。”

谈话声再度低下去。Shiro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听了,然而无路可退。Keith咳嗽两声,把他吓了一跳,但对方并没有发现异常。

“……应该能争取到,”他严肃地说,“那是个很好的活计。”

“你还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吗?”助理绝望地叫道,“现在你是决心把我俩的工作都抢了吗?”

“我没有!”

“你有点理解错意思了,伙计,”女人坚持说,“拿商业价值和利害关系当借口,你是在讨好他还是敲诈勒索?这样下去只会混淆掉——”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Keith生硬地打断她。有人谈笑着走过来,他们便都不再说话。Shiro等电梯门关上才溜出来,走廊里只回响着一个人的脚步声,他回办公室记这周的备忘录,盯了笔记本十分钟后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写。

 

 

Chapter Text

“——这个不可思议的夜晚,”音箱中传来,“感谢来到这里的所有人,你们才是真正的明星。爱你,费城!”

Keith站在他旁边,肩膀上搭着年轻人一只胳膊,一同挥手作别。他们在闪光灯与尖叫中几度致谢,并肩走下舞台,Shiro已经示意助理去拿准备好的食物来给二人补充体能,又将各自的水壶递过去。他带的艺人喜欢柠檬蜂蜜水,而Keith只喝温盐水就足够。“很棒的演出。”他对他们笑道。

“爽翻了!”年轻人叫着和他击掌,“今晚简直完美。”一旁Keith边吃能量棒边和助理对下一场演出的彩排流程。工作人员们开始迅速收整设备,Shiro见状拍他肩膀,说先休息也不迟,距下一场还有几天空档。

对方皱着眉,还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不用担心,彩排时还能准备,”Shiro半是劝慰半是玩笑,“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Keith的助理埋头发短信,却咧嘴笑了:“我们的golden boy——”

Shiro翻了个白眼,把剩下一支能量棒塞给她,转身叫角落和女友嘻嘻哈哈视讯的男生准备去车上。一场演出完成,艺人的工作暂时结束,他们的工作则刚刚开始,要紧锣密鼓整理现场、设备装箱、核对清单明细及上路运输,行程和路线都必须按点通排,一点失误都可能耽搁工作团队几十人的时间精力。这一次Keith提出轻车简行,大幅缩减舞台道具和布景,算是减轻了不少工作量,但所有物品收拾妥当仍要好几辆卡车运送。又花了一个来小时Shiro才回去巡演大巴停驻地点,他和手下艺人打过招呼、放下第二天的行程表,各辆车走过一遍确认没有发生问题,而后从停车场驱蚊灯明暗不一的光束下绕过一圈,确认四周无人后上去停在角落的一辆房车。

另一位当事人认为他用不着这么谨慎,但谨慎让Shiro得以风评良好活到现在。除了生活助理,大部分随行工作人员会住预算以内的沿途旅馆,有时他会给自己订一间最便宜的房间,谎称自己太累有什么事打电话就好。有时,他以节缩开支为由直接睡在Keith车上,两人交情匪浅,因此也没人留意,最多说你们终于又哥俩好了可喜可贺。被问起为什么看上去全身疲惫,就玩笑大巴上那破沙发实在太窄太硬,硌得自己腰酸背痛。但非要怪罪劣质沙发,也只能是因为Keith把他按在上面填进阴茎时角度不好,Shiro哽咽着射精以后才感觉腰有点扭到,瘫床搂着年轻情人小声抱怨你那么卖力干嘛,又不是说明天就见不到我。Keith的手在他臀部来回滑动,过了一会用正面位开始新一轮就老老实实全程在床上,还在Shiro腰下垫了个枕头。

其实像那样激烈的玩法,Shiro心里非常喜欢,觉得自己被对方切实需要和索求,有一次Keith突然主动问他要薄荷糖,他摸摸口袋抱歉地说最后一颗给别人了。后来在房车里对方激烈吸吮他的唇舌,像吃糖果那样用舌头搅动口腔里的津液,Shiro想他是不是又犯烟瘾,边喘息边说你要是压力大想抽个一两棵也完全没问题啊,我又不会管你。

Keith埋在他颈窝里摇头:我在努力戒了。

说着,又缓缓挺到被亵弄无数次的最深处,让年长者因为被填满的快感全身颤抖。“可是好难……”对方喃喃道,低下头颇小心似的索吻,下体交合抽送却近乎野蛮。Shiro很快在亲吻中绷紧身体射了。

这是多年以后,久违和对方又一次共同上路。不过条件大不相同、心境也改变,换作五年前,可想不到有朝一日两人会发展出这层关系。Shiro遵守约定,每晚都溜进旧日挚友的房车欢爱,在狭窄斗室内任Keith对自己做想做的所有事。当然,也有两人都累得不想动时候,那就简简单单抱在一起,Keith的额角贴在鬓边,黑发落进他耳朵,很痒。不知不觉安睡整夜,之后再做贼一样溜出车子,装作自己刚刚来营地。

有次两人玩得太过火,整晚都交缠在一起,早上起来还忍不住搂抱亲吻着来了一发,车子外已经有人走动,交谈或约去附近解决早饭,车厢最后唯一小窗拉着帘子、隐约透进晨光,Shiro和这次演艺的明星浑身大汗、赤裸紧贴着不断迎合彼此的动作,不敢出声就一个劲痴迷地接吻。他甚至已经听到Keith助理的声音在外面笑,由远及近,神经紧绷的同时Keith在他耳边闷哼起来,低声说你突然夹这么紧做什么。

Shiro以同样音量催促你快点射啊、不行、不许射里面。对方瞥了他一眼,抿着嘴唇,昨晚他们不知怎么想的套子都没用。虽然车上可以冲澡,但要深入清理毕竟不方便,Shiro忍住呻吟,说你别那么看我,弄进去了难道要我一天都含着你的精液吗。

Keith没答话,高潮时咬住他肩膀、闷哼着射到两人交叠汗津津大腿。Shiro被撸动阴茎也去了,泄完欲身体乏累,脑袋倒清醒了一点,反应过来自己带着对方做了什么荒唐事,外面可有那么多人呢。他确定自己真听到了附近车外声,但Keith看过来,说,那你帮我舔吧。示意自己腿上狼藉。

Shiro瞪着他,最后还是认命趴下去,为对方舔干净腿间又识趣地含住粗大鸡巴吸吮,他撅着屁股,不愿想自己作出的这副姿态看上去该有多淫荡、多下贱,仔细用嘴服侍对方。弄完后Keith将他拽起来深吻,手却摸进还松软的股缝,指尖令人心痒地在敏感皮肉按揉,说今天晚上你也会来吗。

Shiro没摇头也没点头。彩排休息期间,看到Keith玩着手机又开始咬指甲,拆开颗糖果走过去,塞进对方唇间,Keith发出惊讶小小声音,他转过身时偷偷舔掉手指沾到的唇膏。

尽管严格来说不算他的职责范围,巡演全程,Shiro对装备搭建照看得格外仔细,反复和工作人员确认施工细节。Keith的助理一次半是无奈地说那次事故又不是你的问题,而他坚持总要尽可能保证安全。Shiro当然不会说,这是因为Keith脱下衬衫时,能见修长身体一侧突兀疤痕,他总忍不住抬手要碰,等到了床上就有借口低头轻轻亲吻。对方因此起了鸡皮疙瘩,说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好像下意识表现得不耐烦和不在乎,又突然停下话头、皱起眉看他。也许是隐秘的讨好、小心翼翼的抚慰,但更多只是因为……Shiro想这么做。

他亲过那里,接着拽对方下来接吻,主动贴住面颊恳求来要我。年轻人用湿润的嘴唇和急切的动作进一步吞食他,在Shiro体内抽送时不断呜咽他的名字。有的工作紧急,他一边极力保持镇静声音与电话对面交流,一边忍受两根涂油的手指伸入后穴的黏滑感。结束对话前对方已经扶着他的腰插进来,Shiro刚扔掉手机就被抓着胳臂锁到背后,人类那只手觉得太紧,机械那只手觉得太热,Keith用皮带绑住手腕,轻轻一推让他俯趴床垫,后背到臀部都一览无余。刚才还游刃有余、跟广告商谈下百万合作的golden boy现在只是好友床上的娼妓,Keith拍了红肿麻热的臀肉一下,让他自己动腰、用小穴吞吃年轻人勃起粗大的阴茎。

Shiro用这个姿势羞耻地泄了两轮,然后是双腿挂在Keith肩头、语无伦次被干上一次又一次雌性高潮。他们早饭吃火腿三明治和咖啡,凌晨Shiro让Keith在自己身体里射了,对方被墨镜遮住半张脸,和他一同靠在休息站沿崖边的栏杆,吃着难吃的香肠和面包,看太阳如芒果汁从峡谷溢出。许多个日出前在海雾弥漫的小城,金色划破海面,使得黑莓色的山峦与苍白公路钻石般闪烁,所有河流与路,都要回到一个人身边。

喂,回头!身后有人叫道,两人同时转过头去,见是金发女人举着拍立得,出发前她就带上这件小机器,立志拍下沿途大小一切。“有点过曝,但这个取景不错!”她说着印出相纸,大概也要与食肉植物、横在公路上的长角牛群、嗑睡中额头被写“此处插卡”的同事与演唱会闪亮夜空放进铁盒一并收藏。Shiro过去要了照片看,颜色过于明亮,两人都没有笑,衣着显得些微邋遢,但神态自然而松弛,之前一起上路那么多次,都没想过要好好拍照留念。

他偷偷问照片能不能给自己,对方随意摆手说可以啊,请我吃贝果就好。于是顺势请了全组人加餐。看着照片,Shiro突然想起之前路过熟人拍戏地,有时间就过去探班。剧组正拍摄定妆照,朋友和他聊了几句就匆匆踩着细高跟步上被灯光照亮的背景大幕,雪白丝衣衬着巧克力色的光滑皮肤,她几乎不用指导,在闪光灯下怡然自得。多年前她还是个穿着牛仔裤和高跟凉鞋、热情而有礼的女大学生时,Shiro陪对方去拍第一组定妆照片,那时他就知道,有些人天生属于灯光与镜头。

摄影助理是个叽叽喳喳的年轻人,对着监视器预览兴奋讲述更多想尝试的构图。Shiro凑过去看相机,往后翻了几张,发现是一些主演们没在摆硬照姿势、神情放松的抓拍,有的玩手机,有的闭眼等补妆,有的……将被吹乱的长发捋过脑后,肌肤如深浓锦缎,转过头为了什么大笑。那鲜活如能闻见香水气息、听见喧嚷人声的瞬间,被框入取景,他翻过那几张照片,又瞥了眼身边正和同事兴高采烈聊天的男生。约摸是南美人,圈内名不见经传,年轻,这么年轻,但才华初显。“这几张很不错吧?我根本用不着费劲找角度,她怎么看都迷人得要命,”男生注意到预览中人像,神情不易觉察变得柔和,“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对吧?”

他说对。

声色犬马的众星之所、浮华与堕落的奥林匹亚里永远不缺爱与被爱的人,不缺小道消息、爆炸新闻和谣言八卦,不缺包裹烟嘴的红唇与散落一地的高定西装,法庭相见与为了孩子歇斯底里、相互指责怒骂的金童玉女。但也有人将爱情以最隐晦方式匿入微不足道的一瞬,谁又能说清呢,台上灯光闪亮,其下雾气弥漫、难以辨明黑暗与人影。Shiro从Keith的助理那里得到一张小小的相片,拿去给Keith看,说咱俩好像都没有一起照过相。没有吗?没有。上次圣诞节妈妈拍了很多照片,里面也许有,你想看的话我找找。好。这个话题就这么掠过了。Shiro将照片塞进钱包。

 

 

巡演进行到半程,天气转暖,团队人员身体与精神疲惫也都积攒到一定程度,Shiro请示公司后给所有人放一周假,为此收获了不少感激涕零的拥抱。他问Keith有什么打算,要回曼哈顿还是回家乡,对方却摇头说都不想,也不知道该去哪。

“你呢?”春夏交接的暮晚,流云如融化的草莓与芒果冰激凌,墨水蓝的天幕浮现黯淡星座,Keith靠在大巴后,从纸袋里直接吃迷你胡萝卜,卸妆后的脸显出淡淡疲倦。Shiro说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去跟下另个团队的进度,对方一脸难以置信:“你给我们放假,结果自己去工作?”

“那能怎么办,”Shiro喝空最后一口宝矿力,“合约又不会自己长腿飞桌子上。”

另一人看上去仍不信服。他一时脑热,问对方要不要和自己同去。“不是说要你跟着我到处跑什么的,”又赶紧补充,“你可以待在酒店休息,或者出去观光,那边大学里春日景色很美。”

Keith耸耸肩说好吧,将袋子递过来,他也捡了一根胡萝卜嚼。

两人搭傍晚的航班,到酒店已经是凌晨,Shiro提前只订一间大床房,问Keith要不要单独睡或加床,对方只哈欠连天说不用,自己打地铺都行。

Shiro当然不可能真让他睡地板,空间勉强够大,洗完澡、全身清爽且困得随时会昏倒时,柔软冰凉床单算得上天堂。Shiro刚沾枕头就睡死过去,再苏醒不知半夜几时,酒店厚重的天鹅绒帘子遮住一切光线。他迷糊片刻,感到Keith在旁边动了动,和自己紧挨在一起。

多日来肌肤相亲,身体轻易就起了反应,睡得浑身热软,干燥嘴唇相贴又被唾液浸湿,Keith压到他身上,一边懒懒接吻一边把被子下的高大身躯脱光,直到年长者两条长腿为他分开。Shiro被摸了一会臀缝之间,终于在难堪的情欲索需里稍微清醒了些,伸长胳膊从椅背的衣服口袋里翻出护手霜,因为合作的都是艺人,他身上永远带着各种零碎。对方也知道,手里被塞进小瓶子后轻哼了一声。

他们一起慢吞吞、黏糊糊地打开Shiro的身体,油膏很凉,但Keith的手指灵巧又热情,熟练地反复揉按他最甜蜜那点。黑暗中两人纵情接吻,被吸吮舌尖到头皮发麻一刻、情人硬挺的性器占有了他,Shiro忍不住呻吟,又被抓住一边胸肌揉捏,像孩子戳弄餐后布丁,Keith插得很深,动作也不算快,但总是挺起腰在最里面磨蹭,弄得Shiro小腹酸胀,呻吟着前端不住流水。他们什么也没说,默默索求彼此的身体,然而快感异常猛烈,才第一轮Shiro就挠着对方的肩膀几乎哽咽,射出来时失神到还以为自己仍在旧公寓的床铺、和年轻情人欢爱。第二次他们身上都出了不少汗,干脆整个掀掉被子,赤裸下体在雪白的床单上紧紧相交,视线适应了房间的阴翳,能模糊看清面前是多么淫靡一副景象。Keith低下头勉强用嘴唇吻着他的肩膀,含糊说这个姿势你吸我吸得特别紧,是很舒服吗?又说你这样看起来好美,Shiro,Shiro我——

他在眩晕中咬着枕头高潮,把哭喊声闷在胸口,Keith一只手却覆上那剧烈搏动的皮肤、喘息着、感受着,Shiro想认为自己是因为性爱才会心跳得这么快,可也许不全是,也许不全是。

不知荒唐到几点,两人又浑身热汗交缠着睡过去,再醒来Keith拉他到身上抱着亲热,半勃的阴茎相互磨蹭,边接吻边让Shiro撅起屁股、好用手指玩弄他温暖滑溜的小穴。Shiro被淫戏冲昏头脑,任他弄了好一会才想起工作的事,拿表一看不由慌张起来:“该死!我要迟到了——”

他爬出被子跳下床,失去另一人的体温,顿时冷得一激灵。后面又酸又软,Shiro心里懊悔一和对方独处自己就忘形,忍着不适穿上衣服,回头看Keith头发乱糟糟趴在痉挛被单中,像猫一样伸着懒腰,露出光洁肩膀和胸腹消瘦、硬朗的线条。他喉咙发干,转头去找领带,说:“你接着睡吧,饿了出去吃或者叫餐,有事随时打给我。”

“嗯。”对方应了声,翻个身不再动弹。

Shiro确保自己在片场出现时状态得体,合作女星喜悦但矜持地上来拥抱,说不能弄坏刚做好的维多利亚式发型。“你刚放了假就跑到这来了?”对方和他简单聊过后唏嘘,“你应该放松几天的,亲爱的,不过你气色看上去确实不错。普拉提?”

Shiro引开话头,总不能说刚和自己同事兼好友兼炮友在宾馆大干特干。他听了拍摄进度,聊了聊广告收入分配,对方告诉他明天男友要来探班,准备接她去玻利维亚吃早午餐。“真浪漫。”Shiro内心震惊地恭维道,“他打算向你求婚吗?”

“我当然希望,”对方看起来喜不自胜,“但当然还是不要期待太高,但当然我已经想好谁做花童了,你可以当伴郎,亲爱的。但当然婚礼蛋糕得是蓝色的。”

“蓝色的,”他小心地说,“会不会有点……让人没食欲。”

“这才是重点啊。”

大半天Shiro都在现场跟拍,下午回到酒店,特意买了一家Keith喜欢吃的东南亚菜。房间里仍然只开着Shiro那侧的台灯,另一端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好像还在睡。他蹑手蹑脚去冲澡,中间Keith突然进来,打着哈欠小解。

“我买了晚餐,”他头上全是水,抹了把脸提高声音说,“你一直睡到现在?”

“啊,嗯,对啊,”对方继续打哈欠,Shiro敲敲淋浴间玻璃门,他就走过来踏入水幕,“没想到睡了这么久!”

“你太累了。”Shiro笑道,伸手帮他洗头发,Keith也乖乖任他摆弄,不服帖的黑发湿淋淋紧贴两颊的样子有些滑稽,Shiro想到网上小黑猫洗澡梗图。对方眼皮启开一条缝,问他笑什么。

热水下肌肤交擦,Shiro边冲干净他头上泡沫边被抱住脖子亲吻,本来想说大白天的不要做了,话到嘴边又变成吃完饭就可以做。过后他骑在Keith身上,电视机里放着有关糖果工厂的纪录片,滚烫甜蜜的糖浆。Shiro呻吟着射到年轻人胸口,对方用手指抹去、含进嘴里吸吮。“……感觉舒服吗,甜心,”他低哑说道,全身发烫地扭动腰部,“你撑得我好满……”

Keith没有答话,但埋在Shiro体内炙热胀大的物事表明他应该相当喜欢。两只手从他臀肉滑上腰腹,掐起一点柔软的肉,又拢住Shiro两只胸乳拨弄乳头。“如果给你买个那种环形的,可以吗,”Keith低声问,“你会戴吗?”

在Shiro那浸饱情欲的思绪里,第一反应是对方要给自己买个戒指,这个念头令他耳尖滚烫、头脑不争气闪回花童和蓝色蛋糕,但很快明白过来Keith说的是自己的乳钉。“当然。”他加快了点节奏,以掩饰心思转圜的尴尬,用完好的那只手扣住对方手背、一同揉掐自己的胸肌,小穴煽情吞吸好友的性器。那物事撞到他敏感处,Shiro正为快感微微蜷起脊背,Keith突然又抬腰往深狠狠一顶,另只手握住他的义肢,似乎毫不在意那只是冰凉僵硬的无机物,血肉与机械的十指交扣。

Shiro两腿软颤,铃口涌出黏稠白液,又被体内大力顶撞弄得发晕、几乎就要讲出真心话来,但最后只是呜咽着叫“甜心”。电视里传来广告声音,烤箱送出松软蛋糕,Keith抱着他翻过来、压在身下。

 

 

第二天有了空闲,Shiro叫上Keith出去转转,从前巡演经过这座城市,但时隔许久,已经没太多印象。公园里尽是遛狗人和出游的家庭,学生们背着大包小包、拿着咖啡坐在树下聊天,Keith穿着宽大棒球服、戴着墨镜,几乎也像其中一员。Shiro喜欢他平日里与工作中截然不同的模样,聚光灯下浸着汗水的黑发的亮闪,妆粉柔和了那些过于凌厉的线条,让他看上去难以辨别年龄。

Keith的样貌一向出众,而Shiro注视他太多年——无论是为了工作或为了别的什么——因而熟知那张脸经久细微的变化,轮廓更深而五官更成熟;知道他的虹膜在烈光下有如未琢紫晶,日暮时分,则很容易模糊那双眼睛与天际的界限。从对方二十出头到年近三十,他们也一起度过这么久的时间了,可现在Shiro回过头,以为自己看到小酒吧里抱着吉他、对着老旧卡拉OK麦克风唱歌的那个人。

空气萦绕烤面包香味,冰激凌车叮叮咚咚歌唱,两人挑了张没被鸟粪污染的长椅坐,默默看着草地上相互追逐的梗犬。“Kosmo会很喜欢这个地方的。”Shiro说。

“是啊,”Keith放松地坐在旁边,“这么多小孩可以让他追着玩。”

他喷笑:“你有想过训练他一下吗?”

“试过,连捡树枝都不会。但我妈说那孩子现在能自己打开后门出去玩了,所以他可能比我以为的要聪明。”

“有其父必有其子。”

Keith轻轻踢了他一下。

“开玩笑的,”Shiro笑道,“他看起来有点吓人,其实又很好亲近,就像你。”

对方嗤笑。“只有你会这么想。”

“我说真的。”

他笑着看过去,却发现Keith转开头,脸明显红了。Shiro觉得在这里接吻有点显眼,是以没作进一步表示。

他们买了冰激凌和吉事果,人行道上一辆小车卖无酒精鸡尾酒,贵得要死,Shiro还是给两人各要一杯,捡出雪碧版螺丝起子里的橄榄吃。旁边的小孩拽着母亲要喝血腥玛丽,得到一杯头那么大的番茄汁。他们对视一眼并暗暗忍笑。广场边惯例有卖唱人,两名大提琴手演奏酷玩乐队,再过去十几米则是穿着夜愿T恤、扯着嗓子唱November Rain的小年轻,Shiro在提琴手的帽子里放了十块钱,Keith边喝他那杯莫吉托边默默听歌手嘶吼“当我望入你的双眼/我看到那压抑的爱”。Shiro往街头歌手的琴箱里也放了十块钱,年轻人向他致意,视线掠过身旁同伴又飞回来,突然大声说:哎老兄你是不是Keith Kogane。

他麦克还没摘,声音通过音箱传得老远。旁边人一脸茫然,但对方已然兴奋起来,站在花坛上疯狂招手:“我和我室友都爱你的歌!老Michael今天放我鸽子损失大了哈哈。”

围观的人们都转过头看,有人想过来要签名,有人喊了声也给我们唱一首吧大明星,Shiro顺势接过Keith手中塑料杯,又抽出口袋里的签字笔递过去,低声说没关系,去唱一首吧。

Keith有些犹豫地迈步,穿过人群时被鼓励地拍肩膀、得到零星欢呼,随即被拽上花坛。歌手要把怀里的吉他塞给他,Keith回头看了眼,说那边还有一把,我用它就行。

“那是个老家伙了。”年轻人说。

“没关系,”Keith说着弯腰从后面捡起那件破破烂烂的乐器,低头调弦,“以前我弹的和这把差不多。”

他很快试好音,有些不自在地问人们想听什么。答案五花八门,新专主打单曲获胜,他看向年轻人,带着起了个调子,对方突然又摘下胸前收音器给他戴上,相当夸张地比个大拇指。

Keith也笑了,跟着音乐开始唱歌,在乐曲中他似乎脱出了暂有的外壳,像树木被日照或水塑型,他那属于风、属于琴弦的声音被沙沙作响的扩音器放大,在树顶唱着一片太过遥远和熟悉的海。他扫视抬起头、举着手机或照相机录影的人群,最后与唯一熟悉面孔对望。起初Shiro向他微笑,但对方没有移开眼睛,只是看着他,唱歌。

那视线专注而炙热,直白得叫人不自在,他心跳开始加快,希望没人注意台上明星正一个劲盯着自己瞧。对方唱着指向模糊的旅途,放开的手,墨水与微缩的城市。Shiro想要、却无法移开目光,这里没有灯光、升降机与万人广场,Keith站在这个只有二十公分宽、可能随时会被巡警稽查的临时舞台,他只看着Shiro一个人。

那片海。他向我涌来。 他唱道。

Shiro尽力表现平常,想毕竟这群人中Keith只认识自己,热意却从胸口升上脸颊,他跟着听众们鼓掌,不慎弄洒饮料、引来周围喃喃抱怨。对方结束演奏,但并没像以前那样转头张望片刻再致谢,只是朝年轻人笑笑,说这是把好吉他。

两人握了握手,Keith为其签名而后合影,跳下花坛,熟练应对起围过来要求互动的歌迷们。Shiro看人数不算难以控制,也没什么不得体行为,是以站在旁边没有介入。等只剩下一小圈人锲而不舍粘在旁边,Keith投来求救眼神,他立刻了然,礼貌且坚定地走去抓住对方肩膀,说感谢大家的热情支持,但有点事情需要Kogane先生处理。

Keith跟着他快步离开,明显松了一口气:“真的有事找我吗?”

“有啊。”

“什么。”

“把你的饮料喝完。”

对方接过杯子,嘟囔着汽水都不冰了,但还是老实一口喝干,大概也唱得口渴。Shiro拿下挂在他衣领的墨镜戴回去,说你还是低调点吧!不然要被跟踪。这些年总有狂热粉丝找到Keith家的酒馆,苦苦驻守希望能见偶像一面。Shiro有些担心,Krolia却毫不在乎,宣称给镇上增加旅游收入也挺不错。“再说,”她对他笑笑,轻松收起桌上八个空品脱杯,“你也不是没见过我那帮家里人。”

两人走出公园,Shiro接了个电话,然后告诉Keith自己得去影棚一趟。“哦,好吧,”Keith停下脚步,“那我回酒店去了。”

他神色有些黯然,Shiro想了想说:“你想一起来吗?”

“算了,”对方耸肩,“不想打扰你工作。”

“没什么打扰的,”他笑道,“来吧,那里也有你认识的人,看看又没影响。除非你累了,想回去休息。”

“我不累。”Keith好像还是不太确定,但最终答应下来。Shiro本要打车,转念又带对方坐上红色观光大巴,爬到二层露天车厢。车子急停,一前一后踉跄相撞,Shiro跌进最后排、顺势将Keith扯到旁边,手臂牢牢扶住对方肩膀。

悬铃木的树叶落到他们头顶,Keith的眼睛在光斑中缀着一圈紫灰。他松开怀抱,说:天气真不错。两人肩头挨碰,几个街区以后,十指相扣着搭在Shiro膝盖。车子一侧是波纹潋滟的狭窄河道,另一侧是拥挤的街市,他们各对一端、默不作声,手心不知是谁的汗水。

“没想到你会带他来,”金发女郎说道,让他帮忙调整颈后的蕾丝,“之前他见到你都不愿意说话呢。”

“那都多久以前了。”

“听说你在这次巡演接手当执行,”她转头斜了他一眼,“这样真的好吗,明明只带艺人就可以。”

“他们两个都是我朋友,”Shiro欲盖弥彰道,“亲自把关也放心一点。至少团队里的人都很靠得住。”

“所以他才同你和好?”

“跟这有什么关系吗。”他有点烦躁地说。

“八卦而已,亲爱的。听说他还在和那个超模约会,”对方随口道,“在met gala碰到过那女孩,跟条小狼似的,真是迷人。”

“那他俩还挺像的。”Shiro也随口答道,转头看到Keith站在一边,眉毛蹙起,低头躲过收音器的长杆。“哦,看看他,”女人噘起嘴唇轻叹,“像只迷路的狗狗。”

这天大多是室外戏,Shiro在手机小的可怜屏幕上看商务邮件密密麻麻报价清单,中间又接到猎头电话,耐着性子回绝后,开了随身带的平板和另个团队的宣发对接,抽空接着划邮件。一根吸管凑到唇边,他抬头发现Keith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两瓶汽水。Shiro就着吸管咕嘟咕嘟喝掉大半瓶水,没发现自己有这么渴,朝对方感激地笑笑。

“饿了吗?”他温声道,“晚上想吃什么?”

“我都行。”Keith坐下来喝饮料,凝视远处搭建的房屋废墟布景,“刚才碰到以前认识的人,他请我们晚上一起去酒吧。”

“你去吧,”Shiro应道,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我再把手头的事处理一下。”

“我也不是很想去。”

“那我陪你去吃饭。你定地方。”

他专注在复信上,过一会回过神,发现Keith直直看着自己。问怎么了,对方摇摇头,收回目光,脸色却略略低落。Shiro知道自己理亏,请人家过来又自顾自工作,叹口气说“你不用为了我拒绝朋友”。

“我没有,”Keith说,“去了不也就是喝酒吗。”

“毕竟在放假,”他劝道,“去跟他们放松一下,你前段时间够累的了。”

“那你呢?”

“什么?”

电话又响起来,接听后却发现出了乱子,运送途中出了轻型事故,无人受伤,但几箱巡演设备遭到损坏。那些物料造价昂贵,要再和厂家订制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货。

Shiro先让人联系保险公司,然后迅速打电话给几个供应商问有没有现货可以抽调。结果不甚人意。他又得安排属下找人联系又得应付老板天外问话,拉上Keith和导演组临时开电话会商讨了下使用其他舞台方案的可行性。一筹莫展之时,友人已拍完自己的戏份回来休息,听说了这场小小插曲,提议自己有做相关工作的密友,也许可以找到一些合用设备租借给他们。

Shiro喜出望外,立刻派人去实地对接,他本想让团队的货车也转去运货,但朋友笑说“我未婚夫可以帮忙空运”。简直天外救星,他过去一个结实熊抱,因为怕弄花她精致戏妆,只在两边鬓角响亮各亲一口,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金发女郎难得冲他露出点赧然神色,低声道,你从前帮过我更多,亲爱的。

接下来,Keith也帮忙远程电联,解决掉一些旁枝末节的细碎问题。片场今日拍摄接近尾声,朋友本约二人一同吃饭,Shiro看了旁边接电话的同伴一眼,还是婉拒了。

他等着Keith结束对话、朝自己走过来,告诉他已经沟通调整了舞台方案,算上新运来的设备能继续演出。Shiro抱着两人的外套,朝他笑笑:“还以为能带你出来散心,结果拉着你一起加班了。”

“这有什么,”对方道,“你自己不总说团队合作最关键。”

“是啊,”他苦笑,“今天幸好有人帮忙。”

Keith看向脚下,过了会才说:“……你对所有人都很好。”

“嗯?”

“所以他们都愿意帮你。”

他忍不住弯弯嘴唇:“这是在夸我吗?”

对方耸耸肩,还是不看他,Shiro觉出点异样,伸手想拽住他:“Keith,怎么了?”

Keith任他抓住手。“你总是……把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这次当执行人也是老板指派的吗,还是你自愿的?你把自己累得像头牲口,为了什么?为了钱,为了我们?天啊,我宁愿你是为了钱。”

“我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份工作,”他皱眉道,“我认识又可靠的人都没工夫接活,所以我上了,有什么不行的。”

“你能拿多少分成,”对方不客气地打断,“你不说我就自己去问那老头。”

他不作声了。Keith盯着他,陡然愤怒起来:“该死的我就知道,你根本没跟他谈过是不是?”

“老板当然不会允许的,”Shiro低声说,“他觉得我做不成,但我当然可以——”

“我知道你能做到,你当然,什么都能做到,”Keith的声音沙哑,“我只是、我只是希望……至少让我帮你分担一点。”

Shiro愣住了。

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我没有……”他试着开口,又难以组织语言,“可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你是明星,本来就不该关心这些事。Keith,我需要你……”

“做好我的本职工作,我知道。”对方不耐烦地说,“但你至少该告诉我的。”

他想退开,然而年长者握住他的手紧紧不放。“我不想让你担心。”Shiro温和地说道。

“我总是帮不上你。”Keith却小声说。一阵难以抑制的爱意占据胸口,涨满到快要溢出,Shiro冲动地拽下对方、仰头吻了口那温暖双唇。Keith惊讶地吸气,马上站直身体,警觉地向四周张望。

Shiro跟着扭头看看,但并不真的在乎是否有人发现。“想好吃什么了吗?”他笑着问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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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回到酒店,他洗完澡倒在柔软大床,又有电话打进来,接到一半,Keith擦着头发站在床边往下瞧,小腿蹭到他的膝盖。Shiro对他笑笑,仍保持官方语气同电话另一头交谈,挂断后坐起身,正好拿到对方递来的瓶装水。

他灌下几口,Keith接过喝掉剩下的。“今天不接电话了。”Shiro看着年轻人说道,顺手关掉手机。

“如果有工作呢?”

“我还有一部手机。”

他只是开玩笑。但Keith叹气,俯下身捧住他的脸亲吻。Shiro本来想说他们可以一起看个电影再做这事,或者看电影的时候做这事,不过直接来也没什么不行。他专心回吻,张开嘴让对方吸吮舔弄,被慢慢压倒在床单上。Keith的手伸进浴袍,在一边胸乳捏弄一下,抵着他的唇说,想好好照顾你。

他笑了。“你总是照顾我啊。”这是事实,但Keith摇摇头,又一个炙热的吻覆上。Shiro被亲得情动,忍不住挺起胯磨蹭对方也已半勃的性器,想缠住那纤细的腰催他快点进入。经过令人喘不过气的一天,此刻实在需要一场酣畅淋漓性爱聊以安慰。

Keith啮咬耳后肌肤,呼吸热而粗重,湿滑的舌头再次激起一捧炽欲,他吮吻Shiro脖颈敏感的筋脉,嘴唇滑下去包裹乳珠,没有用力吸吮或啃咬,仅仅是用舌尖来回拨弄。一开始痒得令人想笑,被多玩弄了一会,胸前却像新发掘的隐秘性器官,异样的快感送入下腹,乳头生涩肿胀,因不住舔吸而痒痛、又渴望年轻人继续抚慰。以前有些时候Keith没做好扩张就直接进来,有时等不到上床、小狗似的抱着他咬住颈子在玄关交合,习惯了全心投入的激烈性爱,皮肤被种满吻痕牙印都算常事,被不停贯穿、像个飞机杯一样用小穴接受侵犯Shiro也不以为意,结果此时此刻,只是被心上人含吃奶子就让他有点想高潮了。

Keith抚爱他沐浴后温热身体,吻在皱缩湿润的乳尖。Shiro脸颊滚烫,看他认真从饱满的胸肌一下下亲上棕色乳晕,又轻轻咬住乳钉的扣锁拉扯。“你这里好软。”对方吐息的气声呼在敏感肉珠,“很甜……”

怎么可能尝得出?他被Keith温柔的举动搞糊涂了,因而没有质疑。吻还在向其他部位延伸,啄咬肚皮软肉,Shiro有段日子没去健身房,但Keith轻轻掐他的腰,在那一片亲了半天,将Shiro两条大腿扛在肩头。

Keith细致地给他口交,把肉柱吸到完全硬勃、沾满晶亮口水,然后让他翻过身翘起屁股。对方滑软小舌插进来时Shiro抱着枕头哽咽,Keith手指陷进臀瓣,埋在股缝又舔又吮,舌头一个劲折磨敏感的小洞,Shiro被年轻的情人弄得羞耻难当,像处男一样在前戏就流出这么多水。他难为情地轻声恳求别再舔了,我想做……背后人哼了声。

“我们现在不就在做吗?”

他没有办法,说:“快一点操我。”结果被扇了下屁股。“我不是说过,工作上都听你的,”对方轻但严肃地说,在床上听到Keith这种声音让他不禁情迷意乱,“但现在就放松一次……好吗?”

Shiro闷在枕头里脸颊发烫,只好点了点头。Keith似乎满意了,继续用舌头肏他不住收缩的肉穴,一只手松散地为他打着手枪。很快Shiro一下一下轻哼着往他手心挺动,湿漉漉的臀肉还顶在人家嘴巴上,他像只发情的低等动物,飘飘然沉浸在一浪又一浪悠长的快感中。后穴又湿又滑,被舔吻得松弛柔软,亵弄中发出淫色的水响。Shiro已经彻底放弃挣扎,大张着嘴、从喘息中不时漏出低低媚叫,泪水满脸、被吃得神智一团浆糊。

他舒服到以为自己已经高潮,义肢几乎把床单扯坏,Keith摸上他尾椎到后腰,弄得年长者高大身体绷紧又松懈,显出柔韧的腰部曲线。“……没事吧。”臀部被对方轻轻吻着,听到问询,Shiro勉强摇了摇头,感到Keith从后爬上,但没急着压到他后背,指尖顺着脊柱游画,酥麻感令他发着抖。对方下体划过腿间,硬热的阴茎淫色一顶又撤开,小穴熟知被肏狠肏熟的快感、痴馋发痒,忍不住拱起后面轻轻磨蹭好友的鸡巴。Keith低下头吻他的肩膀,湿润呼吸拂过皮肤,两根手指插进去揉按内壁,身体下意识夹紧吸吮,颈侧立刻被轻轻咬了一口,粗糙的指头在甬道中勾起,故意玩弄已经很敏感的那点。

Shiro喘息着晃动屁股、吞吐对方的手指,这次被吻上耳朵,年轻人的声音带着点焦躁。“你就这么想要啊。”他低声说,好像在揶揄,手指却捣弄得Shiro呜咽起来。耳朵陡然被吮住,又黏腻舔吻、吹进对方粗重急切的喘息,Shiro这里算个隐秘的敏感点,没做几次Keith就发现了。

他在开发自己秘密情人的身体上相当急进,知道年长者最喜欢被干着后面的同时亲吻耳郭。和后穴里不紧不慢的手指对比,亲吻甜蜜又热情,让Shiro促狭地想起对方老家后院对谁都过度友好的大狗。别人会觉得:多么荒谬?直来直去的Keith,不善言辞、固执、急躁、有时听不懂笑话的Keith,Shiro不能说自己看到的完全不同,但就像是……稍稍改换个角度,从镜子反光看见这颗心的另一面。怎么可能有人会不爱他呢,Shiro都不知道该如何停下来。

Keith的手指滑了出去,摸到前面给他手淫,湿漉漉的指头握上肉柱的一刻就让Shiro差点射出来。他呻吟着埋进枕头忍住高潮,Keith似乎注意到,对着他耳朵说不要忍着啊,我就是要你高潮。

他趴着,执拗地摇头,过了会才说:“我想等你在里面的时候射。”

对方沉默片刻,突然重重撸动几次,Shiro顿时扭动下体哭喊出来,濒临高潮的刺激和一丁点不甘心的意念交叠,弄得他连连发抖,唾液和泪水浸湿了睡枕。Keith制住他的身体,整个人压上来,一边继续吮吻通红耳廓、一边不太留情地为他手淫,生理快感最终率先背叛意志,Shiro还想再坚持一会,前面已经不受控制去了。

他被泪水呛住喘不上气,挺起屁股、一下一下射着精,觉得自己像被榨奶的牛。Keith的性器却在这无休无止的折磨中顶上他痉挛收吸的小穴、一挺肏到深处,Shiro绷直脚尖,在意料之外的刺激下又到了一次小高潮,这次鸡巴已经没什么可射,徒劳抖动着吐出小丝淫液,Keith抱住他的腰,额头靠在脊背上磨蹭。“……高潮了吗,”对方呓语着抚摸他颤抖的小腹,“好乖……”

这具身体应该早就适应了Keith的形状,年轻人拱几下腰就紧紧吸住、仿佛邀请他接着往深里侵犯。Keith果真挺入更深,近乎淫荡地抵在最里面晃动下身磨碾,温暖手掌抚摸Shiro紧绷小腹,指头在肚脐外周划圈,明明动作缓慢温柔,不知怎的却比直接抚爱他的性器还叫人面红耳赤。Keith一边细致摸过赤裸的皮肤一边亲吻后背,每一下都能听到小小“啾”的一声,像叫奶狗的舌头舔吸。Shiro被亲吻爱抚得神魂颠倒,屁股里头又满满填着粗大鸡巴、敏感点被欺负到酸胀,好像随时要失禁一样忍不住哽咽着求饶。

“没关系宝贝,想高潮就高潮好了。”对方哑声哄劝道, 宝贝 ,这个称呼令Shiro胸口都烧了起来。“今天晚上什么都别管,好吗?”

他晕乎乎点头,身上的手从腰腹摸上胸乳,捏弄硬挺的奶头。好舒服,好想一直这样做下去、漂浮在温水般潮涌的快感里,好爱他。两人下体相合、直到Shiro甬道痉挛着再度干性高潮,Keith喘息着说你里面这么滑又好热,再吸我真的会射在里面……

屁股里又黏又滑,全是润滑油、情人的体液,他不在乎被弄得更加乱七八糟,带着点难堪与期待翘起臀部迎合上去,Keith却在射精前抽出、呻吟着射到他腿间。“不想弄太脏了,”对方说,呼吸还粗重不稳,“你不喜欢那样……对吧?”

的确。以前他跟Keith浅浅抱怨过,但此刻情欲翻涌、恨不得被抱着内射一晚上,最好肚子里灌满对方温暖精水,感受那黏腻体液缓缓流出后穴的出离快感。然而Keith体恤他的感受,也不能就这么拂了对方好意,Shiro碰到自己湿黏大腿,将沾上乳白体液的手指含进嘴里,咽下近乎淫荡的膻腥味。

Keith压上来吻他。这次从那舌尖尝到自己精液的味道,对方翻下来和他面对面,胸口相贴,一边接吻一边为他指交。高潮过的身体软又热,很轻松被侵入玩弄,Keith粗糙细长的手指来回抚摩臀肉与大腿,知道怎样才能叫他晕眩地呻吟起来。唇舌黏缠许久,又舔上Shiro一侧耳朵,这下他真的全身都酥软,一手抓住对方细瘦的腰、想贴得更近。

“……再来一次吧。”他说。Keith点点头,说:我去看看盥洗室会不会有套子。

Shiro没作声,但任他爬下床,到隔间翻动了一会,回来后手里真拿着小铝箔袋。“柜子里有。”对方得意道,Shiro已经仰躺过去,张开双腿让那赤裸身体挨近,两人勃起的下体蹭着流出前液。Keith让他帮忙戴保险套,但用义手做这种事还是略显笨拙,Shiro弄得磕磕绊绊,抬头发现年轻人专注看着自己,有点紧张地问怎么了。

“就是……还有点不相信我居然能和你这样的人上床。”Keith低哑地笑了声,性感到令人脊背发麻,“我以前可没这么走过运。”

“……幸运的是我。”

他小声说,Keith好像没听到,扶着他的腿慢慢推进来。“这样会不会累?”他俯下身低柔地说,“你趴过去的话会舒服点。”

Shiro摇头,“这样很好。”体内被撑得饱胀,对方身体的重量不算太沉,但怪叫人安心,他分念想到Keith最近好像瘦了一点,需要和助理沟通调整食谱。然而对方阴茎粗大前端重重顶上前列腺,Shiro下腹一酸、羞耻地呻吟出声,以为自己会被操到尿出来。

“你不会又在想工作吧?”对方忿忿问道,故意似的扭动腰部往里挺,Shiro本来就被做得很敏感,节奏一加快小穴越发贪吃,剧烈的快感充斥身体、搅得他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狼狈地摇头。

Keith敏锐地盯着他。“你总是要担心所有事,”对方嘶哑说道,听起来却不像是真的责怪,“总是在照顾别人……就放松这一次,Shiro,让我给你做点什么,我知道你很累了……”

他耳尖发烧,只能坦白:“刚才只是在、在想你的事。”说着抚摸对方温暖脊背,摸见精干肌肉和薄薄肩胛骨。“这些天给你们吃得不够好,得补充营养……”

侵入口腔的柔软舌头打断了剩下的话,亲吻近乎野蛮,Shiro下意识缠住对方的腰,小穴熟练接受情人的操干,在绵长、热烈的快感中痉挛着吸紧。两人缠绵了不知多久,快高潮时Keith俯在耳边一遍遍叫他的名字,说想把什么都给他,想照顾他,“要让你一直去到什么都想不了……”对方话语震颤的热气吹进耳朵,两根指头正坏心捏弄乳头,让银钉在乳孔慢慢滑动,一星钝痛后是令大腿瘫软、鸡巴硬挺颤动几下的后穴高潮,甬道被咕啾肏弄的淫声让Shiro涨红了脸,小穴却诚实咬着情人的阴茎。

“这是第几次了?”Keith轻声问,湿发一尖的汗滴到他嘴唇上。Shiro起先说不知道,被警告地掐了下乳头后终于承认“是……第三次”。

他在洗手池边被操射的时候Keith满足地吻上肩膀,有力手臂环住前胸、支撑他在余韵中松弛下来的躯体:“四次了。”低笑和呼吸令他在渴望中战栗。第五次完全是个意外,Shiro趴在床上被抱着大腿舔穴,Keith的舌头快把他肏傻,稀里糊涂射了自己一腿。那之后Shiro就不太记得具体数字了。他迷失在反复的吻与爱抚中,Keith探索过他全身每寸皮肤,不同以往冒冒失失留下爱痕齿印,只是仔细嗅闻、舔吮,像小兽用气味和触感归存记忆。皮肤湿黏,空气闷热、满盈性爱的腥膻,Shiro的腿还有点抖,被Keith用指尖划过就自动分开。

“渴吗?”身后人问道。他嗯了声,对方跳下床,伸着懒腰走入走廊的阴翳,Shiro侧躺着,身体有些酸胀,但舒适又满足。Keith拿回两瓶水和一条毛巾。Shiro喝水的时候他跪到床上,开始擦拭年长者腿间和胸腹。对方没有内射,但Shiro自己也弄出来不少,半干在皮肤像冷糖浆,擦到乳头时他忍不住吞咽,擦到大腿时发出一点声音,介于呻吟和咕哝之间。Keith看了他一眼,嘴边带着浅笑。

“困了就睡吧。”

“你也一起。”

“当然,等我给你清理完。”

“我不介意的。”

“马上就好了,”Keith啧了声,手伸下去擦拭臀缝,“别这么难搞。”

“居然能听你说这话。”

他在他大腿轻拍一下,Shiro笑起来,懒散地趴到凌乱被子和枕头中,久违的放松感蔓过周身,像浸入阳光下的温暖潮汐。Keith躺到背后,搂住他的腰,前额贴到肩头,似乎努力想从后面把他裹进怀中。床铺有点潮湿,这拥抱暖和到闷热,Keith的身体也不算宽大。但Shiro觉得这样正正好。完美无比。

 

 

回到团队,迎面而来两三小麻烦,亏得假期中应急处置得当,暂时都还应付得来。似乎无人注意到两人同时离开或一起回来,同事间彼此分享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去参加我哥哥小孩的生日会结果叫水彩笔毁了我最好的衬衫!”“碰到了梦中才有的女孩——发现她孩子都有了。”关系好点的分享花边八卦,Keith的助理和他一起买咖啡时神情犹豫,甚至没听到咖啡师喊错她的名字。

“就是……我看到油管上的视频。”

“嗯。”

Shiro又从柜台上拿了几块燕麦核桃饼干。“你和Keith一起出去了?”

“对啊,”他自如地说,“我邀请他一起去转了转。”

“听起来不错。”

“是不错,”Shiro说,“你喜欢巧克力还是葡萄干的饼干?”

“葡萄干吧,”对方说,“Keith没跟我讲耶。”

“没有吗?”

女人摇头。Shiro挑挑眉:“大概是忘了,你也知道他的。”

“……是啊。”

对方没再就此发问,但一脸狐疑。两人聊了会高尔夫球和合作发行单曲的事,“这想法当然很好,问问Keith会不会同意吧。”Shiro随口道。

“你去问。”

他忍俊不禁:“到底我还是你同他工作?怎么弄得好像你怕他一样。”

“我,怕他?”女人嗤之以鼻,“他装得像终结者,其实是探险时光里那个小机器人。”

Shiro为这个比喻恍惚了一秒(什么是探险时光?)然后笑起来:“越了解就越喜欢他,对吧?”

“哈。”

舞台附近仍在布景,他停下同工作人员说话,但视线四处搜寻。难得是个阴天,凉风习习,大家心情都不错,Keith正拎着水雾机想推上舞台,Shiro过去帮了一把,说:“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会,晚上有很长的演出。”

“没什么,”对方说,“在后台不也就是坐着嘛。”Shiro失笑,递给他饼干:“拜托,就算帮我个忙,去后台坐一会,我不想你在演出前扭伤手臂。”

他以为对方肯定会反对,但Keith只是耸耸肩,啃着饼干走了。Shiro盯着他颀长的背影好一会。整个下午,他都禁不住在想着Keith。

演出一如既往成功,他在后台鼓掌,白亮灯柱中似乎看到某人短暂回过头,如同被一场日暮捕获。无数照片、海报、影像中被放大、过曝、加深的慑人紫色。Shiro的心跳被淹没在欢呼的浪潮之中。

有演出的晚上,他们一般不会单独见面。这次Shiro也耐心等了一天,次日参加了同事聚餐,但几乎没碰酒,Keith坐在斜对面吃烤鲈鱼,用叉子相当熟练地分出鱼骨。他的助理喝了许多白中白,打着酒嗝玩笑你这是吃了条标本出来,Keith就把鱼肉分了些到她盘子。

“真好吃!”她尝了一口后叫道,“服务生,劳驾我也要一份!”

之后Keith不得不再给她分解一次鱼骨,Shiro看得好笑,转头发现另一位明星已经和同事碰着啤酒瓶搭着肩膀唱起国歌了。晚餐在小小混乱中结束,Shiro蒐集还保留清醒神智的人将已经胡话连篇的人分批送回住处,自己也负责了几个,放好水和阿司匹林,然后出门拐去就近商店。

他敲响Keith的房车门时还没到午夜。Keith没怎么喝酒,整个晚上心情也很好的样子,所以他颇有信心,门开后露出笑容并晃晃手中塑料袋:“苹果汽酒,薯片还有小胡萝卜,希望你还没吃太饱。”

停车场的灯已经暗了下去,车中照明显得有些刺眼,Keith站在台阶上,保持弯腰的姿势看着他。

“哦……”对方说,“谢了。”

他没有让开。Shiro等了一会,最终开玩笑地说:“不邀请我进去吗?”

Keith正低头看手里的袋子,闻言转来视线,脸上浮现出他难以解读的神情。“今天已经……很晚了,你该好好休息。”

他愣住了。

Keith没再说别的。Shiro以为他至少会说点别的。他在越来越让人尴尬的沉默中迟疑开口:“噢,好的……我,我就是过来看看。呃,晚安。”

“……晚安。”

Keith轻声说,又和他对视片刻,点头致意,等着Shiro转身后才关上车门。

Shiro回到宾馆房间,竭力不让困惑和不安蚕食心神,他洗了个很长的热水澡放松肌肉,听着轻音乐做了会仰卧起坐和平板支撑,喝着冰水看电视里的深夜秀节目,没有一个笑话能让他笑出来。

他歪在枕头上睡着,被闹钟吵醒。手机上讯息如雨而下。日日相同。Shiro看了天花板轻盈晃动的晨光一会,拿过手机和平板开始处理事务。

但这天晚上Keith也没有邀请他。他们偷闲聊天时很愉快,分吃了一大个巧克力马芬,到了目的地Shiro在场馆忙活,让Keith的助理拽男生们出去逛逛。他们带回史酷比墨镜、吉事果和Stevie Wonder的黑胶碟,说是在一元店淘到的。

助理好心给Shiro也带了奶昔和吉事果。Keith还是没有邀请他晚上过去。

媒体上发布了知名影星订婚的新闻,Shiro对宣发效果很满意,送去早就准备好的订婚礼物,一场演唱会后手机得到一堆飞吻和“谢谢亲爱的,等正式典礼你可别想跑”,附上两只戴鸽蛋钻戒的手部特写。

Shiro回复我肯定不会错过,对方兴致勃勃发来五种伴郎装样式让他参谋,然后自顾自坚决选择了让人有点头皮发麻的亮黄色衬衫和丝瓜领。Keith在旁边喝水,问他干嘛露出那种表情。Shiro给他看了一眼屏幕,对方那表情仿佛第一次看到鸭嘴兽。

两人好像恢复正常状态,白天一起认真工作,晚上各回各处,谁也不打扰谁。Shiro不应该有别的想法,毕竟,又不是说他们有什么正式关系。接下来的日程安排依旧紧张,三场演唱会过去,有人在账号发布同事们一起吃饭的大合照,角落中Shiro和Keith坐在一起,一个举着啤酒瓶正在微笑,另一个则没有看镜头,似乎正从口袋翻找什么。回忆起来,是路人过来找他要签名。Keith找了半天也没翻出一根笔,Shiro递过去自己衣袋里那根。

Keith看了他一眼,埋头签完名,感谢了对方的支持,也没把笔还他。Shiro并未在意,手腕上却感到幽灵般温暖触碰,后背一阵战栗。Keith有段时间没这么碰过他了。对方只是看着他手腕内侧,指尖划过那处:“这又写的是什么?”

他低头辨认:“……给房产中介打电话。”

“干什么?”

“呃……最近在想要不要换个住处,”他说,“现在住得还是离公司有点远。”

对方点点头,Shiro仍旧没太在意,问他想不想一起去看电影。Keith说好啊,你定时间。侍者端上甜点,弄错了席间两人的布朗尼和芝士蛋糕。Shiro刚想问对方要不要吃自己的樱桃派,Keith低头看着碗里的冰激凌,说:“你应该住回你的房子,我会搬出去。”

他怔了怔,轻声说:“不是说了送给你的。”

Keith叹了口气,语气并不激烈,听上去反倒像是哀求:“我不能要。”

“你都在那住了,”他并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用叉子切碎派壳,“就住着吧。”

对方似乎欲言又止。但等聚会散了以后,他还是独自回去车上。Shiro让自己不要多想,他可是专业人士。早上大部分人都起晚,他让同事挨个去叫门,又找到两辆房车。另一位态度还不错,可怜巴巴向他讨要止疼片,Keith那边敲半天才应,一脸厌世地挠着肚子,Shiro好气又好笑,说可别让你粉丝看到你这模样。

“看到又怎么样。”对方大打哈欠,旧T恤领口露出小片锁骨阴影,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宽松短裤里晨勃的形状。Shiro转过头,让他快点收拾好去吃早餐。

日程表快排到尽头,对Shiro来说只意味着有更多通告要追合作要洽谈。他在关了灯的旅馆房间自渎,希望这样能让被疲惫与性压抑折磨到僵痛的身体得到一些疏解。本来以为能很快完事,但越做脑袋越清醒,下头也配合勉强,不由又回味起和Keith做爱时美好滋味。也许他应该主动去找对方的,他能这么做吗?问题就在于Keith对自己太不会拒绝,而Shiro不想让他违心答应这么随随便便发生肉体关系。

好笑的是,他才是渴求对方身体的那个人,他才彻头彻尾栽进漩涡。再没有谁能给他相同的经历或感受了。Shiro手淫时忍不住咬着嘴唇呜咽Keith的名字,想象着在床上叫对方甜心或宝贝,或者更好,Keith也会喘息着、伏在耳边这样叫他。他还试图玩自己后穴,毛毛躁躁插进几根手指捣弄得润滑油四溅,找对敏感点感觉也算舒服,耐心点就能慢慢积攒出温吞高潮,但跟和一具特定温暖肉体抵死缠绵、交换亲吻和枕边话的欢愉相比,还差的太远。况且之后还得忍着困意冲半天澡。

巡演末场设在海滨,因和慈善组织达成合作,最后一场的收入将全部捐赠。共事的人们都尽显疲态,但维持职业水准,花了两天在现场忙碌。这种开放式场地相对不好掌控,所幸两个明星都支持他的安排。“这里真美,太浪漫了,老兄,”红发男生说道,“演唱会结束我们可以在沙滩BBQ吧?”

另一人只是凝望远处在夕阳下轻柔拍卷、如巨兽呼吸的碧波,乳白的泡沫带着沙石冲碎在平缓的滩涂,沙子已经裹上夜的湿重。夜里水雾弥漫,Shiro未真正在海城生活过,此刻却像会面多年老友、感到久违的安心。Keith回头看着他笑笑,眼中夕色闪烁,Shiro回以微笑,然后跟旁边男生说BBQ当然可以只要你请客。

票被一抢而空,当晚巨大镁光灯映亮沙滩,连临近暗沉海面也笼罩入一片粼粼光亮。两个人表演都格外卖力,中途还邀请歌迷上台同唱,被抽到二人中的女生还穿着“RocKeith' Roll's” T恤,激动得直接扑到Keith怀里,寸头男人则和另一位勾肩搭背一个劲傻笑,最后还哭了。

到安可阶段,Shiro已经在安排散场人员调度,然而台前短暂寂静,终场曲目并未响起,他感到奇怪,往上场处瞄了一眼,发现只有Keith站在主麦前,红发男人则抱了把吉他走到后方。鼓点敲响,欢呼尖叫如声音的海啸,Shiro意识到对方没跟他说过还有一首安可。他站在原地呆了几秒,然而熟悉曲调已风一般涌来、将他充斥。多年以前,年轻人靠在冰箱上,伸手递过另一边耳机。

这一次的现场在很多年后仍为人津津乐道,片段时不时出现在油管Live集锦和旧日巨星盘点视频。Shiro自然也存下整场,但反复观看最多的,还是最后这五分钟。Keith背对光亮灼目的舞台,面向海,他的歌声也随夜风远远冲刷、消泯在壮阔洋面,如此孤独而闪耀。

而后他回过头。

 

TBC

Chapter Text

嘿Shiro,周末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泡吧?SOHO新开了家店。

多谢邀请:)但我这两天太忙啦,周末加班。

噢。

可怜孩子;^(

对了Keith也会去哦。

不错嘛。

你们好好玩:D

他放下手机,接着吃外卖炒面。窗外遍种七叶树,熏熏夏风中花蕾如火红的长号,两街区外警笛长鸣,有时候他真怀疑这些警车是不是单纯在绕着高速兜圈子。语音邮箱里接到五条长达一分半的血泪控诉,说对戏的女演员让他实在无法忍受,Shiro在现场亲眼见证过,拍床戏借位时他俩仿佛在泥浆里打滚的摔跤手、恨不得下一秒拧断对方颈骨。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接通电话,边吃饭边回邮件、背景中播放着对方愤怒的碎碎念。“……她以为自己是英国女王吗,什么‘咖啡里放豆奶’很恶心,瞧她那——”“还记得主怎么教导世人吗?”Shiro循循善诱,在亚马逊下单了一台华夫饼机,“要理解,要仁爱。”

那边果然静默几秒,他以为战术成功了,突然:“耶稣会他妈的把她浸在满是蚂蟥的——”

和好友聊起片场小插曲,对方笑着说年轻时也和同事吵起来过,结果后来歪打正着结了婚,几年后又离婚,才遇到现在的丈夫。对方是学界有名人士,研究火箭和航天飞机一类尖端科技,两人都同他交好,Shiro还曾邀请好友的丈夫为一部电影作友情技术指导。友人几年前诞下幺女,向他炫耀那孩子能三下五除二拼出怪兽卡车,Shiro将华夫饼机送她,对方笑着说这个挺好,让他爸做给孩子们吃。

“我打算写一本有关冰岛植物的书,”友人告诉他,“年轻时候曾经去过那里,神奇的陆地,夜半能从帐篷往外看到极光,山上有狼在叫。在城市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有点腻了,也许以后我也和他爸会搬去阿拉斯加。”

两人还聊到她的前夫,那人这些年来增重二十磅,孩子也初涉演艺界,出演小妞电影和贾木许风格的独立影片。“只希望我的孩子别再去拍戏,”好友叹气道,“我家大的那个一门心思要学服装设计,也挺好的吧,可以拿两尺宽的丝光棉狠狠敲诈我的同事们。”

“他挺有天赋的,”Shiro附和道,“还记得高中毕业舞会他给自己裁的那身西装。”

“还有上面那只火烈鸟。”

“还有火烈鸟。”

旅行仿佛已是模糊旧梦,年轻时搭便车经过三座城市,打一段时间零工,进入这行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生活方式成了自己唯一知道的方式,三点吃了褪黑素躺下,五点听着曼哈顿的车声醒来,去卡迪夫,去托斯卡纳,去首尔,但都不是为了自己。他做过的所有事情,都不是为了自己。这份工作理应如此不是吗?跟了两年的小歌星合同到期,告诉他自己打算换个公司签约。“并不是说你不好什么的,老兄,也跟音乐梦或者理想一类的没关系。就是……”

对方给的钱更多。他知道。

Shiro祝她一切都好,尽心做了收尾事务,对方正式离开那天他陪着走到楼下,又同她并肩行过车水马龙的大道上,天色暗下去了,城市像被覆盖在巨大鸽羽之下,云层灰色而澄澈。Shiro抬起头,感到自己仍旧爱着这里,也感到无比陌生。

两人拥抱告别,他在花坛旁坐了会,打开手机一条条删掉与对方有关的备忘和行程。之后就那么发了会呆。突然瞥见备忘上简短一条,如梦方醒,紧急拨通了电话。

“你现在没什么事吧?”

“没事,”那头答道,似乎一头雾水,“我在家里。”

“我们去看电影,”他坚决道,“之前买了票,忘记是这天了!”

讲好在电影院门口碰面,结果还叫对方等了他三分钟,进去后已经开场,两人勉强挤到后排。“忘了买爆米花。”他悄声说,被前座嘘了。

“我不爱吃爆米花。”旁边人说。又被嘘了。

“我爱吃啊。”

“下次吧。”对方道,又恶狠狠朝着前面,“你再嘘一个试试?”

电影还在程式化开场介绍阶段。同伴看了一会突然醒悟:“你怎么骗我来看这鬼东西!”他刚说完,屏幕上就出现英俊潇洒男配角,和旁边明显随便套个T恤睡裤头发蓬乱就出门这位大概有60%相似。但Shiro还是更喜欢他现在的样子一些。

他笑吟吟捏对方的手:“说了得来影院支持你嘛。”

座椅狭窄又不舒服,时不时有小孩嚎一嗓子,投影的银光中尘埃游移。他们坐在黑暗之中,看英俊潇洒男配角在威亚牵引下跳出起火大厦,旁边人一脸扭曲,老实又痛苦地盯着屏幕。里面所有人演技都一般,特效相当震撼,剧情如猩猩写书,Shiro看得倒认真,每个笑点都跟着笑了,过一会回头想说这个霸王龙还挺吓人,发现同伴眼神正落在自己脸上,安静而专注。

他不知道溺水的感觉,但如果和此刻有千分之一的相似,那一定非常不好过。

等到灯光亮起,他想把演职员表看完,两人不得不屈起腿让里侧的人出来。Shiro掏出墨镜杵到对方脸上,男人有点不情愿,但并没拒绝,乱糟糟的头发歪向他的肩膀。Shiro心跳快了点,温和地问晚上要不要来玩,“家里刚买了冰激凌,”他补充道,“我们还可以一起看那部河马的纪录片。”

“哦,”同伴似乎从墨镜后看了他一眼,“……呃,还是不了。”

“为什么?”

对方没正面回答,说:“你都有黑眼圈了。”

“那又没关系。”

“回去休息吧,”他肩膀被拍了拍,不知为何感觉更加沉重,“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加班。”

他说了些什么搪塞过去,随对方走出放映厅时强行忽略胸口闷闷不适,在马路走了一段,聊起共事人解约,其实Shiro也想过补救,在高层和艺人之间卖力游说,但一方不肯涨价,一方执意要走。“也许从开始我就该就更关注这件事的,但……唉,也没别的借口。”

他抹了把脸,感到疲惫溢出骨隙,说到底都只是份工作,人们来来走走,太平常不过,他只是讨厌自己没有真正尽力这一点。

“你觉得自己也是原因之一吗?”

“我也不知道,”他坦白,“但毕竟这是她的选择。”

“也许她只是想要更多,”对方插着兜说,“不因为你。不因为任何人……自己才是最不可抗的动力,对吗?你想做到最好,她也一样。”

“是啊。”他赞同道。

“是啊。”

“那你呢?”

高楼茶紫色的玻璃上,弦月的光亮像天棚下那些小小的钨丝灯泡,并不刺眼,看得太久眼前仍有一瞬茫茫。对方没有立时回答,过了会开口:“……我小时候,在镇子的商店橱窗里有一把很好的吉他,至少是我见过最好的。

“那段时间家里正好……有事,所以我当然不可能买得起,只能路过的时候看一看。其实我爸留下的那把也不赖,我没想要新乐器,偶尔看看而已。

“但是有一天商店老板在门口……换招牌还是什么,他是酒吧的常客,对我们都很好,问我是不是想要那把吉他。他说那东西放了很长时间了,也没人要弹,不如给真懂行的人。他说可以用很便宜的价钱卖给我。”

Shiro等着听接下来的话,但迟迟未能等到,于是问他怎么做的。

对方没有抬头。“我说我不想要。”

路到了分叉口,年轻人挥手打算道别,Shiro看着他消瘦的、和这座吵杂城市中任何一人没什么区别的背影,突然大声道:“你真这么觉得?”

对方回头,一脸疑惑。Shiro耸耸肩,感觉自己有点傻。然而那人皱着眉,似乎认真思考了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最后说:“我只是习惯了。”

周日才在社媒看到狗仔照片,黑色的酒水与紫罗兰霓虹,外界传闻不和却在舞池中搂抱着跳舞的男女,穿低胸装、挽起高髻的女人和领口松开、衣襟上洒着沙拉酱的男人。大部分在闪光灯中叉腰摆好姿势、露出甜蜜微笑,如果视线掠过去,能在其中一张角落发现黑色影子,半张脸出画,一手抬起、烟雾中一星金焰。

我也不确定,亲爱的,可能我只是有点害怕了。婚姻,搬家,新特斯拉,这一类的事情。最近我们分房睡的,但他说完全理解我,不用操之过急……我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了,可又该死的想他。天啊!我想念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些话,因此只是倒在床上,将手机搁在旁边。又有几条讯息进来,在被子里闷闷震响,Shiro没有动弹,直到屏幕的光亮熄灭,窗外路灯亮起。

也许Keith只是腻了。他想。凭什么要为了一桩似有若无的关系花费力气?凭什么自己认定对方就能满足于此,而甘愿忽视那些更好也更合适他的可能性。两人分道扬镳后,对方已经给予他最大的耐心,Shiro必定是有点得意过头了,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去日旧情就能把他栓回身边。

我想我对你而言从不足够。 前男友离开时这么说。更糟的是他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配合默契的同事。交心好友。无数次欢爱缠绵的私密床伴。无论哪两种关系相互重叠,都会是个要命问题。看看他俩多胆大,将界限破除至此、还一味粉饰着外表的体面。而Shiro连自己的感情都没有真正说出来过。现在Keith终于对此厌倦了,Shiro又一次让他失望。 该不该往前走去? 涉入深水,明知将要溺亡,只为那一刻漂浮海面、抬眼望见璨璨繁星。

 

 

庆功酒会,同事止步提名,他陪着她站在圆桌边,捡出酒杯里的橄榄吃。“起码不是Irma赢了这个奖,我受不了那女的。”金发女郎哼道,冲着摄影机微笑。

“我觉得你演得最好。”Shiro宽慰,被白了一眼:“你撒谎还这么差劲。”

“会演戏的人就是很厉害啊,”他说,“我高中被临时拽去演话剧,莫里哀还是什么,结果只会站在那读台词。”

“我高中可是戏剧社皇后。”

“你们都演什么?”

“人鱼公主,”对方说道,“和异形。”

“……异形还有话剧版吗。”

“光那个抱脸虫道具就做了两周!”她频频回头,同远处一人挥手,“见鬼,我最好还是过去和Irma聊天,她就像圣诞节等着给我两块钱的姨妈。”

女郎走后,他把杯中酒换成纯威士忌,喝了一口就有点恶心。背后扑来馨香怀抱,他被两条黑缎子似的手臂勒住脖颈、在鬓角猛亲两口才放开。转头惊喜发现是多日不见的好友,对方说刚拍完戏,回来见见朋友,休息一段。

他们聊了会新片和圈内八卦秘闻,感觉又像回到共事时期,对方是完美室友,晚上逼他一起敷着面膜、吃大碗玉米片看真爱如血。后来分开工作,仍旧联系紧密,他突然恍惚自己和Keith为什么就不能像这个样子,非要等水罐里的牛奶流空才想起要修补裂隙。

酒杯空了又满,想起前段时间对方释出硬照,他半开玩笑问能不能介绍摄影师给自己认识,手下也有艺人需要宣传。对方欣然报出个名字,回忆了一下发现有点印象:“是之前给你们拍过定妆照的那个人……?”

“是啊,”她咯咯笑了,“很有天赋,对吧?”

那神情像是吃到金丝雀的猫,Shiro心有戚戚,低头小声问:“你是不是跟他睡了?”

朋友没说话,但眼神说明一切。“不是什么认真的关系,这样更好些,对吧,”她柔声说,“我可不像你,工作之余还是得找点乐子的。看看你气色这么差,最近又在忙什么?”

我失恋了。等发现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走了那么远。 “嗯,工作呗,你懂的,”他说道,欲盖弥彰喝酒,“那个小摄影师看起来还不错。”

“至少不会把自己闹进警察局,”她冷笑道,Shiro知道指的是前任,没敢吭声,“他说我是他的缪斯。傻男孩。”

“傻男孩。”Shiro怜爱地说。

熟与不熟的酒客们上来攀谈,大聊侯麦和辛迪克劳馥,Shiro在第五段关于电影象征主义符号的演讲里走了神,也可能是威士忌摄入过多。朋友见了好心说可以送他回去。他说你不是也喝酒了,对方神神秘秘:有人来接。

他最终回绝了邀请,找到通讯录中一个名字看了会,还是打开打车软件。外面正下雨,阴暗潮湿,他摇开车窗,雨的气味中混杂土腥,神智反倒清醒了一些。

“介意把窗子关上吗,老哥,”前座司机说,“我这是皮座椅。”

回到家,他打开灯,在沙发上躺了十分钟,然后爬起来翻找柜子,摸出一瓶落满灰尘的杜松子酒。酒味道很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很久以前他们在旧金山跨年,滑滑板的孩子穿过空荡荡的马路,警察将车子停在路边,走着八字步巡视冷得发抖、大声笑闹的人群。他们在餐馆喝够了黑啤酒吃饱了薯条和烤牛肉,努力不要在冰封的人行道上打滑。“我打赌倒数到一以前,会有三辆车开过去!”旁边有人醉醺醺地大声说。Shiro朝着同伴笑了。

“我赌四辆。”他用只有对方听得见的声音说。

“你想赌什么?”

“不知道。”

Keith盯着他看。

“我知道了,”Shiro那被酒精腌入味的脑袋终于蹦出了一个好主意,“输的到广场上卡拉OK唱首歌。对你来说不算挑战吧?”

“这可是你说的。两辆。”

人群开始倒数,广场中心的临时舞台上,乐队应景地敲起鼓点,车子开过,灯光闪烁,副驾的小年轻拍着车身一路狂呼乱叫,还得到不少应和:“新年他妈的快乐伙计——”

千万个声音归零,烟花绽放,欢呼中Shiro笑着低头:“一辆!是你赢了。”

对方得意咧嘴笑开:“去吧,愿赌服输。”

卡拉OK对所有人开放,Shiro去投了10刀,询问过乐队后站到舞台中心。广场上大部分视线集中过来,他知道没什么好紧张的,其实谁都不在意,但还是忍不住脸热。所幸酒精余力仍在,Shiro看了眼站在人群最后方、两手插在红色羽绒服口袋,冷得整个人缩在领子里的好友,握住冰冷的麦克风。

想象与你相爱是那样轻易。 他唱。 因为我早就知道那种感觉。因为我早就想象过许多、许多、许多遍。

人们都宽容地在笑,大概觉得这么个大个子唱一首傻傻老歌很有趣。Shiro不擅长站在台前,但他很醉,很快乐,并不介意逗一逗笑,为缓解尴尬一个劲看着Keith,甚至朝对方挤挤眼睛。年轻人一脸懵,但马上半是无奈半是喜爱地笑开来。 日日夜夜,我对你如此想念,我需要你,这永恒不变……我会得到你,噢是的,我会得到你。 他一直看着那个笑容。 我会得到你。

Shiro就着酒瓶喝了两口,大步迈进卧室,翻出不久前网购的包裹。就算酒精已经开始影响他的判断力,打开这东西还是需要下点决心。前情提要是巡演期间拜访某处工作室,正好另个影棚在拍内衣广告,而Shiro无意中发现,Keith转头去看了一旁等候拍摄的内衣模特们。他觉得这理所当然,毕竟Keith是个正常人,大概可能也许还是双性恋,喜欢漂亮事物没什么不对……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小时网上搜索、来回加入移出购物车五次、最后换了张信用卡付款),一个散发木调香味的精美纸盒就被塞进了他的衣柜。所幸品牌主打适应多种体型不同人群,Shiro十分羞耻地选了能找到的最大号,但等他把那条看起来什么都不可能遮住的蕾丝抓在手里,还是感到这也太过分了,老天,蕾丝,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三口酒以后,他换上了一整套,因为以前也穿过衬衫绑带,吊袜带没想象中难弄,只是胯部确实有点紧,前面基本裹不住私处,后面则只有两条绷过臀肉的绳线固定。也没关系,如果他够幸运的话,今天晚上也许用不太到这块布料。

Shiro再一次被自己荒谬的想法吓住。他照了下浴室的镜子,发现精致绑带与丝缎只是让他块头显得更大了,狭窄乳罩挤得胸部鼓鼓囊囊,因为近来缺乏锻炼,薄纱后隐约能见小腹微凸。他花了点时间想将裤袜扯松一点,不然会在大腿勒出一小圈肉,结果把袜子勾开线了,只得作罢。

镜子里他面孔因饮酒涨红,肩膀与义肢的连接处则突兀而生硬,与柔软内衣格格不入。Shiro想打个电话问Keith这会有没有空,拨出去前又反悔,他怕自己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就会勇气尽失。最后只套了长裤和风衣,跑去街上叫车。纽约彻夜不眠,流浪汉们在便利店门口喝便宜咖啡,年轻人们吵闹着从一间酒吧钻进另一间,垃圾顺着雨水流入下水道。

到了地方,他却发现自己忘带钱包,司机又说不接受网上付款。无奈下给Keith打电话求救。“你怎么来了?”对方疑惑地说,“呃,等一下……我下楼一趟!”

最后一句是对着旁边什么人说的。Shiro的心立刻沉下去:也许自己打扰到对方约会了,Keith会和谁在一起呢?他僵硬坐着,在悚然中近乎酒醒。车窗突然笃笃响起,Shiro一惊,回头见Keith正弯腰从玻璃后看过来。

对方付了钱。细雨如丝,两人站在路边都被淋湿。Shiro不太想上去,绞尽脑汁为这件蠢事想着借口。

“你刚去酒会了?”Keith问道,似乎也没有马上回去的意思。他点点头,“想醒酒就出来转转,”他拙劣地撒谎道,“是不是打扰到……”

他故意留了个尾音。“哦没事,我妈过来了。”对方无所谓地说,Shiro的肩膀放松下来,又不禁暗自为胡思乱想而尴尬。“好久没见Krolia了,”他说,“她还好吗?”

“你们昨天不还在聊天吗?”Keith语气疑惑,“你还给她推荐哪种墨西哥辣酱来着。”

他摸摸后颈,不好意思地笑了声:“那你还好吗?”

“唔。你喝醉了?”对方伸手探他额温,突然这么近,能闻到身上不一样的洗衣液香味,“脸好红。要上来吗?”

他刚想说话,被楼上劈头一声呼唤引走注意,Keith的母亲正趴在窗口朝两人招手:“雨马上要下大,你们两个别在那傻站着了,Keith,快带他上来!”

两人相互看看。

“最好别忤逆她。”Keith说。

“是啊。”Shiro说。

门开着,一进去两条毛巾分别扔到他们脸上。“这里的天气比我想的还要糟糕。”Krolia说着走过去,手里轻松拿着三个巨大马克杯,屋子里满是红茶香气。她在其中两杯里倒入大量蜂蜜,一杯放柠檬片的给了Shiro,不用踮脚就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看起来瘦了,孩子。喝点茶能醒酒。”

他道了谢,讷讷啜饮热茶,看着母子俩走来走去关好窗子(窗框还是有点漏雨,需要用毛巾塞住缝隙),收拾晾晒的衣物,还抽空拿来饼干当点心,感觉自己像个不合时宜闯来的局外人。喝完茶后身体暖和不少,Shiro想到厨房去刷杯子,却听到里头压低声音的“你告诉他了没有?”

“还没呢,”Keith听起来有些烦乱,“没找到时间。”

“好吧,好吧,这是你们的事。”

年轻人转身往外走,却和他迎面撞上。Shiro觉得装没听见是不可能了,问:“告诉我什么?”

Krolia从两人身边挤过去,“故意”撞了儿子肩膀,得到负气一眼。女人举起双手,表示“我不管了”,然后走回房间。Shiro想接着问,突然打了个喷嚏。

“你肯定是淋雨着凉了,”屋里传来,“Keith,找你的睡衣给他!”

对方叹了口气,强行推着他去浴室,Shiro看对方没有要现在聊的意思便也作罢。“把外套脱下来吧,”Keith说着翻找镜柜,“我拿去一起洗。”

他站着没动。对方等了会,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

“……你先出去我再换。”

“只是风衣,Shiro,”Keith没太在意,伸长手臂从柜子够下储物盒,“该死,我记得有备用牙刷……”

Shiro彻底慌了,僵硬地想着要不然去里屋,然而Keith明显已经感到异样,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支吾着否认,转过身去解开腰带,四处找有没有大一点的毛巾可以遮住身体。浴室狭窄,稍向后贴就能感到另一人的体温。“那是什么。”但对方已经开口,声音紧绷。

Shiro转过头,在镜子里对上Keith的目光。

他艰难吞咽,外套穿也不是脱也不是。“……我不知道Krolia来,”他低声解释道,“不然肯定不会……”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他越发难堪,Shiro知道自己不适合这种风格,但想到Keith会觉得他古怪,还是叫人难过。“这是……我喝多了,有点犯傻。”他试图以玩笑脱困,对方却转过头猛地逼近,抓住他的手臂。

“你也穿着这身去酒会吗?”

他压低声音却不掩怒气,Keith在别人眼里是个火药桶,但他几乎没对Shiro发过火。“怎么可能,”Shiro任他抓着手臂,感觉不痛,然而那力道仿佛也正紧紧钳住他的心脏,“我是来见你的。”

“那为什么穿着这个,这种……”

Keith急促地说,直勾勾盯着他胸口,满脸通红。母亲在门外喊话,说自己先睡了你们也早休息,Shiro按捺住翻涌心绪,扯着嗓子跟她道晚安。他的外套大敞,被乳罩拢起的胸肌和半透明的纱衣全露在另一人眼前,衣服下摆被轻轻一扯,细软布料揉在纤细指间。“你不喜欢吗?”Shiro问,“之前在片场,你有看那些模特……”

“你怎么知道我看的是衣服。”

“那你看的是人咯,”他胸口无法抑制地一阵紧缩,“是因为你的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年轻人尖刻地说,“如果我真有,你还会只穿这些东西过来吗?”

Shiro被噎了下,突然感到自己跟他一样不可理喻,“还不是因为,”这话冲口而出,像是无法收回的水流,“你最近一直在躲我。”

结果对方哼笑一声,把他搞糊涂了。“我什么时候躲过你?”Keith与他对视,“上周不才一起看了那部蠢电影。你每天这么忙,我又不想占用你时间。”

“……可是我们很久没做了。”

他轻声说。Keith眨着眼睛,似乎有些发愣。敞开镜柜里的塑封牙刷掉进水池,Shiro全身赧热,被蕾丝包裹的皮肤痒刺痛起来,这样直白的言语也许吓到了对方。那些盘桓内心多日、缠绕着、撕扯着……无解的情绪,一时退缩,从此再也找不到出口。Keith的手伸过来,却停在胸前,方寸之隔,对方抬起脸,似乎用眼神询问同意。

Shiro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吻和几秒前礼貌近乎疏离的举动大相径庭,两条手臂立刻缠上他后背与脖颈,唇舌上熟悉的尖尖犬齿,Keith曾经这样给他过多少几日不褪的爱痕,他们像溺水者般接吻,对方从他胸口摸到背后、又滑下后腰的手却大胆又色情。他被压上墙壁,Keith边蛮狠地吻他边伸手探进裤子,摸到赤裸皮肤和……更多蕾丝后明显怔了一怔。他退开了些,开口才发现自己声哑:“要看吗?”

腰带已经被解开,Keith勾着裤腰,拉开一点低头看进去,另只手攥皱了外套下摆:“……喔。”

他埋头在Shiro胸口,也看不见表情,但随即身体倾斜、被直接用蛮力抗到肩头,Shiro不知是因酒醉还是赧热而眩晕,也紧紧抓住对方T恤,心悸道:“Krolia可能会……”

Keith理都没理,把他一路带回卧室,摔上凌乱床铺。“抬腿。”对方说道,语气里不容违抗的意味也很叫人心动,他乖乖抬起下身,让Keith拉住裤脚、顺畅地滑出被蕾丝裤袜和吊袜带包裹的大腿,勒这么久,下面出了汗,皮肤红热潮湿,结实的肌肉曲线透过半透明丝质。Keith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吞掉。炙热手掌握住两边脚腕,然后顺着一点点向上滑去,沉重而满是情欲的触碰令他不由自主分开了双腿。摸到吊袜带,Keith勾指弹了其中一条,皮筋啪地打回赤裸肌肤,Shiro呜咽了声,下面已经硬得根本没法被那可怜的小内裤藏住。他肉红的鸡巴流着水探出乳白蕾丝,一副淫荡又违和景象,Keith跪到他腿间,狭长阴影罩住身体。“看看你这样子。”对方轻声道,语气紧绷、没有丝毫揶揄。Shiro忍不住闭上了眼,但那炽烈目光仍烧灼皮肤每一寸。他感觉光是这样被看着就要射出来了。

Keith让他翻过身,自己撅起屁股,手指又弹动琴弦一样轻轻拨弄绷过臀肉的绳线,拇指探进穴口。“该死,”他听见小声嘟哝,“润滑忘拿了……”于是红着脸咳嗽一下,说:“用不着润滑。”

搁在臀部的手掌烙着皮肤。随即几根手指插进他已经松软湿润的穴,Shiro颤抖惊叫,又试图解释:“在家里给自己弄了……”

体内的手指果真没一点阻碍,粗暴揉弄敏感的内壁,他给自己扩张的时候也有点兴奋,但为把快感留到两人相处时而一直强耐,现在终于被Keith要了,小穴收缩得厉害,“吸成这样……”对方受不了般说道,抽出手指,不顾穴口因空虚痉挛、狠狠掴了丰满臀肉一记。顾念房中还有旁人,Shiro咬着被角,结果一下子逼出眼泪,想躲开又被掐着屁股打了一下,火辣辣疼痛中两边臀瓣被分开,好友硬勃的阳具直接捅进肠道、整根肏入。

快感和扩张感如浑身过电、令他拱起背脊,但Keith根本没管他的反应,鸡巴在柔软湿滑的肉道里浅浅抽出一点就马上又顶回最深处,粗糙双手像抚摸妓女一样下流地摸着他的大腿和屁股,又掐住腰让他往自己的阴茎迎合。Shiro在猛烈顶撞和近乎昏厥的快感中想起点什么,唾液流下脸颊,含糊近乎啜泣地说“避孕套……”,但Keith只是压紧他的腰,像摆弄一个芭蕾舞演员。

“有必要吗?”对方在喘息中说道,声音如刀尖划下脊骨,“……我会把你射到饱的。”

Shiro先射了出来,他实在忍得太久,被反复撞击着前列腺喷了一枕头,于是Keith拉他到自己腿上,年长者的身体因余韵柔软无力,小穴则还有点紧缩,被干到底会紧紧吸缠住、让对方愈发凶狠而快速地操干进来。Shiro被胸衣聚拢的双乳不自然地挺翘着、一只乳尖在动作中松脱出来,也小而艳红,被Keith贪婪含吸进齿间。他埋在Shiro胸口一个劲吃他的奶子,指甲都掐进腰里,他隔着蕾丝咬住另一边乳钉的时候Shiro用后面去了,感到情人粘稠的精液也填入体内。他抱住Keith的肩膀,咬着嘴唇被灌精,想抬起身体又被按住吞回去。“好漂亮……”Keith额头磨蹭胸前,痴迷地低语着,手指捋过精致的胸衣带子,“简直像做梦一样,你太性感了,天啊……Shiro,我还、我还想……”

短时间内两次猛烈高潮,他仍有点回不过神,被急切放倒躺下,年轻人粗大的鸡巴还满沾淫靡体液、就这样直直推了回来。Shiro呜咽一声,不知道怎么又被抱着开始侵犯,Keith边挺腰边亲着他说下面吸得太紧了,感觉好棒,想都射在里面……Shiro一边胸肌已经晃出乳罩,浅麦色的乳肉勒出淡淡红索,他裹着丝袜的双腿努力缠在对方腰上,又在不断的索要中颤抖着蜷起脚尖。屁股变成情人专用的肉道,交合处一片淫湿,他的乳头已经被吸肿了,想转头继续咬枕头忍住声音,却被对方看出心思,两根指头从嘴角推入湿黏口腔。

“忍不住就咬着。”Keith皱着眉说,Shiro本想顺应本能,却记起这是音乐家的珍贵手指,“不行,”他含混地说,温存轻轻吮吸,尝见不知那方淫液的味道,“你还要弹吉他的……”

体内胀大的性器弹动一下,Keith咬牙说“你这人”,手指差点捅到他的喉咙,让年长者翻着眼睛流出眼泪口水。之后的话被更加激烈的交媾淹没了,等到Shiro又大大分着双腿泄出来Keith才凑近给他亲,唇舌交缠中低语他的名字。Shiro已经不在乎下身被玩得狼藉一片,只要能接吻就行,他沉醉吸吮Keith薄而柔软的双唇,手指插进毛茸茸乱发,义肢力气太大,可能将对方扯痛、发出嘶嘶吸气。小穴里还填着精液,操进去就煽情吸吮,他的肩带很快被扯坏了,新一轮的稠白体液灌进肚子,纱衣被精水和汗水浸湿、紧紧贴着微隆的腹部。Keith好像并不在意他的体态,手指掐起一点软肉,Shiro闷哼了声,被摸进大腿之间。

“……你里面已经变成我的了,”Keith贴着他耳朵小声说,“是不是?”

Shiro抬起腿好让三根手指顺着那么多的体液插入、蘸起流下大腿的浓精推回穴口,他困倦地被玩弄着,裹着温热丝袜的大腿贴着对方瘦削修长的光腿,经过一番激烈动作,精致布料已经不堪其重,撕裂出圆圆小洞,Keith也发现了,转而去摸那一小片,指尖探入,将破处又扯大了些。

“喂。”Shiro半心半意抗议,又说:“这是能找到的最大号了……但还是不太合身。”

“很适合你,”对方说着,视线同手指一同摩挲过他被性爱浸透的半裸身体,“很美。”

他笑了笑,然而Keith一脸认真,令人想起将全部目光集聚台前、凝视取景框如凝视另一具灵魂的人们,电影里的淘金者,用粗糙的手指捡拾砂金,狼在树丛的阴翳间注视鹿群。“我以为,”他迟疑地说,“以为你不想呢……”

Keith挑了挑眉,搂着他的肩,慢慢翻到他身上。“不是说了吗,我想要你好好休息,”吻流下侧颈、像一团温暖的火,“你怎么就是不肯照顾下自己呢。”

“我有啊,”他呻吟道,“可是……”

“什么?”

“……更想见你。”Shiro说着缠住对方的腰,感到火热性器再次肏进甬道,“我还以为自己很体贴呢,”Keith的鼻尖顶入耳孔,他真的太清楚如何让Shiro失控,“结果你穿得像个婊子、像个他妈的天使跑过来……你明知道我受不了这样,好不容易忍这么久了,我想周末再去找你的。可是,可你却这样……”

Shiro不觉得自己还能再硬起来了,他的身体濒临享受性快感的极限,性爱的极乐已经堆积近乎痛苦,海浪般消磨他仅存的清醒意识。但肉穴被操干一阵,阴茎又下贱地贴着肚皮流起水来。他听见语无伦次的求饶,伴随可悲而绵软的抽噎声,而后意识到是自己在呻吟着恳求Keith慢一点,温柔一些,一遍又一遍说自己实在射不出来,结果边说着边扎在对方怀里缩紧屁股雌性高潮了。这简直丢人至极,Keith温柔地抱着他,慢慢搂他起身,直到Shiro以个非常淫猥的姿势钉在年轻人的阴茎上。接着他命令Shiro自己骑。

没用多久,年长者就又一次伸着舌头绝顶,两只乳房都滑出内衣,挺立的乳尖被啧啧嘬吸着,丝袜在上下耸动中又撕破了一大条,他已经跟裸体没什么区别,却比那还要羞耻。唾液滴落两人交缠腿间,Shiro狼狈恳求用我的嘴可不可以,手也行,里面射进太多了,感觉好怪……

Keith亲他的耳朵,手指倒揪住乳钉一拧,激起又一阵战栗。上一次他还对他极尽温柔,像修复珍爱宝物,现在却任怎么说都不理会,将Shiro推回枕头,大大分开两腿凿弄。“Shiro……”Keith轻声叫着,将一条汗湿大腿扛到肩头、作为支撑深深挺入,“宝贝,宝贝、”

他射精的时候觉得自己要死了,四肢彻底瘫软掉,仿佛一块湿黏果冻。大概就这么昏睡过去,依稀睁眼,瞥见灯还开着,Keith蜷缩在自己怀里……再次恢复意识,则正俯趴着被身后人进入,Keith已经把他几乎扒光,只剩下腿上破破烂烂的长袜。

Shiro全身黏汗,从臀缝到小穴深处都滑溜溜的,两臂被对方卡在背后,他没有硬,阴茎随着顶撞软趴趴晃荡。身后Keith急促喘息着亵弄内里,Shiro转过头,轻轻呻吟出声。

Keith射了以后也没有要拔出来的意思,只是疲惫地趴在他背上。两人汗津津交叠着躺了许久,一只手伸下来开始给他打手枪,Shiro想推开也没了力气,索性破罐破摔让他爱怎么来就怎么来,最后在对方怀里发着颤射出一小点稀薄水液。他被摆弄出几个太过淫媚的体位承欢,甚至用穿着丝袜的脚掌给对方撸动阴茎,流出来的体液把脚趾都浸湿了。不知折腾到几时,Shiro躺在床边,股间肉红性器进出,他已经神智模糊,只能在敏感点被撞得太激烈时条件反射弹动起腰,Keith一边干他一边发出啜泣般的气音。Shiro艰难抬起手,想摸他的脸颊。

“你在哭吗,Keith,”他结结巴巴地说,“不要、不要哭……”

湿润的呼吸与炙热的手臂扑过来,将他紧紧抱住,耳边Keith破碎地呓语着“回来这里,求你了Shiro,回来和我一起住”,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对方捧着他的脸动情地吻上。

“回来吧……我快受不了见不到你了,好想你。”

体内的热度将他毫无准备送上高潮,阴茎挺立颤动、什么都没有射出来,Keith尖锐喘息着喷了一点水液到他已被完全肏开的小洞里。然后几乎难以听清,“只有在这里你才是我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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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做梦。

醒来第一个想法是脑袋里有计时器,“叮”的一声伴随抽痛,发了会呆,意识到是客厅里咖啡机响。浴室水声刚停,刮胡刀嗡嗡转,Keith什么时候也需要刮胡子了?

Shiro转了转头,发现口水都流到枕头角,身上酸痛但还算清爽。床头柜有半杯水,他拿起痛快灌下,冰冷的液体抚慰喉咙肿热,喝完又伸手拉开抽屉,想找找有没有止疼片吃。木盒里只有一些零碎,黑皮筋、旧耳钉、各种卡片和磨秃的铅笔,有时Keith写歌会把不服帖的头发扎到脑后,咬着笔头,一缕长发从鬓边松脱,他不禁在脑中勾勒对方盘腿靠在床头的样子,曲谱、笔电与午后阳光散落一床。那景象他从不会看厌。

Shiro漫不经心翻了翻,果然没有药片,往下面塞着成堆草稿纸的柜格一摸,碰掉个厚皮面本、扣在地面。他一眼认出那是自己送给Keith的圣诞礼物,捡起随手划过两页,里面是一些简单的素描画,铅笔或圆珠笔涂就,有些笔触潦草只有大概轮廓,有些则明显花了心思,大概都是旅途中信手偶得。他知道对方这一习惯,带着点怀旧情绪翻看那些紫色的风信子与七叶树花,坐在咖啡馆门口抽烟斗的老人,舔毛的猫,形状像霸王龙的云朵,梳莫西干头、戴骷髅项链的骑手和他火红摩托把手上的凯蒂猫挂件。形形色色的人脸,Keith的母亲,Keith的亲人与同事,Keith的宠物大狗。

其中当然也有Shiro的面孔。他并不意外,只是不记得其中一些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穿着大衣打电话的背影,拿咖啡杯的手和大笑的侧脸、眼角漾开细纹。他吃提拉米苏,机械义肢的笨重手指和餐馆小叉子对比显得分外滑稽。简单的形体或是精细到睫毛的素描,都如此鲜活,Shiro想着对方确实天赋异禀、什么都做得这样好,接着看下去,从赞叹中渐渐离析出一丝暧昧异样。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几乎每幅纸页,其中几张里,甚至只有他笑着的、皱眉的、神态各异的面孔,笔触潦草但精准,多少次练习、多少观察与记忆才能让一个人在纸上重生。画作零零散散、延伸过大半个速写本,在不知哪个寻常日子戛然而止。再往后翻就只有空白。他迟钝地听到拖鞋踏过木地板,在床脚停下,转头对上Keith沉静目光。

对方并没表现出不快,脸色有点发红,神情似乎极力隐藏、然而轻易就会破溃。Shiro慌乱地将笔记本塞回柜子,不知道是否该道歉,但对方直直走来,将另一杯水和一个瓶盖放在桌面。

“止疼片,”Keith平板地说,“你昨天喝那么多酒,想你会头疼。”

他讷讷道谢,在那针尖般注视中吃了药。“今天还要工作吗?”对方打开衣柜找出衬衫和袜子,又扔给他惯穿的浴袍。Shiro全身赤裸,床上地上散落被扯得破烂的蕾丝内衣,他坐起来,被单滑落腰间,露出皮肤上樱桃汁般的深浅爱痕。“下午……要去公司。”Shiro说着因宿醉的钝痛按揉太阳穴,Keith嗯了一声。

“Keith,”他低声道,“我不是因为喝多了随便来找你。”

对方正坐在床边抖开袜团,闻言看了他一眼:“没关系的,你不用跟我解释。”

但Shiro抱住他吻了上去,Keith的身体瘦长、温暖,像匹柔软的猫微微颤抖,尖尖犬齿与湿滑舌头随即躁进地侵占进来,吻有如动物撕吞、隐约尝见血丝甜锈。

他将Shiro压倒,没做任何准备就直接顶进,年长者痛哼着抓紧床单,双腿已经熟稔地缠上去。他把他操得骨头都要散开,内壁勉强收缩吞入了。经历整晚的性爱让身体松弛不少、痛感也没那么强烈。Shiro正下意识呻吟着,听见客厅里传来唤声:“我出门跑步,早餐在桌上,你们两个记得吃!”

Shiro立刻闭上嘴,羞愧地想Krolia对他这么好……自己却在床上不知廉耻地和她心爱的孩子欢爱。Keith回应了母亲,然后低头说:“她早晨出去一般要一个小时。”

“嗯,”Shiro里面被磨得越来越舒服,前面也起了反应,“慢一点、啊……”

Keith果然听话,和他嘴唇相贴、缓慢细致地性交,许多次快将他顶上高潮又故意放慢节奏,逼得Shiro不住抬腰迎合,主动夹紧里面套弄情人的鸡巴。对方好像很喜欢这样,吻许多遍,又看着他问:昨天晚上说的……

他愣了一下,小声说:让我再考虑一下。Keith点头,似乎能够理解,却只让他心里越来越酸涩。终于被允许高潮时,Shiro搂着对方的脖颈失神地射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和这个人分开了,然而还有许许多多的事务要处理,公司的质询、公众言论、彼此工作造成的阻碍。Keith当然不会在意的,但Shiro必须照顾好他。

“你真好……”Keith吻吻他的眉毛,眼神专注而温柔,“我带你去洗澡,好吗?”

不知道家人什么时候会回来,早餐也许已经凉掉,为了下午工作,还得快点赶回家换衣服。但Shiro只是搂着对方点了点头,将全部力气交托给他、信任他,在一路轻吻和喘息中被抱入尚且热气缭绕的淋浴间,任凭自己被按在瓷砖墙面、再一次分开双腿。

 

 

Krolia离开时留了讯息,说过节必须要回来,给你们准备丰盛大餐。他回说好,等不及了!加上wink和笑脸表情。怪肉麻。不过自从离开Keith家,胸口一直麻酥酥发热,Shiro只能克制住不要把个人情感带到工作中。老板叫他到办公室,说给你的薪酬在这行算是封顶,再往上走,就是你自己的决定。

这次谈话言简意赅,Shiro出门时差点撞上对方秘书,年轻人笑容可掬,甚至朝他抛了媚眼,Shiro讪笑着应付过去后溜回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坐在椅子里发呆。

发呆也不给他时间。电话一刻不停,每个都宣称自己十万火急,他集中精神一一处理,后颈酸痛牵连到脑袋,如果现在去医院检查,大概会得到可观亚健康列表。老板的话再度回响:不能掌控这个系统,那至少要从中获取既得利益。你一直踏实肯干,孩子,但真正有用的资源总是寥寥,我们这样的人要懂得分享黄金,给出机会,让别人也坐坐头把交椅。

Shiro从没认为自己的职责有什么不可或缺。诚然,努力工作是为回应他人的期许,做这行就是把自己投身沼泽,不知下一脚踩见树枝还是鳄鱼,他的职能自然举足轻重,很多人指着这些吃饭,不去从中斡旋、排布最佳计划获取最大利益便是一种失职。

但那并不代表 有什么重要。做幕后工作不是默默无闻,而是要明白怎样用这个名字把不可能变成可能,Shiro擅长此道,可TShirogane的金名牌后面,终究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知道所成就的一切不都靠自己铸就,台阶上许多人跌落,湮没在星光熠熠的长道之下。他的名字是重要的,而他本人不是。老板也正看中了这一点。

他突然想起,几年前的金发女人坐在医院冰冷台阶,因药物和激素面孔浮肿,穿着根本不合身的肥大手术袍,她说你们这样拥有一切的人不会明白。但Shiro确实回想不起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发生车祸以前,他也一度以为自己站在顶端,同这个星球最吸引眼球、权势通天的一群人交游,出入俱乐部和泳池派对,跟酒吧里美丽的陌生人调情。他也做最累最匪夷所思的活计,为手下艺人的传唤案件跑一个月法院,被呕吐物浸泡鞋子还得开车连闯两个红灯,看着恋人离开、意识到自己的倦怠早已累积多过爱意。一次刹车。医院里两个半月。他的世界头一次安静了。只有厕所门的开关和护士查房时轻轻的脚步,点滴药液落下,空气撕开小口。心想,自己失去了一切。

而他真的曾经拥有过什么吗?

他有一座又老又旧的屋子,当然,已经送于人手。他有一串通讯名单,每个提出来都够粉丝尖叫半天,其中一些很幸运能与其交心,一些拥有大大小小不为人知的秘密,但Shiro知道,那都因为他们不过是凡人而已。他有账户里一堆数字、一只造价不菲的机械义肢和一个 机会 。一把金椅子。要不要坐上去全凭一辞。看起来已经足够多,实在没理由可抱怨。Shiro不清楚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他的钱包里有一张签名。

不是真正的签名,准确来说,只不过名字和联系方式,水笔匆忙写就,纸条因岁月皱褶、字迹糊花。那时对方的头发比现在要短,两人尚未真正相识,也不知道此后会共同度过漫长、艰辛、闪亮无比的旅程。起初只是因为航班误点了。一场大暴雨,还是冰雹来着?

同事发来讯息,说婚礼要再推迟。 或许月底,或许明年,或许无限期,那又如何呢?祝福我吧,亲爱的,我们要去埃及旅行。 他并不完全放心,但突然意识到也不需要自己如何劝慰,只祝对方:一路顺风!再加上wink和笑脸表情。

另一条值得注意的简讯险些被广告商、发行方和垃圾短信淹没。 今晚要出国做宣发,下午有空到这边来一趟吗?不用上楼。 Shiro有些不解,但仍满口答应。他比约定好的早些到,却发现Keith已经在楼下等着,两手插兜,头发绑在脑后。他身上那股少年劲几乎完全被英俊凌厉的线条取代,走过去闻到点皮革与木质的气味,Shiro恍然想起很久没见过对方抽烟了。

“一起走走吧?”Keith提议,阳光正斜入街道、顺柏油马路与砖红墙漆流淌,Shiro给推婴儿车的女人让路。不知怎的,他脱口而出:“老板提出让我做合伙人。”

“就像股东?”

“差不多吧。”他说,“这样以后就不用做经纪差事,从幕后到……更后面一点去。”

“对你而言是个好机会。”

“……是啊。”

对方敏锐地看来。

“你接受了吗?”

他顿了片刻,摇摇头。

“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

“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有时考虑太多了。”

他轻笑,知道Keith指的不止一件事:“也许吧,但对于这些时候……像是人生的转折点,走过去就难回头。还是理清一点比较好。”

“好吧。”Keith看向前方。

“你会怎么想呢?”

“我?”

“对,”他笑道,“别紧张,随口问问。”

“我相信你的判断,”对方说,“但我也不清楚你是不是在为自己做决定。”

Shiro瞪大眼睛,一时有些无措。“我当然是为了自己。”他辩称。Keith耸耸肩:

“那就好。”

对方停下脚步,带着Shiro一起站住了:“还记不记得以前你说过喜欢这片街区。”

很多年前或许是说过,他所住的房子采光不佳,设备也陈旧,只是因亲人遗赠而舍不得迁居。那时和Keith闲来坐在窗台吹风,比量整条街道的建设规划,说哪里哪里的房价肯定会涨,那种小复式确实耐用且漂亮。但这会儿他不解其意,直到Keith朝身后努努下巴。回过头,正是自己赞赏过的那种精巧公寓,二层加阁楼,看外观就拥有良好采光和通风。“我买下了这里,你愿意的话,可以搬进来住。”Keith说道。

他这才明白几天前语焉不详、和Krolia打奇怪哑谜是为了什么。对方不顾他震惊,在肩上一拍,催他进去参观。屋中日光如浅金盖毯铺满,家具简单但齐全,散发淡淡漆味。“没做太多装修,想着你要是住可以自己填充。房子还得放味。”对方说着,摸了摸一旁式样朴实的木质餐桌,就连这些细节也统统很Keith。

Shiro转了一圈,心中那股酸涩越来越难以疏解。“你不用为我做这些。”他轻声说道。

Keith回过头,而后走到面前,率直与他对视。“前段时间你不是说要换住处吗,”对方说,“这里就离公司很近,停车也方便。地方不算大,但你也不喜欢太铺张的家居,对吧。”

那面孔同样被太阳的薄金覆盖。一个人站在原地,而他的一切都向此涌来。Shiro想要碰触他,错伸出机械的冷硬手掌,本欲收回、却被牵住手指,贴上对方在光中柔和轮廓。Keith闭上眼,脸颊轻轻蹭进他掌心。

“只要你想,随时过来。”年轻人说道。

于是,他又有了一把钥匙。

好友在城中休假,邀请他去过夜。Shiro推了酒会开车过去,朋友穿着粉色泡泡睡裙、清水素面跑出院子指挥他停车,看上去仍旧艳光照人。“今天晚上有神秘嘉宾哟!你也认识。”对方嚷嚷道。Shiro本没多想,走近厨房才看到Keith的助理穿着同款睡衣、拿着一搅拌机玛格丽特冰沙冲过来。

“网飞上有《变蝇人》!”她兴奋尖叫,把冰沙往Shiro怀里一塞,“一会我们边吃披萨边看吧!”

“嗨,”Shiro糊涂了,“你们原来认识……”

好友解释这是她远方表妹,恰巧有空在纽约碰面。“你在这边,那Keith……”他抱着那一大罐冰冻甜酒,感觉自己傻乎乎的。

“我休假了,老兄,”对方毫不在意,推着他向客厅走,“Keith当然有人跟着——天哪,一提工作你就一板一眼,真叫人头疼。”

“Shiro一直这样,”好友咯咯笑道,“所以才要叫你过来休闲一下,就像以前!”

“……我应该穿不进你们这种睡衣吧。”

两人同时大笑。“我去给你找件能穿的。”好友说着上楼去了,助理给他们各倒满满一杯玛格丽特,又撒上软糖和薄荷叶。“甜蜜特调,尝尝看,”女人催促道,“今晚不许聊工作,我们要狂喝酒狂吃垃圾食品然后看烂恐怖片到昏迷。”

“《变蝇人》不烂啊。”他有点受伤地说。

鸡尾酒味道意外不错,两人聊了会天,Shiro手里又被塞进套睡衣。男款。他和助理交换眼神,“小摄影师。”对方道。Shiro了然点头。

“他出去买山核桃派,一会回来。”好友说着走去厨房,大概在摆弄烤炉。

“所以……你们……进展还顺利哈?”助理高声问道,还还朝他挤挤眼睛。Shir忍不住也笑,听房间另一端回答:“还不错。怎么了,很意外吗?”

“他看着挺甜的。”对方抱着靠垫笑嘻嘻道。好友端来大桶黄油爆米花和炸薯角:“下周我们打算去科尼岛玩。”

“不邀请我一起去吗?”助理调侃,被斜了一眼:“除非你带人来双人约会。”“别那么没劲,老姐。”

“这段时间你就一直休假啦?”Shiro问,抓了几颗爆米花吃。

“是啊,”朋友说道,疲倦被折叠在微笑之中,“之前回来,我居然忘了自己家厕所在哪里,打开壁橱门两次。”

“我懂,冰箱里根本不敢放吃的,不然之后一打开就是生化危机。”助理说。

“我已经吃烦外卖了,”Shiro说,突然僵了下,“这爆米花是多久以前的?”

睡衣还是有点小。等朋友的“小摄影师”回来,他们已经窝在沙发前的一大堆枕头上,吃着零食看电影。男生说你们居然不等我就开始!但等目睹科学怪人变成苍蝇头后表示自己还是回来太早了。

他们吐槽电影的恐怖特效和离奇情节,争辩黑色星期五和月光光心慌慌哪个更能代表美式惊悚icon,中间夹杂对重制变蝇人七嘴八舌的猜想讨论。当然,主要都是另外三个在说,提到八卦Shiro就不太插得进嘴。比如,界内知名人士加入诡异科学教派,每月供奉不菲钱财换取连接宇宙生命机会。日前上映火爆大片制作幕后一地鸡毛,一再改档后导演在群发邮件中脏话连篇,主角团五人里四人关系不合,还有至少三对在传绯闻。助理说本来有制片想找Keith演新近立项的科幻机战片,但当事人没有答应。“为什么?”Shiro问,脸上正被小摄影师涂抹玫瑰泥膜,“他还挺合适的。”

“我也这么说,还把剧本给他看了。结果他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以前似乎也和Keith讨论过类似话题,靠在一起聊些有的没的,不知怎的就亲热起来。Shiro想得脸热,庆幸厚厚泥浆遮住表情,一旁男生贴心询问要不要修眉,被他婉拒了。

“老实说,我对那家伙没好印象,”男生说道,从年长女友手里吃爆米花,“之前在片场找他聊天,结果他完全不记得我,四年前我们可是在《名利场》影棚见过两面耶!”

“他就那样,”助理说,“我刚跟他那会整天黑着脸,自己待在房间,还总是记不住人名。不过嘛,明星中总有些怪家伙,相处久了就发现他是无害小狗。”

Shiro噗嗤笑出来。助理的注意力立刻转过来:“别那么得意,我知道都是你惯的他。”

“我哪有,”他莫名其妙,“我感觉平时他很好啊。”

“脾气上来时候他根本不让我们进他那录音棚,”对方说,“他也不会大喊大叫什么的,只是自己一声不吭闷在里头,可吓人了,上次你不也看到了?”

“他只是需要个人空间,”Shiro坚持,“以前我们经常在那里待着,他会让我试听些demo什么的……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但女人用审量的目光盯着他。“这就是问题所在,伙计。”她说。Shiro并没完全明白这话的意思,谨慎地闭嘴了。

“说得我想起爸爸的朋友,”好友说道,“年轻时才华横溢,又很是怪癖,花大钱举办派对和展会,然而在上面谁都不理睬,宁愿自己一个坐着。”

“后来呢?”

“年老以后精神有了问题,在远郊疗养,”对方叹气,“很难想象,这是不是他会想要的生活。”

Shiro对其父的圈子略有听闻,隐约猜测出话中主角,知道那人也曾一手建造工业帝国。他从不相信命由天定,一个人因机缘、因努力、因谬误衍生出无数微小际遇,连缀起来才成为整段人生。曾经和Keith并肩走在街头,对方抬头望向喧闹街市,“自己才是最不可抗的动力”。 我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了,可又该死的想念他。

推开那扇门。房间充盈木头和塑料的寒冷气味,钢琴上堆着夹克、节拍器、空了一半的玉米片,地板被沉重木凳拖出道道白痕。Keith倒满不在乎,伸开腿坐在角落地面,怀里抱着那把旧吉他。“还在写?”Shiro站到面前,对方闭着眼嗯了声,又说,你坐下听听这段怎么样。

他给Shiro弹吉他。像是躺在繁星夜图之下,鼻尖掠过水面冰凉的风,Shiro会几小时几小时陪他关在那里各做自己的事,偶尔抬头,不对上视线也不要紧,不笑、不交谈、不分享念头或看法,这些统统都没关系。未完成的歌声停止了。Shiro迟来地、自私地怀念那个时候。

下一部电影充斥爆炸声光特效,开场几分钟,助理打着小呼噜歪上他肩膀。他看看另一边,发现朋友正调整坐姿,让男生的睡脸往自己颈窝依偎更深。

“把声音调小点?”他提议。朋友便伸手去拿遥控器:“那孩子把面膜弄你身上了吧。”又努努嘴示意盹着的金发女生。

“没事,”他说,“反正不是我的衣服。”

对方微笑。他看着忍不住说:“你现在觉得……快乐吗?”

“和他一起吗?”朋友转头看了眼,“很快乐啊。”

“那就好。”他说,“感觉你们两个现在这样挺不错的。”

她点头,又出神片刻,说:“有时候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你看着某个人,然后……”

看着什么太久,再移开目光却发现残像无处不在。舞台之上,有的星熠熠夺目,有的偏离轨迹并陨落。Shiro过早目睹这一切,以为自己真的能够从其中抽脱,但总有一些光亮——他花了四年才渐渐明白——如恒星遥远而沉默,却会将你的眼睛灼伤。

爆炸声将助理吵醒,又蜷到沙发上和好友小声聊天。Shiro去盥洗室撕掉面膜,疼的龇牙咧嘴,心想就算以后自己皱成洋葱也不要受这种酷刑。他在走廊出了会神,又拿起手机,去二楼露台拨通电话。

等待音响了难熬的十几秒,“Shiro?”话声突然涌入耳朵,令他身体发痒。依稀听出点鼻音,于是猜想对方是不是感冒。

“是我。”他说。

“我知道,”好友沙哑声音被罩在静电之后,“怎么了吗?”

“我……”

Shiro试着组织语言,半天只憋出一句你现在在哪里。“奥地利。”那边回答。他惊讶问怎么还没睡,Keith只嘟囔说这几天睡不好。Shiro叹气,怕自己猜想成真,问他吃住情况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没事,”对方嚷道,“你怎么比我妈关心还多。”又问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有急事。Shiro说没有,没有,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吧。

另一端出现长久沉默,而后小小“喔”了一声。“最近又有写新歌吗?”Shiro撑在栏杆上,墙边缠绕野蔷薇和爬山虎,浓绿带着水气扑面而来,远远送入蝉鸣。

“写了一些,都不算满意,”Keith轻声说,“总是……静不下心,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不喜欢这样,但也只能先做手头力所能及的事。”

“那样也很好啊,”Shiro说,“菲茨杰拉德也不是总能写出盖茨比。”

“我没读过菲茨杰拉德。”

“嗯,那书不适合你,”他手里比划,才想起对方看不见,“你更像是……那个和鲨鱼斗的人。”

“他吗?可他失败了,”对方说,“他的鱼被吃光了。”

“但人们看到了那副了不起的白骨,知道他曾经航向……”Shiro说,“胜利。”

“真的吗,”Keith似乎嗤笑,“不就是一个小海港里的渔民。”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耳朵里静悄悄呼吸,与周身呼啸的风。“感觉很久没有听你唱歌……”他下意识说出,对方咳了声:“你想听什么?”

他思索一会说了个名字。对面沉默半晌,问,为什么。

“因为很久没听你唱了,”Shiro指出,“你就这么讨厌这首歌吗?”

“我没有讨厌它啊。”

“好吧,反正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你不想在演唱会上唱,至少让我听听。”

“……所以我才不想。”

这次轮到他问为什么,轮到对方叹气,听筒里一阵杂音,而后扩音器打开,收入整个房间的寂静。Shiro屏住呼吸,听到吉他拨响。Keith的声音依旧很轻,微微颤抖,Shiro不由想到对方也许正盘腿坐在床上,身边是纸笔电脑,就像在录音棚,在彼此的小小屋檐之下。舞台上Keith唱这首歌的模样灿烂夺目。明知不能久视日光,却仍要抬起双眼。

从幕后看去,他的身影隐在光芒之中,但Shiro总是记得那张脸上的表情,像是记得老家的门牌号和橙子的香味,已经成为脑中下意识的反射。因为Keith总是会回过头来,他演唱,他致谢,他回过头,浓眉上汗水与妆面闪粉熠熠,正在微笑或没有过多表情——而直到这一刻,多年以后、从未有过的闷热夏夜,远隔上万公里,对方失真的歌声自世界另一端回响,Shiro终于明白。

他在找他。

风停了。乐曲的尾音消散。过了一会,Keith说:“这样就够了吗?”

他说对。

Keith给他听这首歌是什么时候?似乎同样是夏季夜晚,在他们陈旧昏暗的小公寓,两人共享耳机,伴随酱汁煮沸的咕嘟声和窗外汽车轰鸣。什么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对方平板地说。

Shiro艰难吞咽:“从那个时候就……”

他说对。

回到客厅,那几个人都睡醒了,正大声聊着天看《小飞侠》,从大铝箔袋里抓玉米条吃。Shiro慢慢过去坐到沙发,手中电话突然又震动,他在笑闹声中接起来,听到另一边不甚清晰的声音。对方说工作会在布拉格结束,之后是一段时间的假期。自己在那里订了酒店。“来吧,”声音急切而发抖,“你也一起来,我给你订机票。”

“好,”Shiro说,义肢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紧了膝盖,怪疼的,“我自己订票就行。”

之后挂掉电话,好友注意到他回来,拉他重新坐回身边。“我们在说一起去度假的事,”她亲昵地说道,“最近你不也放假,干脆一起来,人越多好玩嘛。”

Shiro道了谢,说自己要去趟欧洲。对方噘起嘴:“好吧,那也不错。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天。”他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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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晚点,所幸未遇风雨,他在安检处被滴滴滴滞留五分钟,仔细扫描义肢里没藏宝可梦或光子鱼雷。旁边有个小孩盯着看,Shiro笑笑,摆个钢铁侠手势,结果人家转过脸去,搞得他自觉很傻。经济舱里婴儿哭闹,意大利语激进来回,他塞耳机看小电视里预存诸多爆米花电影,过了会发现旁边女生投来视线。礼貌回以微笑后,对方自来熟地凑过半边身子:“你喜欢Frank Jr.嘛,我觉得这部电影里他好帅。”

现实中这位影星像只狂躁比格犬,天天给十数位ins美女私信聊骚,然而Shiro遵照职业道德从不打破他人美好滤镜。他说这电影还不错。对方说这电影烂死了,但里面的明星我都喜欢。他们一起看了会屏幕上声光爆炸哭爹喊娘,见到过于熟悉、尚且年轻稚嫩一张脸。“喔,我都没注意Keith Kogane还有参演,”女生评论道,“那时候他好嫩啊,真可爱!”

Shiro也这么觉得,但没说出来。

“听说他之前在布拉格度假耶,要是这次能碰上该多好!”对方说,“我是去找我男友的,我俩经常在机场碰上红人,超幸运的。”

“确实。”Shiro附和,忍不住浮想,要是对方真来了机场……但那完全不像那人的做派。女生又聊了几句,听他承认自己是Keith的粉丝后伸手搜出一部片子,已经有些年头,红男绿女的小妞电影,说你知道吗这个其实是Keith的第一部电影哦,我高中时看了好多遍!

当初就是他给接下的试镜,一方面出于美男花期和先声造势的商业考量,另一方面则因年轻歌星确实没其他更合适资源。他以为Keith肯定要嫌弃牢骚一通,没想到人家认真读了剧本,虽然也能看出不太情愿,但最后提出的问题是:你真觉得我能演戏?

当然。他拍拍对方肩膀。比你笨十倍的人都敢上好莱坞大银幕,放手发挥就行。

这部片子里还有吻戏,当时为了宣传故意爆出主演二人绯闻,女主角模特出身,短头发、高个子,和Keith站在一起有种过于肖似的凌厉气派。Shiro忍不住想,这么多年,他就没有动过一点心思吗?

正值旅游季,阳光与人众熙熙攘攘,他大概找见Keith给出的地址方位,并不急于马上赶到,站在旅游团最后听了会大教堂修葺历史,买了块涂满巧克力的蜂窝卷,在令人眩晕的烈日下慢慢吃掉。周围是听不懂的外语和陌生人群,他心情前所未有松快,前面导游的英语带着南欧口音,讲述曾有一对年少失散的兄弟,一个成了国王,另一个却被敌国雇去杀人。刺客来到教堂的玫瑰花窗后想通过缺口射杀国王,然而太阳照来,他意识到窗子上的天使画像正是自己年轻时的脸庞,两人也因此相认。身边老夫妇用卡片机咔哒咔哒照相,小女孩拽父亲的衣角叫着要去厕所。Shiro回了最后两条讯息,将快没电的手机关机。

他在傍晚前回去酒店,屋里拉着窗帘,有些阴冷,床上已经摊开笔电、乐谱和穿过的衣服。Shiro将杂物一一收整好,衣物叫了干洗,随后冲澡,水流细小微温,他在其中站立许久,几乎以为瓷砖间回荡周而复始的海音。出来后房间仍旧静悄悄,走廊里小推车在厚地毯上滚动声音由近及远。

他擦干身体和头发,直接投进松软被枕,将床单拉过赤裸身体,几乎闭上眼睛就盹着。梦里萦绕海鸥与雾角,仿佛暴雨欲来的黑色海面,然而丝毫不令人感到恐惧。迷迷糊糊,听见安静的翻动声,Shiro似乎也该醒来,检查是否进了小偷,但他仍旧没有动弹。

毯子里伸进一只手,比他因睡眠潮热的皮肤更凉和干爽,细长手指略略拂过胸口,从赤裸的小腹滑下去,Shiro又睡着了。身下时而传来怪异感觉,可他实在睡得舒服,不愿理会,直到三根手指揉弄某处令他微微挺起了腰。

床铺柔软似要吸附四肢,迷蒙中一具身体从他两腿之间压上来,感到湿黏的膏油而后被深深填满,Shiro无意识地呻吟一声,嘴唇和舌头都被吻住吮吸,就以这个姿势在对方怀中摇晃着挨起操来。带着宾馆洗发水和一点汗味的头发自颈间扫过。“你真的在这……”呓语随热烈的吻覆上耳际,Shiro搂住他的后背,用仅剩一点气力迎合、将体内硬热阴茎吞得更深。

“……我答应过你了。”他柔声说道,年轻人埋首呜咽,下体粗鲁又急切耸动,好像比起性爱更在乎再一次将他占有,柔软黑发垂散,像失却安全感的小兽在颈窝间磨蹭,一个劲嗅闻他的气味。Shiro只能搂紧他,小声说他有多完美,多好,里面被捣弄得酥麻一片。被操得射到自己肚皮之前他还哽咽着“好男孩”,但对方折起Shiro双腿,毫无顾忌地使用他已高潮过敏感的穴。

很快他已经没法吐出完整词句,只在被顶到敏感点时送出小小气音,另一人也同样,内射时咬着他的肩膀,痛感反倒令Shiro变态一样兴奋非常、阴茎抖动又泄出一股。里面被射得黏滑濡湿,他不禁在高潮余韵中想对方多久没做,攒了这么多这么浓。耳边嘶哑低咽,明明已经抽出去点,又拱动胯部继续内射,稠液流出年长者松弛的穴,Shiro已经很困,模糊中听见对方带着倦意问要不要洗澡,但在来得及回答前已经抱着他睡了过去。

早晨他们又做了一次。之后,Shiro很希望能说二人整理行装,出去那些人满为患的知名景点痛快晒了一通太阳,在大桥上合照,吃柠檬蛋白派和黄瓜三明治,给朋友买劣质的纪念钥匙扣与冰箱贴。然而事实是他们快两天没出房间,靠外卖和客房服务度日,Shiro彬彬有礼拒绝清扫人员进入、但索要了更多纸抽和毛巾时肯定有被当成可疑人员。

他们像两个过夏令营的青少年在床上吃饭,不穿衣服、同一条床单两端分别围在腰间,想到什么聊什么,之后接着做爱。Shiro喜欢在前戏里认认真真将Keith舔得不住流水,喜欢做完以后扭过身子、用舌头将还沾满二人淫液的那根一点点清理干净,感受着对方的精液从合不拢的肉洞流下大腿。酒店房间的偌大落地玻璃窗整天窗帘紧锁,街道人潮涌动,在这窗前的小沙发上Shiro两条腿勾住扶手、低头喘息着看恋人的性器送入体内。Keith急促地喘息,双颊发红、脸上尽是汗水,样子狼狈又性感,只有Shiro见过对方这个样子,他很确定只有自己……有时候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已经活过了三分之一的人生,对象还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却头一次体验要冲破皮肤般的热恋,Keith双唇被吻得鲜红,亲眼得见这双在万人舞台上歌唱的嘴唇吮吸他的阴茎、以那样下流的方式抬高他的臀部将舌头伸入……Shiro的羞耻心慢慢燃烧殆尽,在肆无忌惮的交缠中化作贪欲、满足于被需要和被索求。他在淋浴里被操到干性高潮,Keith本来体贴说弄进里面不舒服就用手帮下我,但Shiro只是故意用臀部磨蹭对方仍硬勃的性器,一手伸到后面、撑开被反复疼爱到热胀的肉穴,伏在瓷砖墙壁将腰塌下去一点,听到背后抽紧的呼吸声。

“……都射进来。”后穴因渴望收缩痉挛,Keith的手指用力掐进臀肉,肿胀的龟头顶住穴口,好滑,只要一下他就能填满他了,“想要你……”

对方还真的试着教他弹吉他。早在还容易被音乐梦想欺诈的年纪Shiro已经明白自己并无天资,但他仍乐得靠在情人有点汗热的怀抱中,感受细长手指覆在自己手上。“……这是G和弦。”对方贴在额角认真地说,轻轻推他的指节,“重复一次,对,接上C和弦,刚刚弹过的那个。”

“嗯。”Shiro半心半意地跟着拨动琴弦,音符歪七扭八,Keith只是轻笑了一声。“食指再往下一点,”他说,“像这样。”

“希望五十岁以前我能学会Piano Man。”他懒洋洋道。

“当然可以,你乐感很好。”

Shiro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对方按着和弦,示意他拨出音符,“每次轮到你开车,你都跟唱史帝薇尼克斯,”Keith漫不经心笑道,好像注意所有这些对他而言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还有做饭的时候……”

他有些脸热,不止如此,更多情绪蠢蠢欲动,Keith的身体结实而温暖,老歌旋律跃出指下,他听见对方声音中自得的笑意:“这不是弹出来了,old timer。”

这样多的感情要压缩进小小一颗心脏之中,无怪乎人会因此感到痛苦。仰起脸亲吻对方颌尖时,他已经难以承受,Keith发出近乎呻吟的喘息,突然将Shiro拦腰往上抱,使得年长者几乎坐在他腿上。随后,两根手指滑进来,Shiro怀里还抱着吉他,以这个姿势别扭地岔开腿。“Keith……”“接着弹啊,”对方吻他的肩膀,另一手仍牢牢搂着他的腰,“C和弦。”

Shiro的手在抖,被比自己年轻的男生弄成这样让他十分羞耻,几个音符勉强蹦了出来,曲不成调。Keith啧了声,吻落在后背:你自己总说要耐心……

他的穴一夹一夹吸Keith的手指,对方倒也干脆,不再逗弄更多,将那把颇为珍爱的乐器丢到一边,拉Shiro向后吞进自己的阴茎。这个体位他们都不太好动作,Keith搂着他的腰,从腿间爱抚至腹部、乳头,似乎只是享受自己的鸡巴被Shiro紧紧裹吸住的感觉。年长者小腹一阵阵软酥,恍惚中恋人的性器在体内越陷越深,碾住内壁最甜蜜一处。他硬挺抵住小腹的阴茎难耐漏出几滴,被Keith用拇指捻去,指尖轻轻抠挖湿黏马眼,Shiro呜咽着抖腰、感觉仿佛后穴也在被这般下流亵玩一样,对方轻轻捏挤那小口,通红的龟头顶端溢出晶莹一珠。他将手伸上来,Shiro用舌头舔吮,尝到体液的咸苦味。

他们搂抱着倒在满床阴影里,隔绝声音与眼睛,这里无比安全。忘记了过程中谁先说爱,高潮如从深暗水底浮出、终于得到第一口新鲜空气,他想要喊叫却一时发不出声响,内里痉挛颤抖,Keith颤声叫着,在他身体里又一次射精了,Shiro两腿还勾在对方腰上,喘息着伸手给他把湿透的额发捋到耳朵后面。

Keith晃晃脑袋,压下来埋进他颈窝,Shiro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就是对方撒娇的方式。看惯了他表现像个酷男孩,鲜少袒露情绪与心事,Shiro擅长洞观人意,却唯独在此事感觉迟钝,像是头次发现一匹牙齿森森的狼、只愿意将肚腹与脖颈露给自己,他抱紧身上温热重量,忍不住内心翻涌爱意、扭头亲吻对方发顶。

“你现在好像不用听那个音频也能睡着了。”他说。

“嗯。”Keith先是赞同,过了会又说:“早就习惯了。”

又是这句话。Shiro闭着眼,想象那个驻足橱窗之外的孩子。“……刚分开那段时间,我每晚要听你的歌才能睡。”他坦白,“就是……那一首。”

耳侧的呼吸停了停:“是吗?”

“现在想想,”他说,胸口传来与自己频率略微不同的心跳,“从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十六岁Shiro站在舞台之下,音响有如黑色巨岩,而人群是无尽的远洋,映照镁光灯投下的绚烂星光,十年后的他明白世界比它所表现出得要更复杂又更浅薄,关乎某一举动、某句话、某个人,制造神明的人被信徒所指,操纵舆论者悉数钱财,每个人都活在千万个故事里面,最难最难、是承认自己仍旧在那舞台下,为自己相信的和热爱的而抬起头去。

但Shiro确实曾目睹一个小小奇迹,一首歌……那样巨大、克制、沉默的爱从身际呼啸而过,从千万人的热浪之上、掠过所有他们曾共同走过的路。他想,也许他们注定要回到彼此身旁。

黑暗中,Keith抱紧他。

 

 

腻到傍晚,Shiro实在看不过两天来颓废姿态,半哄半劝拽另一人穿好衣服,刚走上被薄暮笼罩的古城小道就被热出一身汗。有轨电车笨重而缓慢地爬过石板路,他们坐了一程到市中心去看天文钟,那里早有大批游客环绕,遮阳草帽与相机形成奶油色与铁灰的斑块,在色彩斑斓的帆布凉棚下突兀地断裂。

等了会报时,Keith明显觉得没意思,手插在口袋里四处看,Shiro就拉他去纪念品店躲躲太阳。他们正凑在一起查看一个能眨眼的鼹鼠发条玩具,听到外面传来骚动,大钟敲响,凉棚下吃饭的人们都像追逐的向日葵扭过头去张望。

Shiro趁机低头亲了对方嘴角,Keith惊讶地眨着眼睛,差点把无辜鼹鼠摔个稀巴烂。

他心中暗笑,转头自琳琅满目的冰箱贴里挑捡,最后选定两个,说给你的冰箱增加收藏。对方不置可否,但从旁边拿了条相当直男品味的彩绘丝巾,大概要等回去带给助理。新的一批游客再次聚集广场,两人决定找到哪家餐馆有空位就吃哪家,最后选定拐角其貌不扬小酒馆,大块脆皮烤猪肘、黑啤酒和酸菜,Shiro还斗胆点了一种黑乎乎的腰子馅饼,尝过后因古怪腥味不敢再碰,Keith倒吃得津津有味。

餐馆里在播魔力红,然后是Sting、Snopp dog和几个不认识的欧洲歌手,Shiro笑了句这歌单倒是兼容并包,下一首听到Keith之前一张专辑的主打,对方只扁了扁嘴,就又神色如常大嚼土豆泥和鸡蛋。

“所以你来之前和Romi她们呆在一起?”他问。

“对啊,”Shiro摇晃着靴杯里剩下的啤酒泡沫,“我都不知道她和Allura是亲戚。”

“有一次那位来录音室她才告诉我,”Keith挑挑眉,“想一想也挺合理的。”

“因为她们都是英国人?”

对方嗤笑。Shiro觉察出一点异样,没等发问,Keith叹了口气。“她其实知道,”对方说道,“……还有Acxa。”

多年来两人出双入对那些绯闻与照片,他自我说服Keith要选择谁不由自己关心。“知道什么?”

“我像个傻子一样迷恋你呗。”Keith硬邦邦地说,为掩盖表情般又低头咔嗤咬起酸黄瓜。他顿时有些难过:“别这么说。”

Keith从餐桌对面瞥他一眼,不知怎的,好像刚刚咽下的啤酒从喉咙灼烧到胃袋,Shiro突然忍不住想笑:“天啊……”

“怎么?”

他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但老实承认:“我以为你们在一起过。”

Keith也笑了,似乎觉得这个想法十分可乐。“不是说了那都是公关,”他满不在乎道,忽地凝眉,“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

Shiro想起助理告诉自己的一些话,像根穿入手指、无形而钝痛的小刺。窗子旁坐着一对情侣,头挨头分享香草软糖圣代,他转脸望着他们。“不管你怎么选,”他自己都没料到这话听上去如此刺耳,“我不会干涉……”

“好了,”Keith垂下眼帘,“我明白。”

因为他总是把最大限度的耐心给他,对于Shiro他总能理解,总是接受,说“我习惯了”——是否装作不想要就可以永不露出破绽,仿佛一切从未发生?Shiro才是那个傻瓜,认为所有的目光与注意理所应当。

走回广场的一路他们都没有交谈,Shiro到路边推车买了蛋筒冰激凌,一人一边靠在雕花拱廊的阴影下吃。砖石仍带着白日的余温,气味如泥土和麦田。一个孩子抱着鼹鼠玩偶,盯着Shiro手里的冷饮瞧,他抱歉地笑笑,抬头发现Keith正望着自己。

“你现在的合约……签的是多久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Keith蹙起眉毛,双眼在光下如未琢的原石。

“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

对方哼笑,说以前老板和我闹得很不愉快。Shiro有所耳闻,但以为不过同往常一样仅是性格不合。然而Keith说:

“因为我差点把他揍了。”

他目瞪口呆。

“你什么?”

“就在几年前要续约的那段时间……那时候我跟他说我不想干了。”Keith平静地说,“他找我谈话,扯了一堆未来档期安排、经营数据那类的东西。我还是坚持,他就问是不是因为你。”

血一下子冲上耳朵。“你是怎么和他……”

对方淡淡笑了,看起来苦涩而刺眼。“就算我说不是,”Keith说,“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Shiro无言以对。

“他说不可能再把你调回来,我当然知道,但我当时太生气,就和他吵起来了……他说,他最后说你为带我放弃了两年的提成,”年轻人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强自压抑,“你从来没讲过。”

Shiro想抱抱他,然而下意识里种种顾虑像无数丝线拉扯,他被吓了一跳——他爱了他这么多年,此刻竟不能走上前去。“你不要……在意那些,”他说,“对我来说都值得。”

“真的吗?”对方眼神陡然变得严厉,然而眼圈发红,“Iverson说如果要在我和你之间选一个,那答案显而易见。因为成功可以复制,而你……你总是能做到。”

钟声响起了。

可我要证明即使只靠自己也能走下去。 Keith隐忍着什么般说,但Shiro意识到那并非怒火或不甘,人们总是想要抓住不放,因为错过了就会失去,如同水或砂石从指缝流出,他想起Keith每一次离开前看向自己的那些表情,想起多年以前两人相对而立,阴影中Keith脸上的泪水仿佛迟钝而来的幻痛。无论多么不舍,Shiro做了与他后来相同的决定……他放他走。

远处广场传来乐声,巴赫与单簧管,星座自白昼蒸腾的余热中浮现。好像有人对着他们这边窃窃私语,Shiro不太想这时候被发现,示意对方戴回墨镜。“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离开公司?”他低声问。

Keith一哂,过了会才说:“我可是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他说着来抓他的手,Shiro下意识僵住,但被凶巴巴瞪了一眼,炙热、细长的手指不容拒绝滑入指缝,Keith牵着他往广场走去。Shiro慢上两步,心乱如麻,却摸到对方指腹上坚硬的茧,多年体力活、苦练乐器,Keith的手粗糙到不像一个被镜头瞩目、穿着价值不菲衣装拿着价值不菲代言的公众人物,“你知道老板说的不对,”Shiro柔声说,“只凭我或其他人不可能轻易达到这个成就。”

“别光说好听话。”Keith嘟哝道。

“这是事实。”

“所以你才一直忍受我?”

“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皱眉道,Keith停下脚步,但没有放开他的手。Shiro气极反笑:“你就这么不确定我的想法?”

“我当然不确定,”墨镜遮住他大半神情,但掌心的手指微微颤抖,“我从来就没有确定过!”

Shiro凝视对方片刻,干脆甩开他的手,转身大步走向广场一端的人群。布拉格的夜晚被音乐占据,五十步之内能从门德尔松听到魔笛再到Taylor Swift。Shiro瞄准一个观众甚少、抱着木吉他懒散弹唱的青年,在演奏间隙走上去交涉,很快从男人手中抱过吉他,瞥了眼跟着跑来的Keith。对方明显一头雾水,但大概不想招致注意而没有吭声。Shiro低头依记忆粗略调了下音, 老天啊,他有多久没这样犯过傻?

这一首,在门德尔松莫扎特和乡村乐环绕中响起的这一首他们都无比熟悉,但Shiro其实从没自己唱过,歌词乐音听起来陌生好似克林贡语,他让视线保持在观众里唯一重要的人,硬撑住难为情而嗓音紧绷。

想象一下,站在无数目光中已经如此困难,为了某个人而唱……Shiro不知道要多么大的一颗心脏才能做到,他自己光是发出声音已如吞落火石、从喉咙到双眼都滚烫酸涩。多少次对方立于舞台之上,而这一次他们位置互换,Keith是人群里一个定点,星星们,他们燃烧太快或太剧烈、飞行并划破云端。但被一颗星星注视也是一场漫长坠落,被这光亮火焰保护,而非烧灼。

听众本来也不多,余下的稀稀落落鼓掌,他和年轻歌手握手,递过约好的钱数,对方友好塞给他一张自贩专辑,说祝你好运!他笑了,说你也是。Keith已经迎上来,毫不掩饰看外星人般惊悚神情。

“我可能没什么天赋,”Shiro望着他,“但Piano man还是弹得出来的。”

年轻人涨红脸捣他肩膀:“你可有够混蛋!”……他半开玩笑般搂住对方,嘴唇拂过发烫耳朵:“我是你粉丝嘛。”

 

 

大堂的男侍远远朝着他们招呼,Shiro一直怀疑他早就认出了Keith,只是没有揭穿,他也挥挥手,结果被身边急脾气不由分说拽走了。Keith主动提出要回酒店——摆明了什么心思。

Shiro本来还想绕路去买点烟囱面包卷,觉得他一定爱吃,但对方明显认为这码事优先权高于甜点。所幸大楼里没遇到无辜旅客,不然他俩满脸通红拉拉扯扯的模样肯定要被视作有伤风化,两人在电梯轿厢已然亲得难分难舍,Keith的墨镜挡到他们鼻子中间,Shiro笑着摘下来挂在自己领口,对方边哼哼边咬了他下巴一下。到达房间所在楼层,开门却是一对背包客热火朝天交谈,看到他俩这样一愣,Keith理都没理,拉着他匆匆沿走廊离开。“早知道该戴着墨镜了。”Shiro说。

“管那么多干嘛?”对方不耐烦道,在他掏门卡时从后面抱上来,柔软嘴唇吸吮后颈,一只手已经摸进他裤子去了。本来Shiro的义肢做精细活就麻烦,这么一弄差点丢掉钥匙,声音有点发颤说等一下。

对方虽然在性事上一向积极,倒也没像现在这么急色过。门刚打开Shiro就被推进黑漆漆的房间、按在门板上激烈接吻,Keith娴熟探进他一边口袋,从零碎中掏出护手的小瓶甘油。新风空调还没打开,屋内闷热、散发潮味,Keith扒掉他的长裤以后只是拉开自己拉链、掏出硬勃的阳具让他转身,以涂满油膏的手指略微润滑就顶了进来。

小瓶子掉在地毯上。Shiro忍住呻吟,好在之前对方已经让他适应尺寸很多次,现下倒是不怎么痛,每寸推入感觉却清晰到近乎淫荡,他里面真的完完全全变成Keith的。他被这羞耻念头一激,忍不住小穴咬紧,Keith嗯了一声,更用力搂住他的腰,吻着后颈的声音都糖蜜般含糊:“宝贝……”

他说着晃动臀部抽送,Shiro夹在情人柔软紧贴的身体和冷硬房门之间,下面碰都没碰就立了起来、一晃一晃滴出前液。他脸颊滚烫,下意识不敢发出太多声音,但Keith依旧什么都不在乎,热烈煽情地吻过他肩颈裸露在外的皮肤,交合处发出湿黏声响、好像年长者的肉穴也成了吮吸阴茎的小嘴。Shiro受不住,额头贴在门板上、近乎抽噎地让他不要肏这么深。结果腰间一只胳臂锢入更紧,另只手滑上来揪住乳钉一拧,Shiro始料未及,与其说差点高潮,更像是乳头被酥麻热流充斥、热感直直滑入鼠蹊,小腹酸胀又觉尚不满足,只想被更多操干里面最深那点,被玩到两腿软颤屁股含不住浓热精液。

好像是有把淫乱遐念老实吐露出声,说要操我到射,臀部本就被撞得麻胀,突然又挨了狠狠一掴,他痛得眼前发白大腿紧绷,内壁被反复亵弄一点到黏膜都吸缩痉挛,合用的飞机杯般暖热甜蜜绞紧好友的鸡巴。Shiro意识空了两秒,而后感到对方在体内射精,流入痉挛甬道,他的阴茎已经软下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射的,腿间黏答答,或许还弄到门和地板上。

余韵中暂时失力,他保持当前姿势,默默支撑Keith伏在后背的重量。对方像动物世界里那些抱紧母兽不放的幼崽热乎乎扒在背上,不过鉴于他身体一部分仍插在Shiro体内,这个比喻还是不讲为妙。

当下情景算不上最舒服事后,但Shiro心情相当愉快,一直等到Keith吸了吸鼻子稍稍松开怀抱。他转过身,在渐渐明亮的黑暗里看见对方毫无保留的专注神情,仿佛用了太久去装作不想要,却在某个时刻不慎流露真心,Shiro干涩地吞咽,轻声说:来亲我。

Keith立刻贴了上来,嘴唇发颤但舌头湿热渴求,本来只是搂住年长者腰背,亲着亲着又摸到大腿,捞起一边挂在自己腰上,摸索见股缝刚被操得湿软那处,开始扶着下面往里弄。他还没勃起不好插入,Shiro也不舒服,但没有阻止,喘息着调整角度任他来。勉强填入湿黏甬道,Keith又抱住下身使劲一提,让Shiro以这淫秽姿势钉在自己阴茎。“喂!”他紧张又性欲勃发,面红耳赤被抱到两人欢爱过无数次的大床,压入沁凉枕被,感到对方阴茎密密含在体内。

“还要吗……”他亲着Keith鼻尖说道,腿已经勾到对方臀后去了,足趾帮着一点点蹬掉碍事的长裤。Keith解开他衬衫扣子,嘴唇磕碰找到一粒乳头,舌头拨弄几下后嘬住吮吸,这两天他很爱关照Shiro的胸乳,玩得那里鼓胀发痒,揉个几下深色柔软的乳头就可怜瑟缩在闪烁珠石之间,Keith舔湿了挺立的奶尖,又转而往胸口乳肉吮出浅浅吻痕。Shiro手指尽插入对方发间,被性器精水和亲吻填得好满,Keith趴在他身上,沙哑地笑说你比我硬得还快。

“我爱你。”他却忍不住呻吟,对方怔了怔,投入他急切伸开的手臂。一刻不分开的交合简直如同野兽,Shiro有点迷上被填住一肚子爱液的出离感觉,拱起腰部、在情人的阴茎上缩紧小穴雌性高潮,身体因情潮滚烫、被抓咬出不少暧昧痕迹。Keith还让他骑自己的舌头,嘴巴舔吮松弛漏精的肉穴,将那里疼爱得湿润肿胀。下一次告白掩入唇舌交缠之中,Keith没有说什么,但颤抖地喘息着深深要他,Shiro敏感得脚尖抽搐,后穴快感激烈而绵延,以为将要结束又被顶弄到头皮发麻。终于被用手打出来喷到两人肚皮,Keith还没射,大概也弄得累了,维持插入的体位伏在他身上,Shiro未完全从高潮中回神,被轻柔抚摸身侧。床边手机震响,黑暗里投射柔和光束,他扭头在模糊视线中看了眼,又对上对方猫一样缩小的瞳仁。

“有短讯,”Shiro摸摸他的脸,“要回吗,是工作的事?”

Keith摇头:“她们又来打听……”

事至如此,Shiro倒也不很意外。“Acxa是怎么知道的?”他好奇道,Keith耸耸肩,好像有些别扭:

“就是以前一起拍那部傻电影。”

Shiro疑惑又莫名好笑,“那都多久以前了。”

“对啊,”Keith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反正后来我们偶尔会聊到……但我没有说很多。”

“没事,圈里也不是没有我们这种,”他宽慰,“现在只是为了谨慎一点。”

“……酒店就是她逼我订的,”对方嘟哝,搂着他起来坐到自己腿上,Shiro将义肢勾到那结实脊背后,顺着肌肉的线条抚下去,“我本来不想在这呆那么久,但她说……你会来。”

Keith的身体在怀里消瘦而温暖,Shiro晃动屁股骑着身下硬勃的性器,彷如紧贴着彼此燃烧。

对方吻他的下颌,突然说:之前你以为我和别人在交往,还来跟我睡。

Shiro脸颊发烫,争辩道那又不是同一个时段。Keith往上缓缓顶撞,垂落的乌发骚动二人脖颈,他想了想,轻声说:“那时候我是觉得,你压力太大的话,找我发泄也没关系……”

对方抬眼看他:“只是这样?”

Shiro慢慢点头,“……其实也不全是,”他接着说,“我很想和你在一起。”

一颗星离他这样近,所有的光与热、磨琢的痕迹与焦裂的缝隙。 我也是。 他说。 别再让我放手。 他说。需要更多耐心才能听到那坚硬外壳之下的一点回声,Keith挨着他的侧脸,Shiro永远、永远渴望那种热度。 我从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对方 沙哑、颤抖的声音涌入耳鼓,他如沉水底、只与海噪为伴。修长双腿藤蔓般交缠,他要融化在温柔而骚动的性爱之中。里面那样渴,迫使他主动开口:“再顶一顶那里……”

“什么?”

Shiro眼睛都发热了,干脆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小腹。 求你。 他软声恳求。Keith的手指按住那使劲揉进去,尿意般的酸胀感令他失声叫喊,对方推他倒下,突然挺腰顶到个特别深、近乎羞耻的地方。“这里要吗?”Keith哑声问,指头在小腹那处转圈,好像再使劲一点就能摸到肚皮下阴茎抽送的形状。Shiro快要疯掉,说不出对还是不对、舒服还是不舒服,声音几近成了淫叫,被干得腰都软了,乳头晶亮红肿,挺在对方细长的指间。迷糊中听到对方小声说宝贝我想射到你里面,他胡乱点头,多次高潮的身体不能控制地滑向峰顶,被灌入浓热精液的同时、在恋人怀中蜷起双腿去了。

 

TBC

Chapter Text

睡醒起来无事,两人都对脸书上户外广告起兴趣,于是跑去郊野玩滑翔伞。Keith几次想甩掉教练自己溜走都被揪了回去,Shiro则玩笑你总不想整个假期躺在市立医院吧,又用口型说以后比谁飞得快。这回对方欣然接受挑战。趁同伴洗澡或去卫生间空档,Shiro会抓紧一切碎片时间处理工作,谁碰上公关危机,谁的宣发盖过竞争对手一筹,谁的代言费要谈多3个点,Keith其实不介意他闲中偷忙,不过Shiro记得许多年前血泪教训,坐在咖啡厅遮阳伞下看了不知多久手机后,一抬头发现前任男友不知所踪,桌上只剩三大只拿铁空杯。

他不想要也这样对待Keith,尽管内心深处,他明白对方是唯一不会走开的那个人。他们一下午一下午地坐在浮满尘土的阳光中,眯着眼睛啜饮苹果汽酒,让人群和时间从身边流过,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Keith的皮肤被晒成浅浅的金棕色,他有时忍不住亲吻对方肩膀上淡红的雀斑,抚摸过赤裸背脊时感到情人猫一般因快感震颤。

两人去吃烟囱面包卷,Keith咬得太大口,奶油酱从另一头漏出来精准扣在他关键部位。他们听了所有的贝多芬,所有的阿姆斯特朗,小红莓乐队,贾斯丁比伯,史酷比狗,爵士乐,朋克乐,R&B,四步舞曲。问Keith他最喜欢哪一首,他说是昨天傍晚,那位上了年纪的女士边拉手风琴边唱一首谁也不知道名字的俄语小调。唱片店里老板明显痛宰游客,Shiro用翻译软件磕磕绊绊和对方讨价还价,最后成功入手所中意的史帝薇尼克斯黑胶,Keith和门口小猫交上朋友,抓挠小家伙毛茸茸下巴,Shiro也弯腰去逗猫咪撒娇,老板在柜台里没好气大声说“猫不卖!”

“有空我想给Kosmo修个大点的狗屋。”Keith说,给他看母亲发来的照片,狗儿从海中英勇搭救溺水儿童,小孩骑在它背上不知是在笑还是尖叫,旁边父母一脸惊悚,狗狗乐得满屏牙齿。Shiro说其实你们可以买座大点的房子,大家住着都宽敞。

“嗯,我跟老妈说过,但她嫌离酒馆太远麻烦,”Keith趴在枕头上说,“而且屋子大了需要打理,她一个人住,我也没法总在身边帮忙。”

那侧脸被蛛网般轻柔的光线笼罩,他和母亲、或许还有那座小城里所有人一样,物质、旅行和时间不能改变海洋的本性,在同一个地方静止那么多年,突然被推入花花世界,泼洒目光与人声,Keith会情愿走向哪一条路?Shiro不太想得出答案。

双脚离开地面,他们朝山坡下斜飞而去,风鼓满山谷与伞衣,橘红的夕阳从背后投射出两朵形状怪异的云。笑声自手臂一侧传来,对方回过头看他,笑容兴奋而好胜,以一种令人提心吊胆的方式拉拽操纵绳加速。Shiro只能在头盔里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巨大风声,翠绿的草丘如宝石曲面,热空气温柔将他们托起、飞向天际线上蒸腾的夜雾。

Shiro犯了点险抢到对方前面,大声说跟紧了!飞行的失重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是滑过脸侧的热气、依仗本能将身体交给风——明明勉强初学,撞入疾风的感觉却无比熟悉。和Keith聊起来,对方说是啊,简直像飞过百万次了一样!他调侃也许上辈子我们都做过空中飞人。这就成了两人之间的笑话。

社交平台上,不可避免刷到摇滚歌星在欧洲游玩的路透照,镜头集中在Keith一人,照片里对方看上去比实际矮了点,穿得像个大学生。自然,Shiro的身影几乎出现在每张后景,映像模糊且被热狗摊招牌或吃热狗的中年游客遮住,他暗自侥幸没人注意,但很快收到Keith助理连番轰炸: 你和Keith一起在布拉格吗?你们怎么都没和我说过?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买可爱鼹鼠毛绒玩具了吗?

Shiro将圆滚滚鼹鼠抱枕拍给她看,说给她堂姐那对也带了纪念品。 哦,才不需要! 那边义愤填膺发来。 他俩眼里除了彼此连眼药水都塞不进去,恶心死了,为了我的眼睛罚他们没礼物。

听起来进展挺顺利的。

只希望那小子不要伤她的心,哼哼。

尽管就实际状况来说,反过来还更可能些,但Shiro仍旧表示赞同。

他以为对方会问他俩的事,然而没有,两人聊了一阵,话题不可避免转向吐槽工作,哪个白痴已婚男出去偷吃被拍,歌手在直播里和粉丝骂架,大明星爱摆架子天天呼来喝去团队员工,代言品牌的对接人发个提案都能发错邮箱。他边安慰边从小冰箱拿水喝,Keith在小沙发的茶几上努力摆弄电脑,录入写好的曲谱。对方用不来那些编辑软件,这么多年还是习惯纸笔,Shiro将冰矿泉水瓶贴到他额头,得来小动物般一激灵。

整日下雨,他说干脆在酒店吃好了,Keith一如既往没有异议,估计还满心扑在工作上面。 Keith怎么样?他不能把自己晒太黑,回头要拍MV的。 助理那边发来。

他偷偷打量自己衣着随意(四角裤和T恤)、侧脸严肃而俊美(“这破快捷键根本不管用!”)的情人。

他挺好的。 Shiro回道。

晚上他给Keith挑了件好衬衫,感觉有点像以前演出前夜给对方试衣服,那时Keith还没有自己的舞台衣柜,就跑去公司仓库一件件找适合的尺码,Shiro负责拍照后发给导演和舞指。他帮对方整理发型,发觉年轻人盯着自己看,于是顺口说:“你发质很好,之后让造型师给你再修剪一下吧。”

“不要,”对方皱眉,“别动我头发。”

Shiro无奈。结果到最后也没敢对那头乱发动手,只在上台前撒了一些闪粉,那星与雾流动的黑云中苍白脸孔侧过来,竟然冲他一笑。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我不紧张,”他说,“我知道你能做好。”

Keith看着他,背身一步步踩上楼梯,怀里抱着吉他,“那就看好了。”这颗星星挑挑眉,转身走去。

面前人正扭头对粉丝微笑,对方同是餐厅食客,很有礼貌地过来问能不能要个签名,Keith放下正在细细分解的那副柠檬鲈鱼,询问过名字后在一顶鸭舌帽檐唰唰落笔。他对粉丝算是有求必应,但互动时脸色都不怎么样,因此被笑心高气傲很多年,Shiro知道他只是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罢了。送走粉丝,Keith将那盘鱼推回给他,接着吃自己的牛排。

“我定了后天早上的机票。”Shiro没有吃,只是拨弄叉子,对方头也不抬:“我去送你吧。”

他回绝了,Keith也没有坚持。刀叉零丁碰撞,Shiro望着对面,喉咙干涩,便将杯里白葡萄酒一饮而尽。夏夜的星座在大气上惺忪地眨着眼睛,一瞬投身火焰。

“你要回纽约?”Keith问道。

“旧金山,”他说,“然后是慕尼黑……绕上大半个地球。”合同要签,团队要接洽,会议要参加。“老一套。”Keith说。

“老一套。”他赞同,将盘子里的鱼和芦笋分过去些。对方任他叉走拖出血水的牛肉,垂眸看着半空的瓷盘。Shiro不知道他是否在回避视线。他们说起公寓里的植物,新听来的八卦,一起看的和还没有一起看过的电影,聊得太多,以至于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语,捡去所有五颜六色的奇异石子,看见其下不过是被冲刷数年、黯淡崎岖的河床,他问不出真正重要的问题,转念一想又有什么所谓,这样多年如此冲刷而过,再往后也仅仅从不同的支路回返,坐在餐厅或走进电梯。在这个拥挤旅馆、滂沱大雨围绕的位置上,预见到还未被写入备忘的一切可能。他想说,这就足够了吗?但他们又不在一个人类变成僵尸、或者青少年操纵摩天大厦那么高的机器人飞入宇宙的世界。Shiro在片场见过被大牌制片人逼着窝在监视器旁边跟拍边改剧本的编剧,和导演同样眼窝深陷面色无光,带着褐色污渍的空咖啡纸杯里满是烟头。造梦的工厂建筑在无数个这样的空纸杯之上,你会惊奇于它们的连接漏洞百出,又那样坚固。“你呢,”他说,“你接下来去哪?”

“不知道。”一颗水珠大小的停顿,“大概是南方?我还没怎么去过。”

“不回家?”

对方提杯喝酒:“我还有时间。”

那天晚上Keith对他异常温柔,让年长者半边身体压在自己身上,从后细细抚摸,大腿到胸口,捻住一颗乳珠玩弄,他要Shiro的时候贴心往腰下垫了个枕头,又调侃他喘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年纪大了吃不消。Shiro从善如流说是啊,你得对我温柔一点。于是从抽插时舌尖勾缠的吻开始,又换到趴在枕头里、撅起臀部让恋人手指深陷腰际的软肉之中,身体情潮红热地被深深索取。漫长愉悦的性爱让他疲惫又满足,等Keith拿水来时,半开玩笑说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给你穿点不一样的……

Keith正俯下身,闻言愣了一下,Shiro趁机从他手里的瓶子喝水:“上次那一套,你不是很喜欢吗?网站上还有其他很多款式。”

“喔,”对方似乎才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的床垫上,灌了几大口下去,“那个啊……”水珠滑下蜜色的喉结,真不让人消停。

“换别的也行,你来选。”

Keith皱皱鼻子,怪不好意思的样子:“我……都可以。”好像又想了想,别扭加上“是你穿的都喜欢”。

Shiro笑了:“你也太宽容了。”

“我说真的!”这次他别过脸去,但耳朵红了,“上次我是没有想到……就,就没控制住。”

“那很好啊,”Shiro坦然说,“你都可以和我说的。“

他认为对方只是羞于在言辞上表达欲求,然而Keith又喝了口水,耸耸肩,说:“……你平常上班穿的那几套就不错。”

这喜好太普通,反倒有点不寻常。Shiro工作时不过和其他人一样,西装衬衫,为显得亲和不打领带,为表现正式饰以精巧袖扣,那些资权在握的“大玩家”们都吃这一套。但老实说,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

他暗自奇怪,Keith的脚趾碰到身体一侧,接着顺髋部蹭上去,故意以足弓摩过他赤裸的阴茎。Shiro咳了一声,脸红了,被弄了会后前面流出液体,沾到对方白皙瘦长的脚面。他捧起那裸足在小趾一吻,Keith笑起来,声音里满是喜爱。

他低下头,近到碎发和呼吸拂在胸口,随后是脖颈,脸庞。Keith轻柔亲他眼睛,手下却已经拉着Shiro的腿缠到自己腰上。“我喜欢你那个样子,”Shiro在吻中迟钝两秒,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那么……认真,聪明,又自信,我喜欢你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的样子,老天,你那些假正经的衬衫,你该看看自己穿它们的样子。”

他挺进Shiro的身体,又硬又烫,湿黏黏顶到里面,Shiro仍旧为自己能如此顺畅地接受这根大老二惊奇不已,他低头去看两人肚腹以下连接的地方,阴囊撞在Keith的性器上面,肉红根部沾着水光抽送。Keith突然抬起他的臀,掰开两腿往耳边压去,Shiro惊叫一声,但听起来也像噙着情欲的呻吟,眼睁睁看着交合的下体欺过来,Keith的鸡巴撑饱柔软穴口,那里红肿饱满,受过太多侵犯疼爱、几乎也成了能不停感受隐秘快感的性器官。

绵长性爱吃尽力气,但可能因为又要分别,Keith格外黏人,缠着他不停索要。他没提出让Shiro留下或是更多要求,亲吻却酒心糖果般甜蜜而沉醉,啾啾吻在乳晕外一小圈,Shiro已经决定下次要换上一枚,或许俗气一点、小小心形,希望能给对方个惊喜。对方在自后顶弄时咬着他耳朵说有时候透过衬衫,能看到里面的……你真的不知道?

Shiro本想说有谁会在意,但想到对方以那样的目光秘密、渴望地看了自己那么多年,实在令人头脑眩晕。习惯了站在幕后,以目光追逐焦点与声名,这样的工作不需要被注意,他也善于此道。在光与风的声浪之中,有人回过头来,寻找他,望向他。多么、多么愚蠢,多么大胆又无所畏惧,在这样的地方,谁会敢献出毫无依凭的一颗心呢……

摄像镜头里,他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脸正兴奋大笑,从蔚蓝天际与金绿的草丘一晃而过、定焦在不远处被头盔护具五花大绑的模糊身影上。镜头后自己大声说看那边的云,像海豚!对方依言转头,几秒后高声说明明像霸王龙。他把视频传给Keith,对话框上小点闪烁片刻,那边说: 明明就像霸王龙。

海豚。

你真幼稚。

他回了个海豚表情。对方回: 我不喜欢海豚,他们叫声好像大老鼠。

写字楼里冷气开得太足,他刚刚同一堆人握过手,掌心汗黏,坐在出租里发热又发冷。短短几十分钟已经涌入无数未接来信,Shiro按照优先项一一回复,路上又堵车,司机开窗用法语和路人对呛。他听得心烦,因为看手机太久有些晕车,就靠在座位看云丛的阴影绕过喷水池上雄鹰雕塑。

艺人在本地拍片,他来探班顺便见几个投资商,还被邀请去俱乐部看脱衣舞,第二天又被拽到画廊看了三小时先锋艺术,费了一番功夫才谈下合同。投资人几杯红酒就絮絮叨叨,大着舌头用夹杂外语词的破落英文说我的朋友,世界不属于聪明人,勤奋的人,或者国王和艺术家,你知道世界属于谁?

Shiro没有兴趣,还是问了。

对方扯出几张纸钞塞进女郎猩红如血的内衣。“真理。”他笃定地说。

 

 

坐在车中,他看见一对老夫妇手拉着手走下地铁口,突然想起多年前在公路某处偶遇的那个老者,来自哪或去向何方都像是直线两端无尽的留白,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吧。电台里断续英语新闻,熟悉的名字,曾经一同工作的艺人,得病,得奖,与伴侣分手,进军服装行业。司机调了台,换成流行歌曲,Shiro想让对方调回去,但语言不通只得作罢。

还没付车费,已经看到屏幕上令人头疼未接来电。对话框里躺着: 你最好解释一下这个,小子。

他很烦对方这么叫自己,点开发来的网页链接,赫然是某中流网媒娱乐版: 摇滚明星疑似出柜?国外度假同神秘人甜蜜约会。 标题就这么没水平。他耐着性子读了一遍,发现前面虽然写着神秘人后面又把自己职业年龄尊姓大名扒得清清楚楚,往下拉就是两人在酒店餐厅相对而坐的照片,画面因远焦模糊,自己在笑而对方没有。再往下还有广场上手牵手、吃甜品他给对方擦嘴什么的,这次拍得清晰无虞,他瞪着屏幕想老天自己头发该剪了。

老实打回电话,Shiro说:“……就是看到的这样。”

“你疯了吧,”那边毫不客气,“干这行这么多年,我以为你能放聪明点,起码先联系过公关再到外面显摆。“

“这和别人又没关系。”他冷冷道,一不小心付给司机太多小费。 如果会让媒体曝光那小子搞同志淫趴那就有关系! 对面吼道。

这下他也火了,声音一个高过一个,最后老板撂下一句你自己赶紧解决就挂了电话。Shiro回到酒店房间重重坐在床上,怒火已经渐渐消退,第一个念头竟还是给公关团队去电。他干脆设了闹钟,简单洗漱后倒头就睡,凌晨4点因头疼醒来。手机再次被塞满,他们说天啊你在和那家伙谈恋爱?他们说看你们认识这么久就知道不简单!他们说你们认识这么久怎么一点端倪没有?他们说Keith Kogane居然是酷儿?是双性恋?是非二元人士?他们说祝贺你亲爱的,孩子想好起什么名字了吗。他们说赶紧看看社交网络怎么传你俩的,什么Keith靠睡上位火了以后你又来死缠烂打,这堆烂人!他们说老大你认真的吗Keith Kogane你认真的吗那个混蛋???

你还好吗?

你在哪,还在马赛?

下面是一条视频,点开后触目成片冰蓝与银白,洋面上漂浮远近雪岛与碎冰,水波如灰蓝的曲镜映亮冰川,云层因围绕朔日而灰败,然而太阳再度溢出,倏忽间苍云如洗、雪与冰的世界闪闪发亮。他看了那冰河、海洋与晴日一会,问对方是在哪里。

离开前Keith甚至比他起得还早,说好了只送到楼下,两人一起默默等叫的出租车来。Keith开口道:“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路上,去演出,还是什么。天下着大雪,车前面突然能看到……”

“鹿。”他说。他记起来了。

转过头去,对方也微笑着看过来。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是啊。”

他本来想握住对方的肩膀,但最终化为半个拥抱。Keith的呼吸拂在脸侧,仿若海雾湿润的水汽,出租车停靠在路肩,他放开他。

这一个Keith在万里之外,或许刚刚开始或结束一段旅行,“不管你做什么选择,”那时Shiro对他说,“我希望你也是为了自己。”回想起来,Keith的神色格外轻松。 我们曼哈顿见。 对方说道,却不像是在告别。也许Shiro已经目睹了一切,经历了一切,与他共同走过却仍未能完全确知。社媒上他是金牌经纪人,不知睡过多少手下艺人签过多少大牌,独独对这个渔城名不见经传的男孩钟情。看啊,他他妈的可是和盖茨比齐名。

回到曼哈顿已是凌晨,他以为打不到车,但同事竟然提前发信问他要不要来接,考虑到对方八卦性格,他大概也能猜到真实目的。果然上了车就被一通盘问,金发女郎只穿了个睡衣敷着面膜蹬着家居鞋开玛莎拉蒂,他心想这要是被拍到了才需要公关吧!对方听过他极度简化的情史,唏嘘你们男同性恋不是只懂打炮吗何必这么用情至深。

Shiro提醒她这么宽马路少打双闪,又问和男友发展进度。对方冷酷道已经分了,拿了一大笔分手费,现在老娘要开创自己的美妆品牌做世上最好用的修容。

折腾一遭,走入老板办公室正好早上八点。对方看上去已经消气,带着点讥讽问他休假如何。两人皮笑肉不笑寒暄半晌,话题不可避免转向本次桃色舆论,Shiro联系过公关团队,压下一些太出格的传闻和言论,网上其实也有祝福声音,还有的大骂要砸了Keith的唱片。Shiro知道对方对自己这次的处理并不满意,但大约考虑到其他才没有发作。“你有和Keith谈过吗?”Shiro问。

“和那小子有什么好谈的,”对方嗤道,“行了,我知道他聪明,有点才华,但不服管教的赛马永远成不了冠军,你和我都知道这个道理。”

Shiro向来是围栏后昂起头颅、供人当作奖牌吹嘘的那一方,因此保持沉默。“我们已经又在董事会谈过,小子,上面那帮人你也都熟。虽然你还年轻,但是是可塑之才,”对方说着递来雪茄,修剪整齐的指甲上残留烟渍,“世界属于你们这样的人。”

还有真理。他想。

 

 

Shiro用了二十分钟走出办公室,四分钟下楼,一分钟刷卡出大门。路人背着LV包或手拿地图,在这个炎炎夏日甘受灼烧。手机响了,他不带任何顾虑地接起来,是Keith的助理。

“你可算接电话了!”那边嚷嚷道,“我们之前在山区没信号,出来才看到你们那大新闻,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在没在一起?”

Shiro想了想,说:“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Allura在旁边,她也想和你说话。”

“等等吧,”Shiro果断道,“我得去做些事情。”

“什么事?”然后是明显离话筒稍远一些的大叫“Shirogane你最好别是要做什么蠢事我知道你那语气!”这反倒令他笑了出来,说放心,到时候再和你们说。挂断电话前,却戏弄心起,说:“或者也可能在新闻看到——”

按断那头大呼小叫,他拨通另一号码,长时间未接听,挂断再打。第三次终于碰上运气,另一头静电噪音沙沙作响:“Shiro?”

"你在哪?”他立刻问道。

“现在吗?比勒陀利亚,我刚到不久,之前在南极……”

“南极?“

“对,你收到我发的视频了吧。”

“嗯。”

“真不敢相信,”那面笑道,“世上还有这样的海!但这一次我没靠得太近,只是乘船绕了一圈,这边气候不好,信号也很差……”

“我想见你。”他说。

那边沉默几秒。“现在?”

“现在。”

“我查一下航班。”

他也打开售票软件,对方过了会失望地说近来似乎航班管制,飞美国的班机一天后才有,中途还有漫长转运。“那太久了。”Shiro说。

“必须是现在?”

“对。”

那边笑了,似乎十分惊奇:“出什么事了?”但Shiro只顾着计算里程。

“你那有趟三小时后飞内罗毕的班机,可以从那里转飞迪拜,”他对照时刻表迅速说道,“我现在直飞过去,大概半天时间。”

“好。”那边也没犹豫,很快挂了电话。

登机前,Shiro吞下快餐厅软塌塌薯条和顶多算迷你大小的巨无霸,飞机上有婴儿哭闹,异国旅行团以听不懂的语言高声谈笑,抱着电脑的白领可怜巴巴向空乘索要小瓶白兰地。Shiro随便播放油管上视频,突然间, 耳机里有人在杯盏相碰、交谈窃语后唱歌,唱海鸥,风车,牧羊的老人。普通到没趣的东西。他低头检查视频影像,低分辨率和糟糕收音之后,年轻而抱着木吉他的小城住民。

那些都是过去式。

其实之所以选择此处机场,也是为了方便。Shiro果然比对方早到,也没有行李,在林林总总免税店中逛了一大圈,最后终于选中合意物件,在预定到达时间前来到接机处。站了半小时,远远就听到尖叫喧嚷,身旁人都伸着头看然后举着手机拍摄,Shiro看着十几米外被围在一群热情粉丝中间的年轻巨星,也没太着急,仍像过去习惯的那样在一旁等候。身边有个比他还高一头的壮汉提着粉红包包拎着小外套,自来熟地杵杵他肩膀,嗓门大得像汽车爆胎:“你也陪女朋友?”

“没有。”Shiro看看他,笑了。对方了然:“男朋友?”

“呃……”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算是吧。”

男人点点头,十分了解的样子:“我和我女朋友超幸运,每次出去玩都能碰上明星,她可喜欢Keith Kogane了。真的很幸运,对吧?”

“确实。”Shiro同意。两人聊了一会,壮汉上下打量他,说:“你不会是那种,会送偶像奇怪东西的粉丝吧老兄?如果说错了我道歉,但以前我们有见过别人送月经杯,太吓人了。”

他保证自己不会。“所以你确实是Keith的粉丝?你为什么不过去要签名,看,我女朋友就排在他旁边,你过去还能一起拍个合照。”说着挥手大吼一声宝贝儿!人群里一个女生热情回应,随后举起手机和Keith自拍起来。

Shiro看得好笑,但过了会对方也眼尖发现他,投来熟悉的求助神情。Shiro决定是时候了,跟旁边壮汉说:“我先过去一下。”

对方颇爽朗地表示可以在这帮他拍照,说着还真举起手机,顺便给女友也来了几张:“Sasha,宝贝儿,看这边!“人们如密闭的星环拥簇和解离,而Shiro一步步走向那燃烧的银河系中心。他走向他。

当他在一群粉丝、摄像头、那人的目光包围中单膝跪地时,身后传来相当震惊的一句“啥?”

当他尽量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图后,身后传来更加震惊的一句“啥!”

当Keith回答以后,身后传来震彻天地的一句“啥!!!!!”

旁边的粉丝看起来同样震惊,还有点面熟。他们在掌声中向众人致谢,Shiro转向已经挤在一边满脸难以置信的高大男人,笑着解释了几句,随即和他友好握手,Keith则最后抱了抱他的女友,两人手牵着手迅速溜走了。来到烈日之下,对方的笑容大得几乎融化。“绕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他亲亲年轻人的手,那里有一颗细碎美丽的闪光。接下来我们去哪里?Keith问道。

他耸耸肩:去到处转转,或者……回家。

对方点点头,又眯起眼睛:“哪一个?”

“有你在的那个。”他说。

 

 

在非旅游季节来到这座渔城,能看到的只有灰暗颠簸的海面,被风撕扯、集聚的白亮云团与海鸥,镇上只有一间酒吧,三家超市,一座小学,曾经这里升起一颗新星,慕名而来的人们走过海岸与山丘,发现这地方没什么特别,风景不够美丽,也鲜有令人兴奋的事件或传说发生。从前海军在此驻港,据说在黑夜光亮的海面窥见海下被淹没的古老城市,但更没人在乎或核实过这样的离奇故事。

到现在,偶尔也有人在总是暴雨倾盆的小机场降落,踩水走去夜晚灯火通明的酒吧。那里有些拥挤和吵闹,酒的味道不错,炸鱼美妙至极。吧台后擦拭玻璃杯的老板娘说赶得不巧,假如我家另个孩子在这里,能给你调出相当好喝的鸡尾酒。 那么,现在他们去了哪里?

她只说一年几个季节,孩子们外出远游。这是家乡的传统,只有见过海之外的海,才真正算作长大。

但所有这些人终究会回来。已经有些昏醉的旅行者说。就像河流……回到海洋,所有的道路总有尽头。

为什么总要去向什么地方?她笑道。他们就在彼此身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