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從教會寄來的信:
臭小子!!(極其潦草的字體)
致安緹菈和蘭瑟:
一切進展如何? 我們的計畫首先是要保全自己,請務必當心(如印刷般的字體,但尾字總按耐不住的翹起)
花兒在顫抖著,在彼岸的花卻在茁壯,討厭的事情將要到來。他將帶來結束與平靜。
(娟秀的字體,每次下筆都溫柔而堅定)
信到這邊結束。
***
“討厭的事情將要到來...”我躺在沙發上,枕著椅臂喃喃唸起信紙上的內容。
“彼岸的花...”我將手指劃過那行難解的字,主教手套擦過信紙,發出摩挲的聲音。我把頭戴著的主教帽扔在地上,從沙發上坐起身,主教衣的高領設計一如既往讓我難受,我用手指拉開領子透氣,後來索性把整件制服脫了,只穿著平常的私服。
我又重新看了遍信,拉普拉多魯的話一向說得很準,但預言接受太多,他的話有時會變得晦澀難解,這在緊要關頭可不是件好事。我不耐煩的搔了搔頭,靴子踩踏著地板,一點也沒舒解我的苦惱。
“看看我帶了什麼來!”用著輕快的嗓音,來者大力推開門,幾乎是跳舞般跳進房間,在旋轉中將門關上,所有的動作華麗而不實際,但本人相當開心就是。
“蘭斯,不要再給我流行雜誌,我這邊的多到要砸死我了,我是不會照上面的穿的”我轉頭回答。
蘭斯身著與我相同的主教服,主教帽下,他捲曲的金色瀏海垂在臉龐,琥珀色的瞳孔穿過帽簷的薄紗看著我。
“那太暴殄天物了” 蘭斯誇張得抱起手臂嘆氣“但有天鐵樹也會開花的,你看,這不就是開花的機會嗎?”
他將手抓著的信封遞到我眼前,我順勢交換教會的來信。
那是一封邀請函,誠摯邀請歐克家的某個人出席一場重要晚會。
很明顯,在這間房間沒有一個叫歐克的人,這邀請函到底要怎麼用?
“蘭斯,你看我叫歐克還是安緹菈”
“安緹菈阿,小安,你又睡昏頭了嗎?”
“對,沒錯,所以這個邀請函是要讓我折紙飛機射你嗎?”
“當然不是”蘭斯將主教服換下,穿著時尚的私服,一臉驕傲的指著自己“你怎麼不問我叫什麼?”
“蘭斯阿蘭斯,噢,你為何要叫蘭斯”
“因為神說人生而為美,而我又是更獨特的一個,就像我原本的姓一樣”蘭斯說“歐克,小安,我美好的族名”
我睜大了雙眼,但很快恢復冷靜,蘭斯的確充滿歐克家的戲劇化,並且有一頭標誌性的金髮,這麼一想便覺得合情合理。
“你要參加這個晚會?”我問,腦子一下子連結到我們這幾個月,甚至是幾年幾個世紀的目標“你覺得那個人會出現在晚會上?”
“我們透過懺悔室已經接觸了很多基層的士兵,但也許那個人的靈魂就算轉世都要選個高貴的肉體,還有什麼比交際舞會更適合觸碰別人呢?”蘭斯微笑說,很快得他的笑靨越來越深“還有什麼比交際舞會更有理由打扮自己呢?”
放過我吧。
“那你哪來的錢?”我反問。
“來自信徒的捐贈”他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架後,跪下握緊手掌。
這傢伙絕對會下地獄的。
****
“你怎麼看拉普拉多魯這次的預言?”我坐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反射問道。
“師父這次的預言不是挺正向的嗎?”蘭斯嘴上回著話,但挽起我頭髮的手卻沒停過,我的臉上蓋著一層黏膩的妝,現在我已經坐在鏡前兩個小時,因為蘭斯難以決定我該用什麼髮型,以及相應的首飾。
“你確定不要另一件禮服? ”
他說的是件紅色裹胸的禮服,我覺得過分赤裸,他卻覺得配我剛好。
“我確定,我就要黑色那件”
黑色禮服,擁有討厭的高領蕾絲設計,但只有手臂裸露,我必須選它。
“正向是什麼意思?花在顫抖耶,那看起來不是個好兆頭”
蘭斯靈光乍現,將我的額前碎髮留下,其餘挽起,並在額前配上了藍寶石的額飾,耳環也以長長的藍寶石搭配,他滿意的看著我,時不時感動的捂著嘴,我面無表情得甩動耳環。
“師父的預言要看一個整體嘛,就像過去的記憶,你不會在意你穿的衣服太過時,而是當下是快樂,還是悲傷”蘭斯用手指抹掉隱形的淚水回答道。
“好吧,有點道理,換你打扮了,需要我幫忙嗎?”我真誠地問。
“哈哈”蘭斯大笑幾聲就走進浴室換衣服,絲毫沒有遲疑。
“臭傢伙”我瞪著鏡子裡的自己,她幾乎是個陌生人,但我仍能認出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像冰的顏色,你看過陽光穿透冰河照出的藍光嗎?美的讓我想...”
挖掉。
想起糟糕的記憶,噁心的想摳出眼珠子。
***
蘭斯比我想像還快,他不過是洗了個玫瑰澡,薰了個不知名花朵還是木頭的薰香,將頭髮以髮油向後梳理整齊,穿上他昨天晚上精心搭配的衣服,最後噴上古龍水,可能我有漏掉其他步驟,那可能是我睡著以後發生的。
“小安”蘭斯將我輕輕搖醒,我睡眼惺忪的伸了個懶腰,他忽然將我臉往上捧起,仔細查看後放開,接著伸出手示意我將手掌覆上,他牽起我站起,將香水擦拭在我脖子上。
“完美”一個我從沒見過的蘭斯微笑著說“阿,真懷念那段日子”
他抓著我的手,帶我跳了段交際舞,他的手必須放在我的腰上,我時刻都想把他手指往後扳。
他牽起我的手,並親吻了他牽起我的手的手指,聽起來挺怪的,但我假設那個是歐克家的禮儀“小安,今天的你比平時更光芒四射”
“喔對了,別忘了是化妝舞會”他戴上插著羽毛的面具,我也戴上面具,並且再次甩動我的頭確保不會脫落,畢竟沒有人想舞跳一跳,突然看到主教就是你的舞伴吧?
“走吧”我喔了一聲,將我們帶到我們探查過的隱密地點,趁著夜色從那走到會場,將沒有人發現我們的突然出現。
蘭斯眨了眨眼,適應了下瞬移帶來的後座力,接著像我們計畫的一樣,我勾起他的手,優雅得一同走向門口。
“邀請函,先生”門口站崗的軍官說,蘭斯從懷裡掏出邀請函,他們對照了名單,確認之後向我們敬禮。
我們獲准走進會場,這時大部分的人都已經來了,端著侍從上的香檳紅酒互相恭維著。
化妝舞會,人類最自欺欺人的一項活動。
“為什麼要辦化妝舞會,這個面具又沒有變聲功能,難道面具一戴我就立刻忘記所有現場的人嗎?”我小聲地向蘭斯抱怨。
“貴族們舞會辦太多,總要有點新鮮的嘛”蘭斯掛著營業用微笑回答。
“不過在襲擊參謀者的叛兵逃跑後隔天,還能當完全沒事一樣舉辦晚會,這群人也真夠強的。”
我想起昨天來向我懺悔的士兵,淚流滿面得祈求神的原諒和庇護,因為他制服叛兵時,覺得麻煩就假裝被擊昏倒在地上,現在上頭在查這件事,他怕死在參謀長的拷問下。
“沒辦法,參謀長雖然能力很強,但不討人喜歡,高層的人最喜歡有人像看神一樣吹捧他們。”
“所以這個參謀長沒有被邀請?”
“這個舞會雖然表面上是募捐,實際上是要拉攏勢力,參謀長就算不想來,也會被逼著,他這次可是箭靶。”
“這場舞會真噁心。”我看著眼前笑得燦爛的每個人,不禁皺起鼻子。
“是阿,不過我們也在其中,又能好到哪?”
我皺起眉抬頭看了眼蘭斯。
“交際舞要開始了”蘭斯用下巴指了下更換旋律的樂隊,接著勾著我的手融入人群,人群中間環繞著個圓形空間,身著華麗的男女在中央,準備好後,音樂便開始了,他們一圈一圈的跳著,蘭斯說這是領舞,領舞後就會開始交際舞,我在心裡重複一遍交際舞的動作。
“不用緊張,小安”蘭斯在我耳旁輕聲說著。
“我才沒有。”我迅速地否認。
“放輕鬆,讓音樂引領著你”話音剛落,周遭響起熱烈的掌聲,隊形變換成更為彈性的隊伍,統一由女性站在內側,在旋律當中不停跟換舞伴,想到這邊胃就在翻攪。
音樂響起,眾人開始跳起舞,我僵硬的將手放在蘭斯的肩上,隨著旋律遞進,他將我旋轉,舞伴將要交換。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加重抓著他手的力道,他的手骨瞬間變形,雖然這樣,他還是遊刃有餘的將我往他那側一拉,直接讓舞伴跳過他。
“小安”他再次與我跳起舞,嚴肅說道“安緹菈,小鳥翅膀長好就是要飛的,你現在翅膀已經長好了”
“我已經把它折斷了,我不行,想到那些手摸過什麼髒東西我就全身過敏”
“你的翅膀很漂亮,是時候展現給眾人看”
“喂,聽我說話啊”
“去吧!”他將我轉出去,交給了,我甚至不能確定是不是下個人手裡,我絕望地跳起舞,心裡不停提醒自己的任務。
我將所有注意力放在手上,放在觸摸到的靈魂身上,如果是那個人的靈魂,我一定會有所感應。
一定會有所感應。
我心裡默念著這句話,接著狠狠地踩了試圖想把手移動到其他位置的人的腳上。
舞伴交換,像沒完沒了,一個又一個的靈魂,被黑暗侵蝕的,被慾望吞噬的,這裡沒有純潔的靈魂,只有骯髒的多還是少。只是他們還沒有墮落到失去理智,還不需要淨化他們。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找到?
費亞羅廉,天殺的死神,前任死神。
神給了他的靈魂轉世的機會,希望他會悔改,終有一天,他會重新到神的面前,他的靈魂將不再墮落,他將被寬恕,他的罪惡將會洗清,因為他已經悔改。
神可沒說我們這些代理死神的結局,也要悔改嗎?還是要等到費亞羅廉悔改?
我們這些地毯式的搜索要到什麼時候?
最後一次的消息來源顯示他在軍隊中,會不會他早就戰死,又到下個轉世,我們卻不知道?
不過來到這個要塞也是蘭斯用法杖倒下的方向決定,可能這一切就是個笑話,但圍繞著軍事基地,越往內部越多的惡靈(闇徒)是怎麼回事。
我還沒想到答案,我的舞伴就再次交換,這次是個高大的男人,難得有著跟我一樣銀(灰?)的髮色,他跟我一樣討厭身體觸碰,從他的手只是擺擺樣子放在我的腰上的空氣就能略知一二。
但是,這是什麼東西?
這不是個人了,他的靈魂,腐朽到他本身都散發墮落的氣息,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紫色眼睛冰冷的看著我,我感覺一陣寒顫,這種程度的腐敗,他怎麼還可以維持人形和理智? 最糟糕的黑魔法師都還有一絲光明,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與其說他的靈魂黑暗,不如說他的靈魂吞噬所有的光,只剩下死寂的絕望。
死寂的絕望。
費亞羅廉。
只有他才能到這種程度吧?
我緊張的吞了下口水,一曲完畢,舞伴又要交換之際,他把我拉向他,他是不是也感應到什麼? 本能的感受到用他的靈魂碎片做成的複製品。
上個舞伴一臉可惜的與下個男人跳起舞。
“我沒有看過你。”男人開口說道。
“這是當然的,歐克家族興旺,怎麼可能每個都看過。”
“你是眷屬?”
“從我的髮色知道的嗎?”
“從你的腦袋,歐克家族沒有聰明人”
“那你是誰?”
“容我提醒你,這是場化妝舞會”
“知道你的人便知道,不知道便不知道,難道你的面具已經捂著你的耳朵,讓你聽不見朋友的聲音嗎?”這是個笑話,但他沒有笑。
相反的,他死死看著我,原來還在放在空氣的手已經放在我的腰上,與其說我們是在跳舞,更覺得是在角力。
此時此刻,我內心湧起一陣討厭的恐懼,那無以名狀的恐懼難以壓制,使得我撇開與他對著的視線,心裡想著逃跑。
“你怕我嗎?”他說。
“我為什麼要怕你?是因為你殺了很多人?” 我試圖從問題推敲出他的身份,也許我不用這麼做,這個東西的皮囊很是顯眼。
“這裡的人都殺過很多人。”
“難道你,不是嗎?”他趁著旋轉舞步的結尾,我在他懷中時,湊近我的耳朵回答,這是什麼意思,是指歐克家競爭激烈,還是指我消除掉的他的手下?
如果能脫下手套,更直接的觸摸到他的靈魂就更能確定了,只要觸碰到的一瞬間離開,他應該難以追蹤我,軍隊裡的主教來來去去,唯一真正接觸的只有登記的軍官,我絕對沒有在那個單位中看過他,也沒有在懺悔室中見過,我可以全身而退。
但要怎麼樣能引他到不被人看到的地方?
並且他同時不會起疑我的身份。
笑死,怎麼可能。
我決定先完成第一項再說。
“我想吐”在我思量片刻,這是我覺得大部分人都不會拒絕的話。
見他懷疑的眼神,我開始為我的話增添點說服力,我不停想著剛的噁心碰觸,成功反起胃來,我乾嘔了一聲。
我看見他睜大眼睛,抓著我的手瞬間放開,我假裝暈眩攤在地上。
“我很抱歉”我捂著嘴柔弱的說,看他一臉想叫部下處理的樣子,我立刻站起身,往他懷中撞,他下意識擋住我的攻勢,我抓緊他胸前的衣服,死死不放開,然後繼續乾嘔。
他看了眼部下,我來不及看他的部下長什麼樣子,他就開口“女士,你還好嗎?”
“我很好”我擦了下乾嘔出的眼淚。
“那太好了”
“如果透透風我覺得會更好”在他推開我前,我趕緊補了這句。
由於我的演技,這一小塊舞池引起了一點小騷動,他面無表情的說“讓我帶您去吧。”
接著就攙扶著我,往外面的走廊走,我來不及跟蘭斯打個暗號,但我想他應該能了解。
“請問您康復了嗎?”才踏進走廊的第五步,他就這麼說道。
“我還沒,庭院的風景感覺能治好我”
“讓我請...”
“嘔!”
總算讓他帶我到了庭院,我鬆開緊抓著他的手,佯裝喘不過去的扯了扯我的高領,然後順其自然的把蕾絲手套脫掉,庭院裡只有微光,任憑他眼力再好也看不見我右手上的圖騰。
“真是謝謝你”我隨手將手套往後扔。他沒有回答,庭院的微光不只讓我的右手得以隱匿,也讓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謝謝你”
我的脖子瞬間被血紅色的文字環起。
喔,去你的,犯大錯了。
Chapter 2: 希望罵的髒話都能變成他的墳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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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應該轉守為攻!” 我拍桌說道,在死神們的例行會議上,我們第一次說到這麼敏感的話題,不過說是死神們,目前也只聚集了五個,一個死,一個失蹤,離原本的七個實在是少了一點。
“你們還沒受夠一直死了又轉世,死了又轉世的生活嗎? 我們的靈魂什麼時候可以得到安息?”
“我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人們不被費亞羅廉的殘黨玷污靈魂,再者是守護費亞羅廉的封印,如果他轉世的記憶恢復,他一定無所不用其極的要搶回他的心臟。”卡斯托魯推了下眼鏡說道。
“但心臟下落不明,他可能已經做好他的新身體了,現在就等著把我們都吸收掉恢復能力。”我回答。
“這包含太多可能。 目前也只能看出契魂被費亞羅廉吸收,但他的轉世會攜帶吸收的靈魂嗎?我們一無所知,即使繼承歷代鬼(死)神的記憶,我們知道的也就是被吸收時教會的鬼神雕像會坍方,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資訊。”卡斯托魯說“這種情況下貿然出手,只是暴露自己。”
“正因為一無所知,我們才需要鋌而走險,面對未知的敵人,他可能還可以操控別人的靈魂來監視我們,他在暗處,我不想哪天完全沒有預料的情況就消失。”
“安緹菈...”卡斯托魯嘆了口氣,像我是吵著要糖吃的小孩。
“好啊,那真正遇到了你打算怎麼做”弗拉烏叼著菸,翹著腳問。
我微笑著把他的煙頭掐熄的說“很簡單,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逃”
“你這傢伙還真是個笨蛋啊。”弗拉烏嘲諷地說。
“在這裡面你最沒資格說我。”
“沒資格...我可是比你還有腦的”
“真的嗎? 那上次我巴你的頭,為什麼感覺裡面沒東西?”
“想打架嗎?這次你打的到就試試看啊,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腦到底掉在哪。”
“好啊,求之不得阿!我們現在就去打個你死我活”
“你們兩個”卡斯托魯站到我們中間“給我冷靜點。”
我的視線被他的棕色腦袋擋住,正想撥開的時候,他親手製作的人偶立刻一人一手的把我架走。
“都多大人了,別像個小孩一樣吵啊”卡斯托魯只面朝著弗拉烏說。
“卡斯托魯,我在你後面喔,我也是個堂堂正正的大人喔” 卡斯托魯把弗拉烏踹回座位後,滿臉笑容的摸了摸我的腦袋。
“好了好了”卡斯托魯從懷裡掏出糖給我,並讓他的人偶們放下我。
難道我會被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兒收買嗎?
我吃著糖,坐回位子上,赫然想起原本要說的話。
“不要用糖迷惑我!”我站起身說“我的意思是,如果費亞羅廉很弱,我就帶著他到地牢,我們可以趁機了解他,如果他很強,在接觸過程中,我們至少可以知道,1 他的實力 2他目前的面貌 3 他又轉世過了嗎? 4 他的其他細節,反正有危險的時候,我就發動能力,瞬間回來這裡,他根本追不到我。”
卡斯托魯擔憂地與拉普拉多魯交換眼神。
“也許這也是個契機”拉普拉多魯說“只要她能回到這裡,向花朵求救,我一定能找得到她。”拉普拉多魯溫柔地說。
“唉,最後一次目擊資訊是在第一區帝國軍隊裡吧?”卡斯托魯說。
“剛好那邊的教會也來信求救呢,太多髒東西了。”蘭斯笑著說“就當是去出差摟。”
關於疑似是費亞羅廉的傢伙資訊第一點:
他是黑魔法師。
第二點:
他有點強。
紅色的空咒將我掐在半空中,我伸手掰著,這當然是沒有用的,這些文字只是生命的具現化,並不是真正的物體。
發動不了能力,只能硬幹了。
我在半空中劃出文字,文字消融成藍色能量,射向他,紅色空咒纏繞住他的手臂,他格擋下我的攻擊。
“戰鬥用奴隸的招式,是興趣廣泛的貴族,還是攀上高枝的奴隸”他說“我很快就會知道了”
“你難道不怕...咳...我失蹤,歐克家的人來算帳嗎?” 我從喉嚨中擠出話來。
第三點:
看不見我右手的鬼神圖騰。
“你不會失蹤的。”他冷笑著說。
這是什麼意思?
我感覺快要昏厥,我咬破舌頭爭取最後一絲清醒。
還是順水推舟裝昏?太瞎了吧,他怎麼分不清楚真昏還是假昏,但我有選擇嗎?
於是我翻著白眼,低著頭垂下手,假裝昏厥。
就在我真的也要昏過去時,他解除對我的禁制,我從半空掉落,臉狠狠撞向地面。
太扯了,這樣也騙到嗎?
我一邊想著,一邊小口小口的吸著珍貴的氧氣,還好鬼神的身體比一般人堅韌了點。
我緊閉雙眼,聽見他的皮鞋踩過草地的聲音,逐漸朝我走來,目前我呈現一字型的趴姿,不知道自己朝向什麼方向。
草(植物)。
他直接踩下我手臂,多虧他,我知道我是左面對著他。
他加重踩得力道,並抓著我的頭髮,迫使我的臉朝向他,似乎是想看我會不會就這樣投降,或是想直接踩斷我的手。
“這樣也是可以。”我的眼睛被強烈的紅光照著,我微微張開眼睛,發現以他的手為中心,空咒像緞帶一樣纏向我的身體,與其說是把我勒死,更像是要把我箝制住。
裝了也是白裝,我睜開眼看著他,他雖然面無表情,但感覺十分愉悅。
“總算想醒了嗎?”他低沉的說,他又將部分身體重量壓到腳上,此刻我只想用所有難聽的字眼形容他。
“歐克家是需要一個傀儡擾亂下了。對嗎?”他將我的面具摘下,用手指劃過我的臉,我怒視著他“你也不用說你的身份,我會知道你的一切。”
“我要殺了你...”我從牙縫中擠出字來。
一個淺淺的笑容在他臉上展開,他鬆開腳,也鬆開對我的禁制,他推起我,讓我正面朝著他。
“你的表情是該換一換了。”他再次發動空咒,如蛇般的空咒鑽進我的身體裡,我終於明白他推那一下的目的,他想要我看著空咒鑽進身體,那種恐懼和絕望的感覺。
劇痛傳遍全身,痛得我幾近痙攣,我感覺有一股我不知道的意識正想搶走我的靈魂主控權。
可惡。
我忍著劇痛坐起,甩了他一個空咒,他遊刃有餘的擋下,但那不是我的目的,我抓起剛摳出的一把土,在他格擋的同時丟向他,土被我瞬間移向他的臉前,狠狠砸他一臉,他的雙眼因為土看不清楚,空咒也因此消失一下。
這一下就是我要的,我將他踹倒,踩在他的胸膛上,右手觸碰他的額頭,他的靈魂。
“睡吧!”我大喊。
費亞羅廉雖然雙眼緊閉,但是因為土,不是我。
他睡不著,該我跑了。
5。
我倒數著能力冷卻時間,一邊踉蹌的跑離他。
4。
3。
我聽見空咒切過空氣的呼嘯聲。
2。
他的空咒像刀一樣從上到下劃開我的肩膀,血噴湧而出。
1。
能力發動。
早知道大話就別說得那麼早了。
Chapter 3: 大人的痛痛消失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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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位智者這麼說道“逃跑雖然可恥,但有用。”
但他沒說的部分是,逃跑有其風險,詳情請閱公開說明書。
就比如我現在就是妥妥的範例,一邊嘔血一邊靠在牆上喘。唯一讓人欣慰的是,至少我順利移動到教會內了。
大概吧?
我蹣跚地往前走,雖然拉普拉多魯說過,只要有花的地方就有他,然而我所處的位置,別說是花了,連根雜草也沒有,就連光源都是燭火提供,這裡根本是亡靈之地。
“嘔” 我又吐了口血。
再不移動到室外,我也要變亡靈了。
右手因為剛剛的攻擊,滴滴答答的流著血,本來想用左手壓住止血,但手怎樣都舉不起來,很大機率是被踩斷了,不過也沒關系,剛開始還能感受傷口的劇痛,和留下手臂的血,現在已經沒有知覺了,只是腳像灌了鉛一樣,越來越沉重,頭也像被瘋狂轉圈般,暈的想吐,眼前的道路從筆直變得曲折起來,從不知道教會也有抽象式建築,這點讓我蠻困擾的。
保持清醒。
雙腳快要跪下,路卻沒有縮短的跡象,明明走了很久,但好像走不到盡頭,我其實是移動到迷宮了吧?最討厭解謎了。
清醒。
剛走過這裡嗎? 出去的路會經過這種小禮拜堂嗎?
我好像斷片了一陣子,但只要不停往前走一定能得救的。
醒...
清醒。
我吸了一大口氣,全然不知道自己倒在地上,這種時候睡著可不是件好事,但是我的身體黏在石頭地磚上,扒都扒不下來,那不然再睡一下好了,睡飽又有力氣走了...
....嗎?
再說一次?
#@&$-#@
說句我能懂的吧。
#+-#@$!
好像聽懂了,那句話是說...
“醒醒! 你還好嗎?” 我像從水裡被撈上岸,勉強張開眼,仍然看不清楚誰在跟我說話,但我眼前有株從石縫中長出的草,姑且當成它在說話吧。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草恐慌地說。
“...花...”我努力了半天只說出這個字。
“什麼,你說什麼?” 感覺被一團黑影壟罩,我再次說了那個字。
“你不要放棄阿!你還有救的!”
“總之,先把人拖到修女那好了”我被架住手臂拖行,好不容易被拖到外面,我終於看見月光,實在是太美了,我的眼淚似乎湧出眼框。
刷--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我的眼淚飆出眼框,因為我直接被拖下樓梯,多虧他,我現在稍微清醒一點,他沿著非正軌的路走,一路把我拖進花園,似乎想抄近路。
我的手無力的撈著花,一朵... 沒了,一朵...沒了,一朵...
數不清是第幾朵花後,我的手指卡進花叢,我死死抓住那叢花。
“救我...救我...”我啞著聲音說,可能是花真的感應到了,任憑後面的人如何用力,我再也紋絲不動。
“已經...不行了嗎?” 後面的人帶著哭腔說。
他摘了幾朵花放在我的胸前,忍不住哭了出來,原來那只是個稚氣未脫的小鬼頭而已。
我還沒死,我沒事。
真想開口安慰他,但最後的力氣已經用完了。
再睡一下吧,醒了又會有力氣的。
然後他換趴在我的腹部上嚎啕大哭。
現在要死了,快走開,臭小鬼,快走開阿!
這是我意識消失前的最後印象。
金髮男子惡狠狠地瞪著我。
弗拉烏。
他的身影溶解,溶出下一層的畫像,棕紅頭髮,相同顏色的眼睛透過眼鏡觀察著我。
卡斯托魯。
他的臉逐漸乾枯,眼球消失,他成了穿著斗篷的骷髏,舉起鐮刀對著我...
不,還不能這麼快結束...
我用盡全力在黑暗的隧道中奔跑,光亮就在眼前,站在亮光處的紫髮男人轉過身,是拉普拉多魯!
救我。
我衝向他,一個身影卻突然絆倒我。
媽的,費亞羅廉。
在摔倒之際,拉普拉多魯一把將我接進懷裡。
“抓到你了。”
我睜開眼,剛好對上一雙紫色眼眸,與費亞羅廉的不同,他的眼神溫柔又溫暖。
“拉普...”我還沒說完,拉普拉多魯便微笑說道“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我吸了一口活著的空氣,順便吸進氣管裡的血,我咳了起來。
“還不行這麼用力喔。”拉普拉多魯順了順我的肩膀,我的視線這才慢慢恢復,我處在一間相當隱密的溫室裡,花朵簇擁我的身旁,有些花則攀在我的身上。
我再次看向拉普拉多魯,發現他的黑色私服上有一大塊一大塊的污漬,不難想像他究竟費了多大的力氣。
“我...”眼淚哽住我要說的話,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如此輕敵。
“好多了嗎?”
我視線模糊的點了點頭。
“好,那我要接骨囉。”拉普拉多魯微笑得抓住我的手臂,一陣劇痛立刻傳遍全身。
“等等,是不是應該打個麻醉。”我連忙阻止了他。後者笑容變都沒變得回答我“清醒狀態效果是最好的。”
“真的嗎?但之前教會小孩受傷,你不是灑了不痛的藥?”
“那我數到三喔。”
“讓我再睡回去,拜託等我一下”
“三”
喀!
我的眼淚再次飆出。
“你不是說數到三嗎?”
“我數了啊。” 我無法對保持微笑的這個男人生氣,我現在只想哭而已。
“現在”拉普拉多魯俯身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好好休息吧。”
一股濃厚的睡意將我覆蓋,我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Chapter 4: 海狸是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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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阿!」
「大家都在等你呢!」
「咦,我嗎?」
「對啊,不是你一直吵著要玩七鬼神嗎?」
「阿,咦,好像是這樣子沒錯。」
我跟著陌生的哥哥跑進教會的中庭花園,但一個人也沒看到。
「好了,來決定誰是費亞羅廉吧!」哥哥停了下來。
「其他人呢?」我不解地問。
「早就躲起來了啊。」
「欸?不是大家一起決定誰去抓人嗎?」
「太好了!我猜贏了,就由我來當費亞羅廉了!」
我完全沒出拳。
「快去躲起來吧。」我仰起頭看向哥哥,哥哥的臉好像被人抹去一般,看不清楚五官。
「快去躲起來吧。」
「快去躲起來吧。」
「快去躲起來吧。」 哥哥不停重複這句話,語氣一點也沒變化過,我心裡產生了一種,如果不躲起來,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的想法,於是我跌跌撞撞得往後跑。
「那我就開始倒數了喔,十,九,八...」
糟糕,可以躲到哪,樹?不...
「七,六,五...」
花叢,涼亭,哪裡,到底可以躲到哪裡?
「四,三,二...」
這...這裡嗎?
我趕忙把自己塞進涼亭下方挖的小洞,守護花的花叢正好把我的身影擋住。
「一! 不管你躲好了沒,我都要開始抓人了!」哥哥大聲地說。
「抓到你了!」
「抓到你了!」明明沒有走動的聲音,哥哥卻不停的抓到人,明明剛剛一點聲響都沒有的四周,現在卻傳來啜泣聲。
「 抓到你了! 」
「 抓到你了! 」
「 抓到你了! 」
「還有一個,剩下的那一個在哪呢?」
「 這裡嗎! 」哥哥的鞋子瞬間出現在我眼前,我死死壓住自己的口鼻,不讓自己尖叫。
絕對不可以被發現。
我屏住呼吸,看見哥哥停頓了下,似乎是在環顧四周,發現沒人之後,他開始繞著涼亭走了起來,好像篤定我就在這裡一樣。
我怕得不敢動彈,連呼吸都不敢用力,深怕只要一點聲音,「哥哥」就會抓住我。
被抓到後,會發生什麼事?
一切忽然戛然而止,當我困惑地鑽出來後,從背後的涼亭,響起了喀滋喀滋的聲音,我迅速蹲低身子,手抓住涼亭的邊緣,只露出一雙眼看著。
喀滋、喀滋。
哥哥背對著我坐在涼亭地板上,低著頭在撕咬,啃食什麼。
空氣中彌漫出一股腐臭的味道,像是死了好幾天的老鼠。
喀。
被發現了嗎?
他的頭慢慢轉向我這邊。
嗚!
我縮起身子,直到又聽見喀滋的聲音,才伸出頭。
哥哥卻消失了。
地上散落著大量的骨頭,一隻啃到一半的「肉」被丟置在前面。
那...那是一隻成年人的手!
忽然,一張倒吊著的大臉出現在我面前,只距離我鼻尖15公分不到,我放聲尖叫,那張臉張開血盆大口,使勁咧開嘴,直到嘴角皮膚被硬生生撐破流出鮮血。
「終於,可以把你 吃 了!」
剛剛的哭聲從他的嘴裡傳出,他死死抓住我,就要吞下我.....
「 不! 」我從床上彈起,把鐮刀甩出,鐮刀在空中快速迴旋,嵌進溫室的中央柱子上。
原來是夢。
我渾身都是冷汗,頹然地抹了把臉後,我伸出手,將不小心喚出的死神鐮刀收回。
剛動作太大,扯到我的右肩了,有夠...
我忽然瞥見弗拉烏癱坐在地上,椅子也倒在一旁。
「弗拉烏,坐在地上屁股可是會著涼的喔」我面無表情地提醒道。
「這都是托誰的福阿。」他拍了拍屁股站了起來,順便撿起地上的書也幫它拍了拍。
是寫真集。
「這是神的旨意。」我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回答。
「並不是!」
弗拉烏扶起椅子,一屁股坐了回去。他前傾將上半身靠在我的病床上,手撐著下巴,而對於他的身高來說,總覺得病床實在有點矮。
「腰彎成這樣,沒問題嗎?」我問。
「男人的腰可是...」
「好,ok,我知道了,停下。」
差點過不了審。
「阿,左手好了。」我張了張左手,覺得還有點吃力。
「剛拆的石膏,你再大力點又可以戴回去了。」弗拉烏說,我無視他繼續活動左手。
「不過,你是遇到什麼搞成這樣?」
「被現在是黑魔法師的費亞羅廉抓住怕暴露身份沒有用鐮刀而且靈魂差點被搶走。」我一口氣不斷地全部說完。
「...真虧你還能活著回來。」
「不,我死了。」
「腦子嗎?」
「是 心 。想到所受的屈辱,和被迫與噁心的中年男子進行的肢體碰觸。」我一頭往下撞上棉被,含糊地說「不會有下次了。」
「突然搞不明白你到底在哪裏遇到他的。」
「舞會啊。」我重新坐起身。
「不是我想的那個答案。」
就說過不了審了。
「喔,我的禮服...」我現在才發現身上穿了新的襯裙。
「那已經不能穿了。」弗拉烏遲疑了一下「你...很難過嗎?」
我想起那是拿供奉買的,忽然覺得罪孽很深重。
「感覺會下地獄。」
「也太難過了吧。」
「過幾天是彌撒市集,到時候我們再跟卡斯托魯買,如何?」
「不,想到那原本是他縫給人偶穿的,就覺得...」
「忽然懂你的意思了...現在上面就有一隻在看著我們。」我隨著弗拉烏手指的方向向上看,穿著修女服的人偶正蹲在溫室的骨架死盯著我們。
好可怕。
「我這次開了不一樣的店。」我收回視線,重新迎上他的目光。
「是什麼?」
往常都是些教會小吃店,之前還賣了自己釀的酒,這次應該也是同個方向的吧?
「烤肉店。」
「那個違反規定了吧。」
「經文說,只能吃魚肉對吧?那魚是不是可以生活在水裡?
「這不是當然的嗎?」
「海狸是不是也可以生活在水裡?」
「如果說飄在水上算在水裡的話...」
「所以青蛙那種兩棲類也是 魚肉 阿。」
「嗯?」
「那肉就有了嘛。」
「嗯??但這裡沒有青蛙阿?」
「不是有那個嗎?第七區特有種,大眼怪。」
紫色,身體長了個大眼球的黏滑生物躍然我腦海,不只黏滑,皮膚還長了一堆疙瘩。
「嘔!」我忍不住乾嘔起來「還是說回費亞羅廉吧。」
「他感應不到我是消魂。」
「他是十年前戰爭的同一個對吧?」弗拉烏問。
「對。」
「那他應該全都想起來了吧?畢竟還吃了契魂。」
「他對操控靈魂很熟悉,大概能想的都想起來了」我看著觸碰過他靈魂的手「但想起死神記憶前的生活...就變得過分不在乎了。」
「與他為敵太久,都忘記他也是一直轉世成人。」弗拉烏說。
「也是因為他還能算是個人, 所以才要壓抑身為人的一切吧。」
我們同時陷進自己的思緒當中,不禁沉默了起來。
已經死過一次的我,在這具身體裡,也算是以人的身份活著嗎? 可以算是重生嗎?
但在一瞬間繼承了前代消魂(鬼神)的能力,靈魂也變成骷髏的樣子,我還是我嗎?
還是是洗腦自己是死前那個人的, 屍體強盜 ?
「咳。」我清了清喉嚨「我在舞會上看到了火腿,還沒進教會前很常吃吧,真是懷念啊。」
「那時候的你還是個動不動就一臉要殺人的臭小鬼。」弗拉烏說。
「你也沒好到哪吧?到處瞪著別人。」我接著說「但那時候吃的肉可是真正的肉,我好想吃真正的肉。」
「我煮給你吃啊」弗拉烏不以為意的回答。
「真的?」
「用大眼怪的...」
「我不要。」
****
我跟弗拉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到拉普拉多魯出現,他穿著主教服,手裡捧著藥水和新的繃帶。
弗拉烏站起身,伸了個大懶腰。
「呦,拉普拉多魯。」他打了聲招呼。
「辛苦你了。」拉普拉多魯微笑回應道。
「對阿,照顧這傢伙真是累死人了。」弗拉烏恬不知恥的說。
「真敢講啊你。」
「那交給你啦。」弗拉烏拍了下拉普拉多魯的肩膀「我要去看另一個小鬼有沒有安分點。」
另一個小鬼?
我皺起眉頭目送他。
「睡得好嗎?」拉普拉多魯問,他站在我身旁,一邊將我右肩的繃帶拆下。
「呃,應該算好吧。」我在舊繃帶從新長出的肉上撕下來時忍不住嘶了一聲。
「做惡夢了吧?」
「真不愧是拉普拉多魯。」
「不,是弗拉烏說的喔。」
「阿,是嗎?」我垂下眼睛說。
「我會再多讓些安神的花綻放的。」
「謝謝你。」
我閉上眼睛。
接著,拉普拉多魯就把沾滿 消毒水 的布按在我的傷口上。
我立刻發出慘叫,並且試圖逃離,拉普拉多魯輕笑了幾聲,把我按住。
「為什麼,不是消毒一次就夠了嗎?」
「你的傷口上還殘留著黑魔法的攻擊喔」
「不只是肩膀上,全身都被戳得千瘡百孔。」
「再忍耐下,這是最後一次了。」拉普拉多魯溫柔地摸著我的頭髮說。
「那可以打麻醉嗎?」
「不行喔。」
我最後抓著路普拉多魯痛哭了十分鐘才讓他走。
Chapter 5: 今晚適合被辭退
Chapter Text
從第一區教會收到了一封信,寫信人的字體非常花俏,乍看之下會以為是邊隨音樂搖頭晃腦邊寫下的。
給親愛的拉普師父:
小安還好嗎?
沒有感應到她的死亡,所以我假設她跟你們一起。 請轉告她我相當安好。
我目前已經離開要塞,正要前往第二區的路上。不用擔心紀念品,我一定會買的,但說到香水,果然還是師父調出的花香最高級。
代我向眼鏡仔問好,另一個刺蝟頭就算了。
附上一千顆心,蘭瑟
今天是月圓之夜,月光從溫室穹頂灑進,讓人一盯就忘了時間。
同樣讓人忘了時間的是卡斯托魯的人偶,正當我百無聊賴地躺在病床上,視線直視就能看見它。它依舊維持蹲姿,蹲在溫室骨架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半張臉在陰影之內,顯得有點陰沉,但我一點也沒受影響,因為實在是太過無聊。
「陪我玩!」我朝著人偶大喊,人偶不為所動。
「下來!」 「請下來!」 「我要把你的線剪斷。」 我試圖下了幾個指令,然而人偶完全不聽令於我。
這種人偶在教會各處分佈的目的,是讓卡斯托魯能夠第一時間感知到危險,如果是危險性不高的,甚至人偶自動可以解決。拉普拉多魯跟植物的關係也是如此,不過有時候植物太過慢條斯理,不如人偶來的高效率。
既然這人偶守在這,大概是防止我有什麼萬一,按照這個邏輯的話...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我朝著人偶的方向快速唸著,一邊在病床上彎起身子,佯裝承受劇烈疼痛。
果然,人偶一躍而下到我面前,為了感激它,我也跳下床,把上當的它按在原地。
「陪我玩。」我說。
人偶出了剪刀。
然後它伸出手,在我一頭霧水時,賞了我右臉一巴掌,緊接著就跳回原地了。
剛剛那是黑白配嗎?
我摸著臉納悶地抬頭看,覺得人偶作弊,就在我打算瞬移到它身後,把它推下去時,一股不祥的氣息浮現在我心頭,像是風吹近味道,微弱的邪惡臭味被我捕捉。
在教會裡?
我不禁訕笑,把瞬移方向改往接近它的位置。
是使役魔還是闇徒?
不惜跑進教會裡面,想幹嘛?
我循著氣息步步接近,最終在教會中庭噴泉,發現了附身在人類身上,張著骨頭翅膀的使役魔,它正被弗拉烏他們圍剿。
它用著老人的身體躍上噴泉頂,在腳下積累腐爛靈魂碎塊,打算藉由其開啟通道逃脫。卡斯托魯從手上張開細線,如蛛絲般纏在它身上,像是他最擅長的人偶操控,他將使役魔拖出噴泉。
弗拉烏握著鐮刀,瞄準使役魔的本體翅膀進行最後一擊。
翅膀是有兩邊的,我伸出手來,召出鐮刀,鐮刀柄在我手下伸長,展開出完整鐮刀,我將鐮刀往另一邊翅膀丟出,想與弗拉烏「 共享 」擊殺的喜悅。
至少原本是這樣預期,但右手在我扔出刀時忽然無力,擊殺是擊殺到了,順便也嵌在剛斬斷使役魔的弗拉烏的腦袋。
這就是刀與刀鞘的故事。
我泰然自若的走向鐮刀,踩著刀鞘把鐮刀拔出。隨後倚著鐮刀對弗拉烏說「哎呀,弗拉烏,睡在這邊會 著涼 的。」
「我說你阿...」弗拉烏滿臉怒氣地爬起身「搶我鋒頭就算了,把我腦袋開了洞是怎樣?」
「那個。」我活動了下右手「右手好痛,果然還沒康復,抱歉。」
「我真的,阿! 混帳東西」弗拉烏憤憤不平地走離我,去把鐮刀收回到手臂上的文字圖騰了。
「你的手,不會痛嗎?」我這才意識到拉普拉多魯身邊站了個少年。
看到了不該看到東西的少年。
「你不害怕嗎?」弗拉烏居高臨下的問。
「為什麼?」少年回答。
我正摸著自己的身體,納悶為什麼被看到鬼神身份的我們沒有瞬間被神收回生命。
為什麼?
「跟使役魔定下契約的人,會陷入恐慌、焦躁的負面情緒當中。」卡斯托魯微笑地解說道。
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平靜,剛剛你身為繫魂的線應該也被看光光了吧?
被發現的話,不是會被除役嗎?
「而被使役魔附身的人,靈魂會被奪走,最後連肉體也會被佔據,不過,現在老爺爺已經安全了。」卡斯托魯繼續補充。
少年似懂非懂的點頭。他穿著一襲亞麻長袍,披著教會孩子會穿上的斗篷,刻著十字架的矩形金屬釦釦在胸前防止斗篷滑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腳上銬住的鐐銬,看起來他似乎是個逃犯。
但這個逃犯是怎樣在手腳都被銬住的情況下,換下囚服,換上衣服,我難以理解。
「阿,這位是安緹菈,也是教會的主教。」
「安緹菈,這位是泰德。」
算了,隨便吧。
我友好的伸出手說「你好。」
泰德趕忙與我握了下手「你好。」
「安緹菈 先生。 」
在弗拉烏的爆笑聲當中,我的笑容漸深「你從什麼地方看見我的男性特徵,我現在就把它拔掉。」
「抱歉,不是那樣...」泰德慌張地揮著手解釋,弗拉烏的笑聲完全沒有停下的跡象。
忍無可忍。
我舉腿踢向弗拉烏,泰德舉起拳頭揍向了弗拉烏,形成雙打,弗拉烏再起不能。
「笑屁阿你!」 「安靜!」
「不好意思,我以為主教都是男的,很抱歉。」耳根恢復清淨後,泰德解釋。
「不怪你,女性主教本來就蠻少的。」我回答。
剛失去意識的老爺爺,摸著頭顫顫巍巍地坐起,卡斯托魯扶起了他說「在院子裡睡著,會感冒的喔,今天先在教會住一晚吧。」
老爺爺點了點頭,卡斯托魯將他背起,準備帶他去休息。
另一邊,弗拉烏也一把把泰德扛在身後離開,後者不停掙扎。
這是他上次說的小鬼嗎?
「要一起來嗎?安緹菈。」拉普拉多魯問。
「應該不了。」我看著被污染的泉水說「我要先淨化這個。」
「晚安喔。」
「晚安。」
我目送他們離開,然後跨坐在噴泉旁,將手伸進冰冷的泉水當中。
泉水發出微光,殘留在泉水裡的腐爛靈魂,透過我的接觸消失,一股冰冷的感覺隨著手竄上腦袋,然後像蒸發在空氣中,轉移出去。
沒過多久,泉水又恢復成清澈的模樣。
我把戴著的深色手套脫下,擰完水後,迅速戴回,不想賭有第二個人類看到的風險,接著我瞬移回溫室,像是我從來沒出現過。
Chapter 6: 混蛋總是活很久
Chapter Text
消魂,根據傳說,擁有勸說墮落靈魂並且淨化的能力。
每一代消魂剛開始都會兢兢業業地恪守這個原則,同樣地,他們在一再重複的仁慈勸說中,產生了相同的疑問:
單靠勸說就能指引迷途羔羊嗎?
人性本惡還是本善?
一再墮落的靈魂是環境使然還是沒救?
由於這項掙扎,消魂代代大部分都很早死,死因是,
自殺 。
「你其實可以多休息幾天的。」 卡斯托魯收下我的遊歷(驅魔)報告書說。
「我已經康復了,而且我也不想讓高層那群老頭嚼舌根。」我回答。
覺得身體好了七八成的隔天,我便向卡斯托魯申請復職,雖然他是管理教會所有除魔主教的區長,但正因如此,更不可以任性的跳過程序。
「好吧。」他帶著淺淺的笑容說「去年你很喜歡的糖果店,今年也有申請攤位,有空的時候就去看看吧。」
「位置在A11。」
「謝謝,翹掉彌撒也會去的。」
「翹掉的話,要再補繳十頁報告書。」
重新披回主教袍時,剛好是一年一度的彌撒,這也是教會難得對外開放市集的時間。除了民眾可以擺攤外,教會的人也有自己的小攤販,畢竟這是少數可以補貼收入的管道。
在跟卡斯托魯分開後,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迴廊,思考自己要如何打發市集開始前的空閑時間。
事實上,我也不用煩惱了,事情這就送上門:兩名中年男人迎面走來,原本想躲過的,但已經被看見了。
「安緹菈,好久沒在禮拜上看見你,你總算出現了。」禿頂的霍格神父用著怪裡怪氣的語氣說。
「您記錯了,我可是不久前才從第一區教會回來呢。」我回答。
霍格神父非常特別,我來教會以前他是神父,考上主教後他依然是個神父,據說他每年都遞交主教申請,但經文測驗總會差一點點沒通過,可能是因為常常在教會裡仗著年資橫行霸道,受到神的處罰了吧?總之,他私底下被稱作不死鳥。
「哎呀,瞧我這記性,你是去驅魔沒錯吧? 」霍格完全沒有歉意地說「怎麼說呢?女孩子本來在外就很危險,還要擔任這樣的工作...實在是有點不妥,您說是吧,拉德曼長老。」
聞言,另一個人不置可否的笑了。拉德曼的毛囊很健壯,臉上的皺紋也是,黑髮黑眼珠讓他看起來比一般神職人員更嚴肅。
「安緹菈, 主教 。」拉德曼朝我點了頭當作問候。
「拉德曼長老。」我回以問候。
「安緹菈主教是教會引以為豪的驅魔主教,如果你不讓她做這種事,她還能做什麼?」拉德曼笑著說。
「阿,是的,畢竟驅魔主教的經文測驗應該比一般主教的好過關吧?」霍格搭話,也擠出與拉德曼一樣的笑容。
討厭的人,只要有一個出現在世上,就讓人渾身難受,而我這邊出現了兩個,現在難受的想送他們上路。
「您也考考看就知道了啊。」我也學著他們假笑道。
「那種打打殺殺,我實在難以忍受,也許是因為在侍奉神時,心裡也充滿了神,那種 慈悲 讓我無法下手。」霍格說。
既然知道的話,還不趕快跪下叫我主教大人。
我努力在不被發現的狀況下,深吸好幾口氣。
「感謝神」拉德曼說「安緹菈主教同時也是教會改革的重要功臣,不得不格外敬重阿。」
「您說的是,女性優待名額吧?真讓人羨慕,如果我是個女人,想必在接近神的道路上一定更加輕鬆。」
「您(有種的話)隨時都可以領取修女服呀。」
這時弗拉烏剛好抓著東西從轉角走出,我連忙叫住他。
「弗拉烏主教!」我朝他伸手大喊道「您是來找我的嗎? 是不是給孩子們說故事的時間已經到了?」
弗拉烏驚訝地回過頭,不過一看到我處於什麼情況就十分了然的回答「小鬼們都等的不耐煩了。」
霍格原本想繼續他的演講,但弗拉烏的回答讓他不得不結束表演。
「恕我失陪。」我朝他們點了點頭,便大步走到弗拉烏身邊,接著彎進他走來的路,弗拉烏看了那兩個人一眼,才跟上我的步伐。
「聽說遲到的人要當另一個人的跑腿一整天。」弗拉烏賊笑地說。
「這種格外的設定不需要。」我當場拒絕。
「不過謝謝你救了我一命。」我抬頭對他說「我就來當次許願精靈吧,給你一個願望。」
「許願精靈會無條件完成願望,是吧?」弗拉烏摸著下巴說。
「理論上是。」
「跟我來。」他用頭示意我了下後,往反方向走去,我立刻煞住腳步,走在他身旁。
「我要抗議。」我在弗拉烏的攤位上,舉著刀子扒開大眼怪的皮,一邊說道「精靈沒有職業保障。」
「是,是,你扒完那些皮,要抗議多久都隨你便。」弗拉烏抬也沒抬的洗著大眼怪的皮說。
「你有吃過這東西嗎?這真的可以吃嗎?」大眼怪的腥味相當撲鼻,好幾次我都差點吐在砧板上,不管聞了多久都無法習慣這種氣味,甚至無法分辨是粘液很臭,還是血。
弗拉烏衝我燦笑了下,就哼著歌繼續手頭的工作。那個笑容讓我感覺相當不祥。
終於在不知道過了多久,皮肉全都分離了,肉也切成塊,忘記它原本的模樣時,別人甚至會覺得這是雞肉。
但我忘不了。
弗拉烏把肉扔進盆裡,丟了些麵粉和醬料,之後又翻出香料加進去,用力攪了攪後就放在一旁靜置。
「醃個三十分鐘吧。」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其他攤販已經開始營業了。
既然等也是等,我提議去拉普拉多魯的攤子晃晃,他賣的花釀總是很熱銷,我要搶在還有貨之前買下幾罐。
而我們剛好在他的攤子前面遇上了泰德與他身穿全套軍裝的朋友,以及修女們。
弗拉烏把他們叫來,我則舉起手向他們打招呼。
「這位是?」我擺出職業笑容詢問。
軍人和逃犯,真是神奇的組合,在沒有軍隊的這一區裡,是放了榮譽假的士兵嗎?
「阿,這位是米卡杰,我的...」
米卡杰一把搭上泰德的肩膀接續他的話。
「摯友!」他用開朗的聲音說道。
「是的。」泰德垂著眼,微微一笑說。
「我是安緹菈,很高興認識你。」我伸出手,米卡杰相當開心的與我握了下手。
「主教們也開店嗎?」
看起來他已經與其他人見過面了。
「當然了。」弗拉烏回答。
「拉普拉多魯大人的店,總是很受到歡迎」修女介紹時正巧有個顧客結帳離開「那都是他親手做的花釀喔。」
「花釀?」米卡杰問。
「嚐嚐看嗎?」拉普拉多魯向他們遞上試吃品邊答道「不止好吃,對身心都有好處,因為教會的花每天都沐浴在聖歌和祈禱中。」
拉普拉多魯的花釀是甜而不膩與漸漸在口腔綻放的花香,泰德和米卡杰嚐了一口便驚訝於其的美味,我非常肯定他們的眼光。
弗拉烏領著他們離開,繼續參觀市集。而我靠向拉普拉多魯,他立刻明白地問「也是兩罐花釀嗎?玫瑰的?」
我用力點了點頭。
「今年的紫羅蘭長得很好,也要嗎?」他從櫃子上拿下紫藍色的花釀問。
我再次點了點頭。
拉普拉多魯把它們裝進牛皮紙袋給我,我將紙袋緊緊攢在胸前。
他輕笑了幾聲說「我曬乾了些紫羅蘭花,之後一起泡來喝吧。」
我滿心歡喜答應,一邊將錢瞬移進拉普拉多魯的錢箱。
告別他後,我緊抱著紙袋尋找弗拉烏他們的蹤跡,在路上碰見也抱著紙袋的卡斯托魯。
「卡斯托魯!」我朝他打招呼,他露出微笑走上前來。
「你買了什麼呢?」他問。
「花釀,今年有紫羅蘭的。」我炫耀似的說。
「真是不錯阿。」
「對了」卡斯托魯從紙袋中取出棒棒糖,塞進我手裡,我驚喜地發現,糖果棍的頂端有個立體的骷髏頭在玻璃糖球中,簡直就像個雪花球。
「給好孩子的禮物。」卡斯托魯含笑說,我連連道謝好幾次,直到走到他的攤位前,都難以將目光移開。
「是卡斯托魯先生的店。」
聽見裡面的說話聲,我與他走進攤子的帳篷內。
「正是如此。」卡斯托魯接著話說。
「看來大家都有一技之長呢。」米卡杰讚嘆道。
卡斯托魯的攤販內,掛著穿著不同衣服的女性人偶們,我想是出自個人偏好。每個人偶都是卡斯托魯製作,穿的衣服也都是他手工縫製,由於技術精良,市集的時候都會有人特意過來購買。不過人偶跟衣服一起買沒有打折,因為每件作品都是卡斯托魯 愛的結晶 ,他原話是這麼說的。
「安緹菈,你不是要買裙子嗎?」弗拉烏不懷好意地說。
「噓!」我踢了下他,叫他噤聲。
「跟人偶一起買嗎?」卡斯托魯立刻頭轉向我問道。
「阿...」我忍不住迴避卡斯托魯熾熱的視線,然後不自覺地鞠躬道歉。
「對不起,我沒有把握給予相同的愛。」
弗拉烏導覽的最後一站是自己的攤位,他將烤爐熱起來的同時,我把東西放在椅子上,幫著他串起,「 雞肉 」。
「不是不能吃肉嗎?」泰德問。
「吃吃看就知道了。」弗拉烏避重就輕地回答,用言語哄騙他們吃下串燒,泰德在聽到長身高的關鍵字時直接屈服。
出乎意料的是,我們的第一組客人,同時也是第一個吃下這食物的人,給予很大的好評。
「好吃!」米卡杰和泰德同時驚呼。
「像雞肉一樣,好好吃,這是什麼肉?」米卡杰興奮地問道。
「沒想到那種東西隨便弄弄就很好吃。」弗拉烏沾沾自喜地說。
「那種東西...是什麼東西?」
我不敢看向他們的眼睛,我塞起耳朵,阻隔他們知道真相的嘔吐聲。
拿開手後,他們已經逃離現場,弗拉烏拿著新的一批大眼怪,愉快地通知我又可以開工了。
在彌撒開始前,我都沒有逃離這裡。
因為精靈是很守信的。
Chapter 7: 主線外腦洞
Chapter Text
食用建議:
由於寫的時候腦袋秀斗,所以放空食用味道最佳
1.
“為什麼又變成這樣?”我頂著一頭亂髮,和紅腫的臉頰,雙眼無神地說。
“我怎麼知道。”弗拉烏點燃煙草,吸了一口說。他的模樣沒好到哪邊,一頭金髮壓在腦殼,原本特意抓的髮型,已經還原原廠設定,他的臉頰同樣紅腫不堪。
時間回到,大概半小時前,不知道怎麼開始的,但弗拉烏首先扯了我的臉,接著我抓著他的領子強迫他與我平視,也拉了他的臉回敬。
然後他扯,我拉,我扯,他拉,在反覆考驗臉皮的延展性後,我們最終是痛到停火。
於是也有了現在呆坐在草地上的場景。
弗拉烏吐出菸,將菸夾在指尖。他宣稱這種菸草是藥草,對健康有益,我無法明白,為了健康幹嘛不直接吃草,需要抽這種難聞的東西。
我拿過他手裡的菸,吸了一大口,菸臭味灌滿我的氣管,我立刻狂咳了起來。
“...你每年都要來這一齣嗎?”弗拉烏無奈地說,一邊拍著我的背讓我好受一點。
“少囉嗦,教會禁菸啦”我把菸直接往地上捻滅。
“那也別浪費我的菸阿”
拍背的力道逐漸升級,是時候摧毀他的脊椎骨了。
2.
主教每三年要做一次全身健康檢查,而我剛拿到報告。
安緹菈 姓氏(空白) 27歲兩個月
身高165公分 體重50公斤
左耳:正常 右耳:正常
左眼:0.7 右眼:0.8
無特殊疾病
紅血球數量:正常 血紅蛋白:正常
白血球:正常偏低 血小板:正常
.
.
.
基本上我很健康。
順帶一提,教會堅持男女不能一起健康檢查,所以我是到教會外的醫院,報告今天才寄到,其他人兩三天前都拿到了。
“165... 呵”弗拉烏瞥了一眼報告說。
“你是不是想死。”我倏地雙手舉起他的領子說“請問你是多高?”
“1,9,8。”他深怕我聽不清般,加重語氣說。
“上路吧。”我召出鐮刀抵著他的脖子說。
“卡...卡斯托魯也比你高。”
“他的身高是...180。”這是弗拉烏的遺言,他將葬在我現在踩的庭園。
“多吃飯就會長高喔。”卡斯托魯喝了一口花茶,滿臉慈祥地說。
“那拉普呢?”棄屍完後,我把手拍乾淨問。
“170公分喔。”同樣一臉慈祥地回答我。因為只要穿平常的靴子就會等高,我反而心花怒放。
泰德這時路過,一臉納悶地停下來看著我們。
“泰德多高呢?”不是我問的,是卡斯托魯。
“之前在學校測好像是...159的樣子。”泰德深思之後回答。
“多吃飯就會長高喔。”我端起花茶,滿臉慈祥地說。
“你們等著瞧!”
Chapter 8: 作惡一時,作惡一世?
Chapter Text
巴爾斯布魯克帝國的所有教會,皆使用相同聖典,大部分使用版本為八百年前公訂版。
聖典全書77卷7700章,可分為:
神創記、費亞羅廉記、莫塔格書(先知)、聖詠集、法都拉古記(契魂)、普羅菲記(預魂)、雷利克特記(遺魂)、費斯特記(繋魂)、賽海爾記(斬魂)、蘭多卡魯迪記(消魂)、艾亞記(醒魂)。
七鬼神記(多稱聖典七記)記錄七位鬼神在人間使用肉身傳道、救贖世人的生平,由於受洗年紀、性格、壽命的不同,章節以雷利克特記最多,對照古代抄本,各記多被擴寫,而雷利克特記幾乎沒有更改。
聖典七記皆以七鬼神人名命名。
節選:
蘭多卡魯迪記7章6-12節
有一殺了人的罪人聽說信了神,便能被赦免。他連夜逃出城,來見蘭多卡魯迪。
蘭多卡魯迪看穿他的詭計,向他說“我實在告訴你們,神是全能全知,知曉你們的罪與懺悔,心口不一的罪人是在義人燭光下稱其有光,罪人們,你們應當悔改。
20-23節
我同你們說,神的愛充滿寬容。即是說了千遍,也不願使你們沉淪。
25-30節
那人成了費亞羅廉的使徒,靈魂在黑暗坑中,身體在人間橫行。蘭多卡魯迪終了他的性命,乃是救贖了他,他眼中充滿喜悅的淚水。
在彌撒開始前,主祭與輔祭會在大禮拜堂的後側房間準備,等到信徒入座,唱詩班在管風琴聲中詠唱,才會走進祭台。
“不好意思。”我朝兩個正在交談的主教說,他們連忙讓了條路讓我通過。
就在剛剛,我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才趕上,得以佯裝從容不迫地步入準備室,進入隊伍中。
我走到拉普拉多魯身旁,朝他笑了下打招呼。卡斯托魯步向我們,有些匆忙地問“弗拉烏呢?”
我們搖了搖頭,反倒是前面的主教回答他“弗拉烏主教的話,我剛剛在中央噴水池前有看到喔。”
中央噴水池距離這裡大概要15分鐘的腳程,身材高大的人說不定只要10分鐘便能走到。
“翹掉彌撒了嗎?”我略帶佩服地說,不愧是他,勇氣可嘉。
“這樣的話,他以後也不用來了。”卡斯托魯推了下眼鏡,沉著臉說。
“也許正在路上呢。”拉普拉多魯溫和地說,卡斯托魯的表情變得稍微和緩下來。
“離開教會的路上嗎?”我不嫌事大的補充,拉普拉多魯一臉燦笑地沒有出聲。
這時大主教吉歐也走向我們,他行經路線上的所有人立刻退了幾步,當場讓出條康莊大道。
“弗拉烏主教呢?”吉歐用剩下的右眼看著卡斯托魯問,他的左眼被一條長而深的傷疤破壞,終日無法張開。
“不好意思,大主教,他應該還在路上。”卡斯托魯微鞠了躬說。
“開始唸禱文前沒出現,就把他抓回來。”吉歐充滿威嚴地說。
“一定會的。”卡斯托魯保證道。
吉歐點了頭,轉身離開前瞧見了我,於是開口問“安緹菈主教,身體康復了?”
“是,已經沒有問題了。”我恭敬道,他點了頭,表示明白後,便走回原本的位置。
沒過多久,管風琴被彈響了第一個音,唱詩班順著旋律唱出進堂聖歌,在大主教的引領下,祭祀人員依著順序在詠唱中緩緩步上祭台,停在各自的位置:主教們站在祭台兩旁,主祭者在中央面向信徒,翻到彌撒經文的聖典擺放在其前面。琴聲與歌聲在聖堂中迴盪堆疊,昇華成更為宏壯的樂音,直指靈魂深處。
弗拉烏蹲低身子,在詠唱結束時溜進隊伍,因為隱藏的太棒,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當他走過我身旁,還志得意滿的豎起拇指,那根拇指立刻被卡斯托魯往反方向凹斷。
主祭巴斯迪恩帶領信徒在胸前劃上十字,在眾人短暫虔誠的靜默後,簡略介紹起本日的彌撒。巴斯迪恩身為大主教副助,是教會位高權重的人物,同時也是弗拉烏的恩師。
語畢,巴斯迪恩引領眾人向神懺悔,信徒們無一不是緊閉雙眼,將緊握的雙手抵住額頭,全心祈求神的赦免。
彌撒這才進行到第二步,全部流程走完,需要五個小時。
中午休息前的最後講道,巴斯迪恩仍然精神抖擻,他慷慨激昂地佐以經文解釋道理,熱情絲毫不減。我則精神萎靡地望著地板,時不時得挺直腰桿,維護職業形象。
只要這段講完,後面的流程就很快了。
我是這麼相信的。
“罪人若是悔改,那麼可比執迷不悟的義人可貴...”巴斯迪恩高昂地說“我們都是罪人,只有真心的悔改,我們的罪才能被赦免,編再多的理由都是沒有用的。”
忽然,一個壯漢站起身打斷巴斯迪恩,他手上戴著標識,是尋求庇護的犯人。他低垂著頭,嘴不停蠕動,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什麼,坐在他身旁的孩子滿是困惑地盯著他。
“阿,您是感悟了什麼嗎?”巴斯迪恩走下祭台,喜悅地將話語權給了他。他像被喚醒般抬起頭,吼出嘴裡的話,我們這才聽清楚他究竟說了什麼。
“罪犯就是罪犯!”
我打了個激靈,轉頭對上一臉嚴肅的卡斯托魯,還來不及開口,從那個犯人的背上,展開了使役魔的骸骨翅膀,打飛離他最近的人,一個主教趕緊救下孩子。尖叫聲和哭聲一下子炸開,人們連滾帶爬地逃離使役魔,一團亂的擠在唯一出口,禮拜堂的大門還沒被打開,已經有些人不慎摔倒被踩在人群下。
卡斯托魯和拉普拉多魯立刻衝向大門,指揮群眾。
另一些人飛奔著去拿法器,沒有法器,驅魔主教根本無法傷害使役魔。
使役魔陷入狂暴狀態,掀翻教堂的長椅,翅膀打碎天花板,光要保護民眾不被碎石弄傷就讓我們疲於奔命。
我眼角餘光掃到巴斯迪恩一步步退回祭台,使役魔也看見了,他倏地飛向巴斯迪恩,舉起翅膀揮向他...
我閃身到巴斯迪恩前,將他推離,翅膀在我頭上揮過,使役魔接著掄起拳頭打了過來,我眼疾手快地抄起講台上的聖典,護在身前,拳頭在那一瞬間落在聖典上,我被打退了幾步,算是擋住了。
使役魔憤怒地跳起,雙拳重重捶下,我閃開,瞬間移動到他身後,拿起聖典全力往頭揮,失去重心的使役魔向前傾倒,他立刻單手撐起身體,轉身揍向後方,我的腳步還沒踩穩,只能將計就計,跳向使役魔,抓住他的脖子,對準鼻子膝擊,在他暈眩的同時,我的側身也吃了他重重一拳,被往右擊飛,眼看要撞上牆壁,我瞥見一頭金髮,立刻讓自己瞬移到那裡,把那個人當作緩衝阻止更大傷害。
“嗚哇!”弗拉烏慘叫了聲,但還是擋下了我。
謝謝弗拉烏。
他忍著痛用法器攻擊使役魔,正中紅心,少了一邊的翅膀,其他主教也迅速使出攻擊,徹底粉碎使役魔,被附身的犯人瞬間失去意識倒下。
這時候信徒們也差不多疏散完了,拉普拉多魯緊急與修女們成立救護站,還有力氣的人或把傷患抬上還完好的長椅,或在搬開碎石搜尋其他傷患。
這次的事故造成52人輕重傷,所幸沒有死者。
本日彌撒移往替代場所,儀式仍被盡力完成。
Chapter 9: 不自由吾寧...噢,已經死了
Chapter Text
使役魔突襲彌撒的當晚,第七區沒人得以安眠。教會裡燈火通明,人們或把碎石運出彌撒堂,或加固牆體結構;傷患安置在鄰近的禮拜堂,凡是骨頭關節沒有錯位、粉碎、傷口乾淨無異物,都能使用治癒性空咒加速身體復原,除此之外,腦震盪等,需要依靠病人自己的力量。但治癒性空咒只有天生,不能後天學習,靈活使用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目前情況仍不能算是樂觀。
我並沒有那樣的天賦,全身上下可以貢獻的,就是堅韌的身子,於是我投入清理的行列。
“安緹菈主教,請讓我來,這太重了...”一位信徒擔心地說。
“是的,這就是為什麼推車有個輪子。謝謝你。”我駕輕就熟地推著車往外倒,往回的路上,看見穿著深色私服的弗拉烏。
“在信徒面前穿這樣的衣服好嗎?”我問。
他的私服是,長及小腿肚的袒胸、立領長袍大衣;黑褲與平底靴,銀質十字架穿過鍊子貼在胸膛。
考慮到教會的保守,這服裝顯得格外前衛。
“有什麼辦法,快熱死我了。”弗拉烏說完,用手臂擦去額頭的汗“而且白色衣服弄髒很難洗。”
此時我正穿著穿著髒兮兮的主教服,我呲笑了聲,便繼續工作,畢竟已經來不及了。
這是第二起使役魔出現在教會內,這簡直像牛自己衝進屠宰場。第一個是老人,第二個是魁武的罪犯,他們之間的共通點是什麼?
第二個使役魔不選擇把人帶離隨時會壞了好事的教會,反而像挑釁一樣,為的是什麼?
轉移注意、炫耀勢力、獲取資訊、造成恐慌。
直覺想到費亞羅廉的復活,但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我推著車走到弗拉烏身邊,他正試圖把大衣也脫了,掛在腰上,全然不知自己沐浴在信徒們震驚的眼神中。
“弗拉烏。”我一面把碎石搬進車裡,一面叫住他。
“啥?”他轉向我,半裸的身軀也是。
“眼睛好痛,你先轉回去。”
“你這傢伙是專程來吵架嗎?”
“不”我捏了下眉頭說“教會內最近出現幾個使役魔?”
“3個。”
“第三起發生什麼?”
“照顧花園的那個人變使役魔。”
“沒有襲擊人?”
“不算有,巴斯廷恩那時候在教他法杖,所以直接被除掉了。”
“那個人有什麼特徵?”
“身體特別弱吧?你問這些要幹嘛?”
“我覺得使役魔的反常有點可疑。”
“你也注意到啦。”
弗拉烏很快堆滿整個推車,之後合力堆滿我的。我們邊走邊談。
“也? ”
“換個地方說吧。”
我們清空推車,步行到遠離人群的禱告室中,為了避免閒雜人等,門被帶上並上鎖。
“幾天前,在第一區的路上撿到那小鬼後,使役魔也開始出現在教會內。”
“第一區...不會是從霍克布爾要塞逃出來的吧?”
“大概是,米卡傑也是從那逃出來”
“跟泰德相比,米卡傑還真是體面,連手銬腳鐐都不需要戴。”
“對吧。”
“他們的罪是什麼?”
“不清楚那小鬼的,不過米卡傑是協助逃獄。”
“重罪犯...泰德告訴過米卡傑他在哪嗎?”
“沒有,我也懷疑過他是奉命潛入這裡,但幾天觀察下來,沒有任何動作。”
“你時時刻刻都關注他們嗎?還真閒。”
“什麼!”
“可能他們約好在這裡會合?”
“不,泰德向使役魔許下再見到米卡傑一面的願望,就算用靈魂當代價也無所謂。”
“而且自從救回來的那天後,就想跑出教會,怎麼阻止都沒用,真是麻煩。”
“讓他走不就行了嗎? 這可是他的自由意志。”
“你瘋了嗎? 外面到處是追兵等著他。”
“你對泰德似乎有點過分上心。”
“只是不想看到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命被隨便葬送掉罷了。”
“真的只有這樣嗎?”
“...我看到奴隸的烙印,在他背後。”
“可憐的孩子。”
我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問道“你什麼時候救他的,我回來後嗎?”
“你回來前一天吧?他也昏睡了一陣子。”
“喔?我那時候聽說要塞發生件大事,襲擊參謀長的叛兵逃獄,你猜會是他嗎?”
“我怎麼知道,你要自己去問他。”
“你說的沒錯,你知道米卡傑在哪嗎?可以幫我請他過來嗎?”
“知道是知道啦,但為什麼不是找那小鬼?”
“你猜。”我朝他展開笑容,後者愣住後微怒離開房間,沒隔多久,米卡傑便進來了。沒有聽見弗拉烏離開的聲音,看來是想偷聽。
“你找我嗎? 安緹菈主教。” 米卡傑疑惑地問。
“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叫主教太疏遠了。”
“好的!安緹菈。”我輕笑回應。
“米卡傑,教會的生活還好嗎?”
“這裡的生活很棒!大家人都很好。”
“太好了,這裡之後就是你的家了。”
“我的家?”
“我以為你是來尋求庇護的,是我誤會了嗎?”
米卡傑連忙擺擺手,緊張道“不,我之後就會回到軍隊了,見到泰德在這裡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軍隊?但你不是逃出來的嗎? 回去不會受到更嚴厲的懲罰嗎?”
“不會的。”米卡傑神色變得黯淡“不會的,我沒有問題的,只需要回報泰德不在這裡就沒事了,請不要擔心。”
“這麼說,是有人派你來帶回他的?是誰?”
“我不能告訴你,你知道越多,那個人越有可能會盯上你。”
“我也很厲害的喔。”我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覺得他的身體微涼“襲擊參謀長可是重罪,米卡傑...留在教會吧,我們會保護你的。”
米卡傑震驚地退了一步。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教會外到處都是追兵,虎視眈眈的埋伏在外。你真的覺得用那種蹩腳的謊話能糊弄過去嗎?”
“不...不...我做好犧牲自己的打算了。”米卡傑渾身哆嗦,我扶著他坐下,輕撫著他的肩膀安慰。
“不只是你受到威脅吧?還挾持著你的...親人。如果只有自己反而很好下決定,但兩邊都是你愛的人。”
“為什麼你會知道...”
“我...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不可能背叛我的摯友,但他說要傷害我的家人。”米卡傑雙手摀住臉,竭力克制情緒。
“你把別人放的比自己的命還高,還需要假裝一切都沒事,很辛苦吧。”我放輕聲音低語。
“我...我好害怕。”他再也壓抑不了情緒,崩潰痛哭。明明還是個孩子,就需要面對這種難題。我撫著他的肩膀,希望能給他點支持。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知道這些,如果他也找上你怎麼辦。”
“就讓他來,這是我為什麼在這裡的目的,沒關係的,我會在這裡陪著你,聽完所有你想說的話,好嗎?”米卡傑抽著鼻子含糊地道謝,也許我該找衛生紙給他,但...
我環顧四周,稱得上紙的唯有放在架上的聖典們,我在口袋摸索,終於找到皺成一團的手帕,我盡力撫平後遞給了他。
“究竟是誰威脅你的?”我輕聲問。
“阿亞納米。”半晌,米卡傑才吐出這個名字。
“是參謀長嗎?”
“對,那個混帳東西!”米卡傑憤恨地說,很快又陷回之前的悲傷中。
不是殺了泰德,而是帶回軍隊。泰德究竟知道什麼、看到什麼,就算他失去理智攻擊參謀,也要他口中的訊息。目前帝國正在跟安圖沃爾特打仗,難道他是潛伏的間諜嗎?
米卡傑的情緒在宣泄後漸漸恢復平靜,他不好意思的朝我苦笑。
“我很高興能幫上忙。”
“米卡傑,如果把你的家人接到教會,能讓你安心嗎?”
聞言,米卡傑瞪大雙眼,隨後洩氣地垂下頭。
“謝謝你,但我的家人已經被阿亞納米監視了,監視的人,大概是他手下的黑鷹部隊。”
“如果是這樣,空著手回去,你的家人就能獲釋嗎?”
“犧牲你的命,就能拯救泰德和家人的命嗎?”
米卡傑啞口無言,臉痛苦地扭曲成一團。
“請讓我幫助你。”我蹲在他面前,輕握他的手說“以神的名義發誓,我會讓你的家人平安。”
“我們有特殊管道能帶你的家人到教會,只要給我們家人的位置,我們就能找到。”
米卡杰眼神飄忽不定地看著我。
“在那之前,請務必留在教會,當我們開始行動,我會告訴你,因為這代表直接跟軍隊決裂。”
“第七區的教會是獨立於帝國的,在教皇和神的庇護下,軍隊絕對不能進入。”
“我知道這很難決定,我的保證沒有期限,決定好後通知我就行了,我的房間在,主教室1227號房。”
我站起來說,“好像談了一段時間,回去吧,泰德可能在找你。”
我轉身要打開祈禱室的門,忽然聽見背後悠悠地傳來一句,“歐克夫人真是多才多藝阿。”
我猛然回頭,米卡傑被我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
“怎...怎麼了嗎?”米卡傑慌忙地問。
“你剛說了什麼?”
“什麼? 我沒有說話啊。”
世間沒有巧合。
“對了,米卡傑,最近我聽說有個獨特的人,身材高大,銀髮紫眼,你有聽說這樣的人嗎?”
“就是阿亞納米。”
“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我這輩子只有遇過這一個。”
“我想也是,這麼獨特的外型。”我笑了下,將門打開,側身讓米卡傑通過。
“請稍等一下。”米卡傑頓住,困惑地回頭。我走向祈禱室的壁爐,抓了一把灰燼,拍在米卡傑的臉上。他被灰燼嗆出眼淚,咳嗽不止。
“如果泰德問起,就告訴他,清理病房時,我不小心把灰灑到你身上。”
“欸?咳咳,我知道了,謝謝你。”
我上前抱住他,感受他的靈魂。
半個潔淨的魂魄,剩下半個已經被黑暗侵蝕,受人操縱。
費亞羅廉。
“願神保佑你。”我低喃,隨後放開他,裝作沒事一樣,朝他揮手道別。
米卡傑滿臉通紅,全身僵硬地對我鞠躬,結結巴巴地說“不好意思,我,我是說非常感謝,我,先走了!”他飛快跑離我的視線。
“弗拉烏。”我直視前方說“我不知道你有偷聽的壞習慣。”
“你發現了喔。”弗拉烏攤著手從陰影走出,我轉向他。
“早就發現了。”
“沒有阻止我,你也算默許吧。”
“阿。”我一時之間找不到漏洞,只能張著嘴說不出話。
弗拉烏再次與我走進祈禱室。
“還真是難得看你這麼溫柔。甚至主動抱人。”弗拉烏抱著胸,倚在牆上不鹹不淡地說。
“我也很常抱你阿。”我以同樣姿勢,與他面對面靠著身後的牆。
“那是把我往後摔的時候吧。”
“道理一樣。”
我們僵持了一下。我才開口道“米卡傑靈魂被人操控了。”
弗拉烏愣了一下,急切地說“什麼!是那傢伙嗎?”
“對,現在他有新的名子了,阿亞納米參謀長,不是他嘴巴癢,我也不會知道。”
“我這幾天一直有種不爽的感覺,好像有什麼討人厭的東西出現,現在找到答案了,我這就去砍他。”
“等等,先跟卡斯托魯和拉普拉多魯討論吧,我們不知道他會不會直接控制米卡杰做出什麼事。“
“真煩,什麼都直接砍了,一切會順心很多。”
“我也想,但我們不是只在屠宰場裡。”
“你的比喻還真悲哀。”
“見仁見智。”
“先整理下訊息,1.費亞羅廉操控米卡傑,2.他這次的名字是阿亞納米,是帝國的參謀長,底下似乎有個部隊叫做黑鷹3.他就是上次舞會跟我打起來的人4.泰德知道有戰術價值的情報。”
“還有其他的嗎?”我掰直四根手指示意。
“5. 你打算怎麼救出米卡傑的家人?”弗拉烏揚起眉毛問。
“如果米卡杰願意,我打算偽裝成軍隊的主教,假裝向他們家傳福音,進到他們家後,把他們偷偷傳送到教會,我在屋內休息一陣子後,再傳送回來。”我手指靠著下巴說“如果能夠直接傳送到他們家,就不用冒著風險偽裝,但我沒有去過,不知道位置在哪...你覺得這可行嗎?”
“你知道米卡杰有多少家人嗎?”弗拉烏懷疑地問“要是他說的是十幾個人的大家族,你要一次傳送完暴斃嗎?”
“這...”
“我以為真正的家人只會有幾個,你這麼說讓我想到,如果他的親人是分散的,或是被抓進監獄的,我還需要有其他計畫。”
“你全部要自己來?”
“這是我對他的承諾,我必須完成,而且自己的承諾,怎麼還可以麻煩別人,上次已經惹夠多麻煩了。”
“那有什麼萬一,你要愛你的人怎麼辦?”
“有這樣的人嗎?”我笑了聲,抬頭看向弗拉烏,弗拉烏沉下臉說“人活著是不可能不麻煩別人一個人生存。”
“我知道,會造成一定的麻煩。我是說,不能超過那個額度。”我難以形容自己的感覺,苦惱地說。
“我就直說吧。”弗拉烏逼近我,居高臨下地說“你死了,會很麻煩,不管是對我,還是拉普、卡斯托魯或是蘭瑟,還有教會的孩子和信徒,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死了,在新的消魂遞補的這段空缺,會缺個人手,但這段時間很快就會過去。”
弗拉烏似乎沒料到這樣的回應,他神色變得複雜,最後決定以震怒的表情面對我。
“你明白個屁啊!”他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喊道“你為什麼在某些地方這麼天真,少小看人之間的情感,你懂嗎? 不是因為失去消魂很麻煩,是失去你,失去叫安緹菈的白癡很麻煩,你到底懂不懂?”
我沒有看過弗拉烏這麼生氣的樣子,臉像是被賞了一個耳光,我說不出話來,腦筋也一片空白。
“我...我...”我結結巴巴半天,也組成不了完整的句子。
“唉,我的天啊。”弗拉烏嘆了口氣,萎靡的垂下頭。
不,請不要對我失望。
“對不起。”我全身發涼地說“對不起。”
我捧起他的臉繼續喃喃地說“對不起,不要生氣,好嗎?我知道了,我會保住自己的命,別生氣,好不好?我們還是朋友嗎?不是也沒關係,我知道的”
弗拉烏盯著我的臉一會兒,我突然覺得他很陌生,難以猜出他的心思,這使我的心臟在胸腔狂跳,手指尖感覺麻木,好像不是我的手,好像我整個人只剩下心臟得以活動。
“開什麼玩笑,不管發生什麼都會是朋友啊。”他放開我,重新站直身子,我雙腳發軟,使不上力,癱坐在地上。
“欸,你還好嗎?”弗拉烏連忙上前查看“我太兇了嗎?抱歉”
我手撐著地看著地板,還心有餘悸。
“不,是我的問題。不用道歉,這是應該的。”我惶恐地回答。
“阿?不,總覺得哪裡有偏差。”弗拉烏搔著頭說,他小心地將我扶起“站的起來嗎?抱歉,我沒想到會嚇到你。”
“謝...謝,我可以的。”我推開他的手,哆嗦地站著,我抱著手臂,希望能停止發抖。弗拉烏擔心地看著我,手在我身邊的空氣護著,深怕我再次倒下。
“失態了,抱歉,我先失陪一下。”語畢,我消失在祈禱室,出現在教會的水池上方,撲通一聲,我沒進水中。
泉水刺骨,卻讓我冷靜,真希望就這樣一路漂蕩,直到海的那端,不過,活著的人只會下沉,死人才能沒有拘束地隨波逐流。
我沉在池子底,穿過水面看向夜空,夜色被抹上灰雲,月亮只分到一小角空間能夠喘息。
忽然,一道身影擋去我的視線,眼睛聚焦後發現,是住在教會的人魚,拉傑特。卡斯托魯來的那天,同行的旅伴。
拉傑特朝我伸出長著蹼的手,哼出單音節打招呼,那是人魚的語言。
我朝她揮手致意,拉傑特臉色卻突然發白。
我還摸不著頭緒,拉傑特已經架住我衝向水面,我揚起頭浮出水面,喘著粗氣,拉傑特笑得瞇起眼,唱著輕快的音節。我想她大概以為我溺水了,所以慌張地把我拉出水面。
“謝謝你。”我含著笑淡淡地說,拉傑特很開心,開心到她將臉變成我的模樣,一會兒又變成弗拉烏的模樣,我心臟受到爆擊,驟停了下。不知道為什麼,拉傑特很怕弗拉烏,但又很熱衷於變成他的臉。
我趴在水池邊,發楞地看著前方,腦海中重複播放方才的事,實在相當折磨,我不由得嘆了口氣。
拉傑特扯了扯我的衣角,我疑惑地轉頭,她手捧著雞蛋大的鵝卵石,期待地望著我。我接過石頭,熟捻地往上拋,再發動能力讓石頭飛得更高、更高,直到鵝卵石成了個小點,才讓它下墜,墜落比上升更快,咻地一聲,鵝卵石濺起裙帶般的水花,同心圓的水紋擴散開來,拉傑特樂開了花。
原本是想用打水漂與拉傑特親近,沒想到比起水平移動,拉傑特更喜歡垂直上飛,我自然是喜聞樂見,不過有時候石頭會砸到人。
一直到黎明,我都跟拉傑特玩在一起,當卡斯托魯來找拉傑特時,我們已經將一顆石頭演變成七顆,我也學會了拋接五顆石頭的技巧。
“安緹菈?”卡斯托魯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猛然回頭,正巧拋起一顆石頭,石頭咚地打在我頭上,我倏地想起彌撒的事,慚愧地不敢看卡斯托魯。
“我覺得很慚愧,我在這邊玩,你們在那邊忙整晚...”我爬出水池,垂著肩膀地說“抱歉,你們一直忙到現在嗎? 接下來就讓我來,快去好好的休息下。”
“沒有這種事喔。”卡斯托魯收起驚訝的目光,和藹地說“你也跟大家一起忙到深夜不是嗎?之後也讓信徒們休息了,不是像你想的忙到天亮。”
“你看,我的臉是不是已經洗乾淨了?”
“對,很乾淨。”
“但你的臉很髒。”他用手帕擦掉我眉心的污痕“接下來還有受洗儀式,先收拾收拾自己。”
“至於主教服...”他打量了下濕漉漉的我和染了好幾處髒污的衣服“直接買新的一套吧。”
於是我在地上拖出水痕,彷彿蛞蝓般往淋浴室爬行。
一切收拾完後,嶄新的我在一方小花園後的二樓側廊,發現卡斯托魯,隨著我走近,視覺死角移除,拉普拉多魯和弗拉烏也出現在眼前,他們齊刷刷地站在圍欄邊,滿臉愁容。我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原來是米卡傑和泰德。
“剩下半個。”卡斯托魯說。
“但很快就會失去全部。”拉普拉多魯說。
“沒有辦法能救他嗎?”弗拉烏問,他接著瞥見我。
“矮子,你終於來了?”他眼明嘴快的說。
“198對折後是幾公分。”我反射性的回嘴。
“昨天的事我都說了。”
“我知道,謝謝。”
“過去從沒遇見這種狀況。”拉普拉多魯說。
“多快我們會失去他?”我急切地問。
“今天以內。”拉普拉多魯預言。而他的預言是絕對的。
“讓他受洗能保護他嗎?不,那已經來不及了。“我快速地念叨著辦法,又快速地否決,直到我再也想不出其他辦法為止,我也陷進沉默。
“目前只能時時刻刻盯緊他們。”卡斯托魯嘆息。
“快要準備受洗儀式了。”我說。
“這種時候偏偏還要受洗。”弗拉烏說。
“我們是神職者,迷途的羔羊不只有泰德他們。”卡斯托魯說。
“走吧,時間到了。”拉普拉多魯提醒。
“我沒辦法放下心來。”我說“還是我去轉移他的目標?”
“不,他這次的目的是泰德。”卡斯托魯阻止我。
“如果只是要帶走他,何必犧牲一條人命?”
“我們永遠猜不到答案。現在,我們必須專注眼前,拯救更多人的命”
“人命難道以數量衡量價值嗎?即使少了我們,也不會怎樣的吧?”
“命的價值無法衡量。但我們是死神,不能因為情感就偏頗他人,這人的命難道比其他人珍貴?不是這樣,所有的命都被愛著他們的人珍惜,所有的命一樣珍貴。”
“我已經厭倦當個死神。”
“死亡不是終點,死亡只是生命循環的一個點,它是開始,也是結束。就像誕生一樣。”
“我知道了。”
當管風琴聲響起,唱詩班詠唱出第一個音,我們魚貫而入,披著神職人員的職責,試圖去驗證,我們做的每一步都無比正確。
Chapter 10: 神? 笑死
Chapter Text
(新年快樂)
出現了。
怎麼會那麼快?
我倒吸一口涼氣,祭台上的主祭者正念著禱詞。
“在西塔花園。”卡斯托魯低聲說,弗拉烏了然點頭。
“受洗麻煩你們了。”弗拉烏脫體而出,穿出的靈魂披著斗篷,抓著鐮刀,臉的部分成了骷髏,空洞的雙眼看了我一眼便匆匆離去。我在他還沒離開視線前,將他送到西塔。
“我也去。”我蓄勢待發,扛著失去意識身體的卡斯托魯抓住我,他輕輕地搖了頭。
我頹然打消主意。
如果要面對的是費亞羅廉,笨重的身體是最大累贅,如果拋下身體,以靈魂面對,便需要承受費亞羅廉一擊中就可以吸收掉的風險,只要被吸收,費亞羅廉就能回收那個人的能力和無限輪迴的生命。
斬魂(弗拉烏)擁有不同的鐮刀,那是費亞羅廉之鐮,也許只有這個鐮刀,才能斬斷他操控靈魂的線,這是最後一搏。
明明是神,卻有無能為力的事,真是天大的笑話。
卡斯托魯用繫魂的線吊起弗拉烏的殼,打算洗禮時再處理他,現在他的身體不堪一擊,如果殼被人毀壞、佔據,他會被剝奪斬魂的資格,再次轉世,等著新的肉體死亡,才會再出現,但那時候的他就不再是他了,前世弗拉烏的記憶,只會變成草草的幾幕影像,彷彿做夢般,遺忘細節,留下結論。
禱詞後,主祭帶領全體禱告,我也低著頭,雙手交握的複誦禱詞。信徒們向七鬼神禱告,那我們該向誰禱告?創造我們的神大概只在善惡平衡破壞時,降下天罰。
卡斯托魯決定讓弗拉烏吊到天花板去,我幫著他將身體移動到那附近,他迅速張開絲安穩接住。
洗禮開始時,我們再也感受不到危險的氣息,似乎是教會自己把入侵者封鎖起來。
弗拉烏找到他們了嗎?
受洗的人們排著隊上前,等待在神的世界中重生。
“願神保佑你。”我在他們的額頭上,噴灑聖水給予祝福。
原本以為在彌撒攻擊後,受洗人數會大大減少,出乎意料地是,信徒反而變多了。或許當存在口耳相傳中的使役魔成為現實,無能為力的人們只能轉向宗教,祈求受到庇護,即使單純保有這個信念,都足以讓人有勇氣面對明天。
“願神保佑你。”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祝福,嘴角快笑僵了。不過受洗後,被使役魔拖入深淵的可能便會減少。我打起精神,繼續用聖水施以保護。
然而米卡傑沒能受到神的祝福。
米卡傑死了。
身體被折磨到極限,變得支離破碎,能帶回的剩下殘破的軍裝上衣。我們的士氣短暫陷入低迷,但很快恢復平常,應該說,必須恢復平常。有時候我會質問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為什麼挽救不了這條命?這些問題永遠沒有答案,像是時間永遠不會回流。
我強迫自己從看待個體性命,轉回人類群體性命。我不想顯得鐵石心腸,但人會死,不論以什麼方式。
那件事當晚,弗拉烏敲響我的門。
我沒有料到他會來找我,我以為他正陪著泰德哀悼。
“你怎麼會來這?”我有些吃驚地說。
“有事情要問你。”他回答。
“那進來吧。”我探出頭往走廊張望,隨後才扣上門。一回頭,便看見弗拉烏站在那,滿臉嫌棄。
“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洗耳恭聽。”我自然是知道他對我私人空間的評價的。
“你房間是豬...”
我伸手堵住他的嘴。
“聽完了。”我訕笑道“對於你的問題,我的回答是--”我豎起中指“關你屁事。”
弗拉烏惱羞地看著我,接著大口咬下我的虎口。
我震驚不已,試圖甩開他,他緊咬不放,我氣憤地打他的腦殼,最後他才放開,得意地衝我笑。
我不敢置信地握著被咬的手,把手套拿開,虎口已經被印上牙印。
“你咬我?”我大喊“你竟然咬我!”
我衝向他意圖反擊,他伸長手,扒住我的臉遏制我。
“好啦,玩樂的時間結束。該談正經事了。”
“我要去找米卡傑的轉世,你去嗎?”
我掙脫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他還死不到一天耶。”
“我會翻遍一個個靈魂,把他找出來。”
我愣在原地,覺得他還沒睡醒
“再說了,拉普拉多魯說,他會轉世在雲中。”
“雲中?那還是人嗎?”
“也許他沒選擇當人。”
“你打算往哪個方向找?”
“浮島群那。”
“那裡的確有很多飛行生物。”
“我知道你也想做點什麼,不管是為了米卡傑還是泰德。”
我抿緊嘴唇,半晌後才吐出一口長氣。
“跟我說米卡傑靈魂的顏色吧,路上說。”
浮島群必須橫跨第七區和第一區,第一區中心要塞是軍事禁飛區。為了節省力氣和時間,我跟弗拉烏各自騎著空行機--也就是能在空中飛行的重機。預計到第七區邊境時,再傳送到我唯一去過的浮島F31,出於私人情感,我們並不會在F31停留,而是轉往附近的小型浮島稍作休息,接著往更高處飛。
“衝阿!”因為很久沒騎上空行機,我難掩興奮得大笑起來。弗拉烏沒有被甩在後頭,反而將油門轉到底,反超我一大截。
相比在陸地上,空中更不會受到阻擋,有條航線是專門保留給空行機行進的,所以不會受其他航天器影響。不過速度太快時,騎士會難以呼吸,這也是部分事故的原因。
大約一兩個小時後,我們抵達邊境,弗拉烏因高速急煞的緣故,整台空行機旋轉起來,他放開煞車,空行機自然而然的往直線方向射去,我停在一旁,撐著下巴旁觀這場鬧劇,直到他重新控制住車,飛回我旁邊為止。
“歡迎回來。”我對弗拉烏說“好玩嗎?”
“當...當然好玩啊,這才是大人的玩法。”他慘白著一張臉,逞強道。
“那再玩一次? 我幫你。”我說著就要發動能力,他趕忙阻止我。
“先做正事,趕快走。”
“悉聽尊便。”
下一個瞬間,浮島f31便出現在我們面前。
“懷念嗎?沒想到我還記得,明明只來過一次。”
弗拉烏沒有回答,他的頭髮被風吹亂,眼神落寞地看著f31,整個人彷彿都被抽去了顏色。
我想那裡大概埋藏著他的童年。
我沒有繼續揶揄他,安安靜靜跟在他身後騎行,到達休息點時,夜色低垂,已經是隔一天的晚上了。
簡單進食後,我們就地一躺,在營火旁,以石當枕,強迫自己入睡。
我怎麼樣都睡不著,翻來覆去,想起沒拯救到的生命,又想到費亞羅廉。
“你睡不著?”弗拉烏背對著我說。
“你不是也是?。”我轉向他躺著,在營火閃動下,他的金髮像著火般,點燃了紅色。
“你在想什麼?”他問。
“沒什麼,你又在想什麼?”
“那小鬼的臉,以為救到好友的哭臉。”
我微微怔住,接著說“真不像你,老是要我不要多想做不到的事,現在卻說這種話。”
弗拉烏轉向我,枕著手臂說“他死的太痛苦,沒有人應該受這種折磨,是我沒有保護好他們。”
“你好像在罵我。”
“我是在罵自己。”
“不是只有你有保護他們的責任,我也有。”我垂下眼睛“你還好嗎?”
“我很好,非常的好。”
騙子。
“你到底在想什麼?”他見我半天沒有回答,忍不住說。
我想今晚我是沒辦法睡了,於是我坐起身,盤起腿盯著營火。
“我在想,為什麼救個人而已要那麼複雜。”
“因為是人阿。”
“你好像說了句廢話。”
“臭小子,這是箴言,自己體會。”語畢,弗拉烏別過身去“快睡吧。”
我懷疑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全心盯著火焰竄動。
他回頭瞥了我幾次,發現我仍舊端坐在那,他嘆了口氣,也坐起身,與我面對面。
“你這樣我睡不了。 想說什麼就說吧,不要憋在心裡,憋出病來。”
“剛開始”我輕輕說道“聽見信徒向我祈禱,我很開心,覺得自己終於有點用處,於是盡心盡力去完成每個人的要求,以為這就是完成神的工作。
但沒隔幾天,有個信徒哭喪著臉回來。她的願望是希望打她和孩子的老公消失,所以我尾隨她回家,記好位置之後,趁大家都睡著,再出現在她家。
我想的很簡單,就是讓她老公消失,我把他送到我知道最偏僻的地方去,他是個罪人,他罪有應得。
我還沾沾自喜做了件好事,就聽見她哭著向我祈禱,希望她的老公回來,我後來才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要的是酒醉後打人的老公消失,不是那個偶爾會買花給她,陪孩子玩的人消失。明白後,我慌張地想找到她老公,但已經找不到了,也許是死了,再後來,那個信徒也不見了。
我承諾會完成她的願望,但我反而讓她的生活更悲慘。”
我看著紋上圖騰的手,喃喃地說“我給過米卡傑承諾,我說要保護他,但什麼都沒做,做了跟不做,我都嘗試過了,兩個選項都一樣悲慘。德不配位,我只是個小偷。”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怎麼說都不太對。對我來說,我就是把爛掉的靈魂砍了,沒想那麼多,說要斬斷因緣,我也沒做,那種東西怎麼可能做到阿?”
“但是我的責任就是完成他們的願望,他們想讓什麼消失,我可以做到的,我也該去做。這不就是神要做的事嗎?”
“你能讓所有煩惱消失嗎?”
“我...”
“你能消除所有痛苦嗎?”
“當你完成一個人的願望,就一定會有另一個人不幸。你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足。”
“那這樣,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我沒辦法滿足他們,我算什麼神?即使我不存在也是沒有差別的吧?”
“不,只要你存在,他們一定能感受到。你做的那些事,都讓他們相信,真的有神存在。光是這樣想,他們就能得到力量,有神對他們的愛,就算困境都會有希望。”
“不去深究很多東西,你才會長命百歲。”
“...有時候我以為你是笨蛋,但你突然又會說出一些道理。”
“那是因為我本來就很厲害,這些道理傳給你了,好好用吧。”
“我還真要感謝你是嗎?”
“沒錯、沒錯。”
“唉,天啊,還是覺得很煩躁。”我伸了個懶腰說。
“睡個覺就過去了。至少明天我們會做件好事。”
“好事?對了,你明天找到米卡傑的轉世後要怎麼做,他真的轉世的話,應該還是個小寶寶吧?”
“那種事還沒想,找到再說吧。”
我無聲質疑。接著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弗拉烏疑惑地看著我跨過火堆,然後坐到他旁邊。
“喂,回去你的位置,這裡很擠。”
他這麼一說,我反而想捉弄他,於是我朝向他虔誠地雙手交握,他被我的動作嚇得後退,單手撐在地上。
“你現在搞那齣?”
“親愛的神,請賜於我你的祝福,讓我在你的祝福中不再痛苦。”我閉上眼禱告,因為有趣而失笑。
“好、好,給你溫柔死神的保佑。”弗拉烏摸了摸我的頭,我瞬間睜大眼睛,抓住他的手,向後轉。
然後往前摔。
“喂,你搞屁啊!”弗拉烏抱著頭怒吼。
“抱歉,習慣動作。”
“不過,剛剛感覺挺不錯的,再一次。”
“你到底睡不睡啊!”
Chapter 11: 人肉好吃嗎?
Chapter Text
“所以這是第幾個浮島了?”
我幾乎虛脫的倒在空行機上,弗拉烏也半斤八兩的躺著。
我們一路從外圍搜到內圍浮島,因為得看見靈魂,所以需要輪流照顧出體後的身體。無論是哪裡都沒看見米卡傑,都要懷疑起拉普的預言了,但拉普的預言是絕對會實現的。
“第十幾...誰知道阿,我根本沒在數。”弗拉烏要死不活的說。
“誰發下豪語說,要一個一個找出來,找出來前,我們已經累死了吧?”
“哪有那麼誇張,累個幾天倒是會,之後我要去酒吧舒壓。”
“主教可以去酒吧嗎?”
“主教還不能看寫真集哩,沒被抓到都不算。”
“你頭被打的不夠嗎? 卡斯托魯每次搜到,都全力用手刀劈你耶。”
“沒問題,我的頭很結實,那個眼鏡仔不管劈幾次都不會死。我還有很多地方沒被發現呢。”
“是喔,如果是說圖書館那批,已經全部搜出來了。”
“哈哈,那只是欺敵戰術,還有經文室,跟北塔祈禱室的壁爐,說真的,我還真佩服自己想到這麼多地方藏。”
“多地方藏....還有經文室跟北塔祈禱室的壁爐...哈哈...劈...死...眼鏡仔”我舉起錄音機重放一遍。
“喂,你在幹嘛?”弗拉烏因為太急著滾下車,反而勾到衣服,啪嘰的撞到地上。
“媽的好痛...”弗拉烏摀住右邊的臉,即使是這樣他仍然掙扎起身要抓住我“誰會隨身攜帶錄音機阿,快把它給我!”
我立刻把錄音機伸到身後,避開他的手,他隨即抓住我的手腕,勢在必得的要搶下犯罪證據,我鬆開手,錄音機穿過空氣,直接溜進我的口袋。趁這個空隙,我反手往上打在弗拉烏的下巴,他吃痛地順著軌跡往後,重新倒回地上。
“有夠痛的,你這小子,我現在就滿足你跟你打一場!”
我一腳踩在他胸膛上,再次播放錄音,“經文室跟北塔祈禱室的壁爐...”
“卡斯托魯說我搜到你一本書,就給我獎勵,你說,那裡有幾本書?”我居高臨下地說,不曉得為什麼,感覺相當愉悅。
“不知道用跑的比較快,還是瞬移比較快。”
“如何?要試試看嗎?”我低頭對他說。
“你....!”
“對不起,請原諒我。”弗拉烏用半秒的時間思考後,決定求饒。
我愉快地哼著歌,騎在滿臉無奈的弗拉烏旁邊。
“接下來要去哪?”我問。
“浮島X,那裡一堆怪物。”
“你不會是要把怪物寶寶撿回家吧,那算什麼,養虎為患嗎?”
“只要從小養起,老虎也能變貓咪。”
“我很懷疑。”
“愛信不信。要進入浮島X的範圍了,不想死就跟緊點。”
我一會兒就明白弗拉烏的話,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在雲霧繚繞中,大大小小的岩塊如暗礁般散布在這,大的有直竄雲霄,看也看不見頂端的岩山,也有小的只能站一個人的岩塊,不管是怎樣的,都因為泡在雲裡,無法確定準確位置。
弗拉烏得心應手地穿梭,我跟在後頭,在每個急轉彎都有些費力,總覺得已經墜毀好幾回。不過弗拉烏的空行機一直都在視線範圍內,讓人安心不少。
忽然,他在一處岩壁前停了下來。
“怎麼了?”我不明所以的問,弗拉烏抬頭瞇著眼,好像在尋找什麼。
“總覺得,在這邊。”
“這邊?”我仰起頭,極目遠眺岩壁盡頭,只看見它隱沒在雲中,岩壁上有些崎嶇,好像有類似巢的東西在凹與凸的岩石平台上,不過那些平台都不太適合停車。
“這裡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有生物的樣子。”我忍不住說。
“看看才知道。你在這等著。”弗拉烏丟下身體,往上飛去,我趕忙抱住他失去意識的身體,將空咒環成圓球屏障,聚攏兩台飛在半空的空行機。
弗拉烏的身高很高,同時很壯,所以意味著很重。
不到五分鐘,我已經變成扛著他的身體,我很想把他直接丟在車上,但上次試過了,他直直摔到地上。
這次到地面需要幾秒?
我換了個姿勢,讓他枕在膝上。
不曉得這次有沒有看到米卡傑,弗拉烏看起來一定會把他帶回去給泰德,泰德的遭遇讓人心疼,我能理解那種不管是什麼,只要能撫慰他,就一定會給他的心情。但我們有權為了私心,而讓另一些靈魂痛苦嗎?
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把弗拉烏的頭當成桌子撐在上面。我手指交疊靠著額頭,想起缺席很久的例行清理工作,雖然拜託弗拉烏幫忙照看,但那麼多的腐敗靈魂積在體內,不管多強的身體都會受到影響而煩躁不安,回程的時候再淨化能撐得了嗎?弗拉烏表面說別浪費精力在他身上,但等堆積到受不了,陷入狂暴狀態只會更加麻煩,那個白癡。
“喂!朝你那過去了,快接著!”死神樣子的弗拉烏全速往下飛,有個粉色小東西掉了下來,我手忙腳亂地,總算接住了。
手感很柔軟,還有翅膀和兔子耳朵,中間似乎有對角?
好像在哪看過,但是想不起來。
弗拉烏穿回自己身上,說的第一句話是“雖然你不太能算女人,但我想再躺一下。”
我立刻肘擊叫醒他。
“我的頭...”
“你從哪弄來的?有跟它媽媽打過招呼嗎?”我捧著小傢伙問。
“被他媽發現就完蛋了,你要我打招呼。不過他是自己掉下來的,不關我的事。”
“這小傢伙難道就是...”
“對,米卡傑”弗拉烏擼了擼他毛茸茸的腦袋“總算找到你了。”
“真的嗎?”我不敢置信的問。
“你可以自己看看。”
“不,我相信你,我只是...不敢相信我們真的找到了,你到底看到什麼指示?”
“沒啊,憑直覺。”
“動物的直覺嗎?這樣算退化還是進化?”
“你就不能單純的佩服我嗎?”
“牠也有同樣的傷疤。”我輕撫米卡傑轉世的小臉。
“說不準是為了讓人知道他是誰。”
“等一下,說到他是誰,我想起來這是什麼生物了...雖然耳朵長了點,但這不是,引導之龍嗎...”我死沉著臉說“你確定,他真的是自己掉出來的嗎?”
引導之龍是比人類更有智慧的古代生物,目擊紀錄很少,幾乎像是傳說一樣。重要的是,引導之龍是群體生物,我們的頭上,有一群大的跟航空母艦一樣的巨型生物。
“欸,是嗎?看不出來,真可愛啊,這家夥。”
“希望你能對他媽媽說一樣的話,說不定等下就衝下來了,你要不要換個遺言,我的遺言是,教會的豬去死。”
“才不會。引導之龍一出生就必須會飛,牠沒辦法做到,在我往上找的時候,就看見牠掉下來,被大家拋下了。”
“因為死前靈魂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嗎?可憐的孩子。我們真的能偷走他嗎?”
弗拉烏聳聳肩,“我只想到他選了最快的轉世方式,而不是選擇當人,就覺得他拼了命的想回到泰德身邊,所以不管怎樣,我都會帶他回去。”
“也許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為什麼引導之龍選擇讓他夭折,或許那是對這樣的身體最幸福的辦法。我們的善意,不過只對我們成立而已。”
“那你想怎麼辦,把他丟在這,讓他接受命運?我不知道他在這會多快死,我只知道我們可以給他另一個選擇。”
“我也同意先養他。但當他能夠做出選擇,或是被病體折磨,我一定會讓他回到原本的軌跡。”
“原本的?你做不到,他的命運已經不同了。”
“如果他願意,我可以殺了他。對於有自我意識的生物來說,與人為伍的一生就是折磨。”
“你總是把死看得很輕,隨隨便便說這種話,你承受得了生命的重量嗎?你堅持得了這個信念嗎?你是不是把死當成解脫,所以認為這是唯一救贖別人的方法?”
“就像你認為活下來才能獲得幸福,才是正確的,正確是誰訂的?你又怎麼確定你以為的快樂人生,不是靠自我洗腦? 生物最大的悲慘就是產生智慧。”
我們僵持不下,沒有人有正確的答案,唯一有的,是看誰先說服誰。
這時米卡傑蹭了蹭我的手,發出可愛的叫聲,我們的注意一下拉到他身上,弗拉烏表情放軟的搔了搔他的耳朵,米卡傑顯得很開心,微瞇著眼,又軟軟的叫了聲。
接著發出低沉的吼聲。
“這麼快就到青春期了,真不愧是引導之龍。”我佩服地說。
“別說夢話了,我們的肉香把這區的怪物引出來了”
我一回頭,就看見滿是利牙的大嘴咬下我創造的球形空間,空間被破壞了,沿著突破進來的牙產生裂痕,我把米卡傑揣進懷中。
“看吧,先想遺言是對的。”
這麼說的同時,利牙再度落下,我解開空咒,瞬間將我們移開牠的嘴。
還來不及安心下來,另一隻蛇形怪物撲了上來,弗拉烏用鐮刀將牠一分為二。
在身下的深淵中,竄出另一隻,我催滿油門閃過,右邊也有,左邊也有,同種怪物同時發起攻勢,我一一躲開攻擊,甩出鐮刀,單手操控方向。
弗拉烏繞著圈衝來,身後跟著張嘴準備的怪物,我丟出鐮刀,砍斷尾巴,再瞬移回我的手上。
“先顧自己!”
聞言,怪物突襲右側,逼不得已我沿左側岩壁向斜上騎,因為離地太近揚起塵灰,有隻在塵灰中張牙舞爪地出現,我斜著車身,用腳當做錨點,急轉向下。
這樣根本沒完沒了。
眼前數十公尺長的怪物衝來,根本閃避不及,我瞬移到牠的下方,貼著牠的腹部飛,整個人呈現頭下腳上的姿態,我順著軌跡,劃開牠的肚子,牠吃痛了下,迅速捲起身子,我想往外衝,牠像早就料到一般,猛地把翅膀打了下來,一時之間,空行機被打碎,煙從縫隙飄出。弗拉烏不知道從哪飛了出來,揮著鐮刀,連同翅膀一起砍下。
我並沒有死在裡面,相反地,我瞬移到蛇身上,把牠當操場狂奔,因為牠的身上,還載著牠的小同伴們。
“不妙不妙不妙不妙。”我不禁複讀,連續小距離的瞬移避敵,隨著體力下降,瞬移冷卻的時間漸漸拉長,加上弗拉烏又不見了,我滿腦子都是髒話。
如果我往下爬,把滑溜的蛇身當滑索,單手當滑輪,滑到牠的尾巴,途中如果看到弗拉烏直接瞬到他車上,再逃離這裡。
我覺得這是很好的計畫,所以我滑壘出去,單手扣住蛇...
然後斜下掉了下去。
這該死的重力。
我護緊衣服裡的米卡傑,眼睛被風吹得有點睜不開,我正想著要把米卡傑傳送到哪時,已經抵達地面了?
不,這充滿彈性的感覺...
是氣球龍!
巨型氣球龍像彈簧床般,把我彈回半空,在彈到極限高度前,剛好擦過空行機。
“弗拉烏--”
他怔住的隨著我移動目光,一邊斬了旁邊的怪物。
“接住我!”我下墜,弗拉烏著急地接住我,幸好高度不是很高,沒有任何骨頭被折斷。
計畫成功地失敗了。
在被怪物團團圍住前,我們在半空消失,出現在浮島F31前。
Chapter 12: 生者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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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浮島回來後,拉普拉多魯端著放鬆的花茶,告訴我們,泰德這幾天沒有出過房門,也完全沒有進食。說完,他便匆匆地離開了。
“原來泰德在參加飢餓七十二。”我一本正經地說。
“怎麼可能,你的腦袋是跟空行機一起炸了嗎?”弗拉烏彈了下我的額頭,血液立刻衝上我的臉,不是臉紅,是青筋。
正準備回擊的時候,米卡傑鑽出我的懷中,伸出爪子爬上我的肩膀,我歎了口氣,忍了下來。
“真難得你沒打過來。”弗拉烏訕笑道。
“今天放過你,看在泰德跟米卡傑的份上。”
“終於知道打不過我了吧。”
“你的耳朵有問題,要不要我幫你修阿?”我擺出最嘲弄的表情回道。
“來就來啊,不要光說不練。”弗拉烏也用同樣的表情說,我不知道這個表情可以醜成這樣。
僵持了半秒,我們迅速收回表情,彼此在,現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上達成共識。
弗拉烏走得很快,我需要小跑步才跟上他。
“你要直接找泰德?真的? 你身上都是綠色的血耶。”
“說得也是,先送我到房間吧。 別說我,你也髒死了。”
“我只送你到我房間門口,你自己走下樓。”
“好啦,謝囉。”
一眨眼,我們站在我的房門口,我把米卡傑交給弗拉烏,龍寶寶在他手裡顯得更小了。
“我只要五分鐘,你要多久?”弗拉烏問。
“什麼意...喔,有你們就夠了,不需要多一個我湊熱鬧。”我轉身扭開房門,弗拉烏拉住我,我納悶地回過頭。
“我這邊可忙得很呢,十分鐘後我的房間集合。”
“把米卡傑帶過去還需要忙什麼?”
“缺副廚。在我的拿手絕活面前沒人可以抗拒。”弗拉烏臉不紅氣不喘地說“你沒來,我就直接把你房間當廚房用。”
“我知道了,請你冷靜點。”
“不過,我很好奇一件事,你一路上把米卡傑藏在哪裡?”
“懷裡阿。”
弗拉烏的視線迅速往下瞥了一眼。
“喔,的確是有很多空間。”
“你想打是不是,我今晚就把你的腦打出來,看看裡面是不是都是水,你這白癡。”我再次拿出同樣表情嘲諷,弗拉烏也一樣。
“話說的很大嘛,比數是多少來著? 174:173,我遙遙領先耶,打得贏就試試阿,loser。”
於是我接受戰帖,並把門結實地甩在挑戰者臉上。
半小時還是一小時後,弗拉烏端著煮好的湯招搖地走向泰德房門,我捧著米卡傑,這是我唯一的作用。房門前,圍著拉普、修女和卡斯托魯,他們輪流敲著門,試圖呼喚泰德。
弗拉烏擠了上去,然後,一腳把門踹開。
“這種時候,就要這樣!”
如果暴力無法解決問題,一定是拳頭不夠大,這是我今天的感悟。
“隨便闖進來幹嘛!”泰德憤怒地說。
一直在我手裡乖乖待著的米卡傑,突然往下跳,跑向泰德身邊,就好像能認出他的聲音一樣。
“...這是什麼?”米卡傑試圖爬到泰德肩上,泰德一點也不搭理他。
“教會的動物療法。”弗拉烏回。
“教會,根本救不了任何人。這世界根本沒有神,米卡傑他...明明就快死了,神也沒有伸出援手!”
“不...應該是我,都是我的錯,因為他發誓不管什麼情況下,都是我的摯友。是我...是我殺死了他。”泰德悲慟地說,眼淚止不住的湧出,關在房裡的幾天,都是這樣折磨自己嗎?
我感覺罪惡感襲上心頭,緊揪著我。
是我太沒用,才救不了他,如果第一次見面就發現的話,米卡傑說不定到現在還活蹦亂跳。
我想起我的保證,現在看來就是個笑話。
“不是你的錯。”弗拉烏摸泰德的頭說。
“人在出生前跟神約定,如果許下的三個願望都實現,就會回到神的身邊。我想,米卡傑第三個願望一定是保護重要的人,他的願望已經實現,在最後因為守護你而感到幸福,沒有遺憾的被召回天界。”
“那是活著的人編來騙自己的話,為了讓自己安心而已。”
“可能吧,但米卡傑已經回到你身邊了。”
泰德不敢置信地捧起幼龍,在幼龍頭上,有跟米卡傑臉上一模一樣的傷疤。
“願望實現後,人可以再次轉世。即使失去了前世,在轉世後,米卡傑依然拼命地在這廣大的世界找到你,待在你的身邊。”
米卡傑蹭了蹭泰德的頭,泰德抱著摯友,再次痛哭。
泰德平靜下來後,終於吃了東西。我們欣慰地看著他。
“如何?我做的粥不錯吧?”弗拉烏說。
泰德舀粥的手僵在半空,警戒地問“你給我吃了什麼?”
“一般的食材。蛋阿,米阿。”
“跟肉啊。”
泰德聞言,立刻推開它。
“眼球魚的肉。”
泰德放下心來,看起來很能接受眼球魚綿密口感的樣子。
“那個頸環,你之前也有戴嗎?”弗拉烏問。
泰德的脖子上戴了個紫色、背後有球形凸起的頸飾,原本以為他一直都戴著的。
“這個是...打鬥途中被...”他撫上頸環說。
“真可憐,我來幫你拿下吧。”語畢,弗拉烏掏出把園藝用大剪刀。
剛剛藏在哪裡了?
“走開!那把剪刀是怎麼回事!”泰德跳開,弗拉烏窮追不捨。
“安啦,交給我吧。”
“不用! 別碰我!”
“哎呀,不要客氣...”爭鬥中,弗拉烏抓住頸環,頸環的球形凸起張開,露出鑲在上面的眼球,眼球果斷咬住弗拉烏的手,頸環抓住弗拉烏了。
泰德用著打死弗拉烏的氣勢要將他扯開,最後是卡斯托魯使出會心肘擊結束戰鬥。
弗拉烏再起不能地問“那是什麼鬼東西?”
“誓言頸環,可以透過血液辨識主人。”拉普拉多魯解釋。
“對了,兩人分開48小時後,頸環就會爆炸喔。”拉普拉多魯笑容可掬地補充。
“不可以剪掉嗎?”我問。
“頭嗎?”拉普回答。
“不是,是頸環。”
“要拿掉這個,只能到奴隸管理局。弗拉烏,你為什麼這麼輕易立下誓言?” 卡斯托魯微慍道。
“如果我也給它咬一次,主人會變我嗎?”我問,泰德震驚地看向我。
“原來你有這種癖好阿。”弗拉烏了然的說。
“並不是。”我馬上澄清。
“要24小時後才能標定新主人。”卡斯托魯推了下眼鏡回答。
“那如果,米卡傑也給它咬一口呢?”
“動物血無法辨識。”
可惜,差一點就可以超前時代價值觀了。
Chapter 13: 靈魂是什麼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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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能的神,祢是生命的源頭,我們從祢而來,也要回到祢那裡去。懇求祢收納米卡傑•瑟雷斯坦因到祢天上聖徒的居所。”卡斯托魯捧著聖典,懇切的祈禱。
在泰德的請求下,米卡傑的葬禮在三天後舉行,因為葬禮主持人已經有人選,墓地的申請以最快速度通過。除了我們與照顧泰德的修女外,沒有其他人參加,不過人數向來沒有意義。
“慈愛的繫魂,求祢將他與我們連繫,即使死亡將我們與親愛的兄弟相隔,我們仍能在神榮耀的國度重聚。
仁慈的遺魂,祢是一切記憶的牧人,人生在祢的看顧下保留,懇求祢庇護他與親友的過去,不論時光流逝,仍然深刻。
慈悲的消魂,求祢擦去我們的淚水,使我們心靈得到安慰,在沒有痛苦和憂傷,只有永生的地方,同享安息。”
泰德獻上花束,只裝著破損軍裝的棺木被放下墓穴。沉重的哀傷使人無法說話,風捲起墓園的花瓣,掉落在墓碑上:
米卡傑•瑟雷斯坦因
永遠的摯友
葬禮結束後,泰德失魂落魄地走了,留下的我們因為公務的關係,沒有過多交談,也匆匆離開。
米卡傑他已經回到你身邊了。
就算這句話在心裡迴盪,但我們心知肚明,一切已經不同。
我將黑色喪服換下,套回純白主教服。黑色是死者的顏色嗎?白色是聖潔的顏色嗎?有關黑色都使人畏懼,有關白色都使人嚮往。我們的私服不約而同選擇黑色為主色,就像我們的身份一樣,見不得光。
下午一點,我走向門口的大教堂,麻煩別人幫我負責早班,下午可得打起精神。
路途中,我遇上泰德,泰德沒有換下喪服,帶著幼龍米卡傑,似乎想往大門移動。
“泰德。”我叫住他,他回頭,勉強微笑回應。
“安緹菈小姐”
好彆扭的稱呼。
“要去哪裡嗎?”
泰德迴避我的眼神,沒有說話,半晌才緩緩開口。
“我不可以一再的給你們添麻煩,承蒙你們的照顧。”
“這是我們的職責,請不要擔心。”
“謝謝你們。”泰德鞠躬道謝。
完全鐵了心要離開。
“大門的話,要往這走。”我指了左邊的轉彎“第二個轉角後,往右邊再往上往左,繼續直走就會到了。”
“你...你不阻止我嗎?”
“比起獄卒,我比較擅長當主教。”
“第二個轉角,右上左直走,有時候教會像迷宮一樣,即使看起來不是出路,也會是正確的道路,一定要記住這個順序喔。”
“謝謝。”
“希望我們還能再見到面。”
“我也希望。”
泰德再次道謝後,依照我指的方向離開。不到十分鐘,我抵達大教堂,正襟危坐地等待需要幫忙的人們。
希望泰德的腳程很快,這樣越快進到教會深處,到那時,即使有地圖都要耗一番力氣走出。
“主教大人!請救救我的妹妹,她一直醒不過來。”少年焦急地把妹妹抱過來,她胸口襯衣被撕開個洞,透出使役魔的烙印。按照身體情況,可能已經實現兩個願望。
“這邊請。”
第三個就會要了她的命。
我指示他將受害者放在病床上,將她雙手束縛在床邊,我拿起公用法器,對準她。
“請退到我的身後。”少年連忙跑過來。
“願斬魂顯現,願祂的敵人分散,願那些痛恨神的從祂的面前消失;願邪惡在祂的降臨毀滅,如蠟在火前融合;願斬魂賜予祂的權柄,讓我們斬斷黑暗。”我手捧著經文說,使役魔的印記處,骨翅在薄薄肌膚下蠕動,它迫不及待地撓開,血水滴在被褥擴散開。那女孩痛得掙扎,因雙手的束縛,她拱起身子,彎到不可思議的角度,發出成年男子般的吼聲。
“差一點! 就差一點!”女孩尖叫道。
如果使役魔說這句話時我可以得1000尤斯,我現在早就買了十台車。
使役魔完全破體而出,翅膀上連著數不清的細小血管,它伸展骨頭,像剛破蛹的蝴蝶。它扯斷與宿主的連結,以驚人的速度朝我們彈射過來,在我設下防護的下一秒一頭撞上,它重新站穩腳步,飛向病床下,用著骨頭在地上移動,喀喀喀的聲音,像聽見蜈蚣爬行,令人不適。
在哪邊?
使役魔蟄伏陰影中,按照慣例,它應該會在...
我走進防護,解開纏著女孩左手的皮帶,舉起她的手臂,而使役魔正設法鑽進裡頭。我將它圈起,關在玻璃球般的屏障中,防止它逃脫,也防止我意外淨化它。我把它拔離手臂,屏障上附著一些皮和血,幸好沒有鑽得更深。
我解開防護,讓值班的醫護人員接手治療包扎她。
今天的人員有會治療空咒的人,她很快就能復原。
“已經沒事囉。”我拍了拍少年的頭,他眼框閃爍著淚光,仍然焦急地緊握雙手。直到妹妹終於睜開眼睛,他才得以放鬆下來。
“真的很感謝您。”他不停道謝,我叮囑了些注意事項後,他背著妹妹離開。
至於這家伙...
我舉起屏障球,使役魔正活蹦亂跳地試圖撞出出路。我用力搖了搖它,剛開始它還死撐著身體,保持身體固定,第十次搖晃時,它已經癱在一團,隨便我想幹嘛。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很有活力嘛,就把你放到練習場裡。撐久點,受傷會請人治療你的,安心享受。”
我哼著歌將它塞進木箱,到值班結束,箱裡已經有了五、六顆。
總感覺比平常的多了些。
“辛苦了。”我向醫護人員說。
“您也辛苦了。”
收拾完後,我抱著木箱準備帶他們到新家。一走出大教堂,剛好撞上卡斯托魯。木箱被撞了下,使役魔們哭叫一聲,還是很有活力。
“抱歉,我走得急了點,沒事吧?”卡斯托魯關切地問。
“我沒事。你要拿什麼嗎?”
“我是來找妳的。”
卡斯托魯壓低音量,我附耳傾聽。
“緊急會議,是關於泰德的,等等同樣地方見面。”卡斯托魯抬起頭,警戒地張望周圍。
“我還得去找拉普拉多魯,你先走吧。”
我點了點頭,為了加快步伐,我瞬移到法器練習場裡,練習場中間是條寬敞走道,走道兩旁,隔著直到天花板的水結界,結界內,幾十隻使役魔在水裡飄蕩。我把抓到的分別丟進兩邊。下禮拜三開始練習場才會全天候開放,在那之前都可以來去自如,不用走樓梯。
我再次移動到集會場地,其實也就是上次修養的溫室,它可以從一條分枝複雜的路抵達,很好甩掉跟蹤的人。
我到時,弗拉烏撐著頭,似乎在沉思。
因為太過少見,我躡手躡腳地從後面繞到他身後,準備嚇他時,他忽然揚起頭盯著我,反而嚇了我一跳。
弗拉烏嗤笑,調侃道“太嫩了。”他把頭擺回原位,我惱羞地拉開椅子坐下。
“泰德怎麼了?”我問。
“該怎麼說。”弗拉烏思考了下“他手上有彌卡艾爾之眼,剛差點被幹掉。”
“哈?”
一時之間,我說不出其他的話。
什麼時候泰德有這個了?
泰德一直都知道嗎?
不,有那個都可以直接轟了阿亞納米。
軍隊也知道嗎?
知道的話,早就被抓去做研究了,怎麼可能讓他逃出來。
悲傷過度覺醒的嗎?
可以自己控制嗎?
剛剛我騙他迷路,會被幹掉嗎?
他好像要找阿亞納米算帳,會先用我練手嗎?
被彌卡艾爾之眼殺掉要幾秒?
“喂-!喂-!”
“回答阿。”
不管怎麼想,都是演練不同死法而已。
“矮子!矮子,說話啊。”
我要先避避風頭,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改名叫亞曼達,住在船上靠捕魚維生。
弗拉烏彈了下我的額頭。
這個計畫很好,就這樣執行。
我猛地起身。
“怎...怎樣?”
“我要去收拾行李。”
“哈?”
“我們十年後再見,保重。”
“彈個額頭這麼嚴重嗎?”弗拉烏連忙拉住我。
“你是個好人,菸不要抽太多。”我試圖撥開他的手,以免來不及。
“什麼啦,我道歉,我道歉行嗎?”無法甩開他的手,他雙手都抓住我了。
“發生什麼事了?”卡斯托魯問。
他和拉普拉多魯正好出現,他們快步走來。
“救我,要被殺掉了。”一看見他們,我忍不住含著淚說。
卡斯托魯怔住看著我,瞥向我的額頭,再看向兩手抓住我的弗拉烏,他恍然大悟,一個臂勾帶走弗拉烏,弗拉烏發出慘叫。
“弗-拉-烏...”
“不是,誤會啊!安緹菈!臭矮子!快幫我解釋阿!”
“原來還不能自己控制嗎?”
“對,就是這樣。”卡斯托魯放下粉筆,微微一笑道。
“太好了。”我露出安心的笑容。
“一點也不好。”弗拉烏臉上貼著ok繃(創可貼)說“下次你想過頭前告訴我,我要先離你遠點。”
“對不起。”
弗拉烏沒有說話,嘆了一大口氣後,就翹起椅子。卡斯托魯跟拉普在移動式黑板前小聲討論,一邊用粉筆在板上寫下重點。
我湊近弗拉烏,附耳對他說“抱歉,我買最新期的寫真集給你。”
他馬上握住我的手說“這點傷算什麼,哈哈哈。”
卡斯托魯敏銳地看了過來,弗拉烏放開手,佯裝無事發生。
“要記得給我。”
“會啦。”
“最近教會很不安寧。”卡斯托魯站在我們面前說“剛剛說到彌卡艾爾之眼現身在教會,這可能是泰德被追捕的原因之一。目前他無法控制彌卡艾爾,彌卡艾爾可以隨心所欲搶走身體主控權,泰德也不會有這段時間的記憶,目前誓言頸環能壓制彌卡艾爾的力量,並須服從縛、眠、痛的指令,這部分要全力阻止泰德離開教會,他的復仇意念很深。”
“費亞羅廉--現在應該稱他為阿亞納米參謀長,手下有支叫做黑鷹的菁英部隊,核心成員大部分都是黑魔法師,他有沒有可能派遣部隊強行帶走宿主,我們稍後會針對這點商討。”
“使役魔近期的反常,教會的結界會擋下黑魔法師和完全附體的使役魔,教會出現的三個使役魔,附體都不超過24小時,這點表現在他們容易狂暴化。我們需要掌握教會週邊的使役魔活動,查明這是個案還是新的行為模式。”
卡斯托魯用粉筆圈起彌卡艾爾、費亞羅廉和使役魔。
“根據拉普拉多魯的預言,這只是開始,這三者之間有沒有關連,目前還不能知道。”
“有誰有疑問或是補充的嗎?”
“我。”我舉起手發問。
“安緹菈,你不用每次發言都舉手的。”
“我們還沒有除役是因為彌卡艾爾之眼嗎?”
“這...”卡斯托魯看了弗拉烏一眼“沒辦法肯定,泰德先前看到費亞羅廉之鐮,結合這次看見斬魂的模樣,記憶尚未消除,他已經知道我和弗拉烏的身份,你們的身份很可能也暴露了。天界長是全知的,我們只能假設他出於某種原因,容許這個偏差存在。”
“為什麼不消除記憶?”
“米卡傑最後一面也會被消除,我不想這樣做。”弗拉烏說,同時用戴著的十字架點煙,原來是打火機。
“記憶消除不是針對性的嗎? 只有關於你的記憶會消失。”
“那也不是像剪紙一樣,況且我有段時間身影跟米卡傑重疊,沒想到對手那麼難纏。”
“這倒是。既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我死前要去酒吧看看。”
“好主意。”
“我們死之前還有很多事要做,別說這種喪氣話。”
“我沒有預見誰的死亡,不過我也想去看看。”
“怎麼連拉普拉多魯都這麼說。”
“算了,違規的話題開會完再繼續。弗拉烏,你最近巡邏,有發現什麼嗎?”
“跟平常差不多,出現幾隻闇徒,不過我都吃完了。”
“是鐮刀吃的吧?”
“我也可以嚐到味道,一樣意思。”
“好,有什麼異狀馬上讓我們知道。”
“我從今天開始也會恢復巡邏。”
“拜託你們了。”
Chapter 14: 誰來當主人
Notes:
腦洞小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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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德戴著誓言頸環的情況
如果卡斯托魯是主人:
:泰德,我命令你...
:吃兩份晚餐
:把聖典7700章抄一遍
:拖著卡車輪胎繞教會跑兩圈
:打死一百個訓練人偶
:經過特訓後,你一定會變得更強
:這是一天的特訓量
如果安緹菈是主人:
安:okay,首先做個後空翻
泰德做了個後空翻。
泰:是這樣嗎?
安:我命令你連做十個後空翻
:我命令你... 這個學過嗎?
安緹菈拿起五顆球拋接一遍。
泰:沒有
安:我命令你拋接五顆球十遍。
:哇喔,成功了。來測試看極限到哪,我命令你...脫...掉上衣好了。
泰:喂!
頸環浮現一行字“禁止傷風敗俗行為”
:好吧,我命令你,阿,走看看鋼索
:接下來跳火圈
:站在紅酒塔上
泰:阿!! 請停下來!
安:泰德,要不要跟我組雜耍團?
泰:我不要!
最後安緹菈辭掉主教工作,成為馬戲團團長。
如果拉普拉多魯是主人:
拉:先幫我施肥吧
:對,就是這樣
:澆花也麻煩你喔
:辛苦了,要喝花茶嗎?
泰:這些事,好像不用頸環也可以做
拉:對啊。(微笑)
如果是米卡傑小龍當主人:
米:噗嚕嗶!
泰:阿,我想也是
學會說話後:
米:跟我玩
:要去哪裡,我也要去
:跟我玩
:跟我玩
:我也要去
:最喜歡主人了
:哈克連,要去哪,我也要去
同場加映:
如果弗拉烏被戴上頸環。
卡斯托魯:
:把你房間所有寫真集找出來
:教會裏藏的也找出來
:堆在一起
:然後點火
:對,點火
:我命令你出席所有彌撒、禮拜,到死為止
安緹菈:
:縛
: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眠痛
泰德:
:不要靠近我,你這變態主教!
Chapter 15: 我發誓,真的打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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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是我的睡眠時間,直到半夜,我的主業工作才開始。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必須先完成:找到弗拉烏。
會議完後,我攔住他,表示淨化他的時間到了,弗拉烏用些荒腔走板的理由應付我,像是他身體很勇,今天已經洗過澡,如果可以他想換成美女來,一不留神,他就逃走了,晚餐時也沒看見,讓人火大。
白天我說不準他在哪,但夜晚,往靈魂臭味最重的地方,絕對能找到他。
我憑感覺在教會外的巷弄穿梭,手裡拿著--不是鐮刀--最新期的寫真集,使我覺得比起死神,我更像變態。
最終在臭味中心找到了他,弗拉烏站在酒吧前,手持鐮刀,我捲起寫真集,準備進行制裁時,費亞羅廉之鐮忽然伸出獠牙,我趕忙跑上前去,獠牙撲向某處,等我到時,只看見闇徒被咬下半個身子,剩下的部分搖搖晃晃的濺出黑色液體,甚至走了幾步才倒下。
從鐮刀分化出的怪嘴縮回刀裡,弗拉烏舔掉手套上沾染的血,對嚇壞的客人們說“你們...該感謝自己有機會生為人。”
有必要制裁成這樣嗎?
我怔怔想著。
原來髒東西是這樣卡在身體裏。
酒吧頓時充斥慌亂的腳步聲,有些人站也站不起來,連滾帶爬的逃出去。
他們只能看到人的上半身突然消失吧。
基於此,我不打算追回他們。
弗拉烏蹲在屍體旁,餵食鐮刀,自己也吃了一口。
“不可以吃!”我衝上前去,打掉他手中的殘渣。
弗拉烏面無表情地站起,冷冷看了我一眼,便逕直離開。
我小跑步跟上,用他最愛的寫真集,狠狠敲他的頭。出乎意料,他沒有理睬我,仍保持同樣步伐。
我繞到他身前,用書丟他。弗拉烏逼近我,我忍不住後退一步,接著他把我直接推開,我一頭摔進旁邊的木箱堆中,吃痛一聲,手臂抬起一看,血滴滴答答地流下,與被打破的紅酒混在一起。我把其中的木箱破開,拿起酒瓶,走到弗拉烏背後重擊。他一個踉蹌,半跪在地。我連忙丟了瓶口,上前查看,他扶著頭,皺緊眉頭說“我為什麼全身都是酒?”
“剛剛在開紅酒派對。”
“但我怎麼記得...”
“你記錯了。”
他表情痛苦地起身,我做好隨時扛他的準備,但他再次把我推開。
“別理我,我還有事要做。”
他兀自前行。 我愣住後,大笑幾聲,手刀操起另一瓶酒撲向他。
敲得太輕,還沒清醒。
“拉普拉多魯...拉普拉多魯...”
“不好意思,稍微醒一下。”
“拉普...”
拉普拉多魯驚醒,發現是我後,睡眼惺忪地坐起。
“怎麼了?”他揉著眼睛說。
“需要緊急治療,抱歉。”
“嗯?你看起來沒... 噢”拉普拉多魯低頭看見意識不清的弗拉烏。
“今天的巡邏真是危機四伏呢。”他下床檢查弗拉烏的傷勢,後者滿頭鮮血地仰躺在地。
“嗯....”我正想組織語言解釋,我就是那個危險時,弗拉烏抽動了下,好像快要醒過來。
”酒吧發生鬥毆。”
“然後酒保拿酒瓶揍人。”
“他太壯了,我阻止不了他。”
“還好傷得不重,一下就治好。”拉普含笑說。
“謝謝,不好意思吵醒你。”我愧疚道。
拉普搖搖頭,指著窗說“剛好今晚月色很美。”
請跟我結婚。
“阿--頭還有點暈。”弗拉烏扶著頭說。
“應該是輕微腦震盪,休息一下就會好的。還好你四肢特別發達。”
“頭腦就...”我打了下嘴,拍掉差點脫口的話。
“謝囉,我要先去睡了。”弗拉烏打了個呵欠,拉普微笑送我們出房門,我無聲道別,因為走廊隔音很差。
門關上後,我將弗拉烏送回他房門前,在把自己傳送回房時,我赫然想起要事,於是把正關上門的弗拉烏一起帶回房間。他維持關門的姿勢,爾後才驚覺不對。
“喂,我現在想睡得要死,有什麼事明天說。”我一把關上他開了縫的門。
“淨化完後,想睡到死都沒問題。”
“饒了我吧,我現在就想死。”
“對了,你的...嗯...”我遞給他被紅酒浸濕又皺巴巴的寫真集,他直勾勾地盯著它看。
“剛...剛好可以當馬賽克用耶。”
“最好是啦”
“我知道了,會買本新的給你。”
“這才差不多。”
“掰啦。”
我再次把門壓上。
“你到底有什麼問題,淨化是我的事,又不是叫你做。”我雙手抱胸說。
“只能坐在那很無聊,而且還沒到那種程度。”
我把他的手套扯下,塞到他眼前質問“這是闇徒的血,你剛還吃了。”
“你說嚐過,我不知道你的嚐是真的嚐。”
“...我記得。”
“那為什麼還要吃?”
弗拉烏沒有回答我。
於是我拖著他到中間地毯那坐。
“臭小子,就說我--”
我瞬間移動到他身後,一腳踹他過去。
“到底要搞多久,他媽的。”
“讓我東奔西跑,還推我撞玻璃...今天就算把你殺了,我也要淨化你的屍體。”
“手!”
弗拉烏一個激靈伸出手,我抓住後重重坐下,為了防止他反悔,我全力壓住。我一嘴扯掉手套,雙手握住他的手。
“為什麼每次都要搞成這樣。”
我閉上眼,感受他的靈魂--
喔哇,這是垃圾場嗎?
我按下怒火,將發臭、發爛的靈魂碎塊濾過,嘴裡好像也吃了進去一樣,嚐到又苦又噁心的味道。我聽見悲鳴和嘶吼,憤怒、悔恨、執著、憂愁,墮落的魂體喃喃自語,當第三個願望實現時,他們的時間同時終止,最後的記憶形成迴圈,困住他們,現在也困住我。
怎麼會變成這樣...好可怕...爸爸對不起你們...誰來救救我...明明只是想活得更像人...我再也不會這麼做...都是那個垃圾...我要成功,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錢...我的錢!
我分不清他們來自哪裡,貧民窟或上層階級。
神啊,救救我,我一定會更虔誠的。
神啊,最後一次,就最後一次。
神啊,不要遺棄我。
不要遺棄我。
求求你。
不要遺棄我。
手被扯了一下,弗拉烏似乎想抽出手,我加重力氣扯回來。
我的孩子,再讓我看一次就好。
好想活下去。
不想再這麼活著了
好痛苦
只有死亡才可以解脫 只有死亡才可以解脫
我突然覺得溫度驟降,忍不住發抖。
“夠了。”弗拉烏輕輕地說,我抬眼,他迴避我的視線。我顫顫巍巍的碰了下臉,才發現自己哭得淚流滿面。
“不是我的眼淚。”我再次把他的手拉近,認真的看著他“弗拉烏,這不是我的眼淚。”
淨化還沒完成,我必須完成。
“那又是誰的?”
弗拉烏把我抱進懷裡,我貼著他的胸膛,隨他的呼吸起伏。
...早知道就不跟他吵架了...
太好了,這樣你們就能活下去了...
看來不是全部都無藥可救。
最後一絲靈魂往上飄散,重歸光明。
一切重回平靜。
願神保祐你。
我緩緩睜開眼,雙手被壓在胸前,肌膚仍貼著肌膚,我還在弗拉烏懷中。
懷中。
我全身僵硬,感覺溫度從肌膚接觸處蔓延,我立刻推開他。
在推開的瞬間,聽見小小的哭聲。
我把他拉回來,複又貼住他。
在哪?聲音的源頭在哪?
我拚命往靈魂更深處下潛,憂愁在穿過時黏住我,眼前好像有個抱著頭、痛苦大叫的孩子。
差一點,就快碰到他...
弗拉烏把我拉開,我還沒從那種狀態脫離,視線模糊地看著地板。
“抱夠了吧。”弗拉烏扯出笑說“再抱下去,我的仰慕者會哭死。”
我因為聽見屁話而瞇起眼睛。
現在問了,也不會跟我說。
“你是說教會的婆婆們嗎?很受歡迎嘛你。”我嘲弄地說。
“太小看我了吧,我說的是少女們,懂嗎,少女們。”
“喔是嗎? 我倒是看見很多蒼蠅繞著你飛,那是什麼,蒼蠅少女組嗎?”
“我聽你在屁。”
我收起嘲諷的表情,不解的問“你究竟為什麼要吃他們,基德也沒用這種方法阿。”
“因為我跟臭老頭不一樣,我帥多了。”
這點倒是一樣。
“況且這是我應得的,我要把他們一起拖入地獄。”
但你現在已經在地獄了吧。
很想這麼說,但說不出口。
忽然,靈光一閃,我猶疑地問“你,不會覺得這是在贖罪吧?”
“讓費亞羅廉之鐮有機可趁,才會...”
弗拉烏沉默以對,有一瞬間我以為他會拒絕回答,但他很快嬉皮笑臉地說“怎麼可能,我可是斬魂耶,沒有我駕馭不了的鐮刀。”
“阿...好”
“總之”我起身,手指著他說“我不管你是什麼理由,想怎麼吃就怎麼吃,不管幾次,我都會把你收拾乾淨。”
說完後,我轉身離開,在走廊上,為自己能想出這麼帥的話而興奮。
直到我想起那是我的房間。
“你才給我滾出去。”
“是你自己走出去欸。”
最討厭你這種觀察敏銳的小鬼。
Chapter 16: 禽獸總是衣冠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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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會發生這樣的事。
在大哭中醒來,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以為自己還活在記憶中,根本沒有逃離。
今天又是夢見什麼?
阿,想起來了,是....
“我討厭禮拜。”我打著哈欠說。昨晚弗拉烏走後,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日出時睡著,又做了惡夢,完全沒有休息到。因為上週的攻擊事件,大教堂無法容納原先的信徒量,只能分散在其他禮拜堂,改採現場連線講道,為了防範事件重演,多少空間就要有多少護衛,所以我也被迫站崗。
“這話可不能讓別人聽到喔。”卡斯托魯說。如果和弗拉烏分在一起,或許能夠偷懶,卡斯托魯非常清楚這點,一早就笑容滿面的把我拖到身旁監督。
...走在全黑的空間,怎麼樣都走不到盡頭...
“安緹菈。”卡斯托魯搖醒我“這是你第五次睡著,禮拜才開始半小時而已。”
“快走出去了,等我一下。”
“安緹菈。別說夢話了,清醒點。”
“我知道妳整晚都沒睡好,但至少別站著睡著。”
“霍格神父一直往這邊看,即使我想盡辦法掩飾,也擋不住妳,妳晃得跟節拍器一樣。”
“一起晃不就沒問題了嗎?”
“這問題最大。”
“不公平,弗拉烏明明也會偷懶,卻沒人一直盯著他。”
“不,我在他身邊安排了五個人偶,只要他一有睡著的跡象,馬上會揍醒他。”
“不過,對妳來說確實不公平,也不合理。”
“只要燒死不死鳥的話...那隻豬...”
“這句話也別讓別人聽到。”
我強打起精神,半夢半醒間,無意識地掃著人群:佝僂的、虔誠的、平靜的、惶恐的、喜悅的、孤身的。教會的孩子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有些有神父或修女陪著。視線晃過一位堆滿笑容,看起來平易近人的神父,那身影就像是夢裡的人...
我徹底清醒,來來回回確認數遍。
不是同一個人。
我嚥下哽住的驚慌。
雖然不知道最後的懲處是什麼,但他絕對不可能還是神職人員。
絕對不可能。
...從半掩的門內,灑出彩繪玻璃神異性的光,他們在做什麼?我從門縫窺視,教會的孤兒站在神父面前,神父安然坐在椅上,和藹地將孤兒拉進懷中,親了他的臉。
“你真是可愛。”
“我不想再這樣子,神父。”他全身顫抖像盛著滾燙的蠟。
“你知道我很喜歡你吧?”神父領著他的手探索。
“在所有人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你。”
“我愛你,尼奧。就像神多麼愛祂的子民。”
尼奧再也不發抖了,他彎起詭異的微笑,任憑神父帶領。
意會到的當下,眼淚滾出眼眶,恐懼中,我死命捂住嘴,不發出任何聲音後退。氣管像被扼住,呼吸變得困難,想要奮力逃跑,但那是沒用的。
忽然,我被自己的腳絆倒,重重摔在地上,打斷門內的談話。鞋跟敲響石磚地,腳步聲徐徐靠近,不久,我壟罩在巨大黑影下。我不敢直視神在人間的代表,深怕會被他的神聖毀滅。
“你是...安緹菈對吧?”他手撐在膝上,微笑地問。
我無法說話。
“時間很晚了,這時候你應該在睡覺才對。”
“睡不著嗎?”
“我們正好在討論聖典,要加入嗎?”
“靠近神最好的方法就是閱讀祂的話語,那能洗刷我們的罪。”
“為什麼不出聲呢?”他抹掉我的眼淚,我驚恐地嗚咽一聲。
“別怕,親愛的孩子,這是愛。”
我被擁進懷裡,像跌入冰窖,冷得顫抖。
“我記得你也是戰後來的孤兒,失去爸爸媽媽很難過吧,再也不用哭泣了,因為神會愛著你,跟我來吧。”神父牽起我的手,扯著我進到那神聖的房裡,我看見尼奧的表情變得複雜。
“不...不要...”我在手被放開時,縮著身子說。
“對不起,不要這麼做,請...請原諒我。”意識與感受似乎分開了,我彷彿飄在半空,事不關己地旁觀。
“請原諒我。”
神父盯著我半晌,隨後綻開笑容,正如他對著信徒一樣使人親近,正如對著孩子一樣和藹。
“看來你還沒準備領受恩澤,回去吧,等到你準備好的那天。”
“今晚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別對其他人提起,不然可是會受到天罰。”
我畏縮地一步一步後退,直到退到門口,神父走向前來,陰影再次攫住我。
“你不會打破我們的約定,對吧?”神父的臉隱在黑暗,身體卻站在光中,攔住照向我的光,我變得很小很小,渺小如塵埃。
“不...不會。”
“好孩子,我相信你。”門甩上,我陷入全然的黑暗,永遠無法擺脫。
當我掙扎爬出回憶,禮拜也結束了。
他已經受到懲罰,他已經受到懲罰,他已經受到懲罰...
我一遍遍在心裡重複,直到再也不會想起為止。
弗拉烏他們朝我們走來,從光裡走來,明亮得我難以睜開眼。
“還好嗎?”拉普關切地問。
我苦笑著搖頭,總覺得他不只是在問禮拜的事。
“卡斯托魯,你這小子!放一堆人偶是怎樣,打個哈欠就揍我,連我活動一下脖子都會被揍。“
“那不是很好嗎,你看起來相當清醒。”卡斯托魯推下眼鏡說。
“清醒過頭了吧,早知道就直接打爛他們。”
“你真的很勇耶。”我再次佩服地說。
“你只要弄斷他們一根手指,我就拿你的手指補,不,這樣會破壞我的心血。我會把你做成練習場的標靶,供考生練習法器。”
“你這惡魔。”
“我是神職人員。”
我忽略他們的聊天問“拉普,等下可以跟你去花園嗎?”
“不吃午餐嗎?”
“我不餓,我只想睡一下。”
“那餓得時候再吃下午茶吧。”
於是十五分鐘後,我躺在花園裏,拉普在修剪花枝,弗拉烏坐在椅子上看寫真集,他說卡斯托魯要殺了他,所以他要在這邊躲他。
我把手蓋在眼皮上遮擋陽光,以為聞著花香能夠安然入睡,但它反而讓人更容易被拉回回憶中。
“你幹嘛躲在這? 被欺負嗎? 哈哈,看你像喪家犬一樣。”弗拉烏發現我時,我正縮在角落。
我聽見他的嘲笑,但沒辦法回應他。我一心撲在啃咬手指,身體像被鎖定,只能重複機械式動作。
“你在咬什麼?”
“喂! 不要再咬,已經咬出血了。”
“搞屁阿,聽不聽得懂人話? ”
“就說別咬!”弗拉烏抓住我的手,我觸電般後退,把手扯回來,緊緊縮在胸前。我想縮得更小,直到能夠消失。
“不要碰我! 不...我很抱歉...對不起...放過我...”我喃喃自語,說出的話糊成一團,連聽懂都覺得費解。
“你...”
“我不會碰你,你冷靜點。你到底發生什麼事?”
“不可能是被揍阿。”
“我真的想不到,你告訴我是誰,我馬上去砍他。”
“你不要再咬手指了。”
“算了,我自己找,反正應該是現在還醒著的傢伙。”弗拉烏起身要離開,我瞬間清醒過來,全力拉下他,死死攢住他的手。
“不可以!”眼淚不禁涌出,划過剛風乾的淚痕,臉浸在淚水太久,開始陣陣刺痛。
“你...你為什麼哭了,別哭啊。”
“不要哭啦,我是要幫你報仇,你應該開心點阿。”
“不要智障,弗拉烏,快回去,今晚...今晚很危險。”
“你說什麼? 你覺得我會被打敗嗎? ”弗拉烏往後坐,要把手抽回,我順勢放手,讓他摔得人仰馬翻,再衝上去按住他,把雙手扳到背後鎖住他的動作。
“幹,痛死了,放手。”弗拉烏忿忿說。
“我不會放手,除非你保證不會做任何事。”
“是會發生什麼!我是死神耶,少小看我。”
“這世界上...有很多就算是神也辦不到的事。”我低頭說道,淚水滴落他衣服上。“在人訂的規則下,連神都不能自保。”
“拜託你,不要再管。”
“誰說的?”弗拉烏咆哮道“沒膽的人才說這種話,他們只想逃跑,連面對都不敢。”
“我才不是那種人,我很強。”
“什麼辦不到的事,什麼規則,我一定打破給你看!”
我愣怔放手,弗拉烏趕緊爬了起來活動關節。
我沒辦法像弗拉烏一樣堅定地說出這種話,大概是因為我是膽小鬼,總是不停逃跑。
膽小鬼是自私的,神是無私的,我佔著空缺,才得以苟延殘喘,神應該是像弗拉烏一樣的人擔任。不會是我。
如果能代替基德去死就好,這樣我的存在就有意義,弗拉烏也會像以前一樣開心。
我已經厭倦逃跑了,我要把位置還給應得的人。
“我會把事情都告訴你。”我向弗拉烏說。
至少在最後,讓我發揮點價值。
“拜託你,救救他。”
Chapter 17: 不可以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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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的標題都很糟糕,這是最不糟糕的)
“泰德...”埋首花叢的拉普停下動作,輕聲說。
他放下工具,匆匆離開。我跟弗拉烏立刻意識到不對,連忙跳起身跟上。
在通往教會大門的階梯下,卡斯托魯已經攔住泰德,苦口婆心地勸說。泰德態度堅決,對趕來的我們皺緊眉頭。
“泰德,你為什麼那麼著急去死?”
“教會外守著一堆追兵,你連第七區都出不去。”
“你就是學不乖阿,小鬼,我都懶得數這是第幾次。”
我沒有說任何話,泰德卻滿臉忿恨看向我,好像是我說了最刺耳的話。
“我以為你站在我這邊。”他對我說。
“在這的每個人,都是站在你這邊。”我回道。
“不然也不會擋著你。”
“先不說你可不可能殺到第一區,你覺得現在的你殺得了阿亞納米嗎?”
“我絕對會殺了他。”
“ 如果殺得了,為什麼你還被戴上誓約頸環?恨意是可以讓人堅定目標沒錯,但也不會讓人變強。”
“就算賭上我的命。”泰德咬著牙說“我也會替米卡傑報仇,我們說好死也死在一起。”
“你只是想讓自己解脫,不去承擔活下來的痛苦而已。口口聲聲說要報仇,米卡傑要你報仇嗎?他要你好好活下去。”弗拉烏說。
“只要好好活下去就對得起他嗎? 你不是米卡傑,憑什麼代替他說話?”
弗拉烏沉默以對,隨後一肩扛起泰德逕自朝某處去,泰德不停掙扎,我們只得一路緊跟,同時小心他摔下,或是用空咒攻擊。
弗拉烏在拉起封鎖線的走廊放開泰德。
“你自己看。”
我也順著他的話往牆上望。
對不起,泰德。
我們是最棒的拍檔。
你要好好活下去。
永遠的摯友。
最喜歡你了,泰德。
整個走廊,不論是天花板還是地板都刻著空咒攻擊的痕跡,即使靈魂和身體都被佔據,幾近消失的米卡傑仍拚命地用空咒留下最後的話,安慰留下的人。
泰德詫異地環顧四周,一下垮下身子,跪在遺言前,摸著刻痕。他不可控制地顫抖,接著趴在上頭哀哀哭嚎。
我再也無法忍受這陣心痛,如果不做點什麼,我擔心會一起崩潰。於是我輕輕拍了拍泰德的頭,越過他往更深處走。
越往內,文字開始紊亂,從完整的句子到單詞,無聲,最後到這:
好痛苦。
救救我,媽媽。
不想死。求求你。
哥哥、爸爸、琥珀、梨花。
對不起。
真正米卡傑最後的話在面前展開,往後面走,想看看還有多少折磨,但後面的已經被修補,看不見一絲痕跡。
“對不起。”我摀住眼睛,垂下頭,悲痛交加的懺悔。
一遍又一遍,我自顧自地道歉,但再多遍也無法安慰死者,只是麻痺心痛。
在新的人生中,米卡傑不再痛苦了嗎?
泰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正接近這裡。
“喂,那裡不...”
這不是米卡傑想被人記住的回憶。
我扔下手套,瞬間移動到泰德面前,指尖碰觸他的額頭,麻痺他的靈魂。泰德頃刻失去意識,癱軟在我臂彎裡。
“做得好。”弗拉烏說。
拉普拉多魯接過泰德,輕撫著他的頭髮。
“有天你會與傷痛和解。”
拉普打橫抱起他,去到泰德的房間。
剩下的我們三人,短暫陷入沉默。
“這是我們的罪...”卡斯托魯喃喃自語,眼鏡的反光讓我看不清他的情緒。
“我本來想弄好再帶他來看。”弗拉烏說。
“你的苦心沒有白費。”我彎著身體說,試圖擠進弗拉烏的視野朝他微笑。他跟泰德最親近,我想他比任何人都難受。
“你怎麼不跟我們說這件事?”卡斯托魯問。
“越少人知道越好。米卡傑想說的話,已經在前面說完了。”
“泰德醒後,應該還會再跑來,是你把它們補好的吧? 多個人手會更快。”我拉開袖子,展示我的右二頭肌說。
“是時候搬出我作為人偶師的本領。”卡斯托魯拍了拍手,一陣踏踏聲立刻回應,沒過多久,五隻修女人偶朝我們爬來,我沒有用錯字眼,因為他們都是四肢並用,在地上或天花板。
“開始指揮吧,維修部的。”
卡斯托魯與他的心血齊刷刷地對著弗拉烏,弗拉烏全身僵硬,手反射性的擋在身前。
“搞什麼,這些本來都藏到哪去。”弗拉烏咕噥幾句,然後清清喉嚨說“可以把衣服脫在那。”
他大拇指後指向身後的板凳。
我們啪地脫掉衣服。我揉成一團丟在上頭,卡斯托魯折完自己的主教服,又折了我的,整齊堆放。順帶一提,弗拉烏也折得整整齊齊。
“這是補地板的材料和黏著劑,把它裁得差不多再黏上去,縫隙用這東西填充。”
“這工具是撫平用的,都給我用好看點。”
“給你一點顏色,你倒開起染坊。”卡斯托魯推了推眼鏡道。
“教學啦,教學。這是驗收標準。”
“順便說,驗收官也是我。”
“教會體制出現很大的漏洞耶,之前也都是這樣驗收嗎?”
“算傳統吧,不過我可是都對得起良心。”
“邊說邊做,天花板的部分就讓這些孩子幫忙。”
話還沒說完,人偶們都拿好工具爬到我們頭頂。我的頭感到一陣涼颼颼。
“不過真沒想到弗拉烏你有心思這麼細的時候。”卡斯托魯描著邊說。
“我可是寶藏,越挖越增值。”
不小心裁碎了,下一片。
“說到寶藏,我最近又接到對你的投訴。”
“我一般都稱那為表白啦。”
“呵,這次投訴人依然是修女,她說你言語騷擾,和武力脅迫。”
“既然我們要在這耗一段時間,你就來好好解釋怎麼回事。”
又破了,脆弱的地磚,再來一片。
“少用審問的口氣逼供我,我什麼也沒做。”
“我只是問她們有沒有空約會,更了解彼此而已。”
“哪有武力脅迫,我就站在那講話,手都沒動。”
“你的手還想動是不是。”
“不要專挑我語病。”
“另外,修女們? 我都分不清楚是你笨還是自信心過剩。”
“我每個都有興趣,所以我一次問,很合理阿。”
天殺的,為什麼又破了,我不相信今天補不好一個字。
“找伴侶不是這麼找的,但我想,你應該就是控制力低下而已。”
“我控制得可好呢。”
“然後,臭小子,你到底要弄破幾片才滿意?”
“是品質有問題。”
“最好是啦,你不要裁那麼細節,當這在拼拼圖嗎? 小鬼。”
“叫誰小鬼?卡斯托魯就裁得很剛好阿。”
“這也是神職人員的基本修養喔。”
“我不太懂卡斯托魯你是在幫我還是在損我。”
“對了,每個你搭訕過的修女,都會去宣誓守貞,你是聖女製造機嗎?”
“身為全世界女性的朋友,我是在引導迷途的她們,總有一天,她們會想起我的魅力。”弗拉烏說得像恨不得一道聖光這就打在他身上。
“少給別人添麻煩,她們都來投訴了。”卡斯托魯撿起一塊碎磚砸中弗拉烏的頭,我在一旁拍手叫好。
“砸屁阿,眼鏡仔,我要把你的眼鏡也砸爛。”
“喔呀,語氣還挺大。”
眼看他們就要打起來,興奮之餘,我不免想到一個問題。
“所以你們,都登上大人的殿堂了嗎?”我認真地問。
他們同時劇烈咳嗽起來。
“用咳嗽時間多長決勝負怎麼樣?”
“在比之前先回答我。”
我看見兩個人偶悄悄垂吊到弗拉烏的後方。
“我知道卡...”他後面的答案被慘叫聲淹沒,因為人偶們全力抓緊他肩膀的筋。
最後卡斯托魯試圖與27歲的我說明性教育和柏拉圖式戀愛,弗拉烏在一旁慘叫。全部修補完時,我還是不知道答案。
Chapter 18: 媽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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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泰德醒來,再次跑到這個走廊時,我們剛好最後收尾。一聽到腳步聲,我們倉皇抱起東西,竄逃到隱密處,悄悄探頭出去。泰德四處張望,但什麼也沒看見,只能失魂落魄地離開。
弗拉烏手忙腳亂套回主教服,把懷裡的工具隨地一扔就跟了出去。我和卡斯托魯互看一眼,也心安理得將東西丟下,要收就一起收。
我邊往外走邊穿回制服,卡斯托魯在原地好整以暇整理完後,邁著大步三兩下追上我。我們瞧見泰德坐在噴水池前,滿臉失落。
“你有帶通行證嗎?”卡斯托魯若有所思問。
我摸索了下,從口袋掏出給他。他朝我微笑,接著走向泰德,傾身問道“泰德,你要參加主教考試嗎?”
“我不知道參加那東西可以幹嘛。”
“這個,”卡斯托魯從掌間推出通行證說“是主教通行證,只要有這個,不只軍隊盤查會比較輕鬆,也可以隨意入住旅舍和教會。”
“如何? 對於報仇很有幫助對吧?”
首先回答卡斯托魯的是弗拉烏。
“喂!你幹嘛慫恿他,現在他最需要的明明是...”
後面的話在人偶一擁而上壓制住他時,堵在他嘴邊,卡斯托魯豎起食指靠近嘴唇,示意他噤聲。
卡斯托魯把選擇權和通行證一併交給泰德,氣定神閒在一旁等候。弗拉烏在背後用空咒傳悄悄話給我,即使透過文字,仍能感受到他的怒氣。
“你為什麼不阻止他?”
“這提議挺好的啊。”
“屁啦,你是要他死喔?”
“讓他趕快放下才是現在該做的事。”
“沒有目標他要何去何從?”
“不如給他個方向。”
“放下不是也需要時間?”
弗拉烏沒有回覆,而泰德已經選擇。
“我知道了,請讓我參加考試。”他堅定地說,決心在他的綠眼閃動。
於是我們帶著他到圖書館,遞給他聖典,這是第一階段筆試的內容。
弗拉烏翻著聖典,一邊嘴裡訥訥“真不想回憶起這東西。”
“全書77卷7700章。考試是在兩個月後,那麼我們就用半個月背起來,之後開始做考古題,沒問題吧?”卡斯托魯的口氣,像這件事跟吃個晚餐一樣簡單。
“沒問題才怪,連我都花三年才全部背完。”
“那是你太笨。”
“考試前把聖典抄個十遍不是背,是想重考。”我補充。
“你們這群傢伙!”
“噓,這裡是圖書館。”
我們友善交流的同時,泰德坐在桌前面露難色,他翻開一頁,瞄了幾眼後坐直起來,把聖典拉近,好似發現什麼。
“這些...我好像在哪聽過。”泰德遲疑說。
“喔?那來看看你記得多少。”卡斯托魯思索片刻說“費斯特記23章第一節,費斯特定睛看著公會的人,說‘弟兄們,我在 神面前...?’”
“我在神面前...行事為人都憑著良心,直到今日。”
“費亞羅廉記36章27節,費亞羅廉在眾人之上,惡人的罪過在心裡說?”
“我眼中不怕神。”
“接下來呢?”
“費亞羅廉曉得他自誇自媚,以為他的罪孽終不顯露,不被恨惡。”
“都對耶。”我驚愕不已,弗拉烏單手倚著書架,低頭朝陳年古籍喃喃自語“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好像...在夢裡,有人對我溫柔說過。”泰德用手掌敲了敲額頭,希望能回想起更多。“搖籃曲...應該是搖籃曲。”
“哈?誰會用...”弗拉烏回過頭說,我連忙摀住他的嘴接著說道,“那個人一定很有智慧。”
“可能吧。”泰德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聖典上,“但還是要全部背起來才可以合格吧。”他滿臉愁容。
“在背起來之前,你還是先祈禱不要遇到爛考官,我就是這樣被刷掉。”弗拉烏說,我噗哧一笑。
“說到爛考官,我那時候考上,結果差點被取消資格。”我回憶,接著咒罵道“媽的垃圾。”
“辛苦你了。”卡斯托魯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另外,不要罵髒話。”
“為什麼?”泰德好奇問。
“他們就媽的智障。”
“安緹菈。”
“你那時候不是改名叫布萊茲,還跑去剃平頭,我差點以為你原本是男的。”
“那是因為我學了怎麼畫鬍渣,還有把自己的臉變得很有男人味。”我驕傲地說“只要不說話,沒有人認得出來,我有聽到修女偷偷說我很帥。”
“頭髮染黑也有差。”
“為什麼要做到那種地步?”
“我第一年報名的時候被拒絕,說是不符合傳統。”
“其實就是性別錯誤。”
“我跟他們槓上,然後發誓一定要打臉他們。事實証明我確實很優秀。”
“有天警衛隊突然撞開我的門,把我拖去宗教法庭,修女去...求大主教救我,我不知道她怎麼發現是我的,我也沒想到大主教會答應,還讓我保留資格,雖然要受點懲罰,比如說勞動服務,但沒關係。”
“你剛拿的主教證明就是我的,上面刻著我的名字,不是布萊茲,是我的名字。有它,一切都無所謂。”
“不過有時候想到還是很生氣,尤其還有些人,明明只是聽說,就跑來對我說活該。”
“那些人我一個一個都記得,澆花的時候,看到他們會趁機灌他們一臉水,然後說我手滑。還有其他的,不過不能說。”我壓低音量,幾乎用氣音講話,我知道隔牆有耳。
泰德似乎想起什麼,臉色有些難看,他抬起頭對我說“我沒想到教會也有這種人,我以為...”
“我以為教會...都是好人。”泰德斟酌用詞“就算是我來這裡,也平白無故照顧我。”
“雖然我剛剛都在說教會糟糕的部分,但我覺得那是少數,也有很多人支持我,還會寫紙條或是匿名信給我,那些我都有好好保存下來。”
“有幾封信印象特別深,字醜到不知道在寫什麼,剛開始以為是詛咒信想燒掉,仔細一看發現說了很多好話。感覺是個很害羞的人。”
“這樣聽完,是不是覺得好多了?”
泰德點點頭。
“不是平白無故對你好,也不是因為你做了什麼或是被做了什麼,才對你這樣,是因為泰德你出生,就是件很美好的事,你存在、你到我們面前,就是件讓人開心的事,我們這麼做不是情有可原嗎?”
泰德看著我,一時之間沒有反應,嘴巴蠕動,卻發不出聲音。
我想起剛剛自己太自顧自地說話,後知後覺覺得難為情。但我思忖為什麼傷人的話可以理直氣壯說,美言卻需要彆扭?心裡便踏實起來。
卡斯托魯頷首,微微一笑說“接下來是法術測驗,跟我來吧。”
“阿,是。”泰德怔愣起身。我們離開圖書館。
“你要懺悔!你必須懺悔!”修女揪著我到祈禱室說。
“我沒有錯!”我大聲呼喊。
“只有你懺悔,才能得到原諒。”
“誰的?”
“我沒有錯。”
“你好好想想,除非你真心悔改,這扇門才會再次打開。”修女鎖上門離開,她要我跪著祈求原諒。
我停下腳步,一個人漸漸落在後頭。
“你幹嘛那麼老實待著?”弗拉烏把門鎖打開,向我說。
“我錯了嗎?”我保持下跪禱告姿勢問。
“我有罪嗎?”
“弗拉烏,我有罪嗎?”
“沒有,你從來就沒有罪。”
“所以別再死撐了,快出來。”
“修女說,我懺悔才能出去。”
“沒有需要懺悔的事。”
“所以我不會出去。”
我翻出主教證明,反覆查看,有時候我會懷疑它是否確實存在。
“你說你那些信都收在哪?”
我抬起頭,迎上弗拉烏湛藍的雙眼。
我突然明白什麼,一掃心中陰霾,我邁開腳步,跟他一起前行。
“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我等等寫讚美信給你,這樣你也有了。”
“你要寫什麼?”
“我想想,我喜歡你的眼睛?”
“你...”
“你至少要寫個10點,我有很多可以寫。”
Chapter 19: 斬魂,以前 Before Zehel
Notes:
過去篇,主線寫不進去 :')
Chapter Text
Past 1
我被擄上賊船,他們的頭子看起來很不好惹。
看妳在荒地迷路很可憐的樣子,所以把妳撿回來。
這是叫基德的船長的作案動機。
我會找機會報警,把他們做掉。
“我聽得見喔。”犯罪頭子說“在空賊船上說要幹掉空賊,妳還真勇敢。”
“妳要躲在我的辦公桌下到什麼時候?”
“醒著嗎?小鬼。”他突然探下頭說,我趕緊鑽出桌下逃跑。他一把拉住我的領子,把我拎起來。
“真是不可愛,妳要躲遍整艘船嗎?”
他總有鬆懈的時候,我們到時候就可以逃走。
“妳還在抱泰迪熊的年紀嗎?”
不!
“還我。”我伸長手想搆著,他卻把他拉得更遠。
“噢噢,妳的眼神很不錯嘛,不輸弗拉烏。”
“還我!”
“好好好。”
我被放下,他重回我懷中,我緊緊抱住他。
“年紀實在有點小,不過該會的應該都會吧。”
“先瞬移下試試?”
他怎麼知道?
要幹掉他,不然會再死一次。
鐮刀順其自然出現,我舉起砍向他。
他後退一步輕鬆躲過,我揮空了。
可惡。
“別傷自己人啦。”他蹲下身子,展示他的右手背,上面有鬼神的圖騰。
我小心碰上,模糊地知道他是斬魂,和他覺得很有趣的心情。
好像在教小狗握手。
我好像能聽到他這樣說。
我立刻離他遠遠的。
“都這樣還覺得我是壞人嗎?”
看我不回答,他接著說“你有地方可以去嗎?”
我想起家,即使媽媽不要我。
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我想回家,但我迷路了...”
“就讓大哥哥來幫你吧。”
是大叔吧。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你記得你住哪一區嗎?”
“第三區,蘭德郡,12街5號。”
“把家裡住址背起來了嗎? 真是個好孩子。”
“不過離這裡稍微有點遠,你怎麼跑到這?”
“媽媽帶我來看醫生。”
“但我沒有生病。她被騙了。”我回答,想到還是很生氣。
“我看妳能走那麼遠,確實很健康。”
“船上還有空艙,妳先在這待下,很快就會見到妳媽媽。”他伸手想拍我的頭,我馬上全身僵硬,他手停在半空,收了回去。
“對了,我們船上有個跟你差不多年紀的孩子,來認識認識吧。”
“不要。”
“那妳至少要走到船艙。”他打開艙門,我猶豫不決地邁開腳步。
“阿,難道是要抱抱嗎?”
我立刻狂奔。
Past 2
“頭子,我們就不跟你去啦!”
“去吧,好好玩。”
他們之中有個小孩頻頻回過頭看,我想他是弗拉烏。
“10街...11街...”他漫步在街道中,一邊說。
“12街!”我看到熟悉的路,不禁興奮地朝那跑去,他一把拉住我,我生氣地抬頭。
“你知道不可以靠近還活著的人吧?”
“只能遠遠地看。”
我點點頭,他放開我,我趁落在他後頭時鑽進角落,繞著另一條遠路走回家。
隨著景色越來越熟悉,我腳步漸漸加快,直到我看見我的家,我幾乎跑了起來。
我看見我的鄰居,我的鄰居卻看不見我,但他似乎能感受到我,因為他正扶著頭,表情痛苦。
每當我往家靠近一步,以我為中心,我熟悉的人一個個倒下,當我越是靠近,他們越是痛苦,有些支撐不住,已經跪在地上乾嘔。
我害怕地停下腳步,抱緊我的玩偶,我知道不能被活著的人發現,但為什麼他們會變成這樣。
我離家只剩一小段路,好像伸著脖子就能看進家裡,我卻再也回不到家。
意識到這點時,我忍不住大哭,揉著眼睛一步步走離。
我哭著走在街上,引起關注,有些擔心地看向我,有些想靠近我,而有個擋住我。
我抽著鼻子道歉,想要繞過他,斬魂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嗨,你在這阿。”
他在我面前蹲下,我語無倫次地開口,想問他為什麼,又抽抽噎噎地說不了完整的話。
“沒事的,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只要不靠近他們就不會怎樣。”
“我找到好地方,可以讓你看看他們。”
他把我帶到一個偏僻的小山丘上,遠眺能看見家,他給我望遠鏡,讓我就著它看,我急切地往眼睛靠,什麼也看不見,我連忙拉起衣服要擦乾淨鏡頭。
“這樣會擦壞它。給我,我調下眼距跟焦距。”
他坐了下來,轉了轉鏡筒後,舉在我眼前。
“這樣看得見嗎?”
“我...我可以自己拿。”
他於是將它給我。
我終於能看清楚家,讓我忍不住咧開嘴角。
是隔壁的小狗狗。
是對面的爺爺,他今天也拿很難吃的水果給別人。
是鄰居家的臭小孩,一直把鼻涕抹到我身上。
不變的日常讓我覺得安心,然而當我把鏡頭轉向家裡,我卻看到不屬於我的家人。陌生人住進我家,我感到困惑,所以揉了揉眼睛,反覆確認。
不見了。
在哪裡。
不見了。
我著急地到處尋找,什麼也找不到。
我咬著指甲,手微微發抖。
我心想,“也許是出門買東西,或是租房子給別人,或是搬家,一定是這樣的。”
我把望遠鏡還給斬魂。
“不看了嗎?”
“她現在不在家。”
“可以把望遠鏡給我嗎?”我把玩偶背後拉鍊拉開,裡面有邊角寫著1000紅字的鈔票,一共四千尤斯。我全部遞給斬魂。
“那送妳。這是媽媽給妳的吧? 好好收著,現在壞人很多。”
我臉微熱地把錢塞回,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妳現在想怎麼做?”
“我要在這等到她回來。”
“這裡?”斬魂笑了下說“這裡什麼都沒有,妳要吃什麼?”
“是有些草啦。”
“她很快就會回來。”
“行。”他站起身“我去鎮上跟其他人會合,妳一起來吧。”
“我要在這。”我癟下嘴說。
“喔? 妳不怕這裡有什麼壞人,或是野獸嗎?”
“在這邊叫救命,誰都聽不到喔。”
我有些害怕起來,但我看到旁邊的樹叢,便一頭鑽進裡面,枝枒戳痛我,我仍堅持往內擠,直到剩下一雙眼睛可以被看見。
這似乎逗樂他,他大笑道“幹得好,不過妳有沒有想過裡面很多蟲。”
在他說起的同時,我才感受到除了痛之外,還有長著倒刺的什麼在我脖子上爬,爬過的地方開始癢了起來。
“噫!” 我掙扎逃出,頭髮卻被勾住,我趕忙扯著、拉著。
“真會給自己找麻煩。”斬魂走上前,身影遮住陽光,我感到一陣壓迫感,讓自己更恐慌。
“先別動...別動啦。”
“再亂動,只能把頭髮剪掉喔。”他一邊說一邊拿出小刀,我立刻乖乖聽話。
他切斷幾個小樹枝,很快解開我勾住的部分,讓我可以在原地狂跳,把身上小蟲跳掉。
“我看妳還是別一個人待著。”
“一下子的時間而已,妳媽媽不可能回到家又馬上跑走吧。”
我想了想後,被他說服,他幫我挑掉些身上的髒東西,我雖然感覺不舒服,但覺得他不會對我做什麼,所以忍耐著。
Past3
斬魂把我丟給他的同夥後,就跑掉了,過了好幾個小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他的同夥人蠻好的,但變成喝醉的大叔後就有點煩人。
我躲在入口的角落,避免他們把我叫去划酒拳,不管我輸還是贏,他們都會罰自己一杯,這樣為什麼不跟自己猜拳?
同樣躲著他們的,是一直被叫去倒酒的弗拉烏。
我抱著膝蓋,看著地板發呆。他好像對我很好奇,不停打量我,但感覺充滿敵意,因為他瞪我。
“你跟基德去了哪?”他粗聲粗氣問。
“我家。”
“喔...嗯...”
“那還有去哪?”
“適合野餐的地方。”
“可惡,早知道我就跟你們去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索性閉上嘴,繼續盯著地板。
“那你們還有幹嘛?”
“你為什麼不去問他。”
“我就問問。”
“我也不是很好奇啦。“
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開口說“你那隻熊...”
我馬上抓緊玩偶。“這不可以給你。”
“我才不會搶這個! 我只是想說,它很髒,你有沒有洗過。”
我看著他,思考他是挑釁我還是真誠發問,由於他眼神仍然很兇惡,於是我說“關你屁事。”
“不說就不說嘛,兇屁啊。”他扔下這句話便跑掉了。
“那小鬼聊天技巧實在很爛。”
“雖然看起來很凶,但他沒有那個意思。”
斬魂突然出現在我身後說。
“我打聽到妳媽媽的消息。”
我激動地跳起身,差點抓著他的衣服追問。
“媽媽在哪!”
“妳先別急,我帶妳去個地方。”
我跟他走到外頭,坐上他的車離開。
他沒有說,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墓園。
晚上的墓園只有月光照亮,顯得很陰森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我不敢去想的可能,我的臉色發白,緊跟著他,他在一塊墓碑前停下,我直到看清楚字才敢呼吸。
她將永遠無憂無慮
布萊茲•夏洛蒂•羅嚴
帝國曆1796-1807
是我的墓。
墓碑上放著項鍊,是媽媽從來沒有拿下來過的項鍊,上面串著金色的相片夾,打開是我們的照片。
她連這個都不要。
我皺起臉,眼角泛出眼淚。
“他們說,妳媽媽去散心了,很快會回來。”
“我跟他們說好,她回來就告訴我。”
“那是紀念用的,人們會把最珍貴的東西留在死去親人墳上,象徵永遠不會分離,這代表妳媽媽很愛妳呢。”
“真的嗎? 可是他們跟我說...”
“不對,他們一定在說謊。”
“我就知道,媽媽不會不要我,我想見她,基德,我們去找她,好不好? 我不會靠近她,我會遠遠地看,拜託? 我什麼都會做,我只想看一次就好,好不好?”我扯著基德的衣服懇求他,他蹲了下來,幫我戴上項鍊。
我打開相片夾,看著裡面的媽媽,照片上沾了點髒東西,我用手指抹掉它。
我感受到一陣奇怪的感覺,看見手指上的髒污慢慢消失。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把她還給我!
媽媽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我嚇得回頭,卻什麼也沒看到。
“別急,她很快就回來,到時候我會第一時間帶妳來看她。”
“你沒有聽到嗎? ”我摀住一邊耳朵問。
“聽到什麼?”
“媽媽的聲音,媽媽她剛剛...”
我看著手指,不好的預感慢慢在我心裡擴散開。
“騙人...不可能...不會的...”
我摀住耳朵,害怕地蹲下。
“不會的...那種髒東西...不可能...媽媽不會變成那樣...不可能...”
基德抓住我的肩膀,對我說話,但我聽不見。
我覺得很害怕,害怕地胃糾成一團,好像回到醫院裡,好可怕,我聞到消毒水的味道,好像躺回病床上,聽到他們說,媽媽再也不會來看我。
好可怕。
救救我。
我想回家。
媽媽。
一陣風忽然吹亂我的頭髮,我抬起頭,發現我們在廢棄醫院前。
“...你把我們帶到不得了的地方啊。”
Past4
我又回來醫院了。
我以為我會害怕地吐出來,但沒有。再次站在門口,我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
“這裡是哪裡?”基德問。
“醫院。”
“我看得出來。”
“高利柏...癌症研究中心?”基德借著月光唸出醫院名字。
“我住的醫院。”
“你應該不想待在這吧。”
“你等我下,我看能不能發訊號叫宙斯艦來接我們。”
我不想在基德身邊等著,相反的,一股奇怪的感覺呼喚我進去,所以我走向門口,基德發現後,抓住我的頭,不讓我前進,我撥開他的手,固執地往前走。
“算你贏。”基德嘆氣說。
我走進醫院,地上散落著針筒和玻璃碎片。在月光漸漸照不進的裡頭,基德從手裡召喚出發光的文字,文字又融合成顆亮球飄在半空,像我們有了自己的太陽。
“這是甚麼?”我問。
“空咒。”
“什麼?”
“就是把你一部分生命拿出來用。”基德知道自己一點也沒解釋到,所以他補充“我之後再教你。”
“小心點,這裡到處都是碎玻璃。”
基德似乎想抓起我移動,以免我受傷。但如果讓他這麼做,我的自尊心會受傷,於是我跑開,沿著長廊狂奔,他在我身後追趕,直到我被高聳的鐵門擋下。我不記得出來時,這扇門是關住的。我用整個身體的力量想把門打開,但它紋絲不動,基德研究起旁邊的小螢幕,然後像是明白什麼一樣,逕自往回走,他把亮球留給我。
沒過多久,他甩著識別證回來,醫院每個人身上都會戴,只有顏色不太一樣。
基德拿著識別證刷過小螢幕,提示聲響起,門鎖應聲解開。
“看來還有電。”
他幫我打開門,讓我先走一步。我扯開腳步狂奔,在每一個轉角等他。
越往深處,一股臭味越是濃厚,不管聞了多久都無法習慣,我忍不住乾嘔,基德叫住我,要我別跑那麼快。
“你會怕?”我問他。
“對,我會怕。”
我靠近他,謹慎地牽起他一根指頭,這是我的極限。他的靈魂並不害怕,這使我困惑,但我很快把它拋在腦後,半拉半扯基德走快點。
總算,我找到我的病房。我探頭進去,裡面有六張床,五張躺了人,他們被白布覆蓋,黃褐色的液體從他們鼻子上的布擴散,我覺得臭味是他們散發的。我不記得他們每個人的名字,甚至也忘記他們的臉,有些人離開,有些人遞補進來,而我一直都在這。
“那是我的床。”我指著最裏邊的床說,上面空無一物,只有充滿髒污、血和濃水的床墊。我沒有打算坐在上頭,我站在床旁,抬起頭看點滴架,裡面還有些液體沒滴完,滴完前我就把它摘了。
我從這個角度看向門,但不太對,所以我蹲低到床的高度,這才是我常見的景象。我放開基德,伏在床沿。
“你在做什麼?”
“回憶。”
基德低下頭查看地板,確認有沒有碎掉的東西。
“他常常從那邊看我。”我抬起頭向基德說。
“誰?”
“醫生。”
“在我睡覺的時候。”
“他會靠在門那邊,看向裡面,我知道他在看我,因為有時候他會走到我的床旁邊。我會裝睡,等到他走開。”
“但後來我很累,我不知道他來了,還是走了,有時候我覺得有人在摸我。”
“護士有時候會來,他那時候就不會出現。”
“我喜歡護士,她會摸摸我的額頭。”
我站起身,走向門口,學著那個人依著門框,雙手抱在胸前。基德站在原地,望著我,帶著我無法解讀的表情。我走向他,牽起他的手,往外走去,我憑著記憶,時走時停,偶爾抬頭張望,想找到些提示,我最後靠著這些,成功走到辦公室前。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好像風吹就會打開,我把門推開,還來不及看清楚前,就被基德推到身後,他快步走向辦公室的小房間,用力把門關上,在關上前,我看到一雙腳吊在半空。
“我們走吧。”他說,擋在我面前。我瞬移到他身後,好像漸漸能掌握這個能力。我撐在辦公桌前,上面擺了些文件,我不想看,我把所有東西掃到地板,電話連著電話線吊在桌旁,話筒在半空搖晃,被擴音的嘟聲隨它傳出,我把它扯下來,摔在地上。
辦公桌後是張黑色皮椅,我踩著它,不穩地爬上桌子,坐在上面,踢著它讓它旋轉。
“他有次把我帶到這裡。”
“我偷跑出來,因為我不想一直吃藥。”
“然後被他發現,他說他不會把我帶回去,所以他把我帶到他辦公室。”
“他走到桌子後,打開抽屜,給我糖吃。”
“我很久沒吃糖,從護士告訴我,媽媽工作有點忙,不能來看我後,就沒糖吃了。”
“所以我很高興,他坐在椅子上,也很開心地看著我。”
“他拍拍大腿,要我坐上去,我覺得怪怪的,但他剛給了我東西吃。”
“他給了我東西吃,所以我最好不要拒絕他,對不對?而且他還是醫生。”我回頭看向基德,沒等他回答就轉回頭繼續說。
“我坐在他膝蓋上,坐得很端正,他要我放鬆點,把我轉成側邊對著他,他摸我的腰。”
“他說我的眼睛很好看,很像冰河被陽光照射的藍色,我不喜歡他一直盯著我看,我想下去,可是他抓住我的腰。”
“他跟我說,媽媽不會來看我,因為她不想要我。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我一直生病。”
“我覺得很難過,他安慰我說,他不一樣,他喜歡我。”
“什麼叫作喜歡?”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問。
“他說,希望我快點長大。他把頭埋到我身體蹭,我覺得怪怪的,但我推不開他的頭,他的頭很重。”
“我不小心哭出來了,哭得很大聲,很像我故意哭得那麼大聲,然後我聽到腳步聲,門被撞開,是護士,他把我抱走,對他罵髒話。”
“後來我就不敢離開房間了。”
“但他會自己過來,我很怕,我只能裝睡。後來我越病越重,我覺得好像再也逃不出病床,跟他的視線。”
我看向旁邊的書櫃,發現櫃上有他的照片,他在照片裡笑得沒那麼噁心。
“你看。”我跳下桌子,指給基德看“他長這樣。”
基德走近瞧,看清楚的瞬間,他的表情凝結了。我想他們認識。
他蹲下身,手小心地靠近,想摸我的頭,我突然覺得無所謂,所以我讓他這麼做。
我只希望能長高點,他就不需要不停蹲下跟我說話。
“我們走吧。”他再次說,這次我沒有拒絕,讓他牽著我走出大樓,我從沒在外頭看過這棟建築,它被鐵絲網環繞,好像監獄一樣。我從第一層慢慢往上看,直到頂樓,看完後,我扯了扯基德,他再次蹲低。
“我想看你的鐮刀。”
他朝旁邊伸直手,紫色的絲從他的手臂延伸到手上,很快聚集成鐮刀。他將鐮刀橫著遞向我,我沒有接住,我把手放在刀刃上,感受它。
“跟我的鐮刀不一樣。”
“這是當然的,這是費亞羅廉的鐮刀。”
“那他的鐮刀,砍到會痛嗎?”
過了一段時間,基德才回答。
“不會,很快就解脫了。”
“那就好。”我心不在焉地說,手不自覺握住媽媽的項鍊。
後來我跟基德一起坐在醫院前的草地,等船來接。
我湊近他,捱著他坐,他把手放在我肩上,想讓我在他懷裡,我把他的手推開,等到我熟悉坐在他旁邊的感覺後,我才把他的手拉回。
基德把我帶回船上,我貼在船上的窗戶,看著醫院越變越小,小到我一個指頭能遮住。
我再也沒回去那個地方,或是我的家。
因為那裡再也不會有人等我。
Chapter 20: 第十七章
Chapter Text
131年度 神職人員資格檢定簡章
簡章內容(如檢定項目)與報名表件
若有異動,依巴爾斯布魯克帝國第七區教會,考試中心最新公告為主。
以萬能之主、天界之長 神之名起誓,要作為 神在人間的代表,神忠誠的僕人,實踐 神的話語,愛敵人如家人,視罪人為初生羔羊,盡所能與不能悲憫信徒,永不言棄。
立誓人:
普通主教報檢人重要編輯說明
法器操作(費亞羅廉之印暨使役魔驅除、闇徒清除)主教報檢人重要編輯說明
一、學術科測試方式
二、學術科測試日期及時間
三、測驗範圍及題型
四、成績計算
五、複試測試方式及日期時間
六、考場事務作業:含報名、應考資訊、成績申訴與複查、試場規則與違規處理辦法
“第二個考試項目,是法器操作測驗。”卡斯托魯提著等身大的法器箱,走進西側偏僻庭院,一邊向泰德說明“在這世界上,如果只靠祈禱的力量,是沒辦法保護有些東西的。”
“所以為了幫助迷途的徬徨羔羊,我們主教必須拿起武器對抗。”
卡斯托魯將箱子立起放下,自側邊打開,拿出躺在裡頭、有著長柄十字架的法器。
“這就是能擊退惡魔的法器,跟空咒一樣,不是任何人都能操控。”
“空咒源自生物的生命能量,這樣的能量無法攻擊來自不同世界的惡意,如果用法器做為媒介使用空咒的話,就能驅散使役魔和闇徒。”
“也就是說,這種法器可以轉換空咒成攻擊得到另一個世界的能量囉?”泰德接過法器問。
“正解。”
“光說不如不要練,直接上手吧。”弗拉烏說。
“我在學校學過武器的使用方法...”泰德將空咒灌入法器,聚集的能量引起一陣風壓,吹亂他的頭髮和衣服,然而法器沒有順他的意,空咒在他掌中炸開,幸好能量不是很強。
泰德嚇了一大跳,愣愣說“像我這種小孩,也能成為保護人的主教嗎?”
“一般來說,首先要信仰神,然後以神父或修女在教會服事,年資到了就可以申請資格考。”
“不過如果會使用法器,就另當別論,不論性別、年齡,只要通過考試,就能被選為專門驅散黑暗的主教。”
“畢竟驅魔主教很缺人,折損率很高。”我補充道。“今年我們又失去多少人?”
“下半年度還沒完全統計好,目前大概有二三十人。”卡斯托魯回答。
“那不是幾乎一個區的量?”我驚愕道。
“今年也太多了吧。”弗拉烏以同樣的情緒說。
“這只是下半年度,上半年度是21人,傷殘15,死亡6,越鄰近新年折損率會更高,情況實在不太樂觀。”
“今年開的缺額是多少?”
“考試部給的數字是75人,超過也沒關係,他們樂見其成。”
“還有要派到海外的對吧? 卡斯托魯,安特沃爾特那邊,你要怎麼派人過去? 過去的人會被當叛國賊抓起來吧,就算是主教。”
“我們已經跟當地還有無國界組織取得聯繫,疏通了管道。從信奉神的那刻起,就應該模糊國家的概念。”
“說太多了,抱歉,泰德,我們還是專注在你的練習吧。”
“別聽到這些就被嚇跑喔,小鬼。”
“才不會!”
“相反地,我覺得這是個很偉大的工作,我能成為那麼崇高的人嗎?”泰德苦笑說。
“專注在想幫助人的念頭,我想等你回過神來,你已經成為偉大的人了。”我彎起個小小的微笑,向他說“阿,這就是操控法器的訣竅。”
“雖然對完全新手的你,這條件挺嚴苛的,不過還是加油吧。”弗拉烏鼓勵道。
“謝謝。”
“跟軍隊的大量生產的武器比起來,雖然比較難上手,但手感很好。”
“這都是誰打造的?”
“是被稱作法器師的專門工匠,他們一年會來教會一次,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考生也是在這時候來到教會。”
“練習場下個禮拜三之後會全天候開放,早上六點到下午五點半,中午十一點到十二點半休息,要先預約喔,還有星期日是安息日不開放,沒有人,不要來。” 我一口氣不斷地說,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我都將不停重複這段話,因為總有人記不住,和不看公告。
“這傢伙是管練習場的。”弗拉烏手指我說。
“管鑰匙的,今天就偷偷開練習場讓這小子練阿。”
“你付我加班費阿?”
“你身為大人的氣度呢?”
“你身為主教的品德呢?”
“泰德,先在這學會怎麼用吧。”
“好的。”
“不過如果在捕捉使役魔的時候,沒有法器怎麼辦?”
“我們有自己的方法。”卡斯托魯含笑說。
“而你最好趕快跑。”弗拉烏說“你的腿這麼短,跑得掉嗎?”
“少小看...”
“知道為什麼安緹菈會瞬移嗎?”
“泰德,借我一下。”我接過法器。
“因為她腿太...”然後對準弗拉烏的小腿揮擊。
“好了,還你。”
“安緹菈,法器不是這樣用的。”
“但幹得漂亮。”
我和卡斯托魯以抱著腿怒吼的弗拉烏為背景擊掌。
“第一區上次巡到...第二區...第七區禮拜六巡到...那是第幾街?算了,明天值練習場的班...該尋第五區了,市中心,12街區開始...禮拜二,跑遠一點的第三區...” 我坐在階梯上,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在行事曆註記下周的工作,同時泰德還在努力發動法器,但製造出的爆炸聲壓倒性的多。
卡斯托魯在離開去處理公事前,憂心忡忡地跟我約定好,泰德太陽下山前都學不會的話,務必告訴他,他會做出訓練用人偶幫他練習。
我深深相信,到那樣的關頭,泰德將會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我想起之前卡斯托魯的特訓,剛開始還幹勁十足,後來我邊哭邊逃,已經忘記那天是怎麼結束的。
“那小鬼成功了嗎?”弗拉烏出現在我身後問。
他剛跑腿到考試部幫泰德報名。
“還沒。”我仰起頭回覆。
“卡斯托魯說,太陽下山之前都沒學會的話,他要親自特訓。”
“不是吧,那他完了。”
“考生證明他活得了再給他。”
“那你...”
“怎樣?”
“要再考一次嗎?不要浪費。”
“誰要阿!”
嘴上這麼說,弗拉烏依然走近泰德。
“這是考生證明。”
“...謝謝。”
“你現在也是教會的一員,要記得,不管什麼時候,人們都看著你,你必須謹言慎行。”
弗拉烏傾身幫泰德別起,接著身子微蹲,他將手放在泰德頭上,宛如受洗祝福般。
“願神保佑你。”
弗拉烏表情認真,眼神柔軟,使得這刻他不再像他,他向我走來,基德的身影彷彿與他重疊,使我感到一陣觸動,弗拉烏在我身旁坐下,我木然望著他,他的眼神仍然兇狠,但承載的海藍雙眼,訴說完全不同的故事。
“幹嘛?”
我收回眼神,乾笑幾聲。
“謹言慎行,你是故意往它的反向狂奔嗎?”我調侃。
“反正一開始就沒被當什麼好人。”他聳肩道。
“世界對你也蠻嚴苛的。”
“天生的啦,我覺得沒差。”
“真的嗎?”
他沒有回答我,一把搶過我的行事曆,隨意翻看。
“你行程很滿嘛,你真的每項都照做嗎?”
回應他的挑戰,我仔細想了遍,最後相當肯定說“受傷那邊沒有,其他都完成了。”
“白天值班,晚上巡邏。你會過勞死吧。”
“你也差不多。”
“我可沒有跨區服務。”
“之前我還可以跑到帝國外,現在沒辦法單晚來回。”
“哪天要再申請遊歷,那邊髒東西也很多。”我嘟噥。
“那代表你老了。”弗拉烏訕笑道。
接下來,不會要說女人花期很快就結束、老女人沒人要之類的話吧?
我心想著,一邊做好要格殺他的準備。
出乎意料地,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就這樣?”我狐疑問。
“不然?”
我消除環著手的空咒說“我以為你會說我快沒人要,快去隨便找個男人。”
“然後說,男人是越陳越香。”我壓低聲線,學著他講話的口氣。
“我是越陳越香沒錯,其他人我不知道,有些是變臭啦。”
“我好意外。”
“我在你心裡是多糟?”
“像那種用下面思考的人?”
“首先,我只是看寫真集而已,然後,女人不管幾歲都很棒。”
“不好意思,你在佐證我的話,還是反駁?”
“幹。”
Chapter 21: 第十八章
Notes:
一邊擔心這樣角色太全知,一邊重新回看時間軸。
於是第九章不自由吾寧,做了小細節改動。
弗“照顧花園的那個人變使役魔。”
安“沒有襲擊人?”
“不算有,巴斯廷恩那時候在教他法杖,所以直接被除掉了。”很小的點,但還是很在意。
Chapter Text
因為考生宿舍開放入住,今天練習場的人多了起來,我不得不要求大門守衛艾爾多管制人數,練習場空間是很多沒錯,但也沒多到可以容下每一個考生。
我坐在高椅上,頭上橫著挑高的穹頂,基於安全因素,練習場被埋在地下三樓,水填滿活動空間以外的部分,使得這裡更像是水族館,如果忽略漂在水裡的使役魔的話。結界謹慎地隔開考生與骨翅模樣的魔鬼,在每個間隔上留下綿延的細小十字,警告無知的來者,它們會嗅見你的渴望,把你的靈魂拖入深淵。
出入口分別守著兩名守衛,他們會法器的操作,但不多。比起應對結界可能的破裂,他們比較傾向用來壓制情緒被煽動的練習者,即使這裡終日低溫,鬧事的人始終充滿熱情。
幸好今天沒什麼事發生,我照例檢查結界的完整度,這項工作應該與守衛一同完成,但他們總是跑得很快,我內心雖然掙扎不想做,終究熬不過責任感,這為我延長15分鐘的上班時間。
確保兩側門被妥善鎖上後,我總算可以下班。走下階梯,我鎖上第二層大門,艾爾多幫著我將門拉上,我一如既往向他點頭致謝,他也一如既往回答,這是我該做的。
走往餐廳的路上,我順道繞去找拉普拉多魯,他有時候會在庭院睡著,或是跟花聊得太開心而忘記時間,他從沒告訴我他們聊些什麼,真希望我也能聽懂植物,應該會聽見很多八卦。
拉普拉多魯在澆花,我想嚇嚇他,於是我瞬移進花叢,哇得一聲,竄出頭來,拉普倏地轉向我,對我澆花。我沒有逢甘霖而長大的感覺。
“你怎麼會在這?”他抿著嘴笑問。
“我迷路了。”我回答,他退後些讓狼狽的我可以鑽出,我擰乾濕漉漉的頭髮,瀏海滴著水黏在我的額頭上。
“下次不可以再這樣玩喔,花會受傷的。”
“拉普,你是不是早就看到我,所以特地往那邊澆?”
拉普沒有說話,眼神往我肩膀飄移,接著用了個稍高的語調說“你肩膀上那是什麼?”
我立刻一陣狂跳。
“還有嗎? 還有嗎? ” 搔癢的感覺往我耳朵靠近,讓我更加恐慌。
“拉普,它是不是爬到我耳朵了?”我想堵住耳朵,又怕摸到蟲。
“阿,掉了。”
我劫後餘生地扶著拉普的肩膀,沒有什麼比毛毛蟲鑽進耳朵還可怕。
“沒事了喔。”他拍了拍我的背安撫道。
“要喝花茶嗎?”
我沒有理由說不,於是拉普拿來玻璃杯,丟下兩顆種子,種子開始萌芽、成長、綻放,他澆入熱水,最終成了杯菊花茶。
這是操縱系空咒的全新用法,揠苗助長。
但茶還是很甜很好喝。
我端著茶,看到泰德在不遠處,堅持不懈地在掌中製造小型爆炸,有個長得很像弗拉烏的人偶,繞著他狂奔,時不時挑釁他,一群修女從旁邊走過,人偶扔下泰德,逕自朝她們奔去,泰德終於成功發動法器,一顆能量球擊中人偶,它駐足不動,垂下肩膀,然後。
全力衝向泰德。
泰德開始慘叫,我開始大笑。
拉普操縱藤蔓捆住人偶,人偶應聲倒下。
“不要笑啦。”他腦羞說,所以我笑得更大聲,拉普在泰德要對我做什麼之前打斷他說“稍微休息下吧。”
於是我們和平地在涼亭坐下,拉普用同樣的方法為泰德泡茶。
“試試看,很好喝喔。”
泰德謹慎地喝下一口。
“好甜。”
“受傷的孩子總是會覺得特別甜。”拉普輕聲說。
“什麼時候有這件事?”我問。我一直認為是因為種子浸過糖漿。
“一直?”拉普歪著頭說。
“你沒有跟我說過。”
“但甜度剛好,對不對?”
我無法反駁,只能一飲而盡,再要一杯。
“好像對我來說太甜了,拉普拉多魯先生。”
“可能是我手傷的比我想像中重。”
拉普垂下眼,憂傷地看著他,搖了搖頭。
“如果你不讓他離開,茶終究會甜得無法入口。”
泰德陷入沉默,頭垂到胸前,眉頭被痛苦揪緊。
“我以前只要張開眼睛,就是等著什麼時候出任務,什麼時候去殺人,等著什麼時候沒有利用價值,可以被丟掉。”
“我被當成狗一樣養著,被人討厭。米卡傑他卻主動接近我,他說他想跟我當朋友,他約我出去玩,就算我不能去,他也沒生氣,他會跟我聊天,關心我吃了什麼。”
“他把我當成人一樣看待。”
“我才知道原來活著是有意義的。”
“而我這樣報答他,跟他立下這種不可能的約定。“
“我那天不該逃獄,我應該要趕他走,我應該要跟他絕交。我早就發現他不對勁,我還裝作沒事。”
“我明明知道軍隊的手段,卻騙自己相信他說他沒事。”
“我怎麼可以這麼做?我怎麼有臉這麼做?”
“他跟我說,不要跟帝國軍作對,復仇什麼都得不到,但我除了復仇還能為他做什麼?我想不到。我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會。”
“我什麼都沒有,只能用命補償他,我知道這不是他要的,但我不配這麼活下去。”
“我一定要為他做點什麼,才對得起他,這是我唯一想到的贖罪。”
我瞥見綠藤纏著椅子上爬,在泰德身旁綻開,那是能舒緩情緒的花。
“米卡傑他,不是就在這嗎?他是那麼溫柔的人,怎麼會希望你毀了自己的人生?”
“我怎麼可以再毀了他的人生?”
“他的死是必然的,泰德,米卡傑也很清楚。重要的人和家人,他都不想哪一邊受到傷害。”拉普輕聲說。
“他深愛著你,所以最好的贖罪,是好好活著,不是嗎?”
“我更希望他恨我,如果他恨我,我就知道我該怎麼做。”
我壓抑不住心裏酸楚,在反應過來前,我已經抱住泰德。我感受到巨大的哀戚壓著他,使他喘不過氣,自責掐住他,使他沒辦法活下去。
“你的使命遠大於此。”拉普說,他知道就算盛開再多的花也無法撫慰他,但至少能讓他安眠,花藤攀著泰德生長,在花朵盛開時,他眼睛緩緩闔上。
我牢牢抱住他,不讓他滑落。
真希望我真的能消除人們心裡的傷痛。
忽然,我感受到不同靈魂,那個靈魂充滿憤怒...
我半舉雙手,緩緩後退,泰德的雙眼不再是綠色,而是血紅,就像他右手浮現的圓石,彌卡艾爾之眼。
“是誰,竟敢傷害我的主人...”
骨質般的尖刺直抵我和拉普的脖子,我跟拉普瞥了眼彼此。
“在地獄為你們的行為好好贖罪。”
一聲令下,我抓住拉普,瞬間向後移動,我們因後座力坐倒,拉普迅速生長藤蔓,捆綁住泰德的身體,我召出鐮刀,抓在身側高度警戒。
彌卡艾爾以血紅的石頭為中心展開銳利的灰色枝條,毫不費力地切斷束縛。
“哼...又是鬼神。”彌卡艾爾不屑地說。
“感謝我仁慈的主人吧,沒讓你們的冒犯付出代價。”
“你們鬼神的容器真是脆弱,不過多久,就損壞上一個。”
我不敢鬆懈,緊抓著杖柄,直至骨節發白。
“喂,你們。”
“主人睡著了,在他醒來前,我要保護他的身體。”
“你們隨便做點什麼,取悅我。”
“哈?” 我被突如其來的氣氛轉變弄糊涂。
拉普倒是會意過來,帶著友善的笑容,去為彌卡艾爾沖壺茶。
我想不到什麼能取悅他,也不能丟著他不管,我只好繼續蹲在原地,和彌卡艾爾互看。
“你什麼都想不到嗎?消魂。可惜這具皮囊,裝載愚蠢的內裏。”
我內心一陣拉扯,害怕被殺和想灌他一拳。
“我幫你想好了。過來,像剛剛一樣擁抱主人,主人喜歡擁抱。”
“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比如弄昏我。”
我悻悻然收手,依言抱住彌卡艾爾。
“主人為什麼要為一個不存在的東西折磨自己,如果主人明白這點,就沒有痛苦了。”
“不存在? 米卡傑就在這。”
“你的雙眼被蒙蔽嗎? 這是引導之龍,不是人類。”
“他的靈魂一樣,這是他的轉世。”
“當寶石被覆蓋,還能映射相同光芒嗎?”
“這不過是靈魂的眾多表象之一。”
“你的主人難道也是表象嗎?”
“當然。”
“這不妨礙我喜歡主人,這個容器在歷代也是屈指可數的美。”
“可惜即使是主人仍無法避免人類的糟粕,總在後悔失去。”
“消失的東西就是消失了。”
我感受到一陣微弱的悲鳴,是彌卡艾爾嗎? 還是沉睡的泰德?
“用心點,鬼神,不然我就讓你再換個容器。”
等到拉普回來,我的手已經快失去知覺。他為彌卡艾爾獻上熱茶和花釀,後者相當滿意。
“彌卡艾爾...大人,我手麻了。”
“為什麼?”
“因為我是人,我有知覺神經。”
彌卡艾爾嘲弄地笑了幾聲說“你不是。”
說完便繼續啜飲花茶。
我無聲向拉普求救,拉普露出淡淡的笑容,豎起三根手指。
兩根。
一根。
彌卡艾爾消失了,我回過頭穩住杯子,放回桌上,泰德不一會兒醒了過來,我如釋重負地倒回椅子,上半身癱在桌上。泰德對眼前景象困惑不已。
“怎麼回事,我竟然坐著睡著嗎?”
我看著泰德,心裡重新思索起泰德的身份。
“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不會有被控制的記憶。
是知情的持有者還是無知?
“不...我還可以。”泰德搓了搓眼睛,讓自己更清醒。
想要知道,只有一條路可選。
我坐起身,向他問道“你知道彌卡艾爾之眼嗎?”
我凝視泰德雙眼,有一瞬間,他撇開視線,但很快又恢復。
“不知道。”他說。
知道卻不嘗試去使用,不知道它的威力,但知道它的重要嗎?
“那你呢?”他反問。
阿亞納米原本用米卡傑來誘騙資訊,得到後想滅口,最後讓他戴上頸環,想帶走。
“知道。”
“傳說千年以前,死神費亞羅廉意圖窺探神的力量,因而從天界墮落。為了報復,祂創造了惡,危害人間。神看到人的痛苦,感到悲傷,於是用費亞羅廉的靈魂碎片,創造七個鬼神,分別擁有祂的能力,祂們就在這裡,用拉斐爾之瞳封印費亞羅廉的靈魂,彌卡艾爾之眼封印祂的心臟。
在那之後,神將這兩把鑰匙交給巴爾斯布魯克和拉古斯保護,他們在世界兩頭建立王國,將其藏起,鑰匙也守護他們,千年之後,成為兩國的象徵。”
“聽過嗎?”
阿亞納米確認持有者身份,但持有者知道自己持有嗎?
“拉古斯國王的項鍊上鑲有彌卡艾爾之眼,作為權利的象徵。”
“但拉古斯戰爭後,卻下落不明。”
“是被帝國搶走了嗎?”
“還是被偷偷藏起來?”
“不管是哪種,只要有人聽到風聲,就會不惜一切代價搶走它吧,畢竟是彌卡艾爾之眼。”
泰德全神貫注,我輕輕把米卡傑抱進懷中。
接著在他後方,用空咒弄了個小型爆炸,泰德立刻警惕地回過頭,左手把右手護在懷裡。
拉普走上前查看,身影短暫被遮住後再次出現,他不急不徐坐回椅上說“不要緊,是孩子在學習空咒。”
泰德稍微放鬆警戒。
“是想保護自己吧?”
“這裡有很多拉古斯難民,大概只有他們會滿心期待新的王出現,而不是想佔為己有。”
我看向遠方,擺出若有所思地模樣。
“在不是自己的國家中,只能被人瞧不起。”
“願彌卡艾爾賜予我們保護。”我用拉古斯語低喃。
泰德雙眼圓睜,難掩激動地問“你說什麼?”
“禁忌的語言。”
“對吧?拉普。”
拉普神情哀戚地望向我,沉默不語。
弗拉烏這時出現,邁著大步,一邊吆喝我們“喂,晚餐時間到了,矮子們。”
“你這白癡。”我說髒話時特別標準。
“那你別吃好了。”他也用同樣的語言回答。
泰德傻愣地看著我們,眼淚從他眼眶慢慢湧出。
這下換我愣在原地,無法反應。弗拉烏揉亂他的頭髮說“怎麼啦,臭小鬼,我特地來找你們,所以感動到哭了嗎?”
“才不是...”他試圖擦掉眼淚,但仍淚流不止。
“才不是...”
弗拉烏收起笑容,滿臉擔憂。
“對不起...”我歉疚地握住他的右手,想安撫他,他沒有把手抽走。
“不,我很開心...真的...”
泰德哭了很久,但我們一步也沒離開,直到他情緒平復。
Chapter 22: 番外3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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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 泰德,要不要跟我玩拼圖?
泰:好啊,但我不是很擅長....
(拿出純白地獄五百片拼圖)
:恕我拒絕。
安:那我換個方式,要不要跟我賭...我可以讓弗拉烏飛高高?
泰:怎...怎麼可能!
安:所以賭嗎?
泰:唔...!好!
安:來吧,弗拉烏,飛高高的時間到了。
弗:哈? 你沒頭沒腦說什麼?
:我倒要看看你這矮子怎麼讓我飛。
安:你說得對,那你要自己跳起來嗎?
弗:誰要! 被人看到會被笑死。
安:好吧。
:泰德,看好囉。
(撐著弗的腋下)
弗:?
(瞬移到半空)
弗:你這混...
安:我贏了,走,跟我玩。
泰:阿...
弗:好歹接完我再走阿!
弗: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別跟安緹菈那傢伙打牌,她牌品很差。
泰:怎麼想都覺得會是你比較差。
弗:我只能說外表會騙人。
泰:難道她會撒潑打滾? 好難想像。
弗:不...她會一直瞬移你回位置,直到她打贏為止...
泰:連上廁所都不行嗎....?!
弗拉烏的視線總是跟著基德。
但如果我靠近基德他就會換瞪我。
喔?
(碰到基德後跑走再折返回來碰他)
弗:可...可惡...
基德:這是新遊戲嗎?
Chapter 23: 第十九章:這工作有保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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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緹菈主教!”
星期二早晨,大概十一點,我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我毅然決然選擇耳聾。
“主教大人!”
“我是今天的執事,湯瑪士,卡斯托魯主教請您過去一趟。”
“跟什麼有關?”我意識模糊地問。
“費亞羅廉之印,大人。”
“好,你先回去,我稍後就到...”
執事湯瑪士一步也沒動,仍然駐守在門外。
“湯瑪士,為什麼你還沒走?”
“卡斯托魯大人特別吩咐我,要等到大人真的醒過來,再跟您一起過去。”
於是,頂著亂髮和黑眼圈,我二十分鐘後出現在大教堂門口,卡斯托魯笑容和徐向我打招呼,我只能以哈欠回應他。
“其他人先出去吧,這邊先交給我們就行了。”卡斯托魯和其他人交代,其他人應允了聲,魚貫離開,將沉重大門拉上,空間剩下我和卡斯托魯,以及眼前陷入昏迷的信徒。
“發生什麼了?” 卡斯托魯不常用這種方法把我挖起床,一旦他這麼做了,事情通常都很棘手,棘手得我會希望從沒聽過這件事。
“你看。”卡斯托魯走到信徒身旁,指著費亞羅廉之印說“你見過這種情形嗎?”
那不是費亞羅廉之印,拙劣地像孩子的塗鴉,我甚至不用湊近,就能看出這是最糟糕透頂的惡作劇。
“自己畫上去的? 我見過幾個調皮的孩子,但沒見過演技那麼好的。” 我查看了信徒,他確確實實昏迷不醒。
“他是被抬進來的嗎?” 我問。
“對。他被人發現倒在巷子裏,抓著酒瓶。”卡斯托魯回答“他的名字是沙特,是逃家的少年,根據認識他的人說,他離家出走前,很常對著牆自言自語,或是宣稱自己看見其他人看不見的,他焦躁不安,難以維持在一個位置五分鐘,他也變得特別易怒。”
“他從前雖然沉默寡言,但還是個脾氣好的乖孩子。”卡斯托魯補充。
“聽起來的確有被烙印的特徵,也很像是叛逆期。”
“安緹菈,他17歲了,叛逆期發生在13歲附近,因為前額葉發展不完全。”
“也許他很晚熟?” 我隨口亂猜,“你有試著除魔嗎?”
卡斯托魯直接脫下右手套,碰著烙印,然而沒有東西被抽出他的靈魂。
“為什麼他抓著酒瓶,卻一點酒味也沒有。”我嗅著味道,皺起鼻子,他渾身有股腐敗的臭味,比起垃圾,更像是下水道的熏味。
“是。這是其中不尋常的一點,也是我為什麼急著把你找過來。”
“試試看吧。” 漆黑的刀柄在我手中凝聚,迅速織成成死神鐮刀,卡斯托魯推了下眼鏡,繫魂的絲從床沿散出,捆住失去意識的人的手腳,束縛住他的身體。 我扒掉手套,仍在地上,空著的左手觸碰費亞羅廉之印,感受他的靈魂,一陣噁心感立刻湧上我的胃,獰笑的影像閃過我的腦海,我全身戒備,鐮刀抵著那人的脖子,我要更深入確認。
我的手發出微光,沒入他的身體,直到整個手掌消沒。
我什麼都沒感受到。
“卡斯托魯。”他警惕地看著我,我來不及說話,就感覺手被一股力量拉入,我使勁對抗,卡斯托魯當機立斷將絲纏著我,要把我與這具空殼分開,卻徒勞無功,有成千上百的利刃劃過我的手般,我看見黑暗以極快的速度蔓延上我的手,我右手用力,將空殼的身首分離,有那麼一秒,情況似乎靜止,然後嘲笑般,以更快的速度擴散,我別無選擇,切斷我的左手腕,後座力和劇痛使我向後倒坐在地,白色主教服染上腥紅鮮血,我的臉失去血色,我緊急抽出私服的皮帶,嘴咬著一端繫緊在手臂止血。
無頭的屍首坐起身,是失血過多的幻覺嗎?我感覺它正咧著嘴笑。它用力扯斷束縛的絲線,線嵌進身體,幾乎要把它切成小塊,它以不可思議地毅力,跳下病床,想往彩繪玻璃窗上撞出生路,卡斯托魯再次展出絲線將他大字型釘在原地,我忍著痛,瞬移到他眼前,揮下鐮刀,將它一分兩半,卡斯托魯將它往兩邊拽。
我沒有看見預期的黑色血液,反而是彩花和氣球從它身體爆出,像我們剛剛打破了糖果小馬,其中一個氣球歪歪斜斜地畫上微笑,停在我面前,刺鼻的鐵鏽味穿進我的腦袋,我用空咒將它圍起,它炸開來,炸出渾水,水滑下,聚積半個球底,我的斷手橫在水中,尖笑隨著空咒解除高聲呼喊,外頭的守衛緊張地撞門進來,我恍惚間看見一張笑臉竄出門外,離開前特意回頭看了我一眼,隨後才消失,速度之快,蹤跡之難以琢磨,連卡斯托魯都空手而歸,我單手支撐在地,壓抑嘔吐物,我開始耳鳴,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求救,卡斯托魯攬著我,讓我靠在他的肩頭,救護組拿來生理食鹽水清洗斷手,另些人手忙腳亂地為我打上麻醉,他們要先縫合我的手,才好用治癒性空咒讓兩者能夠連結,數到三秒,我陷入短暫黑暗。
我再一次張開眼睛時,救護組正在剪斷縫合的粗線,我看見卡斯托魯一臉擔憂地跪坐在我眼前。
那我正靠在誰的胸膛上?
麻醉的效用讓我難以抬頭,也聽不清聲音,我傻愣地看著手被纏上繃帶,救護組單膝跪地說了些話,卡斯托魯點頭表示理解。
血一點點的滲出,在白色繃帶點上血紅。
“卡斯托魯...”我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頭頂的人隨即低下頭,側耳傾聽,金色短髮搔地我的鼻子發癢。
“我要辭職。”
“很遺憾,但這是終身職。”
Chapter 24: 轉移痛苦的方法就是讓別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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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普,有沒有什麼藥,可以讓我不痛,又可以讓我保持清醒,最好還能發揮實力?”
“有喔。今天用完,從明天起,你要進勒戒所。別擔心,意志力堅定的人,半個月就能出來了。”
“那是毒品吧?”
“是你想要的藥喔。”
十分鐘前,我被弗拉烏抱進溫室,接受拉普的治療。綜合藥物跟治癒系空咒,他醫術是最強的。我的左手雖然被接上,但上面被類似黑魔法的攻擊划得亂七八糟,救護組完全無計可施,麻醉也失去效用。左手每條神經在連接回身體的那刻起,開始抽痛,痛得恰到好處,維持在最後一絲意識,使我還能痛得嘔吐,卻不會昏死過去,讓這天成為我最丟臉且痛苦的一天。
唯一慶幸的是,一向以嘲笑我為樂的弗拉烏,抱著我直奔拉普,途中半個字也沒說。我感受到他平時不一樣的一面,分散了些許注意力。
“12小時要來換一次藥好嗎? 前幾次比較會比較難熬,我們需要清創。”拉普叮囑我,我抱著依然抽痛的左手,面色扭曲地點頭。
“這幾天也請降低工作量,你需要休息。”拉普說。
我朝他搖搖頭,說“我感到不安,跟這個東西交手的過程中,我感覺到它不是我們現在熟知的任何一種東西,相比把你拖進黑暗,它更像是在玩弄你,折磨你。”
“它短期內還會糾纏,老鼠與貓,它還沒發現米迦勒的位置,但它總會發現的。”拉普預言。
“讓人不爽,我要直接把那個臭老鼠宰了。”弗拉烏不悅道。
“如果我們才是老鼠呢?”我回答。
“哈?怎麼可能?”弗拉烏不屑地說,而拉普一語不發,他看著我,但更像是穿透我,注視空無一物的身後。
在我們討論中,我忽然感覺迴旋樓梯的底部多了人的氣息,他小心翼翼掩藏,躡手躡腳地朝我們一階階爬來,於是我們同時陷入沉默。
“是泰德。”拉普以細不可聞的音量說。
不一會兒,一顆棕色腦袋悄悄探出頭,我瞬移到他身後,哇地一聲嚇他。泰德抖了下,立刻用空咒發動攻擊,我側身避開。弗拉烏發出看好戲的聲音,所以我稱他的意,移動到他身旁,用完好的右手把他的頭灌到桌上,他吃痛聲,翻身將我壓制,我們打了起來。泰德不知所措地想阻止我們,拉普堆滿微笑,請他喝杯花茶壓壓驚,一直到卡斯托魯加入戰場,重錘弗拉烏的頭才遏止住。
“都傷成這樣,還打得起來。弗拉烏,你也想重傷試試?”卡斯托魯抱著書,冷笑說。
“搞屁啊,她先開始的。”弗拉烏告狀道。
“但我讓你一隻手還贏了。對吧,泰德。”我回答。
“阿...”泰德發出認同的聲音。
“才不算,要不是卡斯托魯我怎麼可能輸,有種再打一次,我也單手讓你。”弗拉烏跳起來朝我下戰帖,卡斯托魯再次把他敲回地板。
“我現在就讓你剩單手。”卡斯托魯推了下眼鏡說。
“四眼田雞...”
“大聲點,我聽不見。”卡斯托魯呵呵道。
眼看另一場戰鬥一觸即發時,我感受到泰德的視線正打量我的手,我迎上他的目光,他尷尬別開頭,半晌之後問道“你的手,還好嗎? 我聽修女說...,不,沒事。”
“已經好很多了。”我伸展刺痛的左手,朝看過來的弗拉烏豎起中指“你看。”
“你這混...”
“那...那還真是太好了。”泰德一點都不放心地回答。
Chapter 25: 即使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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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復的過程相當辛苦,也想哭,突然失去身體的掌控,要在重新奪回身體控制權,那種無力感,比之前跟費亞羅廉對打還痛苦。
不過即使受傷還是要值班。我單手換上主教服時,弗拉烏用著看可憐蟲眼神看著我。
“好可憐喔,需要我幫妳一把嗎?”他用著對可憐蟲的語氣對我說。
“不需要翹班的傢伙幫我。”
“好啊,等下不要過來求我。”他等我拖著身子到達崗位,才邁著大步離開。好吧,比起不懂我有傷到那種程度的高層,他人確實體貼多了。
我倒是很樂意讓卡斯托魯助我一臂之力,剛好泰德他們也在進行體能訓練。我使用到們,不是指米小龍(我們給米卡傑轉世小龍的暱稱),而是泰德交到的新朋友。他們看起來很不對盤的樣子,這就是朋友的構成。他的新朋友叫做哈克連,一頭金燦燦的長髮側綁,深紫色的眼睛懇切的盯著我,他看起來像花花公子,看起來也像歐克家的人。順帶一提,紫色眼睛占人類人口的0.5%以下,我有點不太相信機率,畢竟我已經遇到三個了,在這短短的幾個月內。
“您好”哈克連伸出手,禮貌地向我打招呼“您的傷都還好嗎?”
“還過得去,謝謝關心。你是歐克家的吧?”我撐著身體站著,回握住他。
“是的,能被安緹菈女士知道我的名字,是我家族的榮幸。我原以為女士會是不苟言笑的人,沒想到是個佳人。”卡斯托魯在一旁用手指骨抵住下脣,止不住的輕笑。我收回手,也收回前言,確實是花花公子那派的。
“承讓。”我思忖片刻才吐出這個詞,引得他發笑。泰德揍了他一拳,要他別為難我。哈克連上對下的瞪著泰德,後者幾乎少了半個頭、一個頭的身高,使得他們的吵架,比起勢均力敵,更像是欺負小孩子。於是我連忙勸架,問道“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子?”
我沒問的是,應該不是臭名遠播到第二區吧?
“家母相當欣賞安緹菈主教,在孩提時代就常常提起您的故事,若她知道我們有幸認識,一定會非常開心,我能在定期寫給家母的信上提到這件事嗎?”哈克連恭敬問。
我連忙收回前言,這小子就是有眼光。我跟他說要寫多少寫多少。哈克連感謝我的仁慈,我在他沒看見的角落,顧不上痛,連同左手一起摀住我羞紅的臉。
言歸正傳,他們的訓練方式簡單粗暴,就是繞著教會主建築群,大概四公里圓周的路程跑上五圈。如果只是這麼平凡,對不起卡斯托魯恐怖大王斯巴達的名號。地板鋪上一層空咒,直接踩上去會被彈飛,需要加上層空咒護著自己。
除此之外,旁邊會多上十個人偶與你競速,因為你需要敵人,才能激起你的鬥志。越多的敵人產出越多的鬥志,卡斯托魯是這麼說的。
相較於他們,我的復健療程就簡單許多,就是上班下班,旁觀他們痛苦的臉,然後坐在噴泉旁,聽著拉潔特的人魚詠唱調。每一天,拉潔特會捧起我的臉,深深看進我的眼睛,決定要唱的曲目是什麼,卡斯托魯說,這次的傷口不止是針對身體,也針對心靈的破壞。我也確實感受到,我這段期間相較於其他時候更為多愁善感、焦躁易怒,腦袋有時重撥討人厭的畫面,但在拉潔特旁邊,心靈就像被洗滌般清澈。
我一直不由自主想起卡斯托魯和拉潔特第一天來教會的場景。那時候正值拉古斯戰爭結束,他們是其中一批拿著假護照抵達,尋求庇護的拉古斯人,那時候大家都髒兮兮的,我雖然不是來自拉古斯,但因為空賊身份被討伐,比他們早一些來。大家士氣都很低落,每個人來到這邊,或多或少都失去了什麼,那時候穿著斗篷的拉潔特拉下兜帽,唱起了歌,我們看清楚她的物種,聖誕人魚可是珍稀品,但這時誰也沒打壞心眼,只是專心聽她詠唱,等到回過神來,我的雙眼閃動著淚光,我與弗拉烏交換眼神,與許多人對上視線,發現大家都是。
卡斯托魯接著將力竭的拉潔特橫抱起,溫柔放進教會水道中,我們這會兒才發現這名面容削瘦,身型高挑的少年。有些人讓了讓位子給他,卡斯托魯不在乎弄濕衣裳,坐在水道旁,他伸手撫摸人魚的臉龐,恢復精氣的人魚抓著他的手,臉往手心裡蹭。當時他抬頭,與我對上眼,我發現他的眼神充滿堅定,而看向拉潔特的眼神充滿更多,那超越了愛,我相信那比死亡,還要更加堅固。即使是現在,已經過了將近十年,那眼神變得成熟、幹練,但在拉潔特身旁從未變過。後來,他主動靠近,與我們相認,他說他叫卡斯托魯。我想那是假名,因為相較於說起拉潔特的名字,他不在乎許多,但我們也不太在意,畢竟我的名字也不是原本的。
拉潔特發出短促的輕哼,停下歌聲,我張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睡著了,我想我夢見好久以前的事。我抬起頭,看見拉潔特游向卡斯托魯,他看著她的眼神充滿溫柔,那個少年長大了,變得高大而使人安心,他們依偎,我看見羈絆連結住他們,即使生病、死亡也不會改變。
Chapter 26: 第二十二章 別人的痛苦是我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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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各地湧進教會數百名的考生,使得搬宿後,借過的頻率大大增加。
“借過。”兩個考生沒看見我,自顧自地在服務台登記使用時段邊大聊特聊。
“你聽說了嗎?”
“怎樣?”
“我正要說。最近很多闇徒出沒。”
“我聽說的是,一個長得很可怕,看不清楚表情的鬼,只要經過哪裡,就會把人變成闇徒。阿,他還拖著長袍。”
“那個...”艾爾多發現後頭的我,想打叉道。我擺擺手,示意他不動聲色,一方面看他們什麼時候發現我,一方面留意大眾對最近異常的恐慌程度。
“不會最終考試變成要出去打怪吧? 我不要,碰到會感染耶。”
“你知道你遲早要面對它們。”
“他說的沒錯。”我點頭接話。
“說得倒是很輕鬆,碰到它們會被附身耶...?你誰啊?!”其中一位考生猛地回頭,對照另一個人平靜的臉色。
“主教大人。”
“謝謝回答。借過一下。”我繞過他們,拿起登記冊。
他們退開時,還能聽見一個人崩潰問道“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看你說得很開心,主教大人也很好奇的樣子。”
“缺席10人,安緹菈大人。”艾爾多說,我看見他一如往常將應到、實到、未到人數工整寫在表格底部。
“謝謝你,艾爾多。”
“不,能幫上大人的忙,是我的榮幸。”
“你的刑期快結束了吧,對接下來新的生活有想法嗎?”
“我想在教會服事,我的命是神救的,還有教會的人。”
“我想在第七區的薩爾奇教會幫忙,他們有很多地方缺人手。”艾爾多說,他眼神閃著對未來的光芒,他很快就不會是殺人犯艾爾多了。
“願神保佑你。”我真心祝福他。
但願他是被認可的執事艾爾多。
我走進法杖練習場,做一次大略性的結界檢查。今天的人數會是最多的,關在結界裡的使役魔比以往都更加躁動。
只是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艾爾多就出事了。
我聽見人群的驚呼,急忙走下樓梯,艾爾多抓著胸口倒在地上,泰德跟哈克連正全力扛起這彪形大漢。
“跟我來。”我急步領著他們走向醫護室,一刻也不敢耽擱,直到他們宣告情況暫時穩定,才鬆了口氣,向泰德他們擊掌,後者也露出寬慰的笑容。
“他犯了什麼罪?”在走回練習場的路上,泰德問。
“殺人。”哈克連回答。
“連這樣的罪也可以被神原諒嗎?”泰德追問。
“神是慈悲的,但首先那個人要真的懺悔。”
“你怎麼知道?”
哈克連張嘴想說話,我接著答道“沒有人不會犯錯,就像沒有絕對的顏色。如果真心祈禱原諒,神就能接受到你的心意。”
“這樣就行了嗎?”
“當然不止。你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
“做什麼?”泰德問。
“贖罪。”
“歡迎各位考生,這裡是法杖練習場,也就是考試主要內容。可能有些人之前已經進來過了,這邊統一再說明一次:從明天開始,練習場除了安息日以外,全天候開放,從早上六點到傍晚五點半,晚上則是晚餐後開放兩個時段。請至練習場服務台登記,每個人有時段上限,其餘時間想練習,可以到戶外練習場,那裡沒有使役魔,我也不會抓過去放生。”我對著考生說明規章。
然後看著有些人漸漸失去注意,開始炫耀自己的酷法杖,或是自得意滿地宣傳準頭多準。我會記住那些人的臉,等待他們發現,會跑得遠比靜得難打的難堪表情,那是我工作的快樂泉源之一。當然我還是會祝福他們跨過這個檻。
“如果忘記,或不知道位置,可以領取練習場須知。現在有誰有問題嗎?”
1,2,3。
沒有人出聲。
“很好,請各位跟著我。”我領著人群步上階梯,一邊補充道“即使是在結界中,使役魔仍然有危險。”
我通過最後一道門,看見巴斯汀恩滿臉慈祥,已經在裡頭恭候多時。
考生們浸在水藍幽光中,難以掩飾興奮,與未知的些微不安。
“現在,歡迎來到法器練習場,請各位小心結界。”
Chapter 27: 第二十三章: 宗教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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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連是所有考生中第一個開始狩獵使役魔,也是準頭最好的,開場便為眾人立下一堵高牆。隨後大家爭先恐後,法杖藍色的光芒打亮水結界,我把手放在上面,使役魔的哀嚎立刻鑽進我的腦海“媽的瘋子,亂打! 救命!救命!”,我滿意地收回手。
之後,我與巴斯汀恩穿梭人群指導,很快第一批考生的練習時間就要結束,要換成下一批人進來。
泰德仍舊沒掌握要領,我關切地走上前,正好聽見幾個人嘰嘰喳喳地說“你看他。”
“笑死,超蠢的。”
“不過他用的法杖怎麼那麼高級。”
“高級有什麼用,還不是打不到。”
他們哄堂大笑,惹得周遭的人不悅,我代表他們開口道“那你們有打到嗎?”
接著我將法杖對準其中一人,淨化的能量擦過他的臉,他吃痛一聲往一旁倒,滿臉震驚,能量正中他們身後的使役魔,如鎖鏈般將它包圍後,塌縮消滅。
“學起來,我下次考你們。”我收起法杖,鏗地敲響地面說。
鬧事的人面色難看地點頭。
在我身旁,哈克連收回眼神。他若無其事瞄準一隻最近的使役魔射下,然後是下一隻。他看也不看泰德向他說“調整呼吸,你呼吸太急促了,不要急。”
“只要真心向神祈禱,就會得到回應。”
“說得很棒喔。”巴斯汀恩走近,讚許道。
“謝謝你,巴斯汀恩副主教。”哈克連微微鞠躬回答。
“想像神賜予你力量,你將用它來幫助你愛的人。”他轉向泰德說“你可以做到的。”
泰德閉上眼,也許在心裡描繪神的形象,也許禱告,環繞著他的人們也開始低頭,喃喃唸著禱詞。他沐浴在水藍的光下,同王一般,法杖宛如權杖,考生袍宛如王袍,就像米卡艾爾神聖不可侵犯的象徵,但我遍尋不著他遺失的王冠,就像他遍尋不著自己的神。
隨後,我們感受到一股力量自眼前湧現,爆炸式的光束破壞天花板,困住魔鬼結界轟然毀壞。
“三小。”我冷靜地吐出髒話,一邊看著天花板。
“安緹菈主教,禮貌。”巴斯汀恩平靜地教訓道。他不急不徐地舉起法杖,輕敲地面,治癒性空咒立刻如水波擴散,暫且封印住缺口。
“可以不寫報告嗎?”我問,巴斯汀恩堆滿笑臉,遲遲不開口。
慈祥的魔鬼。
“抱歉...”泰德捧著斷掉的法杖對我愧疚說,是弗拉烏的值勤法杖“又被我弄斷一隻。”
“沒關係啦,他錢很多。”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這是...弗拉烏的法杖嗎?”巴斯汀恩端詳下問。
“是的。”
哈克連打了個激靈,好像電流竄過身體。
“別擔心孩子,我想只要誠心道歉,他會明白的,畢竟他也是粗手粗腳的孩子。”
“198公分的孩子...”泰德喃喃吐槽。
“請借我一下。”哈克連認真地問。
“哈?”雖然摸不清頭緒,泰德依言遞給他懷裡的東西。
哈克連捧著聖物般,小心端著折成兩截的法杖。
“你腦袋沒事嗎?”泰德問。
“小學生就是小學生。”哈克連嗤之以鼻地說“這可是弗拉烏主教的法杖!”
“那又怎樣!“
“他是操作考紀錄保持人。”哈克連用神聖的口吻說。
“怎麼可能?!那個變態。”打死泰德都不信。
“光是持有就感受到了力量。”
“我只感受到下流。”泰德說。
“所以說你是小學生。”哈克連翹著鼻子道。
“你再說一次!”泰德生氣地仰頭看著他說。
“打架!打架!打架!”我不嫌事大地拍手道。
“安緹菈主教。”
“我們要愛與和平喔。”我雙手合十,換巴斯汀恩滿意的笑容。
“不過哈克連,聽說你還送了一疊寫真集給弗拉烏,你是狂熱粉絲嗎?”我問。
“不,我想像弗拉烏主教一樣,用自己的力量幫助其他人。”
“像他一樣?”泰德疑惑道。
“弗拉烏主教救了垂死的母親大人。母親為了遭遇危機的父親苦惱,不幸被使役魔蠱惑,許下願望,得救的父親卻反而將母親鎖進房間,即使我想向教會求援也被打了一頓。”
“但有天晚上,我看見神蹟降臨,母親胸口的烙痕消失了,有個人站在母親床旁,拍著我的頭告訴我沒事了,我知道那是弗拉烏主教,我一直在教會禱告,我聽說他要來這區的消息。”
“所以對我來說,弗拉烏主教就是我的神。”
“孩子,我從你眼中看見了潛力,你的願望一定會達成的。”巴斯汀恩和煦地笑著,用比以往都更加溫柔地語調肯定。
泰德一語不發陷入思緒中,我究質疑動機向哈克連道了歉,哈克連擺擺手,表示沒事。
然後他開始正經八百地說“像弗拉烏主教這樣光風霽月、玉樹臨風、除暴安良、品德高尚...”
“哈克連,之後我沒主動問,不要跟我聊弗拉烏。”
Chapter 28: 第二十四章:過去從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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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檢報告(節錄)
姓名:約翰•霍普金斯
死因:黑魔法攻擊
檢調報告(節錄)
27日清晨6:05接獲民眾通報,在聖河中段發現浮屍,經過比對查證,是教會失蹤的守門人約翰霍普金斯。
身上無打鬥痕跡,屍體有迷藥殘留以及黑魔法痕跡,致死原因為黑魔法直接導致的顱骨粉碎。
皇家日報報導(節錄)
頭條:教會失職 渡門家滅門案兇手逃跑被制裁
13年前涉嫌殺害渡門一家四口嫌疑犯約翰•霍普金斯,日前(27日)被發現陳屍於教會附近聖河。
...根據知情人士透漏,教會庇護有漏洞,才使霍普金斯有機可乘。教會方只允諾會徹查此案,並未對長期的缺失有回應...教皇曖昧不明態度使周遭民眾恐慌,再加上近日頻發的使役魔襲擊,身上皆有犯人手環。
教會真的有保護到人民嗎? 教會的強權將受到考驗。
第七區郵報
守門人失蹤三天 今被發現陳屍聖河河畔
今日上午5時,有民眾在雷利街河堤發現一具男性浮屍,通報警方後,委請消防隊員將死者打撈上岸。經比對確認為日前由室友通報失蹤的教會西側守門人,其墜河原因待近一步釐清。
遺體發現化學藥劑殘留,和黑魔法造成傷痕,死者顱骨粉碎,死狀悽慘。教會宗座勞工處表示,死者已經擔任守門人第27個年頭,平時為人老實,安分守己,很難想像會遭此不幸。與死者同住室友表示,死者長年受憂鬱症所苦,失蹤前連日惡夢使得體力下降,不可能是主動離開教會,他懷疑有人刻意引導他離開教會保護網,以讓受雇殺人的黑魔法師有機可趁。
目前警方仍在調查。
自殺不能解決問題,勇敢求救並非弱者,安心專線1995,或是專業心輔人士。
印特時報...
「喂,別再看報紙了,小心越看越煩。」弗拉烏一把拉下報紙,我扯回來,振了幾下,讓報紙攤平。
「不看怎麼知道外面是怎麼看這次的事件。」我沒好氣地說。
「那種不用看也知道,帝國控制的報紙就會攻擊教會,教會傾向的報紙就會避重就輕。報紙這種東西,早就不是公正的東西。」
「所以我買了各種立場。」
「你也太閒。」
「至少比你看的有營養。」
「我看的能讓人快樂。你的我在旁邊看到現在,只看到你皺眉紋越看越深。」
我立刻捲起報紙,像打過街老鼠般追著弗拉烏揍。
鄰近臨時開會時間,我們移動到平時的會議地點。鑒於最近發生的事,上層下達命令,調派流浪除魔主教兩名,夜間則組織周邊的實習主教,組成巡邏隊。考慮到我們身分的特殊性,卡斯托魯在安排路線上面會多花點心思。這次開會便是要給我們路線、時間表,以及交換情報。
等我們到場,卡斯托魯和拉普已經到了,他們似乎剛到沒多久,話題還沒有展開。他們倆給了個淺淺的微笑打招呼。
隨後,卡斯托魯遞上資料,我主要跟一位叫比莉˙艾摩爾的實習生分到同一線路,但當我越深入研究,一股違和感越席捲我,我感覺一塊石頭壓住我,呼吸有些艱難。
我還沒開口,弗拉烏倒是幫我說了:「欸,為什麼我的班那麼多? 卡斯托魯你算術不好?」
卡斯托魯笑得很溫柔說:「我不像某人有這方面的困擾。」
「嗆屁阿!」弗拉烏沉著張臉說。
「喔? 我說誰了嗎?」
「不公平。」我抓緊紙喃喃說。
「看吧,連拉普...哈?」弗拉烏詫異地扭過頭看我,卡斯托魯卻不感到意外。他開口道:「安緹菈...」
「我可以負擔更多工作。你覺得我沒辦法嗎?」我問,沒注意到自己是否僵住張臉。
「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只是你現階段的身體不行。」
「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明白。 我現在也沒理由休息。」
「休息不需要理由。你的身體需要,你就需要休息。 第二點,你在考試季已經增加三天夜間的業務,你忘了嗎? 」
「第三點,一堆犯人--我是說勞務役失蹤,被發現在教會外大搞特搞。這是最重要的。」
「5名失蹤,3名墮落成使役魔。」卡斯托魯更正。「說到這個,委託你調查其他區域,有什麼發現嗎?」
「並沒有發現有特別的異常,應該說,跟去年報告的使役魔數量差不多,當中是犯人的比例沒有增加,除了第五區,但不排除是當地經濟下降,犯罪率提升造成。第一區的情況我覺得有跟以往不同的原因。詳細的報告我開完會再送到你的辦公室。」
「辛苦你了。我也覺得這次事件別有心機。我懷疑跟泰德有關。拉普,請你在考試前這段時間,將治療使役魔和闇徒汙染的藥存量備妥為平時加倍的量。謝謝你。」
「好的。」拉普點頭道。「花告訴我,暴風雨將要來臨。」
「那真不是好消息。不過至少我們先有防範。」卡斯托魯回答。
「為什麼跟那小子有關?」弗拉烏問。
「我猜是因為...這次有黑魔法師涉案? 大部分黑魔法師受雇於軍隊。」
卡斯托魯肯定我的猜測,他說:「我昨天在走廊上遭到挑釁。沒有錯,那是黑魔法師,他隱藏氣息的很快,看起來相當熟練。並且狂妄。」
「真是不怕死。」弗拉烏說。
「但如果他在教會,不就表示教會的防護層出了錯誤?」我問。
「怎麼可能,我今天檢查時,它還好好的。」弗拉烏說。
「教會有個秘術,可以從內部短暫破壞防護,前提是,這個人需要精通法器的操作。」卡斯托魯解釋。
「你是說,教會之中有內鬼? 」我試圖推測。「但是考生們技術還很生澀。如果要知道教會的秘密,他至少要在這邊臥底一段時間,泰德是幾個月前才到這的。整個教會的除魔主教都在這裡了,總不可能是我們吧。」
「難道說,是艾達格,新來的訓練場輪值? 或是大膽點猜--」我看了眼弗拉烏,開玩笑說:「巴斯廷恩?」
「哈? 真好笑。 巴斯廷恩那老頭是囉嗦點,但就爛好人一個,沒膽殺人。」弗拉烏立刻辯駁,他的反應讓我大笑,有時候他的喜好表現得很單純明顯。
「先別急著下定論。這樣只會混淆我們的調查方向。」卡斯托魯正經地說,沒隨著我們起舞。
「呿,不管怎樣教會就是爛掉。 之後我看不爽一個,直接揍一個,揍到內鬼現身。」
「在那之前,卡斯托魯會先計你大過。」我說,與此同時感覺卡斯托魯的眼鏡閃過一道寒光。
而拉普若有所思看著我,不,與其說是視線落在我身上,不如說是穿透我,直直看向我的身後。他看見了什麼? 在我之後的未來? 我感到有點說不出的不自在,於是我開口,輕輕呼喚他的名字:「拉普?」
拉普回過神來,朝我淺淺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明天支援人手會抵達教會。他們是道奇˙雷諾和利奇亞提。拉普會帶他們熟悉環境,之後就照新的排班。近期如果發現有什麼不對勁,都請盡快回報,我有預感這陣子會比較難熬。至於霍普金斯的死,我會先著手他是否與軍方勾結。這次先到這吧。」卡斯托魯站起身說。
「對了。」他補充,「如果泰德問起,請先對他保密。」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他老是懷疑東懷疑西。」弗拉烏說,旋即離開座位,拉普隨後跟上。
我叫住卡斯托魯。「卡斯托魯。我沒忘記。我可以理解你的動機,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沒道理空著人手。」
「我相信你是的。我也相信,你能明白,為了更長遠的利益來看。我們不用急著把好牌全打出去。」
「這...」
「如果這樣呢? 我們一起著手調查霍普金斯?」卡斯托魯帶著溫和的口吻提議。
「我覺得可以。」
「那太好了。不過同時,我希望你能繼續接受拉潔特治療。」
「我有。」我謊稱。
「安緹菈,你不能滿足這個條件,我的提議就不算數。」
「算我輸了,我會每周日去找她。」
「每周至少兩天。」
「星期二我排定了淨化。」
「一個星期有七天。」卡斯托魯提醒,接著補充說:「治療越密集,效率越高。你也越快結束療程。我會建議一周最好有兩次以上。」
「...好吧,三跟日。」
卡斯托魯滿意地微笑,說「你一向明事理。」
我深吸口氣,表面上是談判成功,但某種意義上,我是失敗的。
我在臨走前,猶疑地駐足,回頭問道:「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對外澄清這次的事件?報紙上寫得很糟糕。」
「我想宣傳部可以處理。輿論的風向太多因素參雜。我們只能祈禱,不會有人因此不尋求協助。」
「那不太夠。我討厭被人誤解的感覺。好像整個教會,都是為了個人利益。」
「 但你知道真相是什麼。」
「我希望我真的知道。」
我腦中閃過微若游絲的聲音,他對我這樣說:「如果善意被人當成武器,那這麼做還有什麼意義?」
一旦開始注意,那聲音便越來越被勾勒出形體。越是具體,就越是讓人心慌。
我轉身快步離開,感覺有些頭重腳輕。我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是原本深埋在內心沙堆中,還是信仰不再像以前一樣堅定?
我決定不再思考,卻沒想到在旋轉樓梯底部,撞見等待許久的拉普。
他神情哀戚,那紫色的眸子黯淡下來,薄薄的雙唇緊閉成一條線,好像在新鑿的木偶上,剛刻出的嘴唇般僵硬。
「你還好嗎?」我關心道,拉普沒有回答。他深深地看進我的眼睛中,一陣不安似乎傳遞過來,我移不開視線,發涼著臉龐與他對視。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他才開口:「過去即是未來。未來即是過去。必然造就你的現在。選擇使你死亡,也使你新生。」
「我不明白。」
「時候就快到了。」拉普說。他眨眨眼,我從那個狀態中脫離,彷彿重新吸到氧氣,大口大口的呼吸。
「一起去花園嗎?」拉普像沒事人一樣,泰然自若地說。
我失神地被他領著走,呆若木雞地在他背後說:「如果我沒有受傷,或是我再努力一點,是不是這些事就不會發生。」
「拉普,你預見的未來,有沒有哪個未來是幸福完美的。」
「沒有一種未來是完美的,但也沒有一種未來讓人厭惡。」
Chapter 29: 第二十五章: 做夢最怕無限自由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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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沒走出塔樓,就聽見重重的腳步聲衝來。
弗拉烏喘著粗氣,一手撐著牆,急急地說:「安緹菈! 安地列檢查哨10公里處,快走!」
我搞不清情況,但立刻意會過來,朝他靠近後,與他一起傳送到那。
一踩到光凸凸的紅砂地,不遠處冉冉升起的煙在下弦月的映照下微微的顯現著身體。稀稀疏疏的聲音在煙尾下破碎地傳來,越是靠近越能聞到機械和蛋白質燒焦的味道。直到再也不能更靠近的地方,我們將身子藏在突起石墻後,在至高處,由上而下觀察。
「有人攻擊要過來支援的主教。」弗拉烏壓低嗓音說。「我們要比他們先找到人。」
我微微探出頭,點了人頭,是一支五人小隊。他們側身統一配備軍隊的槍,綠色軍帽壓著腦殼。
弗拉烏看著煙的方向,推算空行機墜毀位置。我們訂好計畫,先由我將他送到他推測的地方,再把小隊一個個送走。
「別被發現了。」我向他說,然後他在我眼前消失。我在心裡讀秒,從上次受傷後,復健了一些時間才回復之前的水平。雖然這仍不夠優秀,但足以應付眼前的情形。五秒的冷卻時間後,我順利接近底下的一名士兵,趕在他發現之前,讓他消失。
再來是下一個。
我在聳立岩石大樓中,憑著記憶尋找他們。夜晚的戈壁溫度驟降,鄰近冬天的寒風呼嘯在峽谷中碰撞、碰撞,敲擊成哭嚎的聲音,好像這裡有成千上百個,無法拯救的孤魂迷失其中,只能靠這樣的方式祈禱,希望蜘蛛之絲能垂下。
我腳踩在崎嶇小路上,旁邊是陡峭懸崖,數個大石塊接力撐起這塊尖銳突出的小區域,再往下是微弱月光照不到的深處,我沒有聽見水聲。
還是小心為上。
我是這樣想的,但在移動到只容一人通過的邊緣,我剛放上腳,腳下的路便潰不成形。我失足下落,側身像被壓在砂紙上摩擦,勉為其難才能移動手護住頭。我試圖抓住身旁的長出的小枝枒,不是沒搆著,就是他們承受不住重量裂成兩半。為了減速,我的指甲在岩石上刮下長長、深淺不一的溝壑,最終我的右手總算勾到一小塊浮出的石塊。突如其來的支撐點使我的手腕因為慣性拉扯生疼。這不是長久之計。
我急切尋找落腳處,但四處平坦像是被人一刀切開的肉,只有偶有幾處的小疙瘩。不能向下,看來只能向上。我抬頭看向跌下的小路,只要往前走,回到剛剛的地方,應該能確保不會在摔下來。
在要發動能力時,右手的支撐鬆動,我再次失控墜落,下顎被一把撞上,鐵銹味在嘴裡擴散開來。我感覺人在半空翻了半圈,使我的臉朝下,正面看見我即將要撞上一個平台,平台上還躺著人形生物。我下意識伸出手臂阻擋,那一瞬間,手臂彷彿跟身體拆成兩個部分,我像玩偶般,感覺手被後推到不可思議的角度。我往旁邊傾倒,顴骨重擊地面,我的視線被手擋住。我掙扎爬起身,嘗試活動手臂,卻一點也動不了,它就這麼鬆垮垮的掛在身旁,劇痛從肩膀開始蔓延,不一會兒已經難以忍耐。
我右手抓住肩膀,一邊摸索角度,一邊轉過身,檢查同個平台上的生物。
然而,那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血跡染紅他潔白的主教服,有些血跡深處,已經氧化發黑。他的四肢扭曲,膝蓋往前折斷。臉部上下顎在重力摔落下,上下分了邊。他的雙眼空洞,了無生氣地望著我。我頓時感到有些難過,於是上前覆上他的眼。他的屍體溫熱,眼瞼輕易就能被闔上。我將他脫臼的下巴盡量扳回原樣,如此,他似乎是平靜走向死亡。他後悔嗎? 我不知道。
我簡單檢查他的傷勢,發現他是被人從身後擊中。高能的空咒槍燒灼出漆黑的傷口,衣服融化黏在上方,已經與皮膚融為一體。傷口上佈著零星的機殼碎屑,如無數微小刀片插進肉裡。我輕輕拎起他的主教證明,利奇亞提四個字刻在邊緣,一點也沒被汙染到。
我不打算讓他葬身在這,所以我一肩扛起他,然後照摔下前的計畫,瞬移到小路上。
沉甸甸的屍體壓在我的身上,讓我不得不彎著腰。雖然想過要直接傳送回教會,但考慮到死者身分的特殊性,最好不要節外生枝。 也不曉得弗拉烏那邊的情況怎樣,背上的人十有八九是行進過程被炸落,如果是這樣,前座的人可能也不怎麼樂觀。不過說到底,軍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長期以來,軍方和教會都在暗地裡較勁,不怎麼搬到檯面上來,至少,大部分的人是這麼認為。現在好不容易等到機會,可以稍微瓦解人民心裡的形象,那為什麼需要做到這種地步?
還是說目的不是這個?
目的難道是...
身後突然傳來充能的高頻聲響,我猛地回頭,兩名士兵舉起槍瞄準。
Chapter 30: 第二十六章:你相信神嗎
Chapter Text
「把手放在看得見的地方!」其中一個士兵大吼。
我吞了口水,很快恢復平靜,接著發動能力,在他們眼前消散...
本來故事應該是這樣發展,直到我怎麼樣也點不燃能力。
「懷疑啊!報上你的名來,否則格殺勿論!」
「不用廢話,直接射殺。」
「可是他穿著主教服...」
「那是假的。」
靠北阿。
我迅速轉過身,陪笑說:「我只是個路過的主教,沒有什麼惡意。」
他們狐疑地瞥向我背上的屍體,更加警惕起來。
「這是人偶,對,我還有兼職人偶師。」我面不改色地說。
「你有種讓他說出話,我就相信你。」
「...小朋友們,開槍不好,把槍丟掉。」我捏著嗓音尖聲道。他們露出嫌棄的表情,朝我的腳開槍。
我跳到一旁閃過,「不守信要吞一千根針。」
「剛是你嘴在動吧。」
「業界一般都是這樣的。」我回答。於是他們也不廢話了,槍抵著肩窩要再繼續攻擊。
「不信的話,你摸摸看不就知道了。」我將死者拋出,其中一人閃避不及的同時,我蹲下身,腳鏟倒另一人後,手肘猛力上擊他的下巴,他應聲昏了過去。而剛剛被壓倒的人,重新架起槍要射向我,我上踢槍口,能量彈擦過頭頂。幽藍的空咒環住他的脖子,我加重力道,不一會兒他也失去意識。
「不好意思。」我喃喃說,重新背起利奇亞提。
也許是聽到這邊的騷動,士兵身上的通訊儀沙沙作響,我塞進耳朵傾聽,「發現目標,有鬃狗,重複,有鬃狗。」
我看見他手套上亮起網格地圖,紅色標記一閃一閃的在西北西方向。我需要這個酷東西,想也沒想便把手套拆下,然而它一離開原主人,便失去功能,變成普通的布料。時間急迫,不容許我有多少選擇,所以我毅然決然掏出他腰中小刀,割向他...
經過狂奔,我比預期更早撞上弗拉烏。他同樣揹著失去意識的主教。「太慢了。」
「阿,狗。」我指著他說。
「阿?!」
「你遇到的士兵呢?」
「小菜一碟。」弗拉烏說,「倒是你...」
「為什麼要背著裸男跑?」
「他有穿內褲。」我正襟危坐聲明。
「重點不是那個。」
「那個手套會認原主人的空咒。所以我只能把他脫光扛過來,因為裝備很重。」
「 你幹嘛不直接記位置,瞬過來就好了?」
「對耶。」
「你是白癡嗎?」
我發動空咒把弗拉烏掐在半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空咒應聲消失,我問起他背上人的傷勢。
「死不了。」他回答。「他呢?」
「我沒救到。」我淡淡說,「我會把他帶回去教會安葬。他也會希望這樣。」
「是嗎? 你還真喜歡做這些多餘的事情。」
「換成是你,應該也想死在比較熟悉的地方吧?」
「我可不在乎那些,那都是活人的把戲。」
「確實。不過我相信這樣做比較好。對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如果多餘的事能安慰到人,我就會做。」我回答。
弗拉烏盯了我幾秒後,露出個不置可否的笑容。
「把那傢伙放下,回去吧。」他說。
「慢著,我有點事想知道。」
我輕輕放下士兵,試圖搖醒他。
「你那樣沒用。」弗拉烏握起拳頭準備實施物理喚醒法。
我阻止他,舉起手一巴掌揮過去。
「靠,有差嗎?」
「你打下去我這輩子都不用問他問題。」
士兵發出呻吟,眼瞼略微顫抖,一點一點張開,起初是一片混沌,爾後眼神逐漸清晰,視線在我們之間跳動,最後定格在我身上。
「你...」
「沒時間跟你耗。快醒過來。」我舉起手,弗拉烏抓住我的手讓我冷靜點。
在我們一拉一扯中,半裸的男人總算意識到目前的處境,他躡手躡腳地爬離我們,我們心領神會跨步向前,一人一邊、一邊一腳俯視他。
「把你這次任務內容全盤托出,我就饒你一命。」我威脅。
「勸你早點說,你不想內褲也被她扒光吧。」弗拉烏加油添醋。底下的男人卻一臉可惜的看著弗拉烏,像是比起我,他更想要弗拉烏垂憐他。
「但是我拒絕。」我想也沒想回答。
「我一個字也不會說!」士兵決然喊道。
「真的嗎?」我倒著頭,與他眼神交會,「你相信神嗎?」
「什、什麼意思?」他遲疑了下,眼神閃爍。
我朝他彎起笑容,在不充足的光照下,顯得詭譎。我抓起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然後靈魂出體,戴著兜帽、身披暗色斗篷的高大骷髏出現在士兵眼前,他的呼吸短暫靜止,後急促起來。
「這怎麼可能?阿--這不是真的!」他死命往後退,弗拉烏在他身後,修長的腿堵住他的去路,我逼近他,緩緩說,「答案呢?」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會說! 我不知道! 不是我殺了他們!」
我陷入沉默,倏地起身,拖著他的手臂上升到高空。他全身不停發抖,脫力地用手掰開我的束縛。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他說不出話,也停不下掙脫我,於是我放開手,看著他滑下我的指骨。
弗拉烏大吃一驚,趕忙跳上前來接住他。
士兵在弗拉烏懷中滿臉發白,抖得雙手幾乎合不了十,恐慌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說是逃犯,主教大人,神啊,我發誓我說得是真的。」
弗拉烏神色難看抬起頭,「你做太過火了,安緹菈。」
我將手覆在那人的頭上,恐懼、後悔,他沒有說謊。我清除他腦中有死神影子的記憶後,回到自己的身體,我從地上睜開眼睛,撐起身子起身。
我抿緊嘴唇不發一語,重新揹上利奇亞堤。
「任務達成。」
我們瞬移回到教會。
Chapter 31: 第二十七章:螞蟻
Chapter Text
利奇亞提的葬禮低調完成。道奇˙雷諾則被暫時安置起來,對外不發表任何聲明。但沒隔幾天的時間,主教遭襲擊消息卻在第一區傳開來,像是有人急切地通風報信,我們不明白這是個人還是複數,只知道他們如鼠輩般侵蝕千年基業,躲在啃食出的空洞中,用木屑埋藏自己;他們是竊賊、騙徒、負心漢,自以為是的聰明,桀黠在漆黑的雙眸中閃爍。我們充滿警惕,嚴防黑暗中窺視的不懷好意的視線。神的領域如今有了弱點,不再熠熠生光,它會有多無可救藥?
我半身浸在聖泉,比起以往感覺水溫更加冰冷。人魚雙手覆上我的臉龐,薄翼連接她的指尖,使她的手像綻開的花,顯得不真實。她的掌心微微發著光,讓人像貼著玻璃罩下的燭火,熱度從接觸處擴散,一開始是雙眼,再者是軀幹,最後止於心臟。泉湧的情緒被引導,從心臟,回到雙眼。拉潔特直視我的瞳孔,毫不避諱,她似乎要扯下我,撕咬、啃食,展現她的利牙,把我生吞活剝,沒什麼能夠阻止她。但事實上,她什麼也沒做,澄澈的雙眼像面鏡子,我卻覺得那是挑釁。我用力推開她,唯有這樣我才得以重新掌握自己。人魚發出失望地嗚鳴。
「抱歉,拉潔特,我覺得不舒服。」我扯出笑容,「還是我買糖果給你,你幫我跟卡斯托魯說,治療完成了?」
拉潔特思索了下,搖搖頭。她淡色的長髮縮進頭顱,顏色變深、變得紅褐,小巧的臉像充氣般膨大,凸出硬質稜角,不一會兒換上一張文質彬彬的臉。
你自己跟卡斯托魯說吧。拉潔特也許想這麼表達。
「兩盒?」卡斯托魯--不--拉潔特用力搖頭。「三盒?」她依然抵死不從。
我無望伏在水泉的石座。剛開始不總是這樣,將整個靈魂髒污洗淨,像從陷在泥沼中好不容易撈到垂下的樹枝,沿著樹枝一點點將自己拉起、拉起、再拉起,有時候會滑回泥沼中,但多數你總是向上,脫離那個糟糕的環境。直到最後,雙腳踩在岸上,你以為解脫了,脫下鞋子倒淨灌進的泥濘,拍著腦袋甩乾滿心爛泥。你乾淨了,但真的是這樣嗎? 我渾身不對勁,也許沼裡混合著蟲,刮著皮膚都挖不出,一定是鑽進了深處,或許那是錯覺,或許我會習慣,就像我一如既往所做。卡斯托魯認為我需要持續接受治療,但我是淨化的神,還有甚麼比我還能更有把握?
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帶來清脆的金屬敲擊樂,我抬起頭,迎上來者的目光,一雙翡翠般雙眼回望我,眼底不再那麼常含眼淚,把情緒壓縮進火藥槽,等待時機粉碎自我。
「泰德。」
「安緹菈,你為什麼泡在這?」他的聲音充滿不解。微小的波浪由後推了我一把,順著水波,將人魚詠唱的拍打上岸。拉潔特趴到我身旁,魚尾巴愜意地在身後擺動,她拱著泰德,泰德溫柔地拍了拍她的頭。
「哈克連沒跟你一起嗎?」
「他在寫信。」泰德表情有些落寞。
我伸出手抓住他,他立刻抽出手。「抱歉。」他說。
我選擇不接受,一把把他扯進水裡,法杖在水裡發出悶響,十字架的右臂掛著金屬環,剛剛的敲擊就從那而來。泰德的無奈在笑聲中顯眼,拉潔特輕哼小調,在泰德頭上澆下如桂冠般的一捧水。他的眉頭稍為舒緩,後又緊鎖在一起。少年若有所思地撥弄泉水,過了許久才開口:「最近發生的事都是真的嗎?」
「像是什麼?」
「我聽到傳言了。七鬼神殺了那個犯人。」泰德斟酌字詞,隨後面向我,嚴肅說:「別像其他人一樣敷衍我!」
「你問過誰?」
「弗拉烏......」
我忍不出笑出聲,泰德的臉在月光下微微脹紅。「快回答我啦。」
我正要開口,卻忽然間感受到視線感,如黏液般延伸,使人不適。不需要真正看見,也能描繪出一張不懷好意的臉,咧著怪笑。我翻身越過水池,瞬移到那東西面前,巨型鐮刀刀鋒閃動寒人光芒,直指「敵人」。
等待雲層散去,月光從雲縫中指向,灑在眼前,我才發現面前站著巴斯亭恩和弗拉烏。我們彼此呆滯了下,我收起架勢,轉成滑稽的微笑。
面對看不見的武器,巴斯亭恩絲毫沒被影響,只是困惑地摸著臉,讓鐮刀削過的刺痛感逐漸適應。
「你也感覺到了嗎?安緹菈主教,黑暗。」巴斯亭恩手持略比他高的法杖說。泰德神色緊張跑了過來,見到來人,他恭敬鞠躬,當然,僅是對著巴斯亭恩的方向。
「只是一瞬間而已。」我回答。
「原來是這樣。我們剛剛一路追蹤過來,現在突然消失。真是讓人困擾。」
「要不是為了等你,我搞不好就追上了。人老就要服老,該退居幕後了吧。」
「為神服侍,是不會有年紀問題,重要的是心。」巴斯亭恩不費吹灰之力,便把問題上升到難以企及的高度,不愧是下任大主教的人選。
「既然現在問題暫時解決,我建議你們先去好好睡個覺。我這老人不需要這麼多睡眠,不如讓你們年輕人好好幫我的份睡回來。你說對嗎,弗拉烏?」巴斯亭恩微笑說道,弗拉烏啞口無言。「將軍。」我小聲說,弗拉烏立刻瞪向我。
於是我們與他在此分別。泰德看了眼留在原地的巴斯亭恩,再度點了點頭,隨後緊跟上我,弗拉烏也大步大步跟在身後。他斜眼看著泰德,似乎在嘲笑他的矮小,泰德留意到了,氣呼呼地跑了起來,連帶著我也必須狂奔跟上他們。直到跑不動為止。我們扶著牆氣喘吁吁,想不起這麼做的原因。
「所以是什麼風把你們吹到一起?」弗拉烏將頭髮拂向腦後問。
「我不想說。」泰德癟癟嘴。
「喔?讓我猜猜。是不是看上了哪位修女? 還是信徒? 你終於也開竅了。」
「才不是! 我不像你,你到底怎麼當上主教的?」
「憑實力。」
泰德停頓了下,露出厭惡的表情。他轉向我說:「你會回答我,對嗎?」
「答案很簡單,不是。」我輕描淡寫說。
「就這樣? 」
「你還想知道什麼?」
「你怎麼有把握? 我是說,你們只有幾個人,不是完整的七個,我懂算數,你怎麼有把握知道每個人心裡在想什麼?」
「喔,那件事啊。」弗拉烏一臉了然。
「我是不知道,但你為什麼這麼執著?」
「我...我就想知道。」泰德瑟縮了下。「我只是很好奇,有沒有哪個鬼神,想要復仇、或是怎樣做出這種不得不做的事。」
「不得不做的事...」我忖度,手指骨在下巴摩娑。
「知道這個對你有好處嗎?」弗拉烏抱著胸,背抵著牆問。
「我只聽說過幾個傳聞。前任的鬼神中,有人得了失心瘋,他想靠近家人,卻害死他們。不能接近活著的人,這是鐵則。他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好幾天好幾夜他都在外遊蕩,最後他得出個結論,如果不是天界長硬要他復活,這一切也不會發生。所以他決定弒神,他知道哪裡可以找到神,我們之中流傳的古老故事中,前往全靈之地的人,便能見到萬神之神。不過這只是個概念,沒有人真的清楚流程,但他神奇的做到了。」我娓娓道來,輕柔的嗓音在空間中迴盪、迴盪,成了嗡嗡的回音。
「然而當晚,某戶人家的門被敲響,打開門一看,是那位鬼神,他四肢充滿鮮血,像被硬生生拔斷,他身後拖著長長的血跡,大概是一點一點爬過來。他很虛弱,幾乎說不出話來,也很害怕,沒有人知道他經歷什麼,連血跡也是突然出現在那。那戶人家還沒來得及收留他,突然他的頭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你看過小孩子玩地上的螞蟻嗎?先把腳一根根拔掉,再來扭掉頭,就是那樣。」
「還有其他人,有些人打著鬼神的名義創立新的宗教,最後被發現掐著自己的脖子,舌頭被切斷。有些人不接受自己的職責,然後...唔...只是過得折磨點,他們還活著。死了或瘋了、瘋了或死了,有些人用自己能力滿足私慾,下場總是這些。」
「話說這是斬魂塔吧?」我問。
弗拉烏看了一眼,抓了抓脖子漫不經心應和。
我推開大門,將近兩層樓高的鬼神雕像俯首著我們,我跳上底座,單手撐在膝蓋上。「不管是哪個神,都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大家的機率都是不相上下的。當然除了頂頭的那位。因為我們擁有肉體,所以擁有七情六慾。我們會喜悅,也會憤怒,想殺了某些人,或是很多人。你可以說這是詛咒,也是祝福。我不想幫這些強加什麼解釋,一切都是有意義的。大概是。生命自有自的安排。我剛說的那些傳聞,也只是極端的例子。他們是少數,大部分的人坦然接受命運的饋贈,然後昇華成更高的自我實現。」
「為什麼?我以為擁有力量後,事情會很容易解決。」泰德低下頭注視自己的手,像是自言自語。
「力量只是一種手段,永遠會有比你更強的人,可能不是現在,但也不遠。更多的時候,事情只是看起來解決了,但它從來沒有過去。」
「你在迷惘什麼? 」弗拉烏彎下腰,食指彈響泰德的額頭。「你現在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嗎?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放著,你過程中不就想通了?」
「萬一我都想不通呢?」
「等你做完再說。況且你的人生還長著呢。」弗拉烏彎起個淺淺的微笑。
泰德眼睛深處升起火光,彷彿黑暗中升起的火炬,照耀眼前的路,驅散未知的恐懼。
「弗拉烏,你沒有迷惘過嗎?」泰德仰起頭問。弗拉烏怔了一怔,很快又回復屌兒郎噹的模樣:「真是抱歉,老子一向勇往直衝派。」
夜色漸深,泰德離開了斬魂塔。弗拉烏看著他的背影,點起了菸,煙霧暫時隔絕我們,在一片迷霧後,弗拉烏說:「真是讓人不省心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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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mightynemo on Chapter 1 Tue 03 Dec 2024 01:19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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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mightynemo on Chapter 1 Wed 04 Dec 2024 05:06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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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mightynemo on Chapter 1 Thu 05 Dec 2024 02:58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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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enajacob87 on Chapter 1 Sat 26 Jul 2025 08:07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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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ajohnson882 on Chapter 1 Wed 30 Jul 2025 04:48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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