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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ionships:
Character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4-02-03
Updated:
2024-07-31
Words:
183,044
Chapters:
55/?
Comments:
2
Kudos: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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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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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9

【all瓷】故事之前的故事

Summary:

血族存在的世界设定,长篇,全文完结
那片大陆本来是宁静祥和的,但血族的突然降临打破了一切。那天俄照常待在收发室看书,却意外发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外面……

*妈咪女体,所有出现的角色都有可能成为我的拉郎对象

Notes:

*all瓷,涉及俄瓷/美瓷/苏瓷等等,但主美瓷,只建议瓷推看
*异世界设定,瓷和南是女体,联五剩下四位是男体
*借用了西幻血族设定,但为了剧情发展有许多私设
*lof更新会比较快,书名相同,ID是天不言,欢迎来找我玩儿

Chapter Text

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雨滴浓稠得像胶体一样粘滞在夜色中,卷来一阵一阵的令人反胃的腥臭味。一抬头,只能望见寓意不祥的气流在云层涌动。


这里是一座孤岛上的偏僻小镇,很少有年轻人过来了,稀稀拉拉的几栋房子里,也十有八九是空的,只有镇中心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教堂,其四周的维修痕迹证明了这里尚有人烟。


俄是这座教堂里唯一的护卫。


他坐在狭小紧凑的收发室里看一本翻阅了无数遍的小说。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只是一本乏味的爱情小说,然而此地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东西。


异样的天气让他心里格外烦躁,好像是在预示着要发生什么似的,他再一次丢下了手里的书。


这是他今晚第五次去关上被风吹开的窗户了。


他真的很想给教堂里那位老牧师来一脚。这个破教堂修建了起码几百年了,从内到外都需要维护。在新建时,这个镇子是整座小岛的中心,人口兴旺,一切材料和工艺都是最讲究的。然而,自从血族降临,所有地方的普通人类都跑到了大陆几个集中的大城市里,当然包括他们这里。


现在,这里仅有走不掉的妇女老人和零星几个年轻人罢了。维护费自然是天方夜谭。而那老东西还坚持要修旧如旧,每次俄一提出暂时用便宜材料替代,都被他严辞拒绝。


俄看着窗外,低声咒骂了几句。


幸而这里是座孤岛,否则从外面冒出几只吸血鬼,他也不会吃惊。


不过有时候,命运弄人之处就在于,它会先戏弄般地将绝无可能的假设以预感的形式告知于你,在欣赏完可笑的挣扎之后,再告诉你这就是事实。


俄悚然看到窗外有个黑色的身影,披着一件斗篷,正缓慢地向这边移动。


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抄起手边的猎枪,俄贴着墙站到窗前,吸血鬼的视力比人类好太多,他必须格外小心,抢在对方之前掌握它的位置。


窗外的人移动速度很慢,等他走近了,俄才注意到他的步伐似乎很吃力,光是抵抗大雨倾盆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精力。


他眯起眼仔细观察,发觉他可能并不是血族。


在距离教堂大门还有几百米的时候,那个人却突然倒下了。


俄心里疑惑,却还是选择带着枪跑了出去,把人扶了起来。


直到那个昏倒的可怜人真切地躺在他怀里,他才确定,这个人不仅是个人类,还是个女人。


在这样的乱世里,一个女人独自在外面,是很危险的。


倒不是说怕遇到吸血鬼,碰上它们,反而男人女人都没什么区别,怕的是比这个女人强壮的同类。在这个已经没有律法的世界里,他们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


俄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的脸,拥有一张与众不同的东方面孔。


他咬了咬牙,把女人打横抱了起来,小跑回了教堂,决心救她。他一脚踢开大门时,果然看到头发花白的牧师正跪在神像前,做今日份的晚间祷告:“喂,老头,门口有个女人晕过去了,你快救救她!”


听到俄毫无礼貌的称呼,牧师也没有生气,早就习惯了似的起身跑过来,查看瓷的情况。


“她的脸色很差,快把她抱去客房。”


这里的条件不好,并没有医务室这种东西,更别说医生。两人有什么病痛的时候,都是老牧师充当临时医生,熬点草药胡乱地治一下,起到的作用或许还没有祷告来得大。俄知道他的三脚猫水平,但也深知没有别的办法,还是听从老牧师的话把女人抱到了床上。


“俄,要不……”牧师捏着女人的下巴,来回检查推测她的情况,却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对着俄说道,“要不你去打个猎,我们炖个热汤给她喝?”


俄看了眼外边,翻了个白眼:“现在?你要不要看看窗外?”


老牧师无奈地松开手,转过身来对着俄:“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俄看了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最终还是心软了,投降道:“我去,我去!行了吧!”


男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连雨衣都懒得披一件,拿起猎枪就走了出去。巧的是,他刚走出大门,外边的雨就变小了。他叹了口气,或许是天意如此吧。


打猎对他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他扛着枪往前走,思绪开始纷飞。


这个世界本是没有血族的。几百年前,甚至可以说是一夜之间,这种苍白残忍却能力超群的长生种像是得到了赐福一般遍布了整片大陆。它们昼伏夜出,没有人知道它们是怎么出现的,也没有人知道如何彻底消灭它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人类在黑夜中对上吸血鬼时,完全没有胜利的希望。


幸而神明也并非彻底偏爱,曾有最虔诚的信徒向祂祈愿,祈求赐予人类自保的能力。神明回应了他,给了他命运定下的能力,从此血族有了天敌——命使——他们认为自己受了神明的赐福,为神明正本清源、扶正祛邪就是他们的使命。


虽然在力量上仍不及血族,但好歹是有这么个途径的,而且一本万利——你只需要信仰祂。


说来,俄其实也是个命使。


想到这里,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因为他的能力实在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神明知晓万物,自然会将合适的能力安在它命定的位置之上。俄越思考越对自己的命运产生怀疑,难道他的人生其实没什么价值?


但他还是凭着命使的身份应聘上了教堂的护卫,毕竟没有能力的普通人才是绝大部分。


尽管他一直认为老头聘他只是因为他肌肉的块头比别人大。


砰——


开枪声传遍森林,俄朝中了枪的山鸡走去,单手抓起来扔在了一旁。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再打几只。他得去趟印家姐妹家里拿肉换点布匹。他注意到那位姑娘的衣服有点坏了。


他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去。俄一向耳聪目明,被他盯上的猎物很少有逃脱的。他目视前方走着,冷不丁地往天上放了一枪,猎物掉落挂在枝叶上的声音传来。


“十环!”俄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走向他的战利品。然而当他看清楚是什么后,反而有些惊骇。
这是一只蝙蝠。


这种玩意儿放在以前,那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但自从血族降临后,它们几乎成了罪恶的预告信。村镇上的人早就把林子里的蝙蝠全打死了,现在突然又出现一只,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好事。


俄用脚踢了踢,确定它已经死了,便草草刨了个坑把它给埋了。他必须回去和牧师老头商量这件事。


打猎是没心情打了,但布还是得拿的。他捡起刚才扔在一旁的山鸡,绕路往山脚的印家里走去。


“有人在家吗?”俄把枪挪到了肩膀上用脖子夹着,用空出来的手敲了敲门。


很快,关着的门就被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颇为活泼的年轻姑娘,棕色皮肤、黑瞳长睫,十分青春可爱,显然,在见到俄后,她有点过于兴奋了:“俄,你来看我了呀!”


“嗯哼。”俄颇为受用地睨了印一眼,对他眨了眨眼睛,“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他知道这个姑娘对自己有意,也乐于不出格地和年轻姑娘调调情。他向来认为皮囊也是他获取价值的重要资本。


女孩儿显得很开心。她热情地招呼男人进来,又给他准备了茶水、糕点,然后尽量装作恬静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俄喝了口茶,又拿了块糕点丢进嘴里,心里默默遗憾——可惜这茶已经淡得快没味儿了,糕点也放了很久变得毫无水分。


“俄~这次你来有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吗?”女孩儿明亮的双眸就没离开过俄的脸,露出满满的期待。


俄愣了一下,今天他是空双手来的。不仅如此,他还要把拿在手里的野鸡带回去。这就有点尴尬了,他正要转移话题,便刚好有人推门进来了。


来人长相和印有六七分相似,正是她的妹妹巴,手里跨着竹篮子,像是刚外出采摘了。


“你还舍得回来啊。”印回头站起了身,翻了个白眼,接过了巴手里的竹篮。


俄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幸而姐妹二人关系不算太好,见面就吵架,不然自己刚才还真答不上来了。
相较于她姐姐,巴的性格则内敛多了。她默默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啜饮。


俄感到有些尴尬,讪笑着站了起来,把还站着生闷气的印拉到一旁,小声地和她说道:“你们家里还有布吗?能不能给我几匹?”


“有啊~在里屋,我去给你拿。”印立马开心起来。时不时换些物资是她和俄之间的习惯,因此她非常熟悉流程。在她看来,这种交换行为有点像古时候的男耕女织,让她有种已经和俄是一家人的感觉,这让她十分乐此不疲。


没一会儿,她就拿着一块布出来了,是蓝色的,明显是特意织的男性纹样。


俄接过了布打量了几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和印道了谢就打算离开了。


“诶!等等。”印有些讶异,“这只山鸡,原来不是给我的么?”


千躲万躲还是没有躲过这一问。此刻即使是俄也有些赧然了,只能解释道:“教堂里捡了个人,她状态不太好,这只鸡得先拿给她补补身体。”


印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好奇。他们这地方都多久没来过人了,从哪里能捡到人?


俄带着一匹布和一只鸡回到了教堂,客房正烧着壁炉,暖暖的,老牧师正坐在床边翻一本巨大的书,而那个昏迷的女人现在也已经醒来了,双手交叠放着坐在床边,显得很恬静的样子。


她正向自己的方向看来。

 


 

Chapter Text

“我的名字叫瓷。”女人刚醒来,说话还很虚弱,声音却很动听,“谢谢你救了我。”


俄把老牧师赶去炖汤,自己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和这个名为瓷的女人交谈。


“瓷……”他喃喃地重复了一声,继续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为什么会来我们这个小地方?”


俄对这个女人很好奇。她长着一幅明显不属于这里的五官,又生成了这样的好相貌,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一个偏远的小地方?


女人费力地伸出手,点了点一旁老牧师方才在翻阅的那本大书,说道:“我来自远东,被吸血鬼追杀,来到这里……”


说到这儿,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悲伤,“来到这里……逃命的。”


俄顺着女人的手指往下看,那本巨大的书上印着世界地图,女人指的,正是大陆的最东边。


“你从这么远的地方来?”俄不免有些惊讶,转念想了想,这里与世隔绝太久,整片大陆恐怕都已经被血族占领了,若她与吸血鬼是血海深仇,那他们这儿,确实是躲避的最佳地点。她能找到这个地方,应该辗转了很久了。


于是他又问道:“你的家人呢?”


“全被杀了,被那帮牲畜。”瓷的语气变得冷硬起来,“我是他们拼尽全力才送出来的,唯一的幸存者。”


俄终于默然了。


他不确定自己该开口道歉还是安慰,最后还是问道:“你是命使吗?……呃,你知道命使的吧?”


“我不是……”她很清楚他想问什么,然而这正是痛苦的根源,她闭上眼睛,不知是出于哀怨还是愤怒,“我们家族每个人都是神明虔诚的信徒,却没有一个得到垂怜,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不公平。”面对血族,他们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俄看着瓷浓密的羽睫覆在眼睛上,微微地颤抖着,有些于心不忍,伸手想要去安抚她,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女人微微睁开双眼,隐约还能看到其中的泪水:“我们甚至只是躲在隐蔽的山野,想拥有自保的能力。”


俄讪讪地伸回手,说道:“或许你可以让老头帮帮你……哦,就是刚才那个牧师,他叫基里尔。”


“是吗?”瓷不由得提高了几度声线,显露出几分刻薄来,“就凭他?甚至他自己,也只是一个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要帮助我成为命使,还是帮我报这血海深仇?”


无论从何种角度,瓷的发言都是极度失礼的。老牧师是她的救命恩人,何况现在还收留着她。但俄想,命运实在对她不公,若她真是个一点锋芒都没有的人,恐怕也活不到现在被他们救起,于是大度的没有和她计较:“他和神明待在一起已经大半辈子了,你应该明白的,多少有些神性。”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来了:“就是他带我向神明祈愿,我才成为命使的。”


然而这番话并没能打动瓷。不过她终于也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显出几分对俄的歉意来。她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俄,才发现对方还只是个二十不到的小伙子,很是年轻。而自己身无分文也无所长,这个年轻人救自己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心。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的,我该谢谢你的好意才是。”瓷费力地撑起了上半身,捧起那张年轻的脸蛋,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你救了我,我还没好好谢谢你,我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真的很抱歉。”


“没事,没事!你不用客气!”柔软的唇部一贴到脸颊,银发的男孩就触电似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烧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想逃出房间,又怕瓷误会自己不喜欢她的吻,生生止住了步伐,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瓷看他为难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扯了扯嘴角,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


“我去看看老东西的汤炖得怎么样了!”


俄尴尬地不行,狼狈地逃出了房间,靠在墙边,狠狠地深呼吸了几口,才褪去了脸上的红晕。这种程度对他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一头银发被他揉得乱七八糟,他怒气冲冲地向厨房进发,打算找个生物发泄一下。而作为这座教堂里唯一可接触的生物,牧师基里尔自然首当其冲。


“老东西!你炖什么汤呢要炖这么久?”俄扯着嗓子对基里尔嚷嚷道。


“嘘,俄。”锅里食材正在慢慢炖着,老牧师坐在旁边慢慢地翻阅一本书,“安静点,我在看书。”


俄才不在乎,大剌剌地拉了把椅子在基里尔身边坐下:“那么认真看什么呢,让我瞧瞧。”他瞥了眼书里的内容,一幅吸血鬼的插画映入眼帘。


“Сука,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俄骂了一句,很自然地把基里尔的书合上,“听我说,我今天出去打猎的时候,看到森林里又出现蝙蝠了。”


基里尔推了推眼睛:“那姑娘应该也跟你说了吧?她是被血族追杀才逃到这儿的,后面有血族跟着上岸也不足为奇。或许我们该去提醒提醒大家。”


俄忍不住大声反驳道:“血族为什么要跟踪这样一个普通女人?直接杀了不是更省事?”


“这或许就是危险所在了。我们不知道它们的意图。”牧师略带鄙夷地看了眼俄,说道,“你今天做什么了这么亢奋,脑袋生锈嘴放炮,脑干直通下水道的。”


俄瞬间冷静下来,又替基里尔把书打开,转移话题道:“你瞧这书瞧出什么名堂没有?”


基里尔对他的行为很不屑,嘟囔道:“我还不知道你?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见到个漂亮女人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你知道十个你加起来都没人家一个人心眼多么?”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俄终于怒了,要去揪老牧师的头发。


“诶,诶,得了得了。”基里尔讨饶,“你不想知道我在看什么了吗?”


“说不出个好歹,你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俄恶狠狠地威胁。


老牧师赔笑:“我能看得出来,那个姑娘和你一样,命途与命使纠缠不清,按理来说,她是很有资格成为命使的。但据她所说,她多次祷告都没有什么结果,你猜得出来为什么吗?”


“你再废话试试?”


基里尔也不生气,摇了摇手里的书:“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书里记载了除了成为神明信徒外的第二种成为命使的办法。”


“还有第二种方法?”俄有些好奇。


“是。”基里尔微微一笑,他做这个表情的时候总是很有神使的感觉,虔诚与圣洁并举,“不过并没有明确记载是什么,或许和神明力量的本源有关。”


“这种东西也是可以流传出去的吗?”俄略微有些惊愕。


老牧师耸了耸肩:“所以所有有关本源的记载总是语焉不详。这位姑娘的体质就是很好的研究对象。”


“你研究这个做什么?”俄嗤笑一声,“当了这么多年牧师,想试试当神的滋味?”


这话对一个信徒来说相当不敬,但显然基里尔已经习惯了,淡定地回击:“这意味着我要收留这位姑娘。”


“你这个狡猾的老东西!”俄蹿了起来,根本止不住笑意,给老头的脑门来了个脑瓜蹦儿,“快把你那汤盛出来,我亲自拿去给她!”

Chapter Text

然而无论俄怎样为瓷辩解,他都没法否认现在镇上确实有血族潜入的风险,他必须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并且加强教堂的防御措施。


镇上的行政系统早就崩溃了,某种程度上,他们的教堂承担了中心枢纽的作用。


俄刚打算出门,就被一个声音喊住了。


“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俄扭过头,发现瓷从后面小跑上来,手里跨着篮子。


她自己的衣服早就破得不能穿了,用俄带来的布料裁了一身新的,一头黑色长发也扎了起来,显得非常精神。


“你身体恢复好了吗?”俄有点不好意思看她,“新衣服很适合你。”


“谢谢,已经恢复了。”瓷笑了笑,显得有些开心,拨弄了一下裙摆,“我本来想裁一套衣裤的,行动方便些,但布料不太够了,只能做一条裙子。”


“裙子也很好。”高大的青年微微有些脸红。


“你要去做什么?”瓷问道。


“噢,我要去提醒村民最近要小心血族,顺便找点材料加强一下教堂防护。”俄如实回答。


“我来帮你吧。”涉及到血族时,瓷总是格外认真。


“嗯。”


两人一起往镇子走去,挨家挨户地敲门,一路上俄给瓷介绍了不少风土人情。


等到两人走到印巴姐妹家里时,俄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瓷这身衣服是用他从印家里拿来的布裁的,让印看到这身衣服,岂不是又有的闹了。


但是人都到这儿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两人走进院子,看到大门开着,便顺势走了进去。家里没多少家具,显得客厅有些空旷,一进去就看到巴坐在桌前喝水,而另一边,一个金发男人躺在沙发上,翘着一条腿在翻一本薄薄的书。


注意到有人进来,男人坐起了身,看了他们一眼,很浮夸地挥了挥手,朝两人打了个招呼。


瓷的眼神全被这个金发男人吸引了。或者说,很难不注意到他,因为他实在是和这里过于格格不入了。


一路走来,瓷见到了不少人,因为生活条件不佳,这里的人多数没有打扮自己的条件,像俄这样的有皮夹克穿的,已经算很体面的了。而这个男人,却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出现在这里,妥帖得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你好,小姐。”男人随手把书丢到一边,走到了两人跟前,笑容满面地对着瓷打了个招呼,“似乎没有见过你?”


“你好,我叫瓷。”瓷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俄。


俄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是哪儿,于是为瓷介绍道:“这位是美,那位是巴,她姐姐印是美的妻子。”


瓷看了眼默默坐到靠近他们一侧的椅子的巴,心下了然。姐夫穿得这么好,却让小姨子穿得这样朴素,想必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你们好。”瓷还是打了招呼,“我们来是提醒大家,最近附近可能有血族出现,你们一定要注意提防。”


两人似乎都小小地被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就看见一个年轻女孩从里屋出来,嗓门颇大地说道:“什么?连我们这里都被血族盯上了吗?”


她走到三人面前,俄凑到瓷耳边,小声地说道:“这位就是印了。”


然而还没等两人回答,女孩看到瓷身上的衣服,就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转过头去质问俄道:“这不是我给你的布料吗,为什么会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一阵尴尬感涌上了俄的心头,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说道:“你都结婚了,还管我把布料给谁干嘛?”


印也愣住了,就像个天天给老板打工的人发工资时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签合同。


瓷觉得好笑,这什么出轨现场。


一旁的美却颇为大方自在地一把搂住印的肩膀,亲昵地说道:“这么小气干什么,都送他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


印还没从呆楞中缓过来,呆呆地点了点头。


“最近可能有血族出没,印小姐要注意安全。”瓷提醒了一下刚才没在场的印,就拉着俄打算走了,“我们还需要回去准备点防御设施,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美叫住了二人,十分自来熟地凑了上来,“你们要去做什么?我和你们一起吧。”


“嗯……我们打算去山上砍些木头,热武器现在可是行俏货,只能准备点冷兵器应应急了。”瓷回答道。


“那带上我呗。”美的笑容十分灿烂,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俄看着他这张脸,本能地有点厌恶,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直接拒绝了,瓷却欣然答应。


他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瓷的身旁,都比瓷高出了起码半个头,隔着她就能看到对方的脸,美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俄的不爽,却不甚在乎地装作没看到,和瓷闲聊道:“小姐,你是新搬来这里的吗?和俄住在一起?”


瓷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流浪到这里,是教堂收留了我。”


“那还真是可惜啊。”美双手交叠在脑后。


俄莫名觉得不喜欢这个男人,把瓷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小姐是命使吗?有什么特殊能力呢?”美继续闲聊。


“我并不是命使,没有任何能力。”瓷摇了摇头,又回问道,“你呢?你是命使吗?”


“小姐真是可爱,就这么直接地问我吗?”美语调有些轻浮,“你不知道拥有什么能力是一个命使最需要保护的秘密吗?”


瓷没有拥有过命使的能力,确实没想过这件事情。她突然想到了俄曾经告诉过她他也是命使,却含糊地糊弄过去了,并没有告诉她他的能力是什么。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俄。


银发男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明白她在想什么。但是他不想在美面前说话,便低头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我回去告诉你。”


瓷满意地点了点头。


注意到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美深觉自己被无视,拼命地提高自己的存在感:“请不要在还有第三人的场合下讲悄悄话!”


俄立马给了他一个“你算什么东西”的眼神。


“嘘。”两人间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之时,瓷突然发出警示声,她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有什么东西。”


忙活了一天,太阳将要西沉了。


俄立马也戒备起来,扣下了猎枪的保险,随时准备射击。


三人都静止了下来,一时间,树林里只能听到风吹树枝的哗哗声。


“在后面,俄,开枪!”瓷闪到了俄的身侧,默契地给他让出了位置。俄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抬肘对着后面放了一枪,子弹擦过树枝,俄眯了眯眼,看到后面一个影子闪了一下。树林里光照进不来,视线格外差,他也不确定射中了没。


“可能是血族。”瓷低声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树林里也没再有什么动静。三人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肌肉都要僵硬了。


“我们今天先回去吧,天快要黑了。”俄提议道。


瓷嗯了一声。在夜晚对上血族,即使他们中有两个命使,胜算也并不大。血族的平均能力远在命使之上。


“美,你打头阵,瓷在中间,我来断后。”俄不由分说地把猎枪塞到瓷手里,拿过她手里跨着的篮子,对她说道,“你保护好自己。”


瓷没有反对。她清楚自己在三人里实力最弱,保护好自己才能不拖后腿。然而她不知道俄的能力,总是觉得提心吊胆的,很是不安,眼神忍不住往俄那边看。


俄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头发泛着淡淡的银光,在黑暗的环境里格外显眼。他注意到瓷时不时瞥来的眼神,勾起嘴角笑了笑,轻轻地把总是侧身于他的女人往前转:“小心路。它们杀不死我的。”


“它来了!”在前面的美低喝一声,单手将斜后方的瓷往左手边推了推,正面迎上一只从树上跳下的吸血鬼,右手化掌成拳准确无误地击中它的胸口,那拳力道极大,将那只吸血鬼打得连连后退几步,美却毫无留手的意思,紧接着用左手手肘击向它的肩膀,将它半个身子的力气卸去,单膝跪在了地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给对手反击的机会。


瓷从他身侧闪出,趁着它被击倒的时机,对着它的喉管放了一枪,对美称赞道:“身手不错。”


美已经单膝压在了彻底倒下的血族身上,侧过半张脸,略显得意的对瓷扬了扬下巴,顺带给了俄一个挑衅的眼神。


俄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血族受了致命伤,几乎动弹不得。


“要消灭这玩意儿,靠枪可不行。”美显得游刃有余,似乎对血族颇为了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们接触到阳光。”


“真够皮实的。”俄不屑道。


美十分自然地从瓷带来的篮子里掏出麻绳,提了脚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血族,把它绑了起来:“把它拖出去等到早上太阳出来就行了。”


瓷要去签他手里拖着血族的绳子。


“等等,小姐,这种事还是让男士代劳吧。”美颇为绅士地拒绝了瓷,顺手把绳子扔给了俄,“反正你也没事,还是你来拖吧。”


瓷看着呆呆的俄,有些忍俊不禁。


俄心里更加不爽了。在他的记忆里,他认识美也颇久了,却一直没什么交集,准确地来说,他所有关于美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不清,他完全不理解美对他的恶意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他也看美很不爽就是了。


但是最终他也没有把绳子扔回去。美显然是个能力不俗的命使,而他的能力难以发挥,还得让美来开路。


这个仇只能默默记下。


三人继续往前走,因为抓到了潜在危险对象,都放松了一些。


“话说,血族是群居动物,还是独居动物呢?”瓷突然想到。


“问这个做什么?”美回道。


“我只是在想镇上会不会还有其他血族。”


美笑了笑:“那么小姐要失望了。虽然很大意义上血族喜欢独居,但这种行动,它们通常是一起出动的。”


“为什么你这么了解血族?”俄插嘴道。


“我想我没义务告诉你吧。”美又满不在乎地把双手背到脑后,“情报也是能力的一部分不是吗?”


俄对这个欠扁的家伙的怒气越来越大了。


“……所以刚才对上那只吸血鬼的时候,你有没有用你的能力?”瓷见两人气氛不对,立马插嘴道。


美看向瓷,眯起眼睛笑了笑,说道:“用了哦。”


瓷看向地上被拖着的那只吸血鬼,它身上除了被自己打出的伤口,看不出任何别的痕迹,她有点好奇美到底做了什么。


然而看着看着,她却发现这只血族的身体虽然动弹不得了,眼神却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


她朝那里看去——


另一只血族正冲着他们跳下来,露出两颗尖锐硕大的牙齿。


没有犹豫,她立马端起猎枪连开几枪,通通命中,但它的行动却没有丝毫放缓的迹象。


瓷在逃跑过程中曾和一只血族对上过,她知道这种东西,只要没有伤到要害,普通的伤口是不会对它们产生任何影响的。这该死的种族的生命力真是强悍的离谱。


那东西目标非常明确,一落地就把中间的瓷扑倒在地,尖锐的牙齿直冲她的脖颈,被瓷用猎枪勉力抵挡着。


一旁的俄反应非常快,飞起一脚把它从瓷身上踢开。


然而,这东西显然很具智慧。不知是出于柿子挑软的捏的想法,还是只是想为同伴报仇,它执着地把目标定为瓷,爬起来后又一次扑向了她。


瓷啧了一声,眼疾手快地对着它又放了几枪,然而还没命中要害,极大的悲剧发生了——枪管里子弹已经打空。


在近战中,人对上血族是绝对没有优势的,男的女的都一样。此时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那只血族又是这样来势汹汹,不见血是不会停止的。


瓷转攻为守,抬起胳膊护住要害,若是此时她躲开,那俄和美的弱点就完全暴露在这东西面前了。看来今天这伤她是非受不可了。


“你是白痴吗!”瓷听到俄吼了一声,闪到她身前将她往后推了一把,“说了它杀不死我的!”


瓷有点被他的怒火吓倒。俄表现出来的样子一直是比较内敛的。


他挡在了瓷的身前,整个背部完全暴露在吸血鬼的前面,脸因为愤怒和着急而微微有些扭曲。


瓷这才注意到他的眉毛和睫毛也是银色的,和他的灰蓝色瞳孔一样颜色很淡。


那只血族完全扑了上来,锐利的两颗尖牙咬在了俄完全暴露的后脖颈上,甚至血珠也溢流似的溅到了发丝上。俄闷哼了一声。


一种烦躁感涌上瓷的心头。她刚才躲也不躲的,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吗?


“蠢货!”她骂了一句,用力地提拳挥向那只血族,或许是因为极度愤怒,这一拳把它打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美看到全程,有点惊到了:“小姐你的身手有点强悍。”


“谢谢!”瓷单膝压在吸血鬼的身上,一拳一拳砸在它的脖颈处,然而她还没砸几拳,就被俄拉住了。


“可以了,瓷,不用管它了。”俄声音依然平稳,他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它活不了了。”


瓷被俄从吸血鬼身上拉了起来,然后她看见,这只血族的脖颈处向下蔓延,直到腹部开始炸裂,像烟花一样的破开、爆炸,然后消散了。

Chapter Text

“哎呀笨!”瓷声音显得有点不高兴,她不满地推开了俄的手,“你又涂出外面了!”


“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做得差一点不是很正常吗!”俄遭到嫌弃,也不高兴地抱胸扭到一边,“而且我还是伤员,有你这么对伤员的吗!”


听到他这么说,瓷的心里又有点愧疚了,用没有包着染料的手去拉俄,软下声音哄他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们继续,好吗?”


俄还是给了她面子,又转回去帮瓷敷指甲上的料。


两人正坐在教堂的大桌子前,专心致志地给瓷染指甲。


距离上次三人并肩作战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两人一直待在教堂里,闲来无事,瓷便捡了些容易上色的花瓣,要俄帮忙给她染个指甲。当然,条件有限,没有现代工业制造的指甲油,只能用古法纯天然染色剂了。


“所以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只血族突然就死了?”瓷一边享受俄的服务,一边闲聊道。


俄的动作顿了顿:“如你所见,是毁灭。”


“毁灭?”


俄点了点头,不自觉地把头埋的越来越低,几乎要埋到瓷的手上:“对,不过是自毁……”


“自毁。”瓷还是轻笑出声,觉得他这幅样子很可爱,拿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脸颊,“所以你是让它吸了你的血,然后在它体内自我毁灭了?”


俄继续点头。


“你这个能力,倒是很仁慈,伤己不伤人。”瓷偷笑。


“你又在笑话我。”


“怎么会,你可是救了我两次了。”瓷换了一只手,示意俄把另一只手也敷上。


俄倒是很乐意给瓷做这些小事,他觉得瓷的一双手生得很是好看,于是眨了眨眼,也没说什么。


“不过那个美,真是相当奇怪。他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像这里的人。”瓷继续说道。


俄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但他确实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了。”


“你能给我讲讲他和印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结婚的吗?”瓷问道。


“我想不起来了。”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关于他的事情我总是记不清楚,但是对印的记忆就很清晰,可能是没见过几次吧。”


瓷用揶揄的表情看他:“你可别惦记别人的老婆。”
俄知道她在调侃自己,却也拿她没办法,发泄似的捏了捏她的手心。


“今天晚上咱们吃什么?”俄语气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一丝温柔。


“不如来我家吃晚饭吧。”一个怯生生地声音从门口传来。


两人抬头往外看,是巴和牧师基里尔,老牧师领着女孩儿过来找他们,她今天穿着一身干净简朴的连衣裙,显得很讨人喜欢。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瓷对她的印象很不错,她觉得这个性格有点内向的女孩子颇合她的眼缘,对她招手道:“进来坐坐吧,我们聊会儿天。”


她有点不好意思,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还是提着裙子走了进来,坐在了瓷的身边。基里尔也在俄旁边的位置坐下:“美让我来喊二位吃饭,他说很高兴瓷小姐来到我们的村子里,想在今晚为你接风洗尘,由他来做东。”


“我不想去。”还没等瓷回答,俄就抢先答道,“今晚我想在家吃。”


瓷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开心。


她试图去看俄的眼睛,俄却刻意地不愿意与她对视,这个个子高大的男人有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地表达情绪。


好在他实在好懂。瓷明白他不怎么喜欢美。但是现在情况复杂,村子里藏了不少危险的东西,而他们知道的信息太少,敌暗我明,显然知道很多事情的美是他们最好的切入点。今晚的邀约对他们而言是很有好处的。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想去?”瓷适时地表达了关切。

 

“我要在家帮老头做饭。”俄语气仍然不高兴。


老牧师深感无力,反驳道:“平时不都是我做饭的吗?”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俄,你别生美的气了,巴都这样邀请我们了,你还忍心拒绝吗?”她把已经染了指甲的手搭在俄的手上,又把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你就当陪我去的,行吗?我刚来到这里,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俄被迫对上了瓷的脸,她的表情十分认真,两人仅有一张桌子的距离,他几乎可以看起她皮肤的肌理和脸上的绒毛。这一招是很有用的,俄看着她的表情,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吧好吧!”俄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耳朵有些泛红,“但是先说好,你一定要对美留个心眼。”
“嗯,我听你的。”瓷微笑着答应。


一旁的基里尔雷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早就说过,瓷的心眼起码有这傻小子的几百倍。


等到晚上,两人还是准时赴约了。


走进院子,美三人已经坐在桌子前等他们了。看到两人进来,美热情地站了起来,帮瓷拉开了椅子:“你们终于来了,还以为要临时爽约了呢!”


“怎么会。”瓷笑着说道,没有坐在美拉开的椅子上,而是和俄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


美也并不在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给两位客人倒酒:“上次见面太过仓促,还没来得及问小姐是哪里人,怎么来我们这个小地方?”


“我来自大陆最东边,家里人都去世了,就开始一个人流浪,到了这里,是俄好心收留了我。”瓷隐瞒了部分信息。


“很少有从大陆来的人了。”美把酒杯递给二人,“毕竟能在更开阔安全的地方生活,谁还愿意来我们这个小岛上呢。”


两人接过了酒杯。


“姐夫也是来自大陆,不是吗?”一直沉默寡言的巴突然开口了。


瓷来了兴趣。她对美的身世很感兴趣。她并不认为一个从小生活在岛上的人能对血族有这么超乎常人的知识储备。


“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么?”瓷适当地表现出一点惊讶,接过话头,自然地作出一副八卦的样子,“美可以讲讲是为什么来这里的吗?难道是因为印小姐?”


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巴,眯了眯眼,把这个小姑娘吓了一寒颤。


“这件事情还是让我妻子讲给大家吧。”这个男人换脸速度极快,在转回头的瞬间,就又恢复了开朗迷人的笑容。


瓷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一旁的印被点名,和美对视了一眼,陷入了一段美好的回忆似的,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我和美是在我一次去大陆旅行时认识的,那天雨大,而美正好没带伞,故事的开始就是这么简单。然后他得知了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小岛,对我很是好奇,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都能想到的。和世界上所有的情侣一样。”


美的笑容也变得温柔起来:“是的,我还记得那天你的伞是黄色的,很可爱。”


俄对别人的爱情故事很不感冒,甚至有点嫌吵,低头狂扒饭。瓷却若有所思的样子。


“两位的感情还真让人羡慕。”瓷说到。


“是啊。”美揽过印的肩膀,手指插进她的头发缓缓地抚摸着,“在来这里之前我为命使联盟工作,每天都在刀尖上舔血,现在来这里生活,反而很平淡幸福。”


“你为命使联盟工作?”俄终于从饭碗里抬头。


“是啊。”


“难怪美那么了解血族。”瓷说道。


“不瞒二位,上次我们抓到的那只血族,我并没有杀了他。”美笑了笑,显得有些邪气,“活捉到一只血族却直接送它死亡,即使对财大气粗的命使联盟来说,也过于浪费了。所以我把它关了起来,试试看能不能从它嘴里问出它同伴的下落。”


瓷点了点头。换了她也会这么做。


“其实这正是我叫二位来的目的。”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意地用餐巾擦了擦手,“二位享用完了的话,就随我来吧。”


三人纷纷站了起来往里乌走去,印和巴二姐妹也好奇地跟上了。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仅有的一扇小窗被人用木板钉了起来。美打开了灯,一只皮肤极度苍白的血族被绑了起来,正躺在角落。


美走了过去,用足尖踢它:“喂,醒醒,别装死了。”


那只吸血鬼立马醒了过来,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把一旁的二姐妹吓了一跳。


“说吧,你们来这里背后有没有人指使?还有没有别的血族在村子里?”美声音冷硬。


那只血族呲了一下牙,并没有回答。


“看来是苦头还没吃够。”美脸上戾气更显,蹲下身去揪住它的衣领。


“我说我说!你先放开我……”那只血族终于认怂,“我来这里,是为领主大人的降临探路的。”


美显然已经知道了,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其余四人显然都十分震惊。


“探路……领主......”瓷小声地重复道,“难怪我在来这里的路上,碰上了那么多血族。”


“所以你是说,我们的村子里,还有很多你的同类?”一旁的印又怒又怕,上前一步质问它道。


“是。”血族是一种非常欺软怕硬的生物,它显然是看出来在这里,这两位是完全没有战斗力、最好欺负的,表情变得不屑起来,承认得十分干脆。


“还有多少?”瓷问道。


“……不知道。”对于瓷的实力,它则不太看得透。
“你这东西可真欠抽!”俄怒了,上去就要给它来一拳,被瓷阻止。


“离他远点,要小心。”瓷说道。


俄收回拳头。


“我们走吧,我前几天已经审过它了,它也就是个炮灰,确实不知道更多了。”美耸了耸肩。


“嗯。”


一行人正打算出去,却听见后面突然传来绳索被撕裂的声音。那只血族突然跳了起来,挟持住了站在最后的印,两颗尖锐的獠牙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她纤细的脖颈开始吮吸。一瞬间,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吸血鬼就恢复了精力。


吸完血,它猛地把印往前一推,挡住了想要过来阻止它的美,然后砸开了窗户逃了出去。


“姐!”巴大喊一声,接过了被推到美怀里的印,“被吸了这么多血,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印刚才还年轻饱满的皮肤干瘪了很多。


俄却在此时感到了强烈的后怕。天知道他多庆幸自己让瓷走在他前面。


“不能让它跑了!小姐,你和我一起去追,俄,你去请医生救印,动作快!”美果断决定。


“不行!”俄立马反对道,“太危险了,瓷不能去。”


“你的意思是让小姐一个人去请牧师,你和我去追?你能保证一个人在路上不会遇到什么东西?”

美讥讽道,“还是说你觉得你比我更有对付血族的经验?”


俄紧咬牙关,灰蓝色的眼睛满是怒意。


“没事的,俄,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瓷开口安慰他道,“你要相信我。”


俄的脑内实在很混乱,一种强烈的不祥感萦绕在他的心头。但是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电筒和一把折叠小刀递给瓷:“你千万小心,我马上就来找你们。”

Chapter Text

“小姐还真是有魅力啊。”美表情轻佻地揶揄,“瞧那小子被你迷成什么样了。”


两人走在山路上,连手电筒都不敢开,生怕让那血族察觉。


“现在是说闲话的时候么?”


“放松一下氛围嘛。”美倒显得很悠闲,完全没有了刚才急迫的样子,“良好的心态可是一个优秀猎手的必备条件哦。”


“安静一会儿吧。”瓷有点无奈。


“好吧好吧!”美把双手背在脑后,“也不知道小姐是不喜欢这个话题呢,还是不喜欢我这个……”


“嘘!前面有人。”瓷捂住了那张聒噪的嘴,打算从背后接近。


美却顺势把捂着他嘴的手牵在手中,直接开始狂奔。突然的动作吓了瓷一跳,她下意识想收回自己的手,然而对方的力气极大,根本摆脱不了。


“你们联盟的工作方式就这么简单粗暴?发现猎物就直接追上去,一点策略也没有?”瓷被拽得生疼,边跑边讥讽他。


“是啊,小姐!”美显得很兴奋,“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吗?!”


“……”


“小心!那东西就在前面,趁它还没恢复,我们一举拿下它!”美边跑边说道,气息一点没乱。


瓷索性也放弃挣扎了,由他牵着跑。


离血族越来越近了。


“准备好武器!”说罢他就松开了瓷的手,借力路旁的树干用力跳了一记,一阵风似的到了那只血族的身后,利落地俯冲肘击将它打了一个踉跄。


瓷紧跟在他后面追了上来。尽管已经见识过美的身手,她还是被小小地惊到了。不愧是给命使协会工作过的人。


然而,那只血族却毫无反抗的意思,依旧径直往前跑。三人你追我赶,跑出不小一段距离。
瓷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没一会儿,两人已经追到了山地最边缘的地方,前面就是沙石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了。那血族却突然刹住了脚步,朝一个小小的丘陵走去。


月光并不明亮,瓷看得很仔细,才注意到,那块山包上竟有一个隐秘的入口。


那只血族顺着洞口跳了进去,消失在了视线里。
瓷和美对视一眼,还是决定追上去。


那个洞口确实隐蔽性很强,隐藏在大树茂密的枝叶后面不说,洞口还极小,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两人先后钻进洞口,到了下面,却发现里面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谁敢相信,在他们这个偏僻的小岛上,竟然有一座堪称豪华的地下石堡。


两人对视一眼。


“这什么情况。”


“追不追?”


“来都来了。”


说走就走,两人一前一后,美打头阵,瓷断后,竟表现得颇为默契。


“这里的石头,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了,是什么人建在这里的?”瓷屈起手指敲了敲石块。


“谁知道。”美耸了耸肩,“不过这儿暗不透光,很适合作避难所,当然,也很适合血族居住。”


瓷掏出两块打火石,擦了几下,火花开始迸溅:“看来这里有通风系统,起码能说明不是血族修的。”


“你倒是乐观。”美轻笑一声。


“我们去那里看看。”瓷注意到了大厅一侧有一处洞门,似乎通往什么地方。


“前面危险,小姐还是拉住我的手吧。”美绅士地把手递到瓷面前。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牵上了。现在情况特殊,不走散比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来得重要的多。


美接过了瓷的手,心情很是愉悦:“不知道那个俄有没有拉过小姐的手呢?”


瓷最不喜欢他这副轻佻的样子,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你怎么老在这种时候说废话?”


“这不是看小姐有些紧张嘛。”美表情无辜地回头,“手心都出汗了哦。”


瓷皱了皱眉:“看路。”


美听话地把头转回去,仍是笑眯眯的。瓷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做到在任何时候都是这副样子的。


“前面似乎有个房间,我们进去瞧瞧吧。”美说道。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是一个完全黑暗的小房间。瓷不得不拿出手电筒照明。


手电筒的光线打在地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光圈,两人走进房间,这里空气不流通,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一只手电筒的亮度实在不够,两个人越走越近,几乎是肉贴着肉。白色的光圈打在地砖上,手电筒微微上移,视线可见处出现了一个棕色的物件。


赫然是一具棺材。


“这是谁放在这儿的?”瓷有些愕然。


“恐怕不只是谁放的问题了,小姐,你往后面照一照。”美语气终于严肃起来。


瓷用手电筒在房间内环视一圈,房间里竟然摆满了棺材。


情况很不妙。


“要打开看看吗?”美问瓷道。


“开吧。”瓷松开了美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俄给她的小刀,换到右手握着,“无论里面是什么,都必须失礼了。”


“好。”美走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只棺材前。


这种棺材不同于瓷老家的样式,体型小巧,看起来也很容易打开,美轻轻一推,棺材板就被推开了。


手电筒的光线照在了里面,一张毫无生机的惨白脸蛋出现在里面。


是血族!这种分明有着生命力却毫无血色的皮肤不可能是死人可以呈现的。


——然后,那东西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窸窸窣窣的像是指甲挠棺材板的声音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响起。


“我们跑!”来不及想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两个人对这么多血族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瓷果断盖上棺材盖,拉上美往外跑。只要到了开阔空间,即使血族数量众多也容易逃脱一些。


棺材开始躁动起来。


然而刚跑到门口,瓷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闷哼,他抓着的胳膊也松了松,然后从她手里滑落了。紧接着,一阵极大的力气把她从里面推了出来——一扇石质的大门从上方降了下来,发出极沉重的落地声,把两人彻底隔绝开来。


一切发生得极快,瓷还没来得及作反应,他们就已经中了埋伏了,美先她一发现,也只来得及把她从里面推出来。


瓷心道不妙,抬头往上看,他们一路追击的那只血族,果然挂在天花板上,正冲着她狞笑。


“瓷,快跑!我会来找你的!”瓷听见美在里面喊道,语气非常急促。

然而根本没给她思考时间,天花板上的血族就一跃而下,朝着她冲过来。瓷咬了咬牙,只得抛下美先向通道外跑去。


它的进攻是招招致命的,瓷落于下风,只能狼狈逃窜。


几秒的功夫,两人被分开得彻底。瓷速度极快,这么久以来,一直积压在她心底的难以言喻的情感终于在生死存亡的逃跑途中爆发出来。


其实瓷本来没打算来这个岛的。家人遇害后,她只打算流浪在路上,遇到血族就毫不留情地除去,直到她自己——成为倒在地上的那一个。


然而命运弄人,在流浪途中,她偶然发现了有几只血族正拿着一份地图,鬼鬼祟祟地商讨着什么。她躲在暗处,设法除去了这两只东西,然后拿着它们的地图,代替它们登上了它们的船只,一路来到了这座岛上。


或许是暗处仍有未除尽的血族跟着她来到了这座小岛,或许它们有其他手段,自从瓷知道血族和她几乎是同时出现在这座岛上之后,她一直怀疑,是自己间接带来了祸患。


她心中无数次想过,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坐船过来就好了。


如果她没来,那血族还会出现在这片净土之上吗?
后面会发生无法挽回的灾难吗?


她还来不及想清答案,又有一个人为了救她,把自己置于必死之地。


这让她怎么背负得起?


跑得再快一点吧,跑到开阔的地方,杀了它,然后赶紧回去救他。


瓷的身手相当好,即使她没有得到任何神明的赐福,在长期的流浪中,她也锻炼出了极强的作战能力。


在跑出通道的瞬间,她转身抬腿回踢,狠狠踢中了紧随其后的血族的胸口处,将它踢出了几米远,狠狠地撞在石墙上。满腔怒火让她再也没有慈悲的闲心思,反手持刀跑向血族,狠狠刺向脖颈处。


血族飞快地抬手抵挡:“我和你并不是死敌,我不杀你,你也没必要置我于死地!”


“闭嘴,你这卑劣的东西!”瓷是下了杀心的。


它显然已经领略过女人强悍的战斗力了,急促地谈判道:“那个男人在骗你你知道吗?你就为了那种骗子拼命?”


“你们生来擅长欺骗,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瓷冷冷地回答。


“我之前就见过他,他的能力非常可怕,这世上只有他能伤人,没有别人能伤他,你明白吗?”女人软硬不吃,这让它急得冷汗直流。


咚——


突然洞门内部传来一阵很沉闷的石头摩擦声,瓷出现了一瞬间的愣神——这声音很像石门打开了。


那血族立马抓住了这个机会,尖利的指甲刺进了瓷的背部连同右臂,留下了五道极深的伤口。


肌肉的生理性抽搐让她几乎拿不住刀。


血族一跃而起,从瓷的钳制下脱身,指甲就要奔瓷的命门而来。她终于回过神来,强忍身体的剧痛,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躲开了它的攻击。


她必须回去看看。如果真的是门打开了,那她大可直接带着美先逃出去。


全身血流速度越来越快。


“你这该死的东西,下地狱去吧!”瓷用尽全力飞起一脚,正中红心,再一次将它踢飞。瓷没有补刀,失血过多让她变得非常虚弱,只能选择冲向内室,然后赌一把。


上天眷顾,门竟然真的打开了!


不得不承认,瓷的内心是欣喜若狂的。然而刚进去,里面的一切简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十多口棺材已经完全被砸烂了,只剩满地狼藉,而房间里竟然连一只血族都没有,只有许多件衣服掉在了地上,看起来衣服的主人全部凭空消失了。


目光在里面逡巡了一圈,她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仅剩的活物——美,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浑身都是伤口了。他的一双蓝眼睛因为生命力的极大流失而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蓝色——此时也正在看着瓷。


“你……一个人处理掉了它们?”瓷内心的海啸几乎要喷涌而出了,但她不敢表露出甚至一点点。


“是啊。”美在这种时候依然能笑出来。


“我现在就带你走。”她的语气却愈发冷静起来。
“不……”美说话很艰难,“…..身后。”


动作还是慢了。瓷知道是那只该死的血族又追上来了。其实此时瓷也已是强弩之末,过重的伤口让她浑身失力。但是如果她也倒下了,那么两人恐怕都活不成了。


她不想让任何人受到她的牵连。


转身、挥拳,虽然速度变慢许多,动作依然行云流水。血族纠缠不止,而两人的恢复能力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它将瓷扑倒在地上,两颗尖锐的牙齿将要刺进那段脆弱得仿佛不属于这个女人的脖颈。


她用没受伤的左手,将刀刺进了血族的背部,却没有对它造成丝毫影响——因为那里不是要害。


这就是血族和人类之间的天堑。


正当瓷以为自己真要命丧于此之际,那只血族却征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瓷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一轻。


虽然觉得奇怪,瓷并没有犹豫,她赶忙屈起一条腿,把它从身上踢开,然后又一脚把它踢出门外,捡起地上的刀,踉跄着冲上去补刀。


突然间,石门再一次关上了。美和瓷单独被关在里面,那只血族似乎是恢复神智了,扑到门口试图打开它。


瓷终于有了喘气的间隙。


她料想是美做的,于是转头,果然看到他勉力站在一面石墙旁,手按着一块石砖,似乎是石门的开关:“这扇门是单向的,小姐……它进不来,当然,我们也别想出去了。”


瓷连忙跑向他,将他扶着坐在地上:“你的伤很重,我也没体力再杀了它,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瓷眉头紧皱地看着他的伤口:“必须马上给你止血。”


美可能是真的没力气了,没有动作,随她摆弄。


瓷小心翼翼地脱下美和伤口粘连的衬衫,又把它撕成了条,绑在了伤口处:“这里没有消毒条件,只能先这样了。”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瓷眉头越锁越紧,“你是怎么把它们都弄死的?”


美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瓷才处理完了美的伤口。她坐在了美的身边,随手将手电筒扔在地上,望着门口发呆。


为了省电,手电筒的灯光被调到了最暗。能看见的范围有限,听觉便变得格外灵敏起来。门口那东西的声音消停了,现在只能听见两人都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瓷,你为什么还愿意回来找我?”美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不找你让你去死吗?”瓷有点懒得理他。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嘛。”美笑了几声,似乎是牵连到了伤口,他有点呲牙咧嘴,“我也没什么舍己为人的爱好。”


“现在就别装了好吗,你要有办法我俩还待在这里干什么?”瓷斜了他一眼,嘴角有点抽搐。真是个不知道安生的。


然而美好像有点受虐狂倾向,就喜欢瓷这个表情,兴致勃勃地问道:“如果是俄在这里,你会回来吗?”


“我发现你确实有说废话的爱好。”


“…也是。”美笑得更开心了,“你那么聪明,肯定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吧?”


瓷不理他,自顾自发呆。


“真可怜啊,喜欢这样一个冷心冷性、以戏弄别人为趣的女人。”美感慨万分。


瓷根本不搭他的腔,他却完全没觉得尴尬,仍自顾自地说话。


“不过……瓷,你不好奇我的能力是什么吗?”美开口问道。


似乎是被人从神游中打断,瓷显得有些懵,说道:“是什么?还没来得及问。”


美低笑了一声,挣扎着起来靠近瓷。


瓷感觉到两人的距离有点过近了,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是定身哦。”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离瓷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距离她的脸仅有半掌宽处,“刚才那东西突然动不了了,就是我做的哦。”


太近了。


那对钴蓝色的瞳孔望着她的眼睛,满是调笑之意,然后目光缓缓下移,停留在了她的嘴唇上。


他越凑越近,近得瓷都能感受到温热的鼻息洒在她脸部的肌肤上。


这个混蛋!


就在那双唇将要碰到她的脸颊时,美停了下来,重新靠回了墙壁上,大笑出声。


“放松点,小姐!我是开玩笑的!”他笑得很费力,整个人一颤一颤的,却不肯停下,“我要是真这么做了,小姐永远也不会理我了,对吗?”


美离开的一瞬间,瓷感觉到禁锢的力量消失了。


毫无反抗的能力,甚至不允许有反抗的想法,这就是美的能力。


瓷长舒了一口气,把心里的惊涛骇浪尽数压制,尽量自然地回复他:“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Chapter Text

1


好疼,半个身体都动不了了。


瓷在一片乱七八糟的梦中挣扎了很久,醒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好疼。


她已经算不清两人在那间黑暗的小屋里待了多久了,起初还能闲聊,后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即使只是偶尔打开以查看伤口,手电筒的电也被耗尽了。她又饿又渴,最后昏迷在那里,身旁的美的状况也很不好。他时睡时醒,身体已经虚弱至极了。


但现在周围哪里都很舒服。柔软、明亮,甚至还有一丝馨香。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是在教堂里她的房间。一定是俄来救他们的,他果然来了。


她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幸好只是伤到了肩膀和胳膊,走路暂时不成问题。


她走出房门,往大堂看了看。高大的教堂里门可罗雀,只有牧师一人跪坐在神像前做今日份的祷告。
虽然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她和老牧师依然不算很熟,大部分时间都是和俄一起过的。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上前招呼了一下。


等到礼拜结束,基里尔才转过来对着瓷,邀请她坐下。他的面相很和善:“小姐终于醒了,伤口疼得厉害吗?”


“并不怎么疼了。”瓷温和地摇了摇头。


“那很好,但是小姐最好不要乱走动,你的身体需要修养。”老牧师关心道。


“谢谢。”瓷并没有把这种程度的伤放在心上,但她依然很感激这个善良的绅士,“牧师先生,我昏迷多久了?”


“大概有三天了吧。你的伤太重,又滴水未进那么多天,身体状况很糟。”牧师眼神里很是关切,“俄背你回来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你浑身是伤。”


“我一定吓到他了。”


基里尔表情惊魂未定:“那天我看到他回来,整张脸冷得像石头,后面连续几天都没说一句话。”
“真抱歉。那他现在在哪呢?我想见他。”


“他就在外面。”基里尔似乎有话想讲,显得有些犹豫,“小姐先别走,虽然很不合时宜……我想问问小姐,你觉得俄是个什么样的人?”


“俄?”瓷思考了一下,“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牧师叹了一口气,“算了,或许我不该多嘴。”


“不过我可以和你分享一下俄的经历。”


“您请说。”瓷正襟危坐。


“他和你说过他是我招聘的护卫吧?”牧师笑了笑,他是拿俄当自己的孩子看的,“他是个没心眼的。或许我不跟他说,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他并不是孤儿,他是他父亲托付给我,嘱托我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将他抚养成人的。”


瓷有些惊讶:“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父亲是个大人物,身边总是有危险的。”基里尔笑了笑,“我本是将他托付在村子里一户人家里的,毕竟和他父亲有关系,我身边也并不安全。谁料他越长大越展现出强烈的天赋,我想他迟早要回去他父亲身边,就索性帮助他成为了命使。后面你就都知道了。”


“牧师先生,您很伟大。”瓷有些感慨,由衷地赞叹道,“那么距离他离开这里的日子也不远了?”


“是的,小姐很聪明。”


“牧师先生和我说这些,是希望我做什么吗?”


“和聪明人说话确实令人心情愉悦。”牧师笑眯眯的,“小姐并没有打算永远留在这吧?我希望你能带上俄,帮助他找到他父亲。”


瓷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牧师先生和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在所不辞,只是俄的父亲是谁呢?”
“他的名字是苏,是命使联盟的领袖,你可以去大陆中心最大的安全区找他。”


瓷还是有些吃惊。她没想到俄的来头这么大。


“瓷,我还是厚着脸皮和你说一说吧。”基里尔有些赧然,“俄那小子喜欢你,你看出来了吧?无论你喜不喜欢他,都多关照关照他吧,他是个傻小子,但也是个好孩子。”


瓷没料到牧师先生竟然这么直接,一时也有些脸红:“俄挺讨人喜欢的。”


牧师开心得连声称好,又说道:“小姐心中有远大的理想要完成,我不会过多询问。俄是个好孩子,但生性多疑,这点和他父亲一样,我希望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们二人能互相扶持。”瓷了解基里尔先生的好意,于是郑重地答应了他。


离开大堂后,瓷没看到俄,却看到门口院子里变成金灿灿一片——是向日葵。


她环视了一圈,才注意到花海前面有一个人影背对着她站着,头上带着草帽,正倚靠一根锄头擦汗。
“你在做什么呢?”瓷悄悄地走到他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突然的动作吓了俄一跳,转过身看到来人是瓷,又立马换上了一副又惊又喜的笑容,显得有些激动:“你终于醒了,怎么也不在床上躺着?”


“是不是差点以为我醒不来了?”瓷又笑出两颗梨涡。

“别胡说。”俄的眼神有一丝责怪。


“是是是,我不胡说了。”瓷走过去欣赏俄种下的向日葵,“你突然种花干什么?”


“你还是先老老实实地回去躺着吧。”俄拉过瓷没受伤的那只手,就要把她往回送。


其实瓷说对了,他真的以为差点再也见不到瓷了


那天晚上他叫完医生后,连忙沿着他们追上去的方向跟了上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几天后的一个白天,他终于在地上找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然后顺着脚印找到了入口,才终于找到了二人。


他见到二人时,瓷已经完全昏迷过去了,那张白瓷一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无力地依靠在那个令他讨厌的男人的怀里;美还剩一口气,眼窝深深地凹陷,显得很没精神,却还是在最后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笑容。


他应该愤怒的,但他却完全愤怒不起来。更多地占据了他的心神的是恐惧、不安、嫉妒,甚至感谢。
任何意外发生,他都找不到他们了。


如果这几天下了雨,冲刷掉了脚印,那么他就再也找不到入口;门口一直守着一只血族,等待他们的无非是饿死或被血族吸血而死两个结局……


他害怕瓷真的死在美的怀里,他嫉妒当时保护她的不是他自己,当然,他也感谢美最后救了她。


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从美的怀里抱起了瓷,幸好幸好,还是温暖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给我的,对吗?”瓷冲他眨了眨眼。


“真是自作多情。”耳朵却不争气地变红。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哎呀,怎么不是给我的?”瓷作出伤心的样子,“我好喜欢向日葵的。”


“你喜欢?”俄显得有点雀跃,“其实这里还只是移植过来的,我想让你一醒来就能看到。后院还有一大片是播了种子的,要等它们慢慢长出来。”


俄还真是个傻小子,牧师先生的话一点不错。


“笨。”瓷轻笑一声。


俄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长久地注视着瓷,终于压抑不了自己的感情,极轻极珍视地抱住了瓷:“你怎么那么能让自己受伤。”


“抱歉,让你担心了。”瓷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我们进去吧。”


2


是夜,教堂里三人吃完晚饭,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俄一个人躺在床上,用一本书盖着自己的脸。
一想到白天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的心绪就翻涌不止,完全没办法做别的事情。


他觉得瓷也是有点喜欢自己的。


“俄?你在做什么呢?”


突然间,他听到自己思来想去的那个声音出现了。
他被吓得一激灵,整个人蹿了起来,往门口望去,正是瓷。她穿了一身素白的睡裙,正笑眯眯地往里面看。


“你怎么来了!”俄唰地站了起来,又连忙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无比庆幸他平时是个比较整洁的人。瓷突然过来,希望没有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的房间不大,只有一套桌椅和一张床而已。他把椅子拉了出来,示意瓷可以坐在这里。


瓷却没有听他的,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床上:“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一个人好无聊。”


“我…?我也没做什么。”俄略显局促地在她身边坐下,“闲得没事看点书而已。”


“那正好。”瓷微微笑了笑,把他的书一把推开,“你可以帮我换一下伤口的药吗?”


“你确定要我帮你?”俄有点惊讶。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不……没什么。”


瓷笑了笑。


“不要紧张,小朋友,不过是战友之间的互相帮助而已。”瓷转过身去背对着俄,动作自然地把有伤那一侧的肩膀上的衣服放了下来。


“我们什么时候成战友了。”俄嘀咕道。


“我们有同样的目标,和相同的敌人战斗,还互相帮助,难道还不算吗?”瓷背对着俄,声音听起来并不真切。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听见瓷轻笑了一声。


“呃……瓷,你可以把头发拨到前面去吗?”俄在后面比划,想上手却又怕冒犯到瓷。


“当然。”女人歪了歪头,一头柔顺的黑发垂到了一侧,又用手尽数拨到一侧颈窝处。


现在俄可以看到她的整个脊背了。


女人的皮肤非常白皙,在灯光下泛着丰润的光泽,由于体脂偏低,脊椎骨微微突出于皮肤,沿着背部往下,利落地收进垂落的睡裙中。


这让两人的距离感彻底消失了,仿佛他们已经是亲密的恋人一样。这种想法让俄很难心无邪念地看瓷。

“伤口会很难看吗?”瓷问他。


“不不,完全不会。”俄连忙摇头,意识到她并看不见之后,又补充道,“但是如果你在意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医生,有没有去疤痕的药。”


“谢谢你,俄。你真的很贴心。”瓷衷心地夸赞他。
“你不用和我说谢谢。”


他上手去解瓷身上的绷带。瓷还昏迷的时候,身上的绷带其实是拜托巴换的,绑得很用心,他解了很久才解开。


“会疼吗?”


瓷摇了摇头:“你的动作很温柔。”


俄继续解。绷带从背开始沿着肩膀往前缠绕,环了一圈,解到前面的时候,他不得不用双手从两侧同时动作,看起来好像他抱着瓷一样。


他的脸越来越靠近瓷,甚至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这让他有些脸红。他忍不住偷偷去看瓷的表情,却发现她一点异常也没有,平静地就像在餐桌前吃饭。


她的一切动作都显示她毫无越界的想法。


这让他有些沮丧。只有他在为两人的亲密激动不已。


“你怎么了,俄?”瓷注意到他动作顿住了,微微偏过头来看他。


“没什么。”俄连忙腾出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轻轻地把她的头扳回正前方。他不敢让瓷发现自己的异常。


“都怪那个该死的美,胡乱吹什么牛,说能保护好你,害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俄心中憋闷,便胡乱地把矛头指向美。


瓷失笑:“你应该看到他的样子了吧?他伤得也不轻。”


“别说了!”俄非常霸道地捂住瓷的嘴,“我不想听你夸他。”


“怎么这么小气?只许说你好,不许说别人?”瓷揶揄他。


“谁都行就是他不行,我不喜欢他。”


“好吧,那我不说了。”瓷妥协道。


纱布已经完全褪去,那几道狰狞的抓痕暴露在俄的面前。


“都结痂了。”他用手指轻轻触摸周围的皮肤,心中有些爱怜。


“好痒,你别摸呀。”瓷被他摸得很想逃开。


“痒是因为伤口在愈合,你忍一忍。”俄把乱动的瓷抓了回来放在原地,又伸手去拿新的敷药,“我再给你换个药。”


他的动作很温柔,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房间里静的能听到呼吸声。没一会儿,伤口就包扎好了,他又替瓷把垂落在胳膊上的睡裙拉了上来穿好。
“好了。”


瓷整理了一下头发,转过身来对着俄。俄才注意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鞋脱了,这时一个转身,整个人都侧坐在他的床上,两条光洁的小腿交叠放着。


如果不是时刻关注着她,俄也不会注意到那张无懈可击的脸上竟残留着一丝红晕。


心上人坐在自己床上这件事,简直像棒槌一样鼓锤着俄的心脏,敲得咚咚直响。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俄低着头,尽量自然地问道。


“我的腿也很酸,你能帮我按摩吗?”


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很难想象瓷到底是完全没把他当成男人才能说出这种话,还是故意在消遣自己。


“不可以吗?”瓷的表情却有点伤心。


说不清心里是郁闷更多一点,还是绝望更多一点。瓷确实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认命地抓住瓷的一只脚踝,用手掌沿着小腿肌肉的方向,从下往上按动。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瓷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可能会对她有危险想法的成年男性?


然而瓷不仅不收敛,还把两条腿放在了他的大腿上,足尖甚至能碰到自己的腹部。而她甚至觉得这个姿势颇为舒服,表情变得惬意起来。


俄瞟了她一眼,头埋得更低了。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避免碰到大腿部分了,然而动作再怎么轻柔,裙子还是慢慢地从大腿上滑了下去,露出越来越多的肌肤。


“看够了吗?”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俄抬头一看,发现瓷正在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看到他错愕的目光后,终于忍不住了似的放声大笑。


她收回了双腿,动作轻盈地侧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你简直是个十足的笨蛋。”
“瓷……你这是做什么……”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瓷依然搂着他的脖子,缓缓叉开双腿,跨坐在俄的双腿两侧,语气极其温柔,甜腻得要掐出蜜来。


俄抬头去看她的脸,才发现瓷的眼睛竟然是少有的纯黑色,即使靠得那么近,也看不出一丝别的色彩,此时这双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让他像被摄魂了一般,完全移不开目光。


“可爱。”瓷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俄,嘴角始终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伸出一只手去掐了掐俄的脸蛋。


俄不理解她的喜怒无常,又隐约期待她做些什么,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从微长的发丝后透出来,急切地寻找自己心爱之人的怜悯之心。


瓷的手顺到了他的后背,顺着脊骨往下滑动,然后整个人贴在了柔若无骨地附在俄的身上,一条胳膊无力地垂下:“你喜不喜欢我?”


俄被问得愣住,随后蓬勃的感情在胸腔中迸发,然而瓷的脸倚靠在他的颈窝处,他甚至没法确认她的眼神。


“我当然喜欢!”他终于发觉自己和这个女人的对抗,就像是在和一片云朵为敌一样,她轻飘飘地把自己包裹缠绕,而他却连对手的位置都找不到,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性。


于是他泄了气似的沉了下去,整个人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类,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


“我很高兴。”瓷双手捧起他的脸,和他对视,然后闭上眼睛在他的脸颊、唇角留下自己的吻。


“瓷!”俄为她的主动欣喜若狂,扣住女人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两人唇齿相接,俄的虎牙一直咬着瓷的嘴唇,把她疼得不得不主动张开双唇,俄的舌头就蛇似的滑了进去,吮吸女人有些退却的双唇。
他一直没有闭上过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瓷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发现瓷偶尔会摆出一副无力承受的样子,诱使他心中最不堪的欲望的勃发。


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他愤恨地咬了一口她的下嘴唇。


瓷吃痛地推开他,两人唇齿相接处的银丝却恋恋不舍。他注意到瓷的嘴唇被他吮吸得嫣红,湿哒哒地泛着光泽:“你干嘛咬我……”


“因为你很可恶。”


“我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说我可恶。”瓷满脸的委屈,“真是枉费我计划了这么久。”


俄对她是有苦难言,只能继续一下一下地吻她,突然间,他感觉到一只手解开了他的皮带,正灵活地抚摸着他的下面。


“你别乱动。”俄警告她。


然而瓷就是这样的女人。总是表面温顺柔和,背地里却傲慢自大,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没有一件是俄能阻止的。她那只灵活的手继续游走,把俄的肉棒摸得很舒服,轮廓隔着内裤也清清楚楚:“可是你已经硬了。”


“是个男人的鸡巴硬了你都要管一管吗?你是圣母吗?”俄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而后又很快服下软来,向瓷讨饶道,“你现在还不适合做这种事,伤口会裂开的。”


瓷依然不理会他,用她尖挺秀气的鼻尖去蹭俄的脸:“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你就会卖乖,从来不听我的话。”俄抱怨道。


“好了别说了,我够湿了。”俄看到她把手指伸进裙子里,胡乱地摸了几下,然后迷离地把湿漉漉的手指伸进自己的嘴巴里舔了舔,“你进来吧。”


俄咬了咬牙:“是你自讨苦吃。”


他双手托住了她的臀部,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胯上,两人的阴部仅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流出来的淫水把它彻底洇湿,反而让它们更黏腻地亲密无间起来。


瓷又一次攀住了俄的脖子,充满暗示性地前后摇动了几下。


俄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把手伸向下面脱掉了内裤,掏出了硬了很久的阴茎,形状饱满的龟头对准了那个湿润的洞口。他用另一只手箍住了瓷的腰,防止她乱动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伤口疼了要告诉我。”


女人乖顺地点了点头。


俄的尺寸实在是太大了,没有太多前戏直接吃下整根让她难以承受,细碎的呻吟声脱口而出。


俄看着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情难自禁地把她搂到怀里,去吻她因为快感而高高扬起的下巴。


他开始缓慢地抽动,尽可能不让瓷摇晃扯到伤口。
“唔……好疼。”瓷无力地攀附在俄的肩膀上,半是吃痛半是撒娇地抱怨。


“疼吗?”俄心道不好,自己已经这么小心了,还是伤到了她,连忙去查看她肩膀侧的绷带,“该不是又裂开了。”


瓷愤愤地咬了一口俄的肩膀,留下了一口牙印:“笨,不是那里疼。”


俄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瞬间红了整张脸,凑上去亲她:“对不起,我会轻一点的。”


他的动作更加温柔,小幅度地研磨似隔靴搔痒般的磨人,让瓷渴望更多的快感。俄也渐入佳境,双手隔着睡裙揉捏瓷的腰,又从裙沿往里面探去。


光滑温热的肌肤如美玉般无暇,俄已经不满足于抚摸了,询问道:“瓷,可以把裙子脱了吗?”


“不行。”瓷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你盯着我的伤口看。”


俄可怜巴巴地盯着瓷:“我想看看你……”


瓷怜爱地伸手抚摸他的脸庞,依然摇头:“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他的双手因失望而垂到了瓷的大腿两侧,轻柔地抚摸着。


瓷轻笑了一声,说道:“你把我举高点。”


瓷跨坐在俄的大腿上,本来就高出他一些,俄又挺起下身把她往上送了送,瓷饱满的胸脯正好对准了俄的脸部。


他的眼睛往前平视,正好可以看到中间那条深邃的乳沟。


瓷双手捧起胸乳,往前一送,就猝不及防地把俄的脸埋到了一团绵软之中。她显得非常愉悦,调笑道:“这个喜欢吗?”


俄的脸被埋在里面,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他也能感受到柔软和温热。俄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似婴儿留恋母亲一样的原始冲动,开始无比渴求这层屏障后面的东西。


他隔着睡裙啃咬瓷的乳根,狂风骤雨般的接触让两颗茱萸挺立起来,在布料上形成两个突起。俄一边咬住开始吮吸,一边用手握住揉捏。


“瓷,我可不可以把领口往下拉一点?”俄抬眸仰视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瓷摸了摸仍俯在自己胸口的毛茸茸的脑袋,居高临下地拒绝了他:“你应该听我的话。”


俄并无他法,扣住她的脑袋去亲吻她,身下开始大开大合地动作。


强烈的快感爆炸般的传了开来,瓷被吻得没有氧气,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似的,把快感无限放大:“慢一点……唔……我要不行了哈啊……”


俄没有停下动作,他不敢冒犯她,内心却又有无限鼓胀的兽欲想要释放,让他几乎忘记她的伤口似的,把全部的力气都释放在这具堪称柔弱的身体上。


瓷两只手攀在俄的肩膀上,指甲上甚至还有上次两人染着玩儿的颜色,在他身上留下几道极深的抓痕。


“慢一点呀……”瓷的声音几乎变成哭腔。


俄颇为怜爱地吻掉了她眼角的眼泪,身下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可以射在里面吗?”俄恶魔似的声音在她耳边诱导。


瓷已经意识不清了,双眼迷离地看着俄,柔顺地点了点头。


俄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满是爱怜,做着最后的冲刺。在将要射精的紧要关头,他把阴茎拔了出来,快速地撸动几下,把精液射在了女人的大腿内侧。
两人都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额头抵着额头。


“睡吧。”过了一会儿,俄缓过来了,他擦去了瓷身上的污浊,搂过她抱在怀里躺下,“我的爱人,真希望这一天将是永远。”
 

Chapter Text

第二天早上,天还蒙蒙亮,俄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伸出胳膊想要去搂身边的女人,却扑了个空。


几乎是一激灵,他的睡意就完全消失了。


他撑着脑袋坐起来,努力回忆昨晚的事情是真实发生了,还是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一场春梦。


他晃了晃脑袋,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他必须确认一下情况。


一打开房门,他就看见瓷坐在起居室前一张长长的沙发上翻阅一本红色封面的书。


她着装端正、姿势优雅,和往常一样挑不出一丝毛病。


“瓷。”俄走了出去,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你在干什么?”


瓷早就注意到他了,把交叠着的腿换了个方向朝向俄,觉得很有趣似的看着他。


俄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似乎有点傻,尴尬地在瓷的身边坐下:“在看什么呢?”


瓷合上书,给他看了看封面:“起得太早没事做,在书柜上发现了一本用我的故乡的文字写的书。”
俄哦了一声,又说道:“怎么起这么早?睡的不好吗。”


“你说呢?”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晚上装得那么温柔,睡着了就死命勒我的伤口,疼死我算了。”


一瞬间俄想起了昨晚的一切,又在脑内放电影似的重映了一遍,脸变得通红,心里又喜又悔:“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不叫醒我……”


瓷继续用嗔怪的眼神看他,却没有接他的话:“你还是先把上衣穿上吧。”瓷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嗓音说道,“满身的抓痕,你不怕被牧师先生看见,我还怕呢……”


俄低头一瞧,才想起自己出来前忘记把衣服套上了,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回了房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红着脸回到瓷的身边,这个可恶的女人又回到了雕塑般无懈可击的样子。俄不禁有些赧然,他总是在瓷面前表现得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但他平时完全不是这样的!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够成熟……


“看够了吗?”瓷啪得把书合上,把脸转向俄正在发呆的脸,嘴角微微上扬,“这样盯着一个女性看是很不礼貌的。”


“对不起……”俄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往瓷的颈窝上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应对这个女人的手段已经下意识地变成撒娇了。


所幸瓷也很吃他这一套,顺势摸了摸他的头,问道:“要吃早饭吗?”


“嗯嗯嗯!”俄猛猛点头。

 

“不错。”瓷表示赞赏,“那你去做吧,我等你。”


俄从她身上起来,双眼微微睁开,显得有些惊讶:“你让我一个大男人去做早饭?”


瓷也学他作出惊讶的表情:“不可以吗?”


“瓷,你听着,我是一个男人。”俄的表情显得很认真,抓住了瓷的肩膀让两人的目光对视,“我可以为了妻子拼命工作、辛苦劳累,可以承担一切痛苦,但是我不能负责做饭,因为这是妻子的工作。”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原则呢。”瓷噗嗤笑出声,不甚在意地拂开他的手,把书丢在了沙发上,叹道,“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去找别人吧。”


“等等。”俄拉住了瓷的手,心中警铃大作,“你要去找谁?”


“这就不用你管了。”


“美不会做饭。”俄显得咬牙切齿的。


“那不是还有他能负责做饭的妻子吗?”


“我就知道你要去找他!”俄愤怒地站了起来,不肯放开瓷的手。他比俄高出一大截,此时因为委屈和泄气,显得像只被压扁的熊熊玩偶,毫无气势可言,“我去还不行吗。”


“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但是你要和我一起去厨房。”俄撇着嘴说道,又是怕瓷误会,连忙补充道,“你不用动手,在旁边看着我做就行。”


瓷没有再拒绝他,顺着他一起去了厨房。


“你想吃什么?”俄问到。


“我不挑剔,做你擅长的就好。”瓷找了把椅子坐下,“但是最好是热的,我喜欢热食。”


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从柜子里翻出吃剩下的半块面包想要切片,又把它塞了回去,拿出了一袋面粉:“烤面包配火腿,还有热牛奶,可以吗?其实我更擅长做甜菜汤,但是现在没材料。”


“当然。”瓷看他忙碌的样子,露出笑容,“怎么把那块面包放回去了?坏了吗?”


“我给你做新鲜的,那半块让老头吃吧。”


瓷忍俊不禁:“牧师先生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对他?”


俄丝毫看不出愧疚:“他会享受着呢,你不用管他。”


瓷被他逗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和他聊天:“你和牧师先生感情那么好,有想过哪天自己会离开他吗?”


“你要走?”俄低着头。


瓷没有想到他的心思竟然这么细腻,并不明显的暗示,竟然直接猜到了答案,“我没有要走,只是说假设有这么一天。”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俄模棱两可的回答。


瓷也只是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那天我和美无意间找到的那个地方,你们后面有去过吗?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俄把袖子挽起,一只手用力地揉着面团,微微绷着的下颌线却暴露出他有些紧张:“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经常去岛上各处巡逻,那个地方虽然隐蔽,但也绝不是无迹可寻,没道理那么多年硬是没一个人发现。”


瓷也觉得奇怪。这里毕竟不是荒无人烟的深山,那么大的工程,即使入口被隐藏的很好,也不该没有任何异常才对。这简直像一个神迹了。


“或许我们可以再下去一次,看看里面到底是做什么的。”瓷怂恿俄。


俄却显得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了,“去也可以,但是要等到你把伤休养好。”


瓷点了点头:“另外,我总觉得美这个人很不简单。他好像隐瞒了很多东西。”


听到说美的坏话,俄立马来劲了,“我早就这么觉得了,这个坏东西!他一个为命使协会工作的人,为了追老婆来我们这小地方,你信吗?”说完他还很不满意,又补充道,“对老婆这么深情的人会随便向你献殷勤吗?”


“他怎么对我献殷勤了?”瓷失笑。


俄用很不赞同的眼神指责她。


“他的本事还有点大的不正常了。”瓷继续分析,“我们被困的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对付了起码十多只血族。”


俄明显地感到惊讶,却故意装作没感觉,拼命揉面团展示自己的肌肉。


“但是无论如何,他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如果没有他,那天晚上我就死了。”


俄沉默。他确实没办法反驳。而且设身处地地想,如果那天和她进去的是他,那他还真没办法保下她。


“和这样的人成为对手是很危险的。所幸现在看来,他还算我们的朋友。”俄说道。


瓷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们一会儿过去看看美吧,他受的伤也不轻。”


这次俄没有再反对。


他把面团送进了烤炉,准备好一切后两人享用了早饭,又做了些家事,一直到下午,才动身去往美家里。


还是那个熟悉的院子,两人推开院门进去,就看到一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的金色脑袋,正赤着上身,汗蹭蹭地对着一个沙包练拳击。


看到两人进来,他脸上绽放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把摘下的拳套随手一扔,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看看这是谁来了!”


“几天前捡回来的时候还要死不活的,今天就有力气打拳了,你这身体素质不比野狗差。”还不等瓷开口,俄就连环炮似的阴阳怪气起来。


美倒是不生气,依旧笑嘻嘻:“我的身体素质,瓷最清楚了吧。”


“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已婚男一个的还和暴露狂一样。”俄回敬到。


瓷对两人打嘴仗是喜闻乐见,也懒得管他们:“看来恢复得确实不错了。”


在里面的印听到声音迎了出来,她似乎正在干活,手还是湿漉漉的:“是俄和瓷来了吗?我正在忙都没听清呢。”


她热情地招呼两人进来。


“印小姐在忙什么呢?”瓷问到。


“我在酿葡萄酒,最近葡萄熟了,赶紧做了一大批。也算你们运气好,几周前做的几瓶已经发酵好了,我拿出来给你们尝尝。”印很自然地走到俄的身边,对他说道,“以前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来我家喝上那么几杯,今年怎么也不知道来了?”


俄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连忙应付道:“这不就来了吗?”


“唔,既然这样,索性你们二位今天就留下来,在我们这儿喝一杯,怎么样?”美从背后搂住印的肩膀,“就由我下厨给大家准备晚饭吧。”


瓷听到这里揶揄地看向俄。俄知道她还记着他早上的话,立马用眼神暗示瓷,这家伙是装的!


“好啊,我也来帮忙。”瓷搭腔。


“你的伤还在恢复,不能喝酒!”俄抓住瓷的胳膊,眼里的不可置信简直要化成实体绕在瓷的身上,“而且为什么给我做饭不可以,给他就可以了?!”


“嗯……那也行吧。”瓷思索了一下,似乎是觉得确实不公平,“那要不你去把我的事也做了,我坐在那等你。”


美放声大笑,他觉得这个场面实在有趣:“行啊,那就我们三个干活,巴你陪着瓷聊聊天,怎么样?”


在场几人都对这个安排没意见,俄也一样。他巡视了一圈,也觉得巴在这里是对瓷最没危险的人选了。


分工完毕后,所有人都动员起来。连年灾祸不断,地里的收成很不好,小岛又孤悬世外,能发挥的余地很有限,但是所有人还是认真地准备着一切,让这个冷清的村庄难得的有了热闹的气息。


巴和瓷坐在沙发前,看三人热火朝天的劳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其实我还挺喜欢这样的场面的,和我家乡过年的时候很像,一家人总是会聚在一起做年夜饭。”瓷显得有些怀念。


巴温和的笑了笑:“是的,瓷小姐。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在你来这儿之前,我们很久没有这样聚过了。”


“是吗?”瓷来了兴趣,“为什么这样说?你们一家人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


“不。”巴摇了摇头,“姐夫并不经常在家。他总是要往大陆走的。或许我见他的次数还没有俄多。”


这倒是奇怪了。夫妻二人聚少离多,相识也不算长,却总是作出一副感情甚笃的样子,怎么想也不合常理。瓷愈发相信美的身上有隐瞒的秘密了。


“那他在大陆都做些什么工作呢?”瓷打算从巴入手,旁敲侧击出一些信息。


“瓷小姐好像对姐夫格外感兴趣?不过说说也没关系。”巴作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一直怀疑姐夫的身份不简单,他似乎一直在和什么人联络。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楼上看些东西。”


瓷没想到巴这么大方,竟然直接要带她去看,便假装客套一下:“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小姐想看的话,我带你上去看也没问题。”说话间,一个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两人抬头,才发现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单手插兜,不知道听了多久了。


“姐夫?!”巴被吓了一大跳。


“干嘛一副见了我跟见鬼一样的表情。”美神色却很正常,没有丝毫责怪巴的意思,“你姐叫你陪她去地窖搭把手。”

 

“哦……”巴惊魂未定地站起来,向她姐姐的方向走去。面对美时她总是显得有点害怕。


“小姐的手段总是那么直接,是觉得我不值得你多费脑筋吗?”美抱起胸,领着瓷往楼梯间走。


“我只是对你好奇,何至于动用什么手段?”瓷不动声色。


“好吧。”美耸了耸肩,“不过小姐很敏锐,我确实还在为命使联盟工作。特殊任务嘛,隐瞒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Chapter Text

两人走到了楼上的书房间,美顺手把门掩上。

“那你留在这儿,到底是真的喜欢印,还是为了什么任务?”
美轻笑一声,绕着书桌走了半圈,最后倚靠在桌沿:“小姐为什么要问的这么委婉?你大可以直接问我,是不是在利用印。”

“所以是不是?”

“小姐也是有非做不可的事情的人吧?那么不妨先回答我,如果有一天,你的理想和俄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哪个?”

“我一个都不会放弃。”

“你果然和俄在一起了,我就知道。”美的声音变得委屈起来,“放你回去真是我犯的最大的错误。”

“请你自重,这位先生。”瓷表情冷冷的,“你已经有了家庭,而我们才认识不久,我和谁在一起与你无关。”

美轻笑一声,故意用猎豹捕猎一样的动作缓慢地向瓷这里踱步,惹人嫌地挑拨着瓷的心理防线。

“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人,同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小姐懂得如何伪装自己而已。”美走到瓷的面前,弯下腰,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但是,瓷,你必须回答我,你选择哪个?”

瓷并不理会他的变化无常,也不惧怕他的逼问,直直地看着那双眼睛,不让他有任何看透自己的机会。

“冷暴力专家。”美评价道。

他站直身体,两人又回到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村子的死期快要到了。”

“死期?”瓷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像针扎一样开始刺痛。

“正是。”美说得笃定,却表现出一种不甚在乎的漫不经心来,“你一直在调查我的身份,其实我都知道。既然你这么好奇,那么告诉你也没关系。首先,你猜得很对,我确实还在为命使联盟工作,和印的婚姻也不过是一种利用。”

瓷震惊于美的厚颜无耻,却也知道,这恐怕是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里最无关紧要的,便也没有插嘴。

“几百年了,联盟对血族的调查没有停止过,也发现了一些很有价值的东西。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几百年前,血族为什么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吗?”

“为什么?”

“因为自从人类诞生起,血族就和我们同在了。它们生活在永夜的地下,而我们生活在有阳光的世界。它们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正是因为神明用一扇门,将两个世界连了起来。”

瓷从来不知道这些,未免有些震惊:“神明为什么要让血族来到不适宜血族生存的人类世界,还要赐给人类命使的能力?难不成祂想看斗蛐蛐?”

美大笑:“你或许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没有成为命使的原因。”
“那然后呢?这和这座小岛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

“后来我们又发现,这扇门并不稳定,大概以月相为期,每月初一就会换一次位置。一方面,我们难以准时在出口处布好防御措施,另一方面,血族也需要稳定的永夜,这就阻止了它们全方位的进攻。一扇稳定的门,是血族求而不得的胜利的命门。”

“这话是什么意思?门已经出现了?”瓷倒吸一口凉气。
“聪明。就在我们发现的那座地堡中。”美嘴角勾了勾,“很难说神明到底是不是偏爱血族,祂确实赐给了它们一切,却又故意把门放在一座小岛上——这里地处偏远,人烟又稀少,对血族而言价值不大,而通道的那一边,则是一片深海——其实这很像父母为孩子设置的一些无关痛痒的挫折是吗?看似是考验,实则是培养。”

这确实不公平。但神也确实没表明过祂爱所有人。或许血族才是祂真正的造物也不一定。瓷沉默了片刻,消化了一下这巨大的信息量:“所以它们已经来了,对吗?”

“嗯。”美点了点头,“没时间了。能救这个村子的,恐怕只有你我了。”

那种哀恸又出现在瓷的心里,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这座小岛的灾祸,是否是她招致的。但是时间已容不得她自怨自艾,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你告诉我这些,一定想好了要我做什么吧?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全力去做。”

“小姐愿意相信我,我很开心。”美笑了笑,难得地显出一些温柔来,“你要做的很简单,去大陆中心区,找到命使联盟的首领,苏,告诉他这里的情形,让他带人前来死守桥头堡。我则会留在这里,想办法把更多的村民送出去,顺带看看能不能揪出藏着的血族。”

这或许也是一种命运的指引,所有人都在告诉瓷,去找那个神秘的联盟首领。瓷立马答应了下来:“我确实是这里最熟悉大陆的人,也最合适去搬救兵,但是我必须把俄也带上。”

美失笑:“这就是你的私心吗?你想把俄带去安全的地方?你怎么会喜欢一个需要女人保护的男人。”

“这是我自己的事。”

“那你还真是深情。”美突然向瓷逼近,“让我觉得,在地堡里放过你的自己是个十足的傻子。”

“我并没有欠你什么,你也用不着和我玩这套。”瓷忍不住皱眉,一步步后退,被美的强势逼得有些难堪。

“小姐不要再往后退了,小心撞到头。”美嘴上温柔,动作却一点没停,“你不是已经见识过我的能力了吗?如果我想对你做点什么,小姐是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的。”

美和瓷越靠越近,两人的脸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

“够了!”

突然间,掩着的房门被重重推开,印眼含热泪走了你来,紧盯着两人暧昧的姿势。她一向是个坚强乐观的女孩子,此时却因为受了极大的耻辱,显出几分脆弱来。

她的嘴唇被咬得几乎出血。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身为我的丈夫,却对别的女人有想法!”她说话带着颤音。

美站直身体,又把单手插进口袋里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语气冷漠:“你都听到了多少?”

印依然有些害怕他,被他一吓,下意识地回答道:“……没多少,我就听见你说什么什么放过你。”

美眨了下眼,朝瓷吐了吐舌头。

“印小姐,你误会了。我和美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在向美请教一些血族的事情而已。”瓷主动解释。

印反应过来自己才是问责的一方,又硬气起来,走到美的面前极用力地扇了他一巴掌:“……我要和你离婚!”

美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迅速浮出五根指印。他摸了摸脸颊,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似乎是听到楼上的动静,俄和巴也走了上来,看见三人对峙,不禁有些疑惑。俄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看到三人的位置,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他心里一直有着一样的担忧。救出瓷的那天,他亲眼所见,美看她的眼神很难不让他觉得他对瓷有什么想法。

“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表现出来,却根本藏不住语气里的失望和没有信心。

瓷是多么聪慧的一个人,她深知俄的敏感多疑,急切地向俄走去:“我们只是有一些事情在商量,你想知道,回去我就会全部告诉你的,你相信我,好吗?”

瓷的语气几近哀求。俄不忍心再拒绝她,刚要答应,就见印愤怒地推开瓷:“够了,瓷!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是这样的人!你骗走了我的丈夫不说,连俄也不放过吗?”她满脸的愤慨,似乎是再不能忍受这里的气氛,拉上俄的手腕,“我们走,俄,请允许我借住在教堂,让这对狗男女在我的家里享受个够吧!我会去向牧师先生申请离婚的。”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失控,瓷正要阻止,却被美拉住:“传送门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或许让他们都先离开,等我们做好准备再行动,也是一件好事。”

瓷想了想便同意了,只是放心不下俄:“你要相信我,等到时机到了,我会和你解释清楚一切。照顾好印小姐。”

俄的眼中满是愁绪,却也察觉到了美似乎告诉了瓷一些重要的事情,于是不再多说,默然地点了点头。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一团乱麻了。印带着俄和巴气冲冲地离开了家,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房子瞬间变得冷清下来,两人走下楼,只剩下烧到一半的食材孤零零地躺在灶台上。

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本该最着急的当事人美反而跟个没事人似的:“要不我们先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继续?”

“老婆跑了还想着出轨,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怎么长的。”瓷冷冷地说风凉话。

“假夫妻一场而已,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我还不够合格吗?”说出实情后,美反而肆无忌惮地展示他的卑鄙无耻,懒懒地躺到沙发上,“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抢在血族前面把消息送出去吧。”

瓷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拖不得,开口道:“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去村民家借一条船,我和俄先去送信。但是要把这么多人送出去,村里的船一定不够,如何造得快又不引人疑心是一个难题,需要你去想办法解决。”

“没问题啊,只要你们两个能先跑出去送信,造船的事自然可以从长计议。”美嘶了一口气,去摸脸上的巴掌印。

瓷忍不住笑出声:“脸上有个巴掌印的你看起来顺眼多了。”

“真是没有同理心!”美很不满,“我去联盟申请工伤的时候,你必须要为我作证。”

“我才不要。”瓷抱着胸走开了,“谁叫你要做花心大萝卜。”

二人敲定了一下细节,各自回了房间准备休息了。或许美心里也有忧心的事情,这晚他竟没有缠着瓷作妖。

是夜天朗气清、月光幽幽,小村庄享受着它最后的宁静,而角落里,不为人知的生死时速也在今夜开始了。

Chapter Text

“瓷,醒醒。”

昨晚,瓷睡在了巴的房间里,一整晚,她都在梦见光怪陆离的血族世界。强烈的不详感挥之不去。第二天早上,她是被美叫醒的。

“怎么了?”她睁开眼,看见美一脸严肃的在她的床前。

“昨天晚上,村子里有三户人家死人了。”美说道。

“三户?!”瓷瞪大了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它们来了。比我们想象的更快。”

之前俄和瓷大概讲过,这个村庄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很久以前,这里大概有几百户,后来人越来越少,大概只剩下几十户了。剩下的人,本住得远的,也或主动或被动的搬到了聚在一起的房子里,大家互相视作亲人,乱世之下,或也只有同胞才能给人们带来一丝慰藉。

三户人,渐渐地辐射出去,足够让毫无自保之力的村民们绝望了。

“我们去看看。”瓷飞速起床穿戴完毕。

村里出了大事,一出门,所有人都围在一起讨论。瓷拦住了一个村民问清是哪里出事,两人飞速赶往现场。

第一户人家,是村东边的一个打渔为生的家庭,家里只有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小女孩,青壮年都逃命去大陆了。一家三口无一幸免。

美瓷二人拨开人群走了进去,三人的尸体都放在院子里,显然已经被人搬动过了。瓷在尸体前蹲下,检查他们身上的伤口,果然,脖子上两个牙洞,皮肤干瘪枯黄,一副精血已干的模样。

“果然是血族。”瓷对美说道。

美紧皱眉头:“那其他两户多半也是这样了。”

两人又在院内搜寻一番,并没有太多的搏斗痕迹。普通人对上血族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更不用说这样的老弱。只是在后院角落里发现了一只被打碎的木船。

“美,你过来看。”瓷喊道。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不好的猜测。

“我们赶紧去下一户!”

第二户人家,是一对年轻夫妇,住在港口,因为经常去大陆采购物资来村庄售卖,家里经济条件颇好。

两人直奔院内,果然,一样的死状,两夫妻更大的货船也被破坏。

第三户人家,是一个年迈的木匠。

二人赶到时,发现俄和巴也在现场。

“俄,巴小姐!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瓷赶上去问道。

“看起来是血族干的,但奇怪的是,老人家院子里的木板也全被砸了。”俄表情疑惑。

瓷和美心下了然,不仅他们想到了通风报信,血族也想到了,而且动作比他们更快。不过现在看来,到这里的很可能也只是一支先遣队,数量并不多,否则也不需要这样大动干戈。

“俄,听我说。你和巴小姐赶紧去村子里所有可能有船的人家检查,如果还有船的话,全部借来。”瓷飞快说完,又和美说道,“村子里的船很可能都没了,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先去准备造船。”

俄被瓷的命令搞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反驳,还是动身去做了。刚要走,却又被瓷叫住。

“俄,我要你和我一起去大陆,你愿意吗?”

“啊?现在吗?”俄更加一头雾水,“永远离开还是只是出去一趟?”

“会回来的。”瓷有苦难言。

“那为什么不行呢?我当然会陪你。”俄很高兴她有事情还是第一个想到自己,欣然答应。

瓷见他答应地爽快,心里内疚更甚。它们来的太快了。这一趟出去,最好的结果也是兵戎相见,而她却连让他和牧师先生道别的机会都不能给。

“快去吧。”瓷挥手。

俄和巴听了她的指令,飞速跑开了。

“我们也走吧,去准备材料。今天白天或许是我们能行动的最后时限了。”

“你不高兴?”美侧身去看瓷的脸。

瓷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俄实情?”

“告诉他他就不肯走了。”瓷有点伤心,“可是我答应了牧师先生会带他走。”

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要是小姐的这份苦心孤诣用到我身上该有多好。”

“你最近的行为让我对你很有改观。”瓷认真地开口道,“我没想到你是这样无私的人。放心吧,我不会抛下你独自逃命的。”

“是吗?”美听了心情颇好,“有你这句话,哪怕我真的赴死了,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别乱说话。”

很快,俄和巴回来了。不出所料,村里的船无一幸免。所幸美瓷二人已经大致做好了新船,只需要一些收尾工作就能完成了。

夜幕降临,血族仍未大批到来,美让瓷去休息,由他守夜看着船。瓷答应了,一个人睡下了。

夜里依然是宁静的,只有美在院子里敲敲打打的声音。瓷又在脑内回想了一遍计划,正要睡下,就听见窗户外面似乎传来声音。

她立马警惕地起身,打开窗户,却看见一颗银色的脑袋挂在窗外。

是俄来了。

“俄?”瓷被他的行为逗笑,“大晚上的,你爬别人家的窗户干什么?”

“瓷,我很想你。”俄向瓷伸出手,利落地跳进窗户,“印还在生气,不让我来见你,就只能晚上来了,谁知道楼下还有个瘟神。”

瓷失笑:“你来干什么?就是来看看我?”

“倒也不全是。”俄从背后掏出一堆纱布、草药,“你的伤口还没好,怕是自己都忘了吧?我来给你换药。”

瓷一愣,确实很久没想起它了。

两人在床上坐下,熟练地开始换药。发生的事情太多,也难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了。

“你那么着急离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那些血族是冲你来的?”俄率先开口,对白天的事也有了一些猜测。

瓷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找个借口骗他:“是。我身上有它们想要的东西,必须先离开这里。”

“是吗?”俄的语气温柔,“和美比起来,我帮不了你太多,我很抱歉。很多事情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会逼你。但是你愿意让我陪你,我依然很开心。”

瓷突然很想哭。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救下所有人:“我们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今晚记得和牧师先生道个别。”

俄答应了她。换完药,他抱起瓷放在床上,在嘴角留下一个浅浅的吻:“明天见,瓷,我会相信你的。”

是夜,瓷终于没再做梦,一觉至天明。

第二天下去的时候,她看到船已经完工了。美正七仰八叉地躺在船里睡觉。听见楼上传来的动静,他终于醒了过来。

“早上好,小姐。”他伸了个懒腰,“我的船完工了,怎么样?”

“做工精细、实用美观,很不错。”瓷很乐于夸赞美。

“谢谢。”美从船上跳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我送你去港口吧。”

俄也背着行囊到了院门口,三人打过招呼后,一起把船往港口搬。然而越靠近港口,能听见争吵声越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能耐,连钓鱼都不让?”一个男子愤怒的声音传来。

三人停下脚步,发现海边竟然围了一圈装备精良的士兵,为首有两人,举止颇为傲慢,有一人的手甚至已经按在刀把上。

“从现在开始,这里已经被我们接管,一切靠近海边的活动,无论是钓鱼还是出海,统统不允许!”

瓷打量这拨人的盔甲,着实不像她在大陆见过的款式,更何况这里的消息目前还被封锁着,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人?来做什么?又知不知道这座岛上的秘密?

她望向美,发现对方也紧皱着眉头。

“站住!你们三个!”那两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不再管那个愤怒的男人,大步向他们走来。

“领主大人在上,看来我们来的还真是准时!”那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更为沉默,女的则显得有些跋扈,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神色,“再晚一点,就要被这三个人溜走了!来人,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们?”瓷质问道。

那女人冷笑一声:“告诉你们也无妨,毕竟以后我都会是这里的主人。我是韩,这位是日。”他指了指边上沉默的男人,继续说道,“我们乃是来自地下之人,奉领主之命,前来守护这块神明所赠之地。你们大可宣扬出去,以后再有人想走出这片土地,或者试图联络外人,一律杀无赦!”

“来自地下?地下是哪里??”俄是全场最一头雾水的人。

“你们的领主是谁?”美开口。

“你也配知道?”韩的神色倨傲,“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是地下世界最强大的血族。”

瓷忍不住皱眉:“你不是人类吗?为什么会为血族服务?”

“你问得太多了。”韩居高临下地看着瓷,她不喜欢这个女人,招手示意身后的人,“毁了他们的船,把这两个人绑起来,关进牢里。”她又指了指美,“你,我们暂且不关你,你去告诉这里的人,这儿已经被我们接管了!你要让他们明白,我们的规矩!”

Chapter Text

“所以,他们是从地堡的一扇门里出来的?”俄的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两人紧挨着坐在房间的角落里聊天。

其实这个村子根本就没有牢房。那个女人说把他们关起来,也就是关在一座空房子里,门窗都被木板钉上了,仅留下一扇门有两个护卫看守。

“是。那扇门就是通往地下世界的通道。”瓷见瞒不下去,还是把实情和牧师对她的交待告诉了俄。

“你不应该瞒我。”

“对不起。”瓷低垂着眼,“但是告诉了你你就不愿意走了,对吗?我本打算在路上告诉你一切的。不过现在没办法了。”

俄把头靠向墙壁,长舒了一口气:“基里尔他对我有恩。”

“把你送到你父亲身边也是他希望我做的。”

俄闭上眼:“其实我对我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我的记忆里甚至没有他。”

瓷笑了笑,伸手去摸他的脑袋:“但是他对你很有感情,不是吗?不然也不舍得把你送到这么远的地方。”

俄睁开眼去看瓷,笑道:“瓷,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分不清,你到底是我的恋人还是我的母亲。”

“你别胡说。”

两人正无所事事之际,牢房的门被打开了,进来几个人把瓷和俄捆了起来,要把他们往外带。

“你们要干什么?”俄问道。

“闭嘴!”来人态度极差,粗暴地把两人往外拽,最后走到了教堂前面,也就是全村庄最大的一片广场上。

这里已经人山人海了。似乎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被聚集在了这里。周围士兵严阵以待。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昨天在海边见到的两人果然在广场中间,“还有三天!我们的大部队才会正式抵达这里,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自觉做到诚实守信,不要试图逃出这里,血族的大人们就不会杀了你们。我们身为人族,却也创下和血族和平共处数百年的伟大历史!谁说两族不能共存?”

那个女人的演讲慷慨激昂,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表现:“但是有试图违抗我们的人,我们也不会心慈手软!把那两人带上来!”

瓷和俄被看守拖拽着到了广场中心,狠踢了两脚跪下。

“拿鞭子来!”

这个人的动作很利索,手起鞭落,狠狠地抽在两个人的背上:“这两个人就是你们的结局!”

这辫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抽起人来疼得钻心刺骨。瓷的伤口本就没好,这么一抽,疼得她显些昏过去。

俄也想到了瓷的情况,急得要站起来,却被两个看守用力地按着,根本动弹不得。

“我们走的时候并不知道你们的规矩,别再打了!我们不走就是了!”见反抗无效,俄不得不据理力争。

“狡辩。”那个女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前脚刚毁的船,后脚就造好了,什么事这么急着走?”

俄见她不上当,只能咬咬牙,继续试图推开那两个看守。

眼看瓷就要被打得昏过去了,俄急得眼睛开始发红。突然间,几个人却跟被按了暂停似的,全部停住了动作。

“快跑……”俄听见瓷无力地喊了一句。人群中突然钻出一个人,飞快地拽起两个人往外边跑。

此处人多眼杂,三人不敢跑远。俄非常熟悉教堂附近的地形,带着两人七拐八弯甩掉了身后所有人,藏在了教堂边上的一处库房里。

“谢谢你,美。我都记不清你救了我多少次了。”瓷的背后伤势十分严重,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虚弱。

“别说话了,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会很难过的。”

瓷嘴角扯了扯,给了个力不从心的微笑。

这里离广场不远,隐约还能听见那个韩的吼声。她不知道被美定了多久,此时恢复过来,看几个人都跑了,正愤怒地发火:“该死的,这么个小地方竟然还有命使!那么多人抓不住三个人,你们干什么吃的?”

美嗤笑:“没用的东西。”

“你们这里管事的人是谁?那个老牧师你过来!”

她继续吼着,却把矛头指基里尔牧师。俄的注意力一下就全被吸引住了,皱着眉头看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你去想办法把那三个东西抓回来,否则我拿你是问!”韩说罢仍不泄愤,拿起刀往牧师先生的腿上刺去。

尖刀锋利,韩一刀下去,牧师的腿上立马喷出如柱般的血,让本就年迈的牧师狼狈地跪了下去。俄见了再也忍不住怒火,要出去收拾这几个畜生。

“不、别去!”瓷见他冲动,连忙伸手拦他,却因为过于虚弱踉跄了好几步,“不能让她知道你们的关系。现在的牧师先生顶多被打几下,知道了他对我们的重要性,他才会真的有生命危险……”

俄低下头,用力地捏紧了拳头,却也无可奈何。

“大人,您慈悲,放过我叔叔吧!”印和巴姐妹也从人群中挣了出来,巴冲上去捂住了牧师的伤口,印则苦苦哀求韩,“那两个人本就是村里的恶霸,我们一家和他们一直有结怨,就是您不说,我们也想把他们抓起来。为那两个人害了我叔叔的命,要我们怎么愿意啊!”

韩听了却很满意,她素来喜欢利用积仇行事:“那正好,捉拿那两个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她手一划,示意两个士兵上来,“这两个人可听从你的调派。”

印喜不自胜得连连答应。

跪在地上的巴则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往他们躲藏的方向看来,做了一个口型——走。

“我这媳妇倒是有点本事。”美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俄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三人精神懈怠下来,才注意到瓷的脸色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竟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库房里条件不好,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美和俄只能先将瓷放了下来,休息了几个钟头,才终于醒过来。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瓷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谋划接下来的行动。

“应该先休养一天。”俄不喜欢她这样拼命。

“没时间了,它们还有三天就到了。”瓷眉头紧锁,声音仍十分虚弱,“现在还是人在看守,我们尚且有办法逃跑,等血族大部队到了,我们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逃跑确实不难,但我们还是需要船。这里毕竟是海岛。”俄沉思,“在不引起他们注意的情况下造好一条船,几乎是不可能的。”

俄说到了关键所在。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见两人都沉默了,美开口道。

“什么?”

“我们往地下走,从地下世界的另一个出口出,再找人来救援。”美语出惊人。

“可是那个出口不是经常在变吗?等我们找到,恐怕黄花菜都凉了。”瓷忍不住怀疑。

“你怎么也跟俄似的死脑筋。”美对瓷指指点点,“又没让你找。底下的世界想上来,门永远是个好资本,自然会有人去找。”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他这言论,瓷就想摆出死鱼眼:“你继续。”

“越居高位,知道的可能性就越大,咱们下去了,找个领导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瓷继续死鱼眼。

“而且现在是月中,门的位置刚好刷新了一段时间了,去打听打听指定能行!”美对这个方案很是自信。

“俄,你怎么看?”瓷直觉这个方案难实现,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便想问问俄的想法。

“听外面那两个混蛋的意思,地下世界似乎是有人族的,这就给我们浑水摸鱼提供机会了。”俄也表示赞同。

“那也只好如此了。”

休整了一天后,三人紧赶慢赶到了地堡,路上的几个士兵并拦不住他们。如美所言,这里果然有一扇门,进去后正是一片海。三人从水里出来,看到这里的天空果真一片漆黑,连星星都没有,如真空般让人窒息。这就是血族生存的地方。

瓷突然想起了她还在故乡时的郊外的夜晚。乡下并没有路灯,月光却依然是亮的。而这里连月光也没有。

三人从水中爬上岸,依然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俄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火折子,刚要打开,却犹豫了:“这里一片漆黑,我们点火会不会太明显了?”

“你点吧,这里除了野兽,连血族也不会来的。”美拧了下衣服上的水。

火折子的光十分微弱,但好歹能看见对方了。俄把火凑到瓷的面前:“你的伤口还好吗?泡了水说不定会加重。”

瓷摇了摇头,哪怕真的加重她也不会说了:“这里的天连时间都分不清,我们该怎么确定行动?”

“如果在城镇里,其实有灯可以看,灯越亮,就越接近中午,灯暗了,就是晚上到了,和人类世界很像的。到了郊外,就只能听钟声了,午夜一次、正午一次,也是和人类世界一样。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等钟响就是了。”美领着两个人往前走,对这里很是熟稔的样子。

“这倒是很有趣。”瓷也慢悠悠地跟着,但她有点冷,身体正轻微颤抖,“为什么会和人类世界同步?按理来说,两个世界是互相隔绝的,习惯很难同步吧。”

俄沉默地搂住了发抖的瓷。

“以前是这样的。但自从有了那扇门后,地下的血族就自觉跟着地上一起生活了,没人知道为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命使联盟知道的这么详细吗?”

“他们那群草台班子……”美嗤笑一声,又习惯性地去插口袋,“是因为我是在地下世界出生长大的。”

“啊?!”纵使俄这样常年面无表情的人,也被他的话惊到了。

“我们先去捡点柴火吧,穿着湿衣服小姐是会感冒的。”美预料到了两人的惊讶,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三人堆起一个火堆,紧紧挨在一起坐下了。两位男士都脱去了上衣,瓷不方便,便穿了一件湿背心烤火,两人都担心她受冻,主动让她坐在中间。

“几百年前,门刚开的时候,就有一群人类被掳进了地下世界,现在有几代人出生在地下也很正常吧?”美挑起眉毛看两人,嘲笑两人的少见多怪。

瓷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是你的举止看不出一点和地上的人不一样的地方,所以有点奇怪。”

“是啊,因为我找到了一个机会,跑到了地上生活,然后就再没有回来过了。”美双手后仰,抬头看着那片漆黑的天空,“你们知道为什么血族执着于去地上吗?明明这里是最适合它们生存的,吸血什么的,其实也不是非要逮着一个人吸到死,当血包养着就行。”美侧身看他们,笑容有点邪性。

“扩张总是人的本性吧,即使是血族也是一种社会性动物。”俄偶尔也会加入两人的对话。

“猜错了。它们连地下世界的边界都没有探索到。”

“那是为什么?”瓷好奇地问。

“因为这里发展的太慢了,电灯都是在门开后才传进来的。”美眨了眨眼,“这里的天空是可以摸得到的,也就是说,一切都将是已知。血族长生不死,已经对这里熟悉的一切失去好奇心,也不再有往前走的动力了。”

“不思进取。”俄点评道。

“所以说啊,神明果然偏爱血族。”美很感慨,“赐予了它们一切,连生活没有新鲜感这种小事情也愿意照顾。”

“你对它们的感情似乎颇为深厚?可是我们之间必有一战。”瓷感情复杂地望着美。

“小姐别误会,我如果对它们有感情,就不会加入命使联盟了。”美笑了笑,替瓷拿起烤干了的衣服,“衣服干了,我们轮流守夜,休息一阵,正午钟响后走吧。”

Chapter Text

“喂!你们这三个人类,是哪家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人是被一只血族喊醒的,它似乎是个士兵,正在这里巡逻。

瓷用眼神谴责美,最后一段时间不是你守的夜吗,怎么会被血族发现?

而对方只是吐了吐舌头,示意自己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嘛。

俄正准备动手,被瓷拦住了。

“报告长官!我们是英大人家的,奉命前来采摘浆果,谁料遇到了劫匪!”美铿锵有力地回答。

“英大人家的?我也是啊,怎么从没见过你们?把你们的徽章拿出来给我瞧瞧。”士兵狐疑地看着三人。

“报告长官,徽章也被劫匪抢走了!但是我可以描述一下,是一枚都铎玫瑰,重瓣四叶。”

那只血族被他唬住了,竟呆呆地从内衣里拿出徽章对照。

瓷胳膊肘推了推俄,示意他就是现在!

俄瞬间明白瓷的意思,趁它正低头查看的时候一掌劈向后脑勺,把它劈晕了过去,从这倒霉蛋的手里拿出了徽章。

“到手!”他掂了掂这块颇有份量的徽章,果然刻了一朵玫瑰。

“你们这两个坏东西。”美谴责两人的流氓行径。

“彼此彼此。”俄把徽章扔给美,“你认识这个英的吧?”

“当然!”美单手接住了它,“这位大人在地下可是很有名的。”

美向他们大致介绍了地下世界的权力划分——其实和地上也没什么区别。这里并没有人的实力能强大到消灭其余各方,因此千百年来一直是几方势力割据,其中最强大的是英、法、德、意四人,占据了地下世界的多数领地,其余诸方小势力则各自等待机会扩张。

“徽章对于地下世界的人类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代表着他将为哪方势力效忠。有了它,我们就有机会接近英了。”

美领着二人往前走,走出很远,才可以看出周围的环境在发生变化。正如美所言,这里的建筑边上都配有一盏灯,既作照明用,也暗示时间。

此时灯微亮,换到人类世界,应该是早晨过后没多久。街道上已经有不少血族和人类在走动了,三人并不算惹眼。

瓷和俄对这里的生活颇为好奇,一直东张西望。

“滚开!碍事的东西,你没长眼睛吗?!”突然间,前方传来一声怒喝和纷乱的马蹄声,街道上的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往那里投去。

是两个身着铠甲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因为马匹速度过快,把路边一个居民撞得滚出去几米远。

“趁我不想杀你赶紧滚!等大人来了就不是让你滚蛋这么容易的了!”那个男人气焰极其嚣张,不仅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还想从他身上踏过去。

“真他妈的欠教训啊!”俄见他这副样子简直是怒火中烧,就要大跨步上前教训对方。

“喂!你疯了吗?这里是地下世界,你看不出来对方是血族吗?”美惊愕地拉住了俄,顺势躲到了一栋房子后面观察事态。

因为剧痛,那个男人只能佝偻地躺在地上,骑马的男人缓步行至他面前,傲慢地用剑尖别了别他:“竟然还是个人类。”

“听好了!”他朗声道,“领主大人的马队马上就要到达这里,所有人马上离开街道,否则冲撞了大人,犹如此人!”

这个男人的马颇具灵性,很能理解主人的意思似的,抬脚把地上的人类踢出主路。做完,男人还怜爱地摸了摸马儿的鬓毛,作为对它的夸赞。

街边的路人被吓得四散,回房的回房,躲路边的躲路边,两人见了很是满意,骑着马离开了这里。

“这样的事情是常态吗?”等那些人走远了,瓷开口问道。

“当然。血族是实力至上的种族。”美对此很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后面来的应该就是英的队伍了,作为这里的领主,所有人见了都要跪拜,我们就在跪拜结束后混进庄园里。”

瓷无言。

三人悄悄地跟在那两个骑马的血族后面,一直走到了一座极其典雅豪华的庄园前,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

那两个血族已经组织好了庄园内的佣人分列在两边,敞开大门,静候英的到来。

“血族都这么讲究排场吗?”瓷忍不住问。

“小姐,你的两个问题其实指向一个答案。”美对瓷格外有耐心,“血族是实力至上的种族,排场的大小是领地财富、人口多少的象征,一方领主的排场小了,会被下属视为实力衰弱,生出谋逆之心。”

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自己不思进取,却要提防后来人的进步,血族还真是有趣。”俄表情嘲讽。

“是啊,确实有趣。”美也颇为感慨。

“恭迎领主大人归来!”一个声音铿锵有力地喊道。紧接着,分列在大门两侧的佣人们整齐的单膝下跪,中间空出的大道上,一匹骏马领着无数马匹飞驰而来,在庄园门口刹住了。

来人相当瞩目,身着纯色红丝绒长款外衣和黑色马靴,没有带冠帽,一头和美颜色极相似的金发被风吹得背在两侧,即使冷漠的一丝表情也没有,还是显得极为高傲。他抬手一甩,把马背上提着的一只魔物扔给了一侧下跪的佣人,用眼角去瞧他们:“这只魔物赏给你们了,自己分去吃。”

底下的人一下子躁动起来,围在那只形态扭曲变形的魔物面前,观看它的品种和品质。

一个机灵的立马上前单膝下跪在英的面前,极为恭敬地献上一块布帕,正合了英的心意。他捏起那张洁白的方巾,强迫症似的把碰过魔物的五根手指细细地擦拭了一遍,然后丢到了那人的脸上。

他露出一个满是嘲弄的笑容:“谢谢。”

人群又爆发出了山呼一般的谢恩之声,感叹英身为领主的亲民。

英毫无理会之意,骑马离开了。

他一离开,下跪的佣人们赶忙站了起来,其中一人兴奋地大喊:“领主大人的实力越来越恐怖了,竟然可以猎到这么大的魔物!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看到大人统一上下界的一天!”

其余围在一起的人也叽叽喳喳地和他讨论。

三人趁着佣人们乱哄哄的时机,赶忙混进了人群里,又装作看够了热闹,讨论着回到了庄园里面。

“喂!你们三个给我站住!你们要到哪里去?看魔物看昏头了吗,什么地方都敢走了!”突然,后面有一个声音喝住了三人。

三人回头,看服饰穿得颇为高级,看起来像是个管理人员。

“把你们的徽章拿出来给我检查,该不是外面该死的人类想混进大人的庄园吧?”他的警惕性很强。

美从容地从怀里掏出抢来的徽章,丝毫没有心虚的模样,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自然地挡住了他的视线:“给,老哥,你检查检查!我们新来不久,还没见到这么大的魔物,实在激动!连那样的地方都敢去了!”

对方检查了一下,确定徽章是正品,就把它还给了美,摆出过来人的姿态:“那也难怪了!不过以后见多了就习惯了,大人经常能猎到这些东西的。”

“那我们也能跟着大人前途无量了啊!”美适时地摆出激动的神情。

这说到了对方的心里话,他显得很高兴:“看你的徽章,应该是护卫岗吧?还不熟悉庄园布局?在那个方向。我是这里的管家,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请教我。”他指了指庄园西侧一排隐蔽的小房子,又打量了美身后的瓷和俄,“这两个又是什么人?”两人都回了他温顺的微笑。

“哦,他们是我的弟弟和弟媳,知道我聘上了领主大人的佣人,都很羡慕,想一起来碰碰运气,不知道庄园里却不缺人?管家先生位高权重,能不能帮帮忙,给他们也安排个位置?”

美的马屁让管家很受用,他见两人看起来都是机敏的人,便干脆同意了:“庄园最近确实缺人佣,既然你们是夫妻一起前来,行事也方便点。”

说罢,他带着三人来到那排小房子,给美指了一间,又给瓷和俄指了另外一间:“你们的名字我记下了,明天我会带你们培训,记得做好准备。”

三人道谢后送走了管家,又回到一间房的桌子前坐下。

“喂,我在前面辛苦应付,凭什么到头来让你们两个住在一间,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住一间!”美抱怨道。

“有什么不对吗?我和瓷本来就是情侣。”俄搂住边上的瓷,理所当然的看着美。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和我睡一间,瓷睡一间。”美严肃提出申请。

“我才不要,两个大男人恶心死了。”俄表情嫌恶。

瓷倒是喜闻乐见,无有不同意的。

然而三人再提出怎样的方案,最终还是被一票否决——因为管家走之前,贴心地在门牌上贴了三人的名字——在这里,睡前是需要点名的。

Chapter Text

第二天一早,那个管家果然早早的来到佣人间前叫新人们集合。除了瓷他们三个外,还有几十个新来的佣人一起,接受统一培训。

管家给众人讲了一些大家都要遵守的规则后,开始分配工作。美拿到的徽章就是庄园护卫,没有再变更,俄倒是因为身体健壮外加外形出众,被分配到了内廷,直属于管家统一调配,只有瓷以及几个女性迟迟没有得到分配。

管家大手一挥,叫这几个剩下的人站到一旁:“你们几个先等着,一会儿有特殊的任务分配给你们。”

俄听到有些担心,瓷用眼神安慰他不会有事。

“工作的分配结束了,之后会有专人来教你们工作的内容。只要你们努力工作,领主大人不会亏待你们。”管家交待完后,又招招手示意瓷几人跟上,带她们去了一个更为幽谧的小屋。

“知道为什么把你们特地叫出来吗?”管家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

几人大眼瞪小眼,除了都是女性,她们几个并没有什么共同点。

“你们将有殊荣,成为随侍领主大人左右的近侍。”管家的笑容变得阴森起来。

“管家先生,可以问下为什么是我们吗?”一个女人率先开口了。瓷悄悄观察她,是一个身材极为高挑的女人,看起来很是干练。

“问得好。”管家背起手来踱步,“你们没有为大人物工作过,自然不知道安全工作的重要性,我不会责怪你们。但现在,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工作是领主大人的血侍,能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吗?”

他把目光投向刚才提问的女人,期待她能给出他想要的回答。

“您希望我们为领主大人提供血液的同时保护他的安全?”那个女人回答得颇为谨慎。

“不对,是负责近身保护领主大人的安全,同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们在为他提供血液。”

瞬间,房间里的女人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瓷的心里也咯噔一下。虽然给英作血侍有一定的危险性,但这是接近他的绝佳机会,说不定她有希望直接获取门的信息。

“你们是所有新人中身体最健壮的几个,领主大人偏好女性的血液,我们就努力为他寻找女性血侍,这颗忠诚之心,希望你们也能有。”管家制止了众人的讨论。

“是!”虽然意想不到,但她们在来之前也是做好了为领主付出一切的准备的,做血侍也并无不可。

“很好,那么,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管家显然也是名血族,转身跳上了高处的窗檐,“就以这个房间为界,开展无规则格斗,优胜的四名录取,生死不论。”平心而言,管家一直表现得很是宽厚,这让瓷对他的印象颇佳,然而血族终究是血族,到此时,终于表现出残酷无情的本性。

虽说来人都是身体强健的女性,但有很多都是没学过战斗技巧的。很快,就有几人知道自己没有获胜的希望,主动溜到一侧示意自己弃权。

瓷找到一个身手一般的女性,收敛锋芒与她虚与委蛇,伺机观察战局。

这里的人身手并没有多么厉害,只有少数几个看起来有实战经验,有获胜希望的也就那么四五个。然而,正在观察战局的显然不止她一个,瓷注意到某处正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她往那个方向看去,果然是那个高个子女人,她装作不敌对手节节败退,实际上连眼神都没放在对方身上过。

她注意到瓷也在看她,对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然后把目光移开了。

瓷忍不住皱眉。她确信自己没见过对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关注自己。

“啊!”随着一声痛苦的尖叫,一个女人捂着伤口跪倒在地上。瓷往那边看去,注意到对方身上竟然有一道极长的刀痕,正往外汩汩流血——这是今天的搏斗里第一次见血。

“你怎么可以带武器?!”倒在地上的女人极其愤怒,又转向上方的管家,“管家先生,她用了匕首刺伤我!”

然而管家视若无睹,继续观察下方的战局。

那女人见此,也明白了管家的意思,主动退到一侧示意自己认输。

“你躲到我身后,有武器的不止她一个。”那个高个子女人突然不再掩饰,身手利索的解决掉面前的女人,闪身到瓷的前面。

见有人掏出武器,瓷也意识到真正的斗争开始了,容不得自己再浑水摸鱼。只是眼前这个女人行为乖张诡异,不能轻信。

“你是什么人?”

对方回头看她一眼,高高扎起的马尾被甩到一边,又露出一个看起来很舒服的笑容:“我看得出你我的身手是这里最好的,但我们都没有武器,我们可以合作,取得一二名的宝座。”

瓷默认了她的合作,便过去与她背靠背。瓷不是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但是这个女人很讨喜。

“你的合作来的太早了。我们会成为所有人的靶子的。”瓷声音平静。

那个女人大笑,显得很自信:“我才无所谓这些,早点把你拉到同一战线重要多了。”

瓷笑了笑,这个女人很有意思。

“她们来了!”说完,她矮身躲过了挥过来的匕首,又顺势蹲下扫腿,因为动作极快,对面来不及躲闪,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匕首也飞了出去。她走了过去,把它捡起来反手把玩,很是熟稔的样子。

“怎么样?这小玩意儿给你吧,可以防身。”她拿着这把锋利的小刀跟玩具似的,递给了瓷。

“我不需要这个。”瓷摇了摇头。

被瓷拒绝,她也看不出一点难堪之意,反而朗声大笑:“有意思。”然后把刀用力地往墙上一掷,深深地扎了进去,“那让我们都光明正大的赢吧!”

事实上,瓷本身就有赤手空拳夺得胜利的信心,再加上这位实力不俗的同盟者的加持,两人更是如鱼得水。两人相当有默契,到了后面,简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直到只剩下两个对手时,两人还想和对方分个胜负。最终还是被管家制止。

筛选出的四人跟在管家的后面,因为人少,都没再说话了。

“听着,虽然你们获得了优胜,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就可以见到领主大人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你们要接受残酷的训练,即使撑不下去,也没有退出的机会了!”管家带着四人来到了一个演武场,“还有一周,就是一月一次的觐见礼了,这将是你们接受的第一次护卫任务。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认真训练,不可辜负领主大人的厚望,明白了吗?”

管家离开后,有几名身材高大的武师带领几人训练。等晚上结束回到房间,美和俄已经在等着瓷了。

“你回来了。”俄见瓷回来起身迎接,“管家后来带你去了哪里?今天过得怎么样?”

虽然今天一天的训练很累,但瓷显得很兴奋。

“他让我去做英的近侍,我有机会接近英了。”瓷喝了一口茶,笑得神秘兮兮的。

“是吗?”俄显得有些错愕,“近侍是他的贴身侍卫吗?为什么要招人类去?”

“他恐怕不是单纯的让你做近侍,还要让你做血侍吧。”美似乎对此很是熟悉,了然地说道,“况且在地下世界,虽然人族地位远低于血族,但这个英是个例外,说他另有所谋也好,博爱仁慈也罢,他确实是唯一一个会任用人族护卫的领主。”

瓷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以?你岂不是会很危险?”俄表示极力反对。

“平心而论,这份工作在地下,算是门好营生。”美摸着下巴斟酌着开口,“血族为了安全,通常不会有很多个吸血对象,一些大人物甚至不会让人知道血侍是谁。因此,他们一般会好吃好喝的养着血侍,但也确实没什么尊严就是了。”美耸了耸肩,“不过在地下世界,人族想找一份有尊严的工作本就是一件难事。”

俄皱着眉头望向瓷。

瓷对他笑了笑:“美说得其实没错,而且时间紧迫,这或许是我们赶在这个月的门换位置前离开的最佳机会。”

俄不再说话,算是默许了他们俩的决定。

“对了,美,你知不知道觐见礼是什么?”瓷继续问。

“嗯,差点把这事儿忘了。”美翘着二郎腿,“觐见礼也是英独一家的仪式。为表与民同乐,他允许子民每月向自己献礼,而他则会允诺对方一个诉求。所以他在地下世界的名声颇好。管家跟你提这个了?”

瓷点头:“这是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时间大约在一周后。”

“这倒是个好机会。”美突然兴奋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侧向瓷,“那时候人多,你接应我和俄进去,我们来想办法找位置,英有什么动静,你再提醒我们。”

三人都同意了这个计划,便各自回去休息。训练了大概一周左右,管家终于再次出现在四人面前。

“明天就是觐见礼了,今晚的训练暂停,我会带你们提前见领主大人。记住,不要说多余的话,也不要做多余的事,只是为了让你们提前熟悉工作,以免明天出错,都明白了吗?”管家的表情很是认真。

四人点头称是。这一周的特训非常辛苦,根本没有交流的机会,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其他人姓甚名谁,此时都紧张地四处张望。瓷看向那个高个子女人,发现对方也在看她。注意到了瓷的目光,她胆子很大地给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瓷对她的好奇更甚。直觉告诉她,她不会是一个单纯的佣人。

“就是这里了,你们进去吧。”管家带她们到了主宅二楼一间格外豪华的房间前面。这里大门紧闭,灯光也不甚明亮,透露着森森鬼气。

搁吱一声,大门缓缓打开了。四人进去,看到一个金发男人低着头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前翻阅着什么,听到她们进来才缓缓抬头。

继庄园门口的一瞥后,瓷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

那是一个极其苍白的男人,符合瓷对于吸血鬼的一切想象——他面色阴郁、神情傲慢,浅淡的蓝瞳冷漠地望向她们。

“领主大人。”四人单膝下跪行礼。

“起来吧。”他的声音如同第一次听见那样的毫无起伏,“你们就是奥列弗说的新血侍?”

奥列弗是管家的名字。

“是的,领主大人。”那个高个子女人再次作为代表向英回话。

英的目光转向她,算是看了她一眼。瓷注意到,他的眼球转动起来很有特点,像蛇吐信子一样,快得看不到移动过程,透露出冷血动物般让人生理不适的危险感。

“很好,现在,你们四个站在那幅画下面,列队。”英终于站了起来,鞋跟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四人听话地照做。

瓷站在最边上的位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看着英站了起来,又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不由得身体紧绷,直觉英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果然,他抄起桌上的四支羽毛笔,朝着她们的方向飞来。瓷因为早有准备,轻松地躲过了,中间的两位则因为躲闪不及,均有不明显的擦伤,而站在另一边的高个子女人,竟然躲也没躲,让那支羽毛笔生生地插进了自己的锁骨处。

“哼。”英冷笑一声,翘起腿坐回了座位。瓷心中暗道不妙,自己恐怕犯错了。

“你,过来。”英抬手指那个高个子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回领主大人,我叫南。”她向英走去,脸上依然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你很不错。”英嘴上夸奖,表情却依然没有一丝变化,“坐下吧。”

南依言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而英却皱起眉头:“蠢货。”

南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从容起身,坐到英的大腿上,搂住了他的脖颈。

英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替南拔掉了锁骨上的羽毛笔,然后露出獠牙,把上面的血迹全部吮去。

瓷盯着两人的方向,看到南也在英看不到的角度看着她,脸上终于不再有笑容。

过一会儿,英进食完毕,脸上带着餍足,而嘴角残留的血迹让他看起来俨然一副十足的吸血鬼模样。他眯起眼盯着还站在墙壁前的三人,特别意味深长地看了瓷一眼:“比起能力,我更希望你们能够对我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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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觐见礼早早的开始了。瓷和另外三人分列在英的身后,这次南没再和瓷分开,而是主动站在瓷的旁边。

 

仪式在庄园中心的大厅进行。英果真是个极其注重排面的人。本就金碧辉煌的大厅因为灯光显得更加熠熠生辉,他就坐在大厅最高处的王座上,翘着二郎腿,依旧维持着毫无感情的模样。

 

瓷却感觉到极不安。虽说从开始到现在,英都没给过她一个眼神,但她知道,英一直在关注她——一个能力很强,却毫无忠心可言的人,怎么能够放在自己身边?

 

她害怕今天的计划,恐怕在第一步就要夭折了。

 

觐见礼还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瓷静站在一边观看。

 

大厅里人很多,却丝毫没有混乱的感觉,所有献礼的人都在排队等待。

 

第一位献礼者是一个老头,头发已经花白了,显然不是血族。他着装价格不菲,却因风尘仆仆显得有些邋遢。一见到英,猛地伏倒在地,眼含热泪地膝行到他的脚边,把随身携带的一堆金银珠宝扔在地上:“请救救我,我的,主!”

 

英眼神动了动,没有踢开他:“你叫我什么?”

 

“我的主!”老头涕泗横流地抬头。

 

“不可僭越。我不是神。”英虽然嘴上拒绝,脸色却显得有些愉悦,只是不着痕迹地把脚移开,“你大可以说说,要我怎么救你。”

 

“主,我已经快死了,您不明白一个将死之人对死亡的恐惧。”他的绝望溢于言表,“我在地下世界经商,那么多年也经历了许多,我本以为我早可以坦然接受衰老和死亡,但最近我的周围频频出现无识血族,把我的死亡变得近在咫尺,我害怕地再也睡不着!”

 

他虔诚地把珠宝往前推了推:“请您接受我这辈子全部的心血,赐给我长生的祝福。”

 

“你希望我助你成为血族?”

 

“是!”他重重地磕头。

 

瓷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还有把人类变为血族的办法。

 

“你要知道,这只是一个传说。”

 

“是的,主。我愿意皈依血族,即使代价可能是死亡!”

 

“倒是诚心。”英用手撑着脑袋,挥手叫来管家奥列弗,“由你为他初拥。”

 

那个男人终于心满意足了,俯身去亲吻英的足尖,而对方也只是垂下眼眸看了他一眼。

 

奥列弗上前,抱起了这个脱力的男人。他似乎知道自己的行为无异于自杀,但也不愿挣扎,把自己满是褶皱的脖颈暴露出来。

 

奥列弗露出獠牙,在他的脖颈上咬了下去,暗红的血液流下。瓷一直看着他们,暗暗期待奇迹能拯救这个可怜的老人,然而正如英所言,这注定失败。

 

他逐渐没有气息了。

 

“把他带下去吧。”英依旧冷漠,把目光投至下一位献礼者。

 

第二位来客依然衣着华丽,长得很是年轻,有着和英一样苍白的脸色。

 

“领主大人,我为您献上的是一斤瓜子,这是地面上一种胆敢追随太阳的植物的种子,我把它们拔出来了,献给您!”

 

英冷笑一声:“澳,又是你。”

 

“是的,领主大人!”

 

瓷看着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血族,又看了他献上的瓜子,确定是生的。敢情他根本不知道瓜子是用来吃的。

 

“如果还是上次的事情,那么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同意的。”英对他的礼物不感兴趣,也不想理他这只鬼。

 

“大人,可是我不说不行了!自上个月觐见您以来,我的领地的血族数量更少了。”他似乎是个贵族,“我不知道为什么无识血族那么喜欢出现在我的领地上,我只知道,再不停止剿灭无识血族,我的领地就要成荒地了!”

 

对方急得要哭出来,英却依旧无动于衷,“这儿的土地上不只有你的领地,要负责任的也不只有你一人。”

 

“既然您说要负责,那为什么明知这些无识血族曾经都是正常的,却还要杀了他们?”

 

“你就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英眯了眯眼。

 

“……对不起。”澳垂下头,“您知道我的领地上的血族正在越来越少,周围的贵族都想着吞没我,我很着急。”

 

“你毕竟……还是我的弟弟。只要我在一天,就没人能吞并你。”英闭上了眼,看不出喜怒。

 

“哥哥…!”澳的双眼又重新亮了起来,“你......能不能再多帮帮我。”

 

“我会的。但我也有苦衷,你应当多体谅我。陪我看完今天的觐见礼,你会明白我这样做的原因的。”英那总是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又看向了他,“希望你不要做让我失望的事。”

 

他吻了吻英的手,退到了一边。

 

第三位献礼者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衣着简朴,干净却被洗得发白,因为长着一副东方面孔而格外引人注目。

 

她一来,瓷就注意到她了。这样的面孔在这里并不多见,明显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一见到英,这个女子就跪倒在地行了全套大礼。

 

“你不是这里的人?”英示意她起来。

 

“回领主大人,我们家族来自地上世界的东方,已经定居在此地数百年了。”这个女孩的声音透着种倔强。

 

“你有什么请求吗?”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希望您为我复仇。”

 

“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英蛇似的目光盯着那女子。

 

她伏倒的头埋得更低,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大人,我已一无所有,今天要献上的礼物,就是我全部的血液。”

 

瓷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英森然一笑,“抬起头看着我,说说要我怎么为你复仇。”

 

那女孩站起来,面上满是愤懑和悲戚:“如果我们有强大的能力,我们一定会选择亲自杀了那些杀害我父母的无识血族,但是我的哥哥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我没有能力独自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领主大人,我只能寄希望于您。”

 

极其相似的经历如针一般扎进了瓷刻意隐藏在深处的记忆,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我倒是发现,你长得有点像我的一位下属。”英的四指撑在脸颊一侧,有节奏地敲动着。

 

女孩被他的突然的发言弄得有些迷茫。不过她确实很少见到她这样东方面孔的人。

 

“你上来。”英勾了勾手指,示意瓷站在她面前。两人站在一起对比,发现确有相似之处:同样舒展的五官,因为同样的哀愁紧锁着,连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头都那么相似。

 

“这很有意思,不是吗?”英笑了笑。

 

那个女孩看了看瓷,表情依然迷茫。

 

透过坐在王位上的英,瓷看到大厅背后的角落处站着简装的护卫,不远处还有一名手持端盘的内侍,正是美和俄。

 

他们已经进入大厅了,正在等待瓷的接应。

 

按照昨晚商量好的计划,瓷会找机会给他俩送去书房的钥匙。那里机密众多,是最可能藏有这个月的门的位置的地方。

 

“不如由你来决定,要不要帮这位可怜的姑娘吧。”英饶有兴味地说。

 

那个女孩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瓷,瓷却不敢看她。英生性多疑,恐怕要她做决定是假,再次考验她是真。再表现出一分差错,岛上的人等到救援的时间就会晚一分。

 

已经是第三个献礼者了,每个人的请求虽各不相同,却都与无识血族有关。虽然瓷尚不清楚无识血族是什么东西,但目前看来,英是希望消灭它们的。

 

她抿了抿嘴:“无识血族祸害我领土安宁,我想领主大人也是希望消灭它们的。”

 

“你说得不错!”英突然一抖外衣站了起来,对着那女孩说道,“只是你的献礼还远不够你希望我为你做的事!今天的觐见就到这里,澳,接下来由你替我的位置,你们几位都跟我到书房来。”

 

见英要离开,场下的队伍一片骚动。瓷亦是不解,英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人族女孩大动干戈。况且今天机会难得,好不容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觐见礼上,三人有机会进入书房,现在恐怕又要泡汤了。

 

但也无法,只能见机行事。瓷看了眼美,示意对方别轻举妄动。

 

瓷同其他三位血侍一起,跟在英的后面。一直颇为安静的南突然用手指碰了碰她,瓷刚要转头,就听见一个很是清晰的声音,像是直接传到脑内的。

 

“别回头,我在用命使的能力和你说话。”

 

“你是联盟的人?”瓷试探性地在心里说话,果然传出去了。

 

“是。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先别多问,也别多做,我会帮你们。”说完这些,南把碰着瓷的指尖挪开,果然再听不到任何对话了。

 

瓷往四周看,美和俄也消失在视线里了。

 

书房里,英在办公桌前坐下。四位血侍和那位女孩站在桌前。

 

“你叫什么名字?”英问那个女孩。

 

“梅。”

 

“May?你是五月出生的?”

 

“不是,大人。我出生在冬天。这是我父母用家乡的语言帮我取的,是一种冬天开的花。”

 

“冬天。”英笑了笑,“倒是很符合地上的人类的习俗。”与人类世界接触前,地下世界并没有四季的概念,其实连月份也没有。

 

梅花,凌霜傲雪的孤傲之花。唯有同是东方人的瓷才能懂其含义。她想,她的家人一定对她倾注了颇多期望。

 

“告诉我,梅,你希望我为你消灭杀害你家人的无识血族,还是全部。”

 

梅有些惊讶,英对同族竟然这样无情,然后双眼燃起了浓郁的恨意:“当然是越多越好。”

 

“好姑娘。”英蛇一般的眼珠子又转向梅,“那么我要你要回报我的,则是替我杀了澳。”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英冷笑一声:“怎么,这就不敢了?”

 

梅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您是说,外面正替您参加觐见礼的贵族大人?”

 

“正是。”

 

“可是…..为什么?”

 

英的表情嫌恶,不知是针对梅的多嘴多舌,还是对外面的澳:“他背叛了我,这是他应得的。”

 

“大人,可是我向无识血族复仇,尚且需要您的帮助,怎么可能伤害到一个贵族血族?”

 

“你当然可以。而且我会让我的侍卫帮你。”他让瓷和南二人上前,“我会把你们作为血侍送给他,你们需要查清他在向谁尽忠,然后杀了他。”

 

或许血族就是这样冷心冷情的生物。刚才在前厅尚且兄弟情深,下来便要置人于死地。

 

瓷和南都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是这样的,但两人都没表现出什么情绪。

 

英不信任瓷,自然也不会信任一个新来的人类女孩。他这样做,无非是让双方都觉得,对方是英的眼线,从而让双方都尽职尽责地为他所用。这个血族领主,不信任任何人,连自己的弟弟也不例外,却傲慢地掣肘和利用所有人。

 

看到三人都没有说话,英反而目光森森地盯着她们,直到梅最先撑不住了,额头开始冒汗,他才愉快地笑出声:“人类,和我们一样,都是神明的造物,不是吗?我们是平等的,你们应该更自信些。”

 

瓷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从一个大血族嘴里说出来。

 

“即使生命力弱小的可怜,但你们亦有过人之处,你大可以想想,为什么我的后面会有四个人族侍卫。”他真诚地夸赞着,走到梅的前面,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丝毫不在乎梅的抖如糠筛,转身从一个小巧的盒子里拿出三颗宝石,在手上把玩一阵:“拿着它,这是封存的一分钟阳光。用它,去杀死我的弟弟。”

 

一个血族,竟然能掌握阳光的使用。这是何等可怕的一种能力。

 

瓷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相较于其他领主,英格外仁慈地招聘人族侍卫,甚至愿意接受他们的献礼。并非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是因为封存的阳光,让人类在他这里有了特殊的利用价值。

 

这大概是他用自己的能力做到的,也是他胜过其他领主的资本。

 

三人接过了宝石,向英谢恩。

 

“大人,不好了——!”

 

门外变得混乱起来,传来嘈杂的声音:“庄园外面突然出现了很多无识血族,护卫马上就要挡不住了!”

 

 

(出场了一个重要角色。是的,我给五常都安排了一个同分异构体角色,这就是排面)

(从这种意义上讲,这章是英瓷,但tag就不打了)

Chapter Text

“一群废物。”

 

英面色阴鸷,带着五人往楼上走去,很快,到了庄园天台一处隐蔽的瞭望台。英找了个位置坐下,望着庄园前侧的战况。

 

“这很有趣。我怀疑我的弟弟,而我的弟弟也贴心地没有拂我的面子,我们很有默契。”他的眼神盯着某处。

 

血族的视野比人类远得多,他看的位置几人都只能看见浓绿的树顶。他见梅的神色有点迷茫,笑了笑:“看不见吗?那边有台望远镜,你可以使用。”

 

梅听话地站上前去,眯起眼睛望着那个方向。庄园位于地势最高处,几乎是一座小丘陵,透过望远镜,她终于看见一棵大树的树荫下,站着一个神色暴戾的男人——是她目睹全程的第二位献礼者——澳,也是英的弟弟。

 

梅不寒而栗,兄弟相争的画面让她打心底里害怕。

 

她拿眼角偷偷观察英。

 

“兄友弟恭对于血族来说恐怕又是一个弥天大谎。”英完全置底下的混乱于不顾,仿佛不合时宜地有格外多的感情要抒发,“梅,你说你也有一个哥哥,对吗?不如和我讲讲,你的兄弟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她完全不知如何回答,她的哥哥已经为救她去世了。她下意识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瓷,瓷的相貌让她天然地感受到亲近,几乎成了这个阴森的地方中她唯一的依靠。

 

“嗯?回答不出来么。”英看了两人一眼,“既然她求助你了,就由你代替她回答吧。”他指的是瓷。

 

“适当的惩罚是为了让珍爱的家人不再犯错。”瓷谨慎地开口。

 

英重重地叹了口气:“八面玲珑。不过你也没说错。”

 

“领主大人,下面的战况需要我们做什么吗?”瓷继续说。

 

“急什么。奥列弗会在前方应对的。”

 

其实下方的战况并不好。瓷看到有一为首之人站在庄园中心指挥,大概就是奥列弗。所有的庄园护卫呈两翼包围住无识血族进攻的方向,整条防线密不透风,但无奈对方来人实在太多,明眼人都看得出长久必破。

 

“恕我冒昧,大人。澳先生还在下面不断引来无识血族,我们的人恐怕抵挡不住太久。”南终于说话了。

 

“所有人中最让我喜欢的果然是你,南。”英咧开嘴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不过蛀虫还没全部钻出来,就不能急着一网打尽。”

 

瓷看出英另有打算,便不急着表忠心了,只是有点担心下面的美和俄,两人恐怕都在切身和血族作战。

 

英不再说话,双眼一直看着下面。

 

正面迎敌的人正在越来越少,无识血族没有意识、不惧伤痛,是不死不休的。

 

“人数太多了。”英似乎在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它们全部滚出我的庄园。”

 

“大人,我们的大部队不在这里,如果真的挡不住了……”南似乎是怕英难堪,说得有些犹豫,“我们会护送您先去军营,然后等大部队反攻。”

 

英轻笑一声:“他还不至于让我这么狼狈。”

 

他说的是澳。

 

“来了。”英小声说道。

 

东侧一个角落处,很少有人注意。澳指挥自己的护卫打晕了东侧防线的几十名护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外部新引来的无数的无识血族开辟了新战场,从这儿蜂拥而入。

 

“大人,它们来了!”梅显得有些着急。

 

英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也不说话。梅被他吓得低下头,他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围栏前,双瞳泛着幽幽冷光。

 

没一会儿,庄园前的草地上竟然开始喷出大股海水,似海潮般将涌进的无识血族卷进水中,朝地势低处奔涌而去;与此同时,房子开始剧烈震动,晃得瞭望台上的六人都有些站不稳,等水流全部排出,整座房子的海拔竟然低了整整两米。

 

水流翻涌不息,冲走了所有污秽之物。

 

“可惜了我这一栋好房子。”英摩挲着围栏,神色依然淡漠,“结束了,我们下去吧。”

 

六人走到庄园门口,所有人连同庄园护卫一起,已经被冲得七荤八素了,瓷第一时间搜寻美和俄的身影,很快在围墙边上看到了他们,虽然有些狼狈,浑身湿透,但好歹没有什么大碍。

 

第一批上来的人竟然是澳和他带的护卫。

 

“领主大人,您还好吗?我们一直在努力寻找您的身影,但是无识血族实在太多,我们没办法脱身。”他的语气很着急,显出一种诚恳。

 

英并没有戳破他:“你做得很好,危机之中才见真心。”

 

澳立马单膝下跪谢恩,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都看见了吗?你们这群废物。但凡你们有用些,也不至于庄园被毁。”英居高临下地教训庄园佣人,好像真的很赏识澳一样,“你过来。”他向澳挥挥手。

 

对方一路小跑过来。

 

“你想要我奖励你些什么?”他表情亲昵。

 

澳想了想,还是摇头:“领主大人能替我多考虑解决无识血族的事情就好。”

 

“它们对你很重要,你却依然愿意为了保护我消灭它们,我很感动。”英温和地笑了一下,“但是赏罚还是要分明。”

 

“这些珠宝你拿走。”他叫管家去库房拿了一些珍贵的宝石,“还有我最亲近的三个血侍,也送给你吧,好好待她们。”

 

瓷、南和梅三人上前,向澳行礼,对方看了她们几眼,也显得很满意。

 

“老朋友,这么久不见,你这儿怎么焕然一新了,很有个人风格。”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往那边看去,看到一队人马从庄园口进来,为首的是一个气质颇为不俗的男人,背着手闲庭信步地参观庄园废墟。

 

“事情闹大了你知道来了。”英白了他一眼,两人显然极为熟稔,英根本没有上前迎接的意思。

 

“不过是一座庄园而已,对富可敌国的英大人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那个男子终于走到了几人前面,对着瓷等人绅士地笑了笑。

 

“看见你我就心烦。”英面色不善,招了几人上前,“带法先生去会客厅等我。”随后又叫管家上来,对他说,“按照原来议定的,清点卫队人数,无识血族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三天后,我们必须去一趟地上。”说罢和管家一起走了,没再管澳等人。

 

瓷心中一动。柳暗花明又一村,英竟主动提出要去地上。但为了不被他察觉,瓷并没有多问。

 

趁着澳给她们收拾行李的时间,瓷找到了美和俄,和他们说了英要去地上的事情。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我们混进队伍里面,就能找到门的位置了。”

 

“我们两个当然没有问题。”美抱起胸,撇了撇嘴,“但小姐似乎被委托了一些任务。”

 

瓷沉默了片刻,还是告诉了他们英带她进去后发生的事情。

 

“很多年了,关于英的能力的传闻有很多,但始终没有确切的说法。一是因为他从不把自己的能力透露给不信任的人,二是他总是在伪装自己的能力。小姐就这样轻易地知道了他的能力,你觉得他是什么用意?”美意有所指。

 

瓷拿出那颗贴身携带的宝石,放在灯光下细细观看:“把阳光存在宝石中,从草地里召唤出海水,还有地基的下沉,你们觉得,他真正的能力是什么?”

 

“听起来像是存储或者变化形态之类的。”俄拿过去看那颗宝石,发现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

 

“凭空变出一种东西的能力也太可怕了,假如真有这种能力,也多半是幻术之流,我更同意存储。”美说道。

 

瓷点了点头:“他希望我查出澳背后的人是谁。或许他怀疑无识血族是他背后的人弄出来的。”

 

“这个无识血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俄插嘴道。

 

“谁知道。”美耸了耸肩,“很多血族像被人夺走意识一样,突然变得浑浑噩噩,但它们的行动都很有目的性,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任何地方的领主都会选择消灭它们。”

 

“你说他们的行动有目的性?它们都做了些什么?”瓷有些讶异。

 

“无非是破坏捣蛋之类的。”美邪邪地笑,“提前知道一些大人物们的部署,然后破坏它。”

 

“你不觉得这很像是哪个血族或命使的能力么?有人控制了它们的意识。”瓷断言。

 

“早就有人这样怀疑了,但是没人能查到背后的人。”

 

“你觉得这个人想做什么?”瓷沉思。

 

“你不妨猜猜看。”

 

“我猜不到。但如果我有这种能力,我会把自己的真身隐藏起来,然后控制别人来行动。我们或许连发现这个人是谁都没可能。”

 

美明显地怔愣了一会儿:“瓷,你这样的人却没有成为命使,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瓷又一次面含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她很少显露自己的内心,即使是俄,也只在刚刚救下她时见过她这副堪称刻薄的表情。

 

俄伸手去勾瓷的手指,她才收起自己的表情,回握住俄的手。

 

“但瓷,如果你被派去澳那儿,我们要怎么一起离开这里?”俄的表情不无担心。

 

“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把你送出去。我们从一开始想知道的就是门的位置,时间到了我溜出来不就行了,难不成真要实心替英办事?”瓷面对俄总是有种姐姐看弟弟无奈感,很难对他有坏脾气。

 

俄低下头,腼腆地对瓷笑了笑,继续维持他的高冷人设。

 

“地下世界也不太平,越来越多人汇集到这里来了。不过好在只要撑过三天,我们出去了,一切都有转机。”

 

“瓷,你听我说。”俄表情严肃,“既然我们已经知道英要上去的消息,为什么不干脆直接逃走,三天时间一到,再跟着大部队上去?英是要你去澳那里玩命。”

 

瓷摇了摇头:“不行了,我已经被英算进他计划的一环了,无论他打算利用我做什么,我都不能再引起他的戒心。”

 

“小姐还是那么喜欢以身涉险,是有什么圣母病吗?”美钴蓝色的双眼眨动着,很难说是担心或是期盼着什么。

 

瓷知道他在调侃自己明明能力最弱却总是要做最危险的事,却也懒得和他置气,从容地松开俄的手,向自己的房里走去:“反正我连命使都不是,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美巴巴地跟上去,笑嘻嘻地说:“你别生气,我只是心疼你一个人和那么多恶鬼斗,受的伤太多了而已。”

 

“还有不少是为了你生挨的。”瓷狠狠地瞪了美一眼。

 

美眼中笑意更甚:“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乱说话!”他又趁着俄没跟上,悄悄抓住瓷的胳膊,说道,“小姐放心,我会尽力帮俄的。”

 

“也保护好你自己。”瓷轻轻拂开了他的手。

Chapter Text

三人在澳的庄园报道后,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指示,澳也没有召见她们,只是平常地被安排在人佣的位置做些杂务。

 

晨钟一响,瓷就准时起床洗漱,先一步去找南了。她必须弄清楚南来地下世界是什么目的,能否成为自己的助力。

 

“南,你起床了吗?我是瓷。”她敲了敲南的房间门,却没有一点动静。正要离开等稍候再来,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早上好,虽然这儿不能见到早晨的太阳。”南的笑容非常灿烂,“昨天经历了那么多累了吧?休息得怎么样?”

 

“我休息得不错。”瓷也对她笑了笑,和她并排往庄园的花园走去,三人的工作区域就在那儿,“谢谢你昨天的提醒。”

 

“不用跟我客气。”南笑眯眯的。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的?”自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以来,瓷还没好好地和南聊过。

 

“因为俄啊。”南朝瓷眨了下眼。

 

“你认识俄?”瓷瞬间想到俄是苏的儿子,南是联盟的人,也不是没可能认识他。但俄应该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他父亲送走了,即使真的认识也很难认出来才对。

 

“你和俄是男女朋友吧。”南神神秘秘的,凑到她耳边悄悄说话。

 

“你问这个干什么?”

 

“嗯,‘睡都睡过了’。你们倒是性急。”南用调侃的眼神看她。

 

“你能…!”瓷双眼瞪大,南说出的是她心里想的。

 

“嘘,别说出来。”南捂住了瓷的嘴。

 

“你别碰我。”被她的能力吓到,瓷有点脸红。

 

“对不起嘛,我只是想给你展示一下。”南从善如流地放开捂住瓷嘴的手,顺势牵起她的手。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这里都是澳的人,还是这样讲话比较安全。”南用能力跟瓷说话。

 

瓷平息了一下泛红的脸。

 

“你的能力要碰到对方才能起作用吗?”

 

“是的。在训练的时候,我们有很多接触的机会,不过也需要我问出问题或给出暗示后,才能利用对方思考的瞬间找到答案。你们三个人很特别,在你们来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们了,所以,要知道你们的事情并不难。”

 

两人的表情都很平静,看起来就像一对感情颇好的姐妹在散步。

 

“难怪联盟会派你来地下。你很适合做情报工作。”

 

“是啊,天赋异禀嘛。”

 

“你来地下世界要做什么?”瓷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你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扇门,和现存的这扇不一样,是稳定的门吗?联盟知道这件事情后,派了很多人在找,包括我这种来地下世界的。”

 

“你们也知道这扇门吗?”瓷有些惊讶。

 

“是啊,这扇门很重要,掌控它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是极大的助力。”

 

瓷低着头。南愿意告诉她门的事情是一种极大的信任,这或许是出于她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但瓷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必须用自己的办法确信对方是可靠的。

 

“你能给我讲讲苏的事情吗?”她选择继续试探。

 

“你说我们联盟出了名的霸道首领啊。”说到苏,南开始轻松起来,“他能力很强,也是个好人,是靠自己的本事和积累的声望一步步走到联盟最高的位置的。”

 

“你和他很熟吗?”

 

“那是当然,我们是老战友了。”

 

有了这层关系,瓷对南的信任终于多了一些,但保险起见,瓷还是为自己保留了一些底牌,她决定和她做个交易:“你知道苏有个儿子吗?”

 

“你怎么知道的?”南表情惊讶。

 

“俄就是他的孩子。”瓷知道欺骗于她无用,选择性地告诉她部分事实,“我希望你能把他带回苏的身边,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门的位置。”

 

瓷抛出的连环爆炸性消息让南大为吃惊,忍不住去看对方的脸,确认瓷表情认真,绝没有开玩笑的可能。

 

“你怎么会知道门的位置?”

 

“这都是机缘巧合。我们就是从那扇门逃下来的。”

 

南终于冷静下来:“你说逃?”

 

“是。那里已经被血族发现了,岛上的人都被困住出不去,但它们的数量不多,还有反攻的可能。”

 

“那情况还真是糟糕了。”南的声音冷下来。

 

南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道:“我可以答应你,届时我会和俄一起上去。但是你不打算走了?”

 

瓷用感激的眼神看向南,随后皱起眉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把俄带上去才是优先级最高的。门的位置俄知道,上去之后,他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南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也没再劝她。两人沉默地向花园中心走去,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然而走到一半,两人注意到一大早的,澳竟然已经起床了,而且还颇有雅兴地在花园里教训梅。

 

她被分配到园丁的位置,但她似乎是个新手,做的不算好。

 

两人对澳行礼。

 

澳却拿奇怪的眼神看她们。

 

瓷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血族她也见过不少了,这么行为奇特的还是第一次见。

 

“你们两个,是一对?”他终于开了尊口。

 

瓷很是不解,为什么今天早上每个人都来关心她的情感状况?

 

澳却显得有些不耐烦,皱着眉摆了摆手:“算了,我不在乎!但是你们不要在我的花园里牵着手走来走去,人人在我的花园里谈情说爱,那我要在花园里做什么?”

 

两人终于明白了他的想法,却也没办法和他解释,只能吃了这个亏。

 

“你们在英的府上,都做些什么?没人教给你们基本技能吗?”他继续皱着眉,很有精力的样子,“为什么这个女人连养花都不会?”

 

南主动回答:“大人,我们都是领主大人的血侍,除了给大人提供新鲜血液外,只做些基本内务。”

 

澳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们是英派来监视我的,我是不会把你们放在府内的,你们也不要想着在我这里打听到什么事情。”

 

瓷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也有些讶异:“大人多心了,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任务。”

 

“随便你们怎么说吧。”他显然打算我行我素。

 

澳示意她们两个滚蛋,他要继续指导梅了,远处就有一人形色匆匆地跑来,是府里一名护卫:“大人,有一名领主大人府上的护卫想见您,说是领主大人有话带给您,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您见不见?”

 

“他又有什么事?”澳神气活现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算了,你让他去会客厅等我。”

 

“大人,我等不及了,就主动过来啦。”

 

众人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很是面善的金发男性。

 

来人竟然是美。

 

“我不是叫你在门口稍等一会儿,我替你通报吗,怎么这么不懂规矩!”那护卫气急地指责他。

 

“消消气,小哥!实在是事情重要啊!”他好脾气地卖笑。

 

“算了,你下去吧。”澳挥挥手,“有什么事情这么急?”

 

“大人,领主大人即将动身前往地上,他希望您尽快为他招募一支新的人族卫队,务必在他回来前完成。”

 

美瓷二人默契地没有看对方。

 

“你说什么?!”澳听完脸色大变,“他为什么会想到把这件事交给我的?他让我去哪里做?”

 

美作出被他吓到的样子:“这我就不知道了,领主大人只叫我来传话。”

 

澳的双睫颤抖着,眼睛满是怀疑的在瓷三人身上逡巡,表现出了完全不合常理的害怕。他不是个聪明人,学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也难怪英能那么确定他的背叛。

 

“英什么时候回来?”他切切地咬着牙。

 

“领主大人没说。短则几天,长则几月。”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声音显得有些脱力。等到美离开,他才腿一软要滑倒在地上,最后还是梅扶了他一把。

 

“大人,您还好吗?”梅关心地问他。

 

“松手!”他狠狠地推开梅,又瞪着三人,“把她们三个关进牢里!”而后又想到了什么,连连摇头,“不,别关在牢里。把她们锁在房间里别让她们出来!”

 

“大人,我们三个是昨天才来的,什么也不可能做,我们并不知道领主大人想做什么!”瓷立马争辩,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关进去。

 

“够了……”他再也没心思莳花弄草了,也懒得听她们辩解,转身走了。

 

这是二进宫了。

 

三人被关在一间不算大的房间,在庄园二楼不起眼的走廊尽头。

 

瓷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明明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威胁,且没有得罪任何一方,但每次被抓的都有她。

 

而且这次的越狱难度可不是在岛上那个临时监狱可以比的了。在被关进去之前,瓷观察了房间的守卫,里三层外三层,且都是血族,即使两人能打晕他们,也很难做到不打草惊蛇。

 

“我们该怎么办?”

 

瓷已经搜了好几遍房间了,确定除了被封死的门窗外没有任何出口。而南索性已经靠在房间唯一一张床上放空自我了。

 

瓷摊了摊手:“我不是命使,你的能力也不是进攻性的,很难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就是和平主义者的代价吗。”南重重叹气,把头靠在床背上。

 

两人说话没有避着梅。

 

“你们……是命使?”梅显得很惊讶,这是她只听过没见过的词语。

 

“她是。”瓷指了指南,然后又指向自己,“我不是。”

 

南眯着眼睛对瓷笑了笑,懒洋洋的。

 

“可是这里是地下世界,你们怎么会是命使呢?”梅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坚持把瓷和南都放在命使的行列里,神色有些懵懂,“这里是血族的世界,不会有人信仰神明的。”

 

瓷抱起胸,用那种没有焦点的眼神望着某处发呆:“为什么不可以?神明只有一个,连血族也信仰祂。”

 

梅双手比划:“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血族很强大,有些时候表现得和神没什么差别。有些人甚至会把英这样的大血族称为神主。”

 

“梅,你多大了?”南突然插嘴。

 

“我十六了。”她的声音小小的。

 

“那你为什么会想着复仇?”

 

“南小姐,我很尊敬你,但是你为什么这样失礼?”梅有点生气,“你明明知道我的家人被无识血族害了。”

 

“是了。”南并不生气,反而继续微笑,“所以地下世界的人类,在尊严上,是不甘于血族之下的。”

 

她那双和瓷极为相似的眼睛颤抖了一瞬,然后抬起泛红的眼眸:“瓷小姐,南小姐,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们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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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看。”南把手放到头后面枕着,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两位小姐在领主大人的庄园里工作,一定不知道,最近领地上人族越来越少了吧。”她的表情黯淡,“领主大人又要招募一支新的人族护卫,我怕我家里的爷爷奶奶也会被他们抓去。”

 

“缺人到这种地步?”两人都有些惊讶。

 

梅表情讽刺地点点头:“是。无识血族祸害频发,能走的都走了。我想求两位小姐,带我出去。我必须确认他们的安全。”

 

“缺到这种地步,真的是无识血族的关系吗?”瓷觉得有点说不通,“英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我不知道。”梅的双眼透出一种木然,“我只知道求领主大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两人对视一眼,意思是早上的命令是英对澳的试探。英不止在她们这边安排了计划。

 

一时间的沉默让梅很是忐忑。让两位不算太熟的人为自己冒险,换了谁都不会答应。但梅总是觉得,这两个都是很善良的好人。

 

瓷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了梅,一杯递给南。南相当默契地在她递过来的瞬间使用了能力。

 

“离我们离开还有两天的时间,我们要帮她吗?”瓷问南。

 

“你想帮她,是不是?”

 

两人沉默地对视。

 

“是。她总是让我想起自己。”

 

南嘴角勾了勾:“别因为都来自东方就对她移情。这是你的病,会致命的。”

 

“就这一次。”

 

“好。”南还是果断地答应了,“今晚趁护卫换班,我们试试提前逃出去。”

 

两人结束对话,转向低着头绞弄衣角的梅:“我们愿意帮你。”

 

她听到回答,惊喜地抬起头,双眼充满喜悦。瓷有点心疼她,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三人在房内消磨了一天,期间除了侍卫来送过一次饭,再没人管她们。瓷用门上的猫眼观察门外护卫,一整天都没有换过班,想必是两班倒的,换班时间多半在傍晚。

 

没一会儿,就来了一个人,和门外其中一位护卫交流,大概是在换班。瓷趁机打开门,装作身体不适和门外另一位护卫说话。澳大概和他们交待了不要虐待她们,护卫对她们不算严苛,耐心地听着瓷的要求,然后埋伏在门后的南伺机把他拖了进来,用极快的速度绑了起来,然后扔在床上。

 

新来的护卫大概也不知道护卫其实有两个,也没多想,尽职地站在门口,瓷又故技重施,把他拖了进来勒着脖子,威胁道:“澳在哪里,快说!”

 

那个护卫被吓坏了:“大人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瓷和南一对眼神,只要不在庄园就好。然后把这个护卫也打晕扔在房里,三人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

 

瓷和南的身手很好,能很快地察觉到庄园里佣人走动的声音。但梅就略逊一筹了。光是跟上二人的步伐已经让她气喘吁吁。

 

瓷不得不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掉队。

 

“小心,对面有人来了。”瓷拽着梅躲进了一个空房间,果然走廊路过一个端着茶水的女仆。

 

三人皆吁了一口气。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跑到了围墙处,离逃出生天仅有一步之遥,却没注意到一只庄园养的狼狗已经发现了她们,在很远的地方就冲着她们狂哮。庄园护卫很快也发现了角落里的异常,一大帮护卫朝着这里跑过来。

 

“不好,被发现了。快翻墙。”瓷低声催促。

 

那几个护卫离她们还有段距离,但她们毕竟有三人,肯定不够她们都逃出去的。瓷着急地托起梅的腰,把她往围墙外推。

 

“站住,什么人!”护卫越来越近了,锋利的武器在灯光下闪着光芒。

 

“你拉着梅,我对付他们。”瓷果断地把梅交给南,闪身躲过护卫刺来的长矛,斜飞出一脚正中胸口,把那护卫提出几米远。她抬头看了眼,梅已经快到围墙顶部了。

 

“梅小姐,拉住我的手。”突然间,一个男声从上方传来,瓷注意到,正与她搏斗的几个护卫竟然被定住似的一动不动了,一回头,果然是美!

 

瓷眼前一亮,来得真是时候!

 

他坐在围墙沿上,把他那把长刀直直地掷向最近的那个护卫的身上。直到见血,他才露出堪称狂躁的笑容。

 

“你做什么?!”瓷叫住了美,“没必要伤害他们。”

 

美沉沉地笑了几声:“不会有事的。血族嘛,又不是致命伤,顶多痛一点。”

 

他伸出一只手,示意梅拉上来。注意到瓷正在看她,便向她眨了眨眼。

 

他又把南也拉了上来,然后把手伸向瓷:“瓷,还有你!”

 

瓷把手递给他,美却一反常态,搂住她的腰,直接抱着她跳了下来:“小姐瘦了不少。”

 

“我们才半天没见,你别胡说。”瓷叹了一口气,不忍心再责备他。

 

“我是说和我们刚见面比嘛。”他笑了笑,适时放开了搂着瓷的腰的手,没给她拒绝他的机会。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美钴蓝色的眼睛一直看着瓷,闪烁着格外兴奋的光芒。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美,今天的美似乎有哪里不同。他的身上一直有种满是恶意的侵略感,但一直掩饰得很好,今天的美却没再遮掩,仿佛在欢迎别人观察似的肆意散发自己的情绪。

 

“早上之后我一直没走,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想办法出来的,就一直在外面接应你们。”

 

瓷心里有点感动:“多亏了你了。”

 

“我们还是先跑吧,叙旧的事情稍后再说。”南见两人的话说不完,便忍不住开口催促。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在这里。”

 

“你不和我们一起吗?”瓷讶异。

 

美严肃地点了点头。见他这样,瓷也不再多说什么。美有自保的能力,既然他不说有什么事,自己也不愿拖他的后腿。

 

“你保护好自己。”瓷又说了这句话。她目光担忧地看着美的方向,而对方却早已跳上了屋顶,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

 

和美分别后,三人在梅的带领下,飞速地往郊外跑去。离开了庄园,三人一路都没再遇到什么阻碍。

 

梅的家在郊野外的一栋小房子里,位置很偏远,几乎在血族和人类聚居的城镇边缘了。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你们在哪里?”梅推开房门,就着急地喊道。她心慌意乱地看了一圈房子,一方面找不到爷爷奶奶,一方面也没见到什么混乱的挣扎痕迹。

 

“不在家么?”南问道。

 

梅双眼通红地点了点头。

 

“我们去邻居家看看。”瓷过来牵住了梅的手,安慰她不要害怕。梅已经六神无主了,把瓷当作救世主似的,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押注在她的身上。

 

瓷于心不忍。她们恐怕来晚一步了。

 

梅的邻居数量不多,她们一一敲门寻找,大致都是一样的情形:十室九空,但都有明显的生活痕迹,应该离开不久。

 

“都是我的错。”梅低着头,说话带着颤音,“我不该光想着报仇,把爷爷奶奶扔在家里。如果我在,他们就……”梅的嘴唇被她咬出血,她知道,即使她在,也阻止不了澳的人把他们都带走。

 

“两位姐姐,我想去一趟我父母还有哥哥的墓地。”她不动声色地擦掉了眼泪,她已下定决心,要去找到仅剩的亲人,但这样的危险不能再让瓷和南一起了,只是最后一个地方,她希望她们两个能再陪陪她。

 

“嗯,走吧。”瓷的语气依然温柔。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了。墓地离梅的家不远,在一片山林之上,十分简陋。梅在路上摘了几朵花,分别放在父母和哥哥的墓前。

 

“当时……无识血族怎么会入侵你们家的?”瓷斟酌词句。

 

一路走来,瓷一直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里是纯粹的人类聚居区,连血族都没一个,哪来的无识血族?

 

“不知道。”梅认真地擦拭三块墓碑,“它们是无识血族,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吸血就是它们的本能。”

 

“它们最先伤害的是你父母?”

 

梅点了点头:“幸好那时爷爷奶奶没被发现,否则我连他们都见不到了。”

 

“那你和你的哥哥呢?”

 

“我们当时去外面挖菜了,要准备每天的菜食。”她泫然欲泣,“结果回来,就看到爷爷奶奶昏倒在院门口,再往里走,就是爸爸妈妈倒在血泊里了。”

 

她替梅擦了擦眼泪,声音尽量柔和:“但是,梅,原谅我的冒昧。你是怎么确定这都是无识血族干的?”

 

“爷爷奶奶都昏倒了。他们醒来后,爷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奶奶像疯了一样,一直大喊‘血族’、‘血族’,我和哥哥都没办法。”想起这些,梅依然害怕,打了个冷颤,主动攀住瓷的脖颈,倚靠在她的怀里。

 

瓷没有推开她。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大概是把她当依靠了。

 

“你的父母身上有什么伤口吗?”

 

“很多。”她表情痛苦,抱着瓷的手更用力了,“他们身上,有很多刀疤……我不敢看,哥哥也不让我看。”

 

瓷看向南,发现对方也正托着下巴沉思。

 

“姐姐,别问了。我好难受。”瓷怀里的女孩止不住的发抖。瓷赶忙抱住她轻拍她的背:“好好,我不问了,对不起。我们先回去,好吗?你的爷爷奶奶,我和南姐姐会帮你找的。”

 

她抱着瓷不撒手,瓷索性把她抱了起来,慢慢地往回走。梅虽然已经十六了,但有些营养不良,身量很小。

 

南过来搭住她的背:“瓷,你怀疑她的家人不是无识血族杀的?”

 

“嗯。小姑娘似乎不太了解血族。我的家人被血族杀害后,全身的血液都被吸干了,不可能倒在血泊里。”瓷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南愣住,她并不了解瓷,也不知道她的过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谢谢你,瓷。”一直把头埋在瓷怀里的梅终于说话了,“以后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瓷笑了笑,用脸去蹭她的头发:“当然。我有很多弟弟妹妹。”

 

梅终于心情好了些。她不好意思地从瓷怀里跳下来,又羞赧地去牵她的手。

 

“你还真是魅力四射啊,才来几天,连妹妹都有了。”南调侃瓷。

 

“你也可以叫我姐姐。”瓷瞥她一眼,脸上带了笑意。

 

“哎哟喝,你几岁了?就敢让我叫你姐姐?”南一把搂住瓷的肩膀,用一只手去掐瓷的下巴。

 

瓷也随她捏着,用挑衅的眼神瞧她,随口胡诌道:“四五十了。你呢?”

 

“看不出来。”南表示不信。

 

“看来你确实得叫我姐姐。”

 

“等等,噤声。”南突然脸色严肃,“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三人仔细一听,除了沙沙的风声外,确实还有其他的声音。并不整齐,但绝对不是自然的声音。

 

“要不要过去看看?”南问。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们知道的事情太少了,时常让她们陷入被动。多掌握一些信息对她们来说至关重要。

 

“也好。但是我们躲远点,不要被发现了。”瓷回答。

 

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声音来源走去,这里树林茂密,躲藏身形十分有利。声音越来越大,风中传来烟灰和树木燃烧的味道,直到走到树林边缘,三人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森林中心有一片湖面,湖边竖着一个硕大的火堆,火焰正熊熊燃烧。两队人马站在火焰前,连同中间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向前方下跪,而下跪的方向正是一把极高的王座,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坐在上面,刚好面向三人躲藏的方向。

 

“奶奶!”梅惊呼一声,朝一个方向指去。

 

人群中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Chapter Text

瓷连忙死死地捂住梅的嘴。幸而这里风声和火焰燃烧的声音很大,并没什么人注意到。

瓷定睛观看,发现两队人马,一侧是人族,一侧是血族。梅指的那个方向,正是人族的队伍,男女老少皆有,梅的奶奶正是其中头发花白的那个。

“你确定那人是你的奶奶?”瓷低声问道。

“确定确定!我不会认错的!”梅很激动,只要奶奶还没出事,就还有机会把她救出来。

“他们……在做什么?”南皱眉。

瓷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觉得,中间那个男人很像澳?”

“确实很像。他这样俯首称臣,莫非那人就是英说的澳背后的人?”她指的是王座上那个面具男人。

“分明有英的命令在前,明知人族已经稀缺了,却还要把那么多人带来这里。”瓷双眼盯着王座上的男人,“或许澳已经不止是向别人进忠这么简单的了。”

瓷在暗示澳密谋叛乱。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出梅的奶奶。”瓷放开捂着梅的嘴的手。

那个面具男人坐在王座上一动不动,澳似乎是负责训练两队人马,正来回走动,趾高气昂地训斥他们。

“听我说,他们人太多了,澳又认识我们三个的脸,要想救出梅的奶奶,就只能分头行动了。”南对着二人说。

“怎么分头行动?”

“我想办法把澳引开,那个面具男不认识我们,你们就可以混进队伍里,再找机会把梅的奶奶救出来。”

“不行,太冒险了!澳是个大血族,被他抓住你就死定了!”瓷拒绝地很果断。

“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瓷!”南也回以严厉的模样,那对永远舒展着的眉毛也拧起来,“我冒险,你们就不冒险吗?那个面具男看起来并不会比澳好对付!可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梅见两人隐隐有要吵起来的趋势,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自己,却连不那么自私的勇气都没有。

“对不起,南。”瓷的声音泄下去,向南服软了,“我不是要和你吵架。你说得对,我们都没那么强大,没有能力让所有人都安全。我听你的。”

南见她眼神低落,心里也很不好受。她上前抱了抱瓷,用能力和她无声地诉说:“瓷,无论成不成功,我们都将要分别了,我想多为你做点事。”

这阵哀恸来的很不是时候,而起源正是两人不怎么严厉的争吵。瓷摸了摸对方的脸,十分温热。她觉得南是十分表里如一的人,心有几分热,面上就有几分热:“别说这些伤感的话,我还指望你帮我和俄呢。”

南终于笑了,松开了抱着瓷的手,转身离开:“走了!”

她跑到离两人很远的地方,正寻找合适的位置和逃跑路线。瓷则和梅找好了藏身的树丛,等南一闹出动静,就趁乱跑进队伍。

瓷大脑内的弦紧绷着,一边关注着南那个方向的动静,一边盯着澳和王座上的面具男人。没一会儿,南那边就传来一阵骚动,几颗硕大的石头从灌木丛中起,很不自然地从高处滚下,落到那片湖里。

澳和面具男人果然注意到了。澳整个人都转了过去,试图看清是什么东西,面具男则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澳抬了抬手,示意队伍末尾两个血族去看看什么情况,却被面具男人阻止,示意他亲自去看。那个男人的动作幅度很小,瓷却被他牵动地出了一身冷汗。

澳果然往那个方向过去了。

瓷看到南拔腿往远处跑去,树林里的枝叶被她勾得沙沙作响,澳也听见了,确认那方向果真有人,面色不善地加速追上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里牵制了。

“我们走。”瓷低声对梅说。

两人距离人族队伍已经很近了,跑到队伍末尾仅用了一瞬。

那男人目送澳跑开,咳嗽了几声,终于站了起来。瓷低着头悄悄观察他,却发现他身着大衣,身形却莫名的熟悉。

他也走开了。朝着和澳相反的方向。

瓷没心思管他要去做什么,只抓紧了梅的手,带她往人群中心挤——这里的人因为被血族抓了生死未卜,个个都是蔫打打的样子,被没礼貌的撞来撞去也根本无所谓——很快,两人就挤到了梅的奶奶身边。

她的精神很不济,双眼无神,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奶奶——!”梅短促地叫了她一声,她终于醒了过来。

“阿梅!”幸好,老人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我们的队伍里,好像混进了两只小虫子。”瓷正松了一口气,一个骇人的声音突然传来。不知何时,离去的面具男人又出现在两支队伍中间,正背着手在空道上踱步,不动声色地吓了瓷一跳。

他的声音明显经过变声,听不出来是谁。

“要我把你们,揪出来吗?”

梅的手不经意地抓住了瓷的衣角,瓷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说话。这个男人应该是发现她们了,但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死心么?”他理了理大衣,“那趁着教官先生去抓第三只小虫子,我们来玩个游戏。”

底下人群一片骚动。

“安静!”他似乎很不喜欢嘈杂的环境,生气地转过身来,做了一个抓手的动作,像指挥家指挥乐团一样,瞬间声音消失了,全场静的像在真空室。男人觉得这些人很滑稽,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游戏规则很简单,随机点名!点到的,各指认一个人。指认出两只小虫子了,游戏结束,指认错误,自裁谢罪!”男人显得很兴奋,跳到台上自顾自鼓掌,然后转过身来,从人族和血族中各点了一名。

“开始吧!”

被点到名的倒霉蛋都是第一排的,根本不知道小虫子是确有其人,只以为是面具男人又在发疯寻乐。

“你先。”面具男指了指血族。

然而对方却没有一点反应,仍是目光呆楞地看着面具男人。

“真扫兴,忘了你现在是只无识血族,一个意识都没有的蠢货!”男人嫌弃地啐了它一口,然后从手里飞出一个什么东西,以极快地速度射向那只无识血族的脑门——然后瓷就看到,它笔笔直地倒了下去。

“换你来。”他转向那个人类。

但那人已经被他吓坏了,双腿发软地跪倒了地上,根本说不出话来。见他又要抬手,才挣扎着随便抬手指了一个人。

他指的是队伍最末尾。

面具男人兴奋地跑到最后面,把下一个被点名的倒霉蛋提溜出来,浮夸地上下打量他:“猜错了猜错了!小虫子是女的,这是个男人!”然后头也没回的抬手给瘫倒在地的男人来了一下——正中脑门。

他揪着最后一排的男人的领子,眼神有意无意地往瓷那边瞥,生怕男人不知道虫子在哪。

瓷确信他知道自己和梅混进来了,所谓游戏只是捉弄她们的靶子,正打算站出来避免更多无谓的伤害,就看见那个倒霉蛋满脸恐惧地指向她和梅:“是她们!虫子是她们!我看见她们溜进来的!”

他的叫声凄厉,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了瓷和梅。

“逮住了。”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的笑意,双眼紧盯着两人,仿佛在欣赏她们的表情,“游戏结束。狂欢该开始了。”

瞬间喧闹声又起,面具男没再阻止他们,而是转身退到高处。周围人群开始推搡瓷三人,瓷咬着牙,恨不得扒掉这张可恶的面具,看看如此恶劣的人到底是谁。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梅死死护着奶奶,被推得左右摇晃。

但周围都是和梅的奶奶一样被抓来的无辜群众,瓷实在是拿他们没办法:“得罪了,我不想伤害你们的。”她收敛着自己的力道,往一侧的几个人的脑袋上劈去,很快劈晕了几个人。梅赶忙抓住机会扒拉开人群,带着奶奶和瓷往人群缺口逃出去。

然而刚逃出这群没多久,更难对付的无识血族又缠了上来,不依不饶地把三人团团围住。

然而面对血族,瓷就没这么心软了,她正气一肚子火没处发,几只无识血族要来咬她的脖子,她提起手就是一拳,把它狠狠地打飞出去,又趁着空出的空档,往底盘扫了一脚,撂倒好几只。

“对人族这么善良,对血族就不留一丝情面,多可恶的人。”那个男人好像能瞬移似的,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瓷的身后。瓷正要领着梅和奶奶逃跑,就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用力往后一拽。

“你是什么人?我是不是认识你?”

“嗯~是!认识。”他竟然痛快地承认了,语气还有点愉快。

“你是血族?”瓷双手攀住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梅想救她,却被面具男人一挥手狠狠拍飞出去,摔在地上滚了很多圈。

“是又怎样?”那男人的声音似笑非笑。

“不怎样。是血族就好办了。”瓷从口袋里拿出贴身携带的英给她们的宝石,扔到天上,那宝石果然开始碎裂,绽放出像太阳一般明亮的光芒,一时间,照得这片永夜之地和地上世界别无二致。

所有站着的躺下的人都被这光芒刺伤了眼,挣扎着往后躲,擒着瓷脖子的手也松了松,然后又无动于衷地继续掐着,瓷依然连反抗他都做不到。

没一会儿,宝石里的阳光被用完了,碎石一块块地掉到了地上。

“地上世界的阳光…..假冒伪劣产品?”那个男人笑得更开心了。

一圈看下来,无论是人族还是血族,竟无一人伤亡。

瓷咬了咬牙。她没想到,英根本没打算让她们活!

“年轻的美丽姑娘轻信了老血族的话,以为对方给了自己保命的珍宝,殊不知对方只是利用她,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他意犹未尽地点评,“可怜,但也老套!”

瓷的太阳穴狠狠跳了几下。他为什么会知道这颗宝石是哪里来的?

英、南、另外两位血侍、美、俄。范围小的可怕。这个男人的身影又这样的熟悉。

瓷苦苦求索的真相之箭矢已经射出,朝着仅有的几个对象飞去。她几乎可以猜到对方是谁了。

男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竟松开了手:“我要走了,就给你们一个生的机会吧。这里的人都交给你们了,能打败这些无识血族,你们就能活下来,打不赢,就是你们命中注定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男人动作极快,依然背着手,朝着澳离开的方向走去。

“我们走!”瓷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撑起自己的身体,跑到梅的身边拉着她和奶奶走。无识血族得了命令,尽责地扑了上来,瓷打退了一群,却又有无数的血族补上,饶是瓷再身手不凡也挡不住那么多血族。

“梅,我为你和奶奶清一条路,你们先跑,我自然有办法跟上。”瓷挣扎着说。

“可是姐姐,你一个人在后面,要我怎么能安心的走?”梅使劲摇头。

瓷见她这样,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弟弟妹妹,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也是这样,再害怕也不肯抛下自己走的。这让瓷保护她的决心更坚定:“你们走了,我才能安心对付它们。你们就当是帮我。”

梅咬了咬牙,她知道瓷说得对,只能下定决心,拉着奶奶往外跑。

“我来晚了,小姐!你们一切都还好吗?”宛如神兵天降般,那个瓷无比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一个身影从高处跳下来,手持着一把与自身气质极其不符的长横刀,平稳地落到地上——又是美。他转过来看着瓷,神情依然极其兴奋,却多了一份嗜血的光芒。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瓷心脏直抽搐。美又一次出现救了她们,她却高兴不起来。

“你需要我,我就出现了。”他情绪十分高亢,反手握过横刀,不管不顾地出刀、收刀,宛如一尊杀神一般血液四溅。完全不需要瓷出手,他就解决掉了所有无识血族,满身腥臭味的用衣袖擦去了刀身上的血污。

“趁着那两人没回来,我们赶紧走。”他对着瓷抬了抬下巴,笑容邪恶得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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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一瞬,这个男人就解决了这个险些要了她们的命的困境,梅几乎看呆了。

 

她下意识地又拉住了瓷的衣袖:“这个哥哥又救了我们,他好厉害!”

 

“是啊,他很厉害。”瓷双眼看着他,声音却冷透骨髓。

 

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双臂,把那把满是腥臭味的长刀掷在地上,一反常态地没有去纠缠瓷,而是俯身到梅面前,用双手撑着膝盖,很有耐心似的笑着:“你不认识我吗?我是美,和这位瓷小姐是朋友。”

 

“现、现在认识了。”梅后退了一步。

 

美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血迹吓到了她,随手抹掉了脸侧的鲜血:“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瓷。”

 

“离她远点。”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粗暴地把梅往后面推,“你不是要救你奶奶吗?她都快晕倒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瓷还是第一次这样对梅说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赶忙往奶奶的方向跑去。

 

“你不高兴了?”美脱掉了身上染血的外衣,“她只是一个小姑娘,我不会喜欢她的。”

 

瓷没有理他:“南还在被澳追赶,我们要去救她。”

 

“澳不会伤害她的。”美无所谓地笑。

 

你是怎么知道的?瓷很想揪住他的领子质问他,却还是强忍了下来。她看向美的眼神几乎是哀痛的。

 

两人正在默契地维持着一种平衡。谁先捅破了窗户纸,谁就要成为承担后果的罪人。

 

梅及时出现了。她的奶奶似乎被吓晕了,她不得不拖着她往前走:“姐姐,奶奶晕倒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她一个小女孩,抱着一个成年人行动很是吃力。

 

瓷赶紧上前接住,示意梅把奶奶扶到自己背上,她背奶奶回去。

 

“小姐,还是交给我吧。这种体力活怎么可以让女士来做。”美接过了梅抱着的老人,作势要去背她。

 

“不用,我可以。”瓷并不想把她交给美。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那双钴蓝色的眼满是讥讽,仿佛真的无辜似的,“你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这句近似威胁的话如钝刀扎在瓷的血肉深处,如刮骨疗伤一般告诉瓷一个事实:美不仅做过那些事,并且不在乎那么多次同生共死培养出的信任。

 

瓷还是把梅的奶奶交给了他。美很满意,平稳地把老人背了起来,主动到瓷的身边和她并排行走:“我们去找南吧。”

 

美果真知道她的位置,也没有装模作样地绕路,带着瓷和梅直接走到了南的位置。

 

澳已经离开了,草地和树丛被打斗蹂躏地七倒八歪,南就这样毫无反抗能力的倒在地上。

 

瓷见她这样立即慌了神,连忙冲上去探她的鼻息。直到确认她还活着,瓷才松了一口气。温热的身体变得冰冷的感觉,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还活着吗?”美背着梅的奶奶,从后面慢慢跟上来。

 

瓷脱力地点了点头。

 

“我告诉过你,不用着急。”美轻笑一声。

 

几人终于到家,在梅家中略作休憩。

 

房子不大,家具倒是一应俱全。醒着的美、瓷和梅三人围坐在燃烧的锅炉前,等待热汤的完成。

 

梅拿出一壶酒,放在火焰旁搅动加热。

 

瓷的心绪难平,那把悬而未决的剑毫无同情心地挂在她的头上,等待戳破真相的那个人来决定把它掷向自己——或是另一个人。

 

美却显得不甚关心:“你受伤了。”他拿起瓷的一只手,细致地查看伤口。是刚才在树林里被树枝划伤的,伤口不深,却因为主人的大意而长得骇人。

 

“麻烦梅小姐,你这儿有医药箱吗?”他对满身伤口的南毫不在意,却关心起这个排不上号的小伤疤来。

 

“没关系,小伤而已,不用处理它。”瓷要推开他的手。

 

“别拒绝我。”美连头都没抬。

 

梅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要是有那个,她早就给南姐姐用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美也没什么反应,索性拿起瓷的手指,用自己的嘴吮出脏血,动作堪称温柔。

 

瓷浑身汗毛倒竖,想把手抽出来,却被美牢牢地抓住。瓷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只能看到他的金发在他主人的动作下微微晃动。

 

“梅小姐,请把你脚边的酒递给我。”美语气温和有礼。

 

接过梅递过来的酒后,他还颇为贴心地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然后细致地一点点倒到伤口处:“酒的度数太低,肯定不能消毒,但情况特殊,聊胜于无嘛。”

 

瓷任他摆弄自己的手:“美,你之前说过你是在地下世界出生长大的吧?今天继续把你的故事说完吧。”

 

美笑出声:“小姐,探听情报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吧?你好歹用个美人计什么的。”

 

瓷也跟着笑了笑:“你说说要怎么用。”

 

他来了兴致:“不如我们来猜真假吧,一人一次向对方提问,猜对了就要喝酒,猜错了就对方喝。”

 

“可以。”瓷微笑答应。

 

“梅小姐,你要参加吗?”美笑意盈盈地邀请梅。

 

“她还是个未成年人。”瓷惊讶地阻止了他。

 

“没关系的,姐姐。”梅似乎也被两人的氛围感染了,脸上有了轻松的笑意,“这里是地下世界,人类的法律不适用。”

 

瓷笑着瞪她:“那规则对你也不适用。无论答对答错,你都看自己心情喝,不要贪杯。”

 

梅满眼兴奋地点头。

 

“那我先来。”美显得很高兴,“我向瓷提问,我在院子里连夜赶工做船的那个晚上,俄是不是偷偷来见你了?”

 

瓷没想到他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但也无法,只能微红着脸,把第一杯酒喝下了。

 

美面色不善,微微撇了撇嘴。

 

第二个轮到瓷提问。

 

“我向美提问,你是在英的领地长大的吗?”

 

“不是,小姐再喝一杯吧。”美嘴角上扬。

 

第三个是梅。

 

“那,我向姐姐提问。”梅的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在家里的兄弟姐妹中,是不是最大的一个?”

 

“你们怎么都盯着我问!”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大量酒精摄入让她的脸颊泛起红晕。

 

“原来你真的是长姐啊。”美撑着下巴看着瓷,“不过我有时候也会觉得你很有母亲的气质。”

 

“又乱说话。”瓷有了醉意,便明目张胆地掐他的脸颊。

 

游戏进行到第二轮。

 

“我向瓷提问,如果哪天遇到危险的人是我了,你愿不愿意像今天一样冒险救我?”

 

“你喝吧。”瓷露出一种平时很难见到的狡黠来。

 

“我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犯规了的意思。规则只能问真假,你却问我愿不愿意~”她表情得意。

 

美虽然没问到自己想要的,但也见到了平时难见到的瓷的另一面,也不算白吃了这个亏,便顺着瓷的意思把今天的第一杯酒喝了。

 

“又该我了。”瓷思考了一阵,“我继续向美提问,你是不是纯血人类?”

 

“当然了,小姐!”美很讶异似的,“你怀疑我也要遵循基本法吧,你不知道血族没有生育能力么?”

 

“什么?”瓷确实不知道,在她家发生变故之前,她一直偏安一隅,对血族知之甚少,“那、那他们是怎么繁衍的?”

 

“没办法繁衍。血族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少,神对他们的偏爱已经足够多了。”美微笑,“但是小姐,你还是先把这杯酒喝了吧。”

 

“这已经是第四杯了。”瓷神色不满。

 

“谁让你要怀疑我。”他双眼满是笑意。

 

瓷又喝了一杯。

 

“梅小姐,你继续吧。”美的笑意越来越浓,看起来心情很好。

 

梅点了点头:“我向姐姐提问,你是不是,其实不是地下世界的?”

 

瓷笑容无奈:“梅,你是和他串通好了要来捉弄姐姐吗?”说完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其实瓷的酒量很好,在老家时,她经常同家人共饮,但再好的酒量也禁不住这个喝酒速度。

 

梅也有点不好意思,想阻止,但是瓷动作很快。

 

美狡黠的眼神在两人间游走,笑得跟金毛狐狸似的:“第三轮,我向瓷提问,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也不知道我在俄之前就认识你了?”

 

“怎么可能?”瓷满脸不可思议,她心里想的是,美这样的样貌,如果在之前见过,她没理由不记得。她的家人朋友都是东方人,“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我只是想让你多喝几杯。”美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

 

“不行,你不说,我就不喝。”瓷酒意上头,理直气壮地开始耍赖。

 

“好吧,好吧,小姐,不喝就不喝。”美举双手投降,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我替你喝了就是了。”

 

他这样做,瓷也无法再追究了,但是她心里对美的话很是好奇,打定主意要之后再找个机会问清楚,“那我继续向你提问,你有没有背叛人类?”

 

她想知道他扮作面具男人在澳的身边做什么,又为什么要那样明显地让她知道。

 

“小姐,你不觉得你很无情吗?”美依然不动声色地笑,“我问的事都只和你有关,你却费尽心机地探究我的秘密。”

 

“所以有没有?”瓷寸步不让。

 

“既然小姐坚持,那我的答案是没有。”美微笑地看她,眼神毫无躲闪之意。

 

瓷很想追问他有没有骗她,有没有玩文字游戏,但是这只是一个游戏,她甚至没办法逼他发誓自己没有撒谎。她的眼角跳了跳,然后又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梅见瓷一个人喝了大半壶,不愿再让她吃亏,但是她实在对另一位不太熟,不知道问什么。思来想去,她说:“美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门外的乌鸦吵得烦人。

 

这个问题一出,瓷和美都被吓了一跳。梅或许只是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少女情怀和八卦心,但于二人而言,这个问题几乎是谁都不能深思的。

 

瓷呆呆地看着美,脸颊有些泛红。不知是酒意过浓还是真的有些羞赧。

 

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低着头默不作声。

 

梅见状有些无措:“我是不是问错问题了?对不起,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没事。”美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我不喜欢她。你瓷姐姐有恋人了,叫俄。我和他们两个都是朋友。但你年纪还小,这杯酒由我替你喝了吧。”

 

瓷或许真的喝多了,双眼含雾,朦朦胧胧地看着美,美也平静地回望她,挑不出一丝差错。

 

“要是我们现在在地上就好了。算算时间,应该是晚上,月亮已经出来了。”美起身又去拿了一瓶酒,倒在酒壶里加热,“梅小姐见过月亮吗?”

 

梅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向往。

 

“人类世界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月亮。她不像太阳,灼得我皮肤刺痛,也不像地下世界,黑得一丝光线也没有。”美搅动锅炉,给三人各自盛了一碗汤,“今天的游戏就到这里吧,再玩下去瓷真的要醉了。”

 

“我倒是更喜欢太阳,她是一切的起源、万物的中心,永远光芒万丈,永远坚定地往前。”瓷的声音闷闷的,自言自语似的呢喃。

 

“看来我们还真不是一路人。”美笑了笑,“喝点汤吧,空腹喝那么多酒,你会醉的。”

 

三人没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安静的喝汤声。

 

“唔——”房间的角落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瓷回头看,是南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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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瓷赶忙放下汤,往南躺着的床边跑去。

 

她痛苦地捂着额头:“这是哪儿?瓷,是你们救了我吗?”

 

瓷替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嗯,美来了,他帮了我们,然后我们捡到了你。当时你的状况很不好。”

 

“我想起来了……”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摇了摇脑袋,“看来我们的运气都还不错。”

 

瓷微笑:“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澳很快就追上我了,我和他搏斗,但打不过他。”她双手一摊,虽然身负重伤,神色依然很张扬,“但是他想不到我还有英那老东西给我的终极武器,没想到还挺好用的。阳光一出现,他就吓得逃窜了。”

 

瓷眼角一跳,但没说什么。

 

“那你应该早点拿出来,还省得受那么重的伤。”美也走了过来,坐在瓷的身边。

 

“一时没想起来嘛。”她笑了笑,“对了,梅的奶奶救出来了吗?”

 

“在这儿呢。”瓷指了指她边上,老人也隐隐有要醒过来的趋势,梅正在一边照顾她。美垂眸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突然伸手一抚她的脑袋,老人竟然缓缓睁开了眼。

 

“瓷,你这朋友本事大了!这是什么能力?怎么不在联盟呢。”南很惊讶。

 

面对她的夸赞,美却没有回应,反而是对着瓷笑了笑。瓷看向他的目光更复杂了。他到底还瞒了她多少事情?

 

“我在联盟里啊,还和你们的首领很熟呢。”美的目光始终不在南的身上,“只是我的任务向来比较隐蔽,很少公开露面。”

 

“原来如此啊。”南恍然大悟。

 

“阿梅……”老人终于醒了过来,她的声音很沙哑,也没什么气力。

 

“奶奶!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梅激动地扑上去抱住她的奶奶,两行热泪难以抑制地流下来。

 

“阿梅,奶奶也想你啊……”那对干枯萎缩的眼球也想流些眼泪,却什么也流不出来了。

 

梅心疼她的奶奶,默默地哭泣着:“奶奶,爷爷去哪里了?为什么只有你一个?”

 

奶奶却沉默了:“阿梅,你还没有给奶奶介绍这些客人是谁,是在营地里救我们的那些好心人吗?”

 

梅点了点头,给她介绍了三人,又着重讲了她已拿瓷和南当亲姐姐相待。

 

三人都向梅的奶奶打了招呼。

 

“阿梅,你听奶奶说,别再想你爷爷了。我们都是早该死的有罪之人,奶奶能再和你见一面,已经是上天赐福了。你不要再去冒险,也不要再让这些好心人去冒险了。”梅的奶奶一说话,脸上的皱纹就跟着颤动,咋一眼看去,不知是皱纹附在皮肤上,还是皮肤附在皱纹上,已然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了。

 

“奶奶,为什么啊?爷爷去哪里了?”梅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阿梅……”老人表情痛苦。

 

“是不是被澳的人抓去了?”梅的眼睫止不住的颤抖。

 

“梅,你先别问了,奶奶需要休息。爷爷的事情稍后再说,好吗?”瓷不忍再看下去,凑到梅的耳边耳语。

 

梅用力地抱住了瓷,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姐姐,我真是没用……”

 

瓷拍了拍她的背,向美招招手,示意他给梅的奶奶盛碗汤来,“去给你的奶奶喂点汤,她一定饿了。”

 

梅擦掉了全部眼泪,接过汤往奶奶那边去。

 

瓷把美拉到了房间外,确保其他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美抱着胸,先瓷一步开口:“你想帮她?”

 

瓷点点头。

 

“小姐,你的酒似乎还没醒。”美脸上冷嘲热讽,“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你不回地上了?”

 

“你们走就行。梅需要我的帮助。”

 

“你还真是自大。”美神情傲慢地盯着瓷,瓷感觉到身体又没法动弹了,是美又动用了自己的能力,“我在你的身边那么久了,你还搞不定我,现在要一个人去对付那么多血族?”

 

和第一次被定住不同,这次瓷一点都没试图反抗,大有美要对她做什么她都没意见的意思。

 

美笑了笑,抬手去摸她的下巴:“这块,被人捏青了,怎么回事?”

 

瓷用眼神回应他:怎么回事你自己清楚。

 

美的眼神晦暗不明:“明知道我是个坏东西,为什么不戳穿我?”

 

瓷的想法他也永远猜不透,但他总是乐此不疲地探索她的边界。他又一次把脸凑到了和瓷极近的距离,只要有一个人一动,两人的嘴唇必然会触碰。

 

“算了。”他又一次放弃,松开了掐着她下巴的手,“既然你想留下来陪我,那我就告诉你吧,那小姑娘的爷爷确实在澳的府邸,就在后山的营地里。”

 

“你也不打算走?”瓷终于能动了。

 

“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人,为什么要走?”美没再看她。

 

“……你会妨碍我吗?”瓷低声问。

 

“怎么会?”美神色淡漠,转身离开,“我和小姐的目的没有冲突。”

 

瓷没再说话。两人一起回到了房间。

 

他们离开了很久,房间被锅炉烧得暖融融的,三人已经吃完了晚饭,躺在床上休息。梅显然也累了,依偎在奶奶身边睡着了。

 

这么小的女孩,却要承受这么多,累了也是正常的。

 

瓷过去要把她抱回她的房间睡觉,却被美拦住,然后抱起了她,和瓷一起走出去。

 

两人各怀心事,也没再说话。梅的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是个在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美把她放在床上,又温柔地替她盖好了被子。

 

瓷也没有离开。

 

美的动作有点过于温柔了,简直不像他本人。他替梅把头发掖到两侧,然后突然地,俯身在她的唇上轻柔地吻了一下。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残存的一点醉意彻底消散了,提起美的衣领就毫无保留地给他来了一拳。

 

“如你所见。”美被这一拳打得偏过头,他也不生气,反而邪邪地笑着,用衣袖擦掉了嘴角的血。

 

瓷用力地把他甩到了门外,两人来到院子里,瓷再没有顾忌,把他按到地上,用尽全力地一拳一拳往他脸上锤去,满脸怒意:“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会相信你是个好人是我做过最错的事!”

 

美没想反抗,却实在被她打得疼痛难忍,躺在地上直抽气:“我喜欢她,怎么就禽兽不如了?”

 

“她才十六!”瓷把他打得脸上满是鲜血,揪起他的衣领。

 

“你不也比俄大了七八岁么。”美形容狼狈,却依然满脸调笑地看着瓷。

 

“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梅什么都不懂,你不该伤害她。”瓷眼神狠戾。

 

“我做过的坏事比这坏得多的有很多,你也要一一怪罪吗?”美神经质地笑起来。

 

瓷嫌恶地把他摔在地上。

 

“小姐到底是在为梅打抱不平,还是在嫉妒我吻的不是你?”美的语气轻佻。

 

“别恶心人了。”瓷甩了甩手,从他身上起来。

 

“别走。”美拉住了她的手,对方则是回了一个厌恶的眼角。美粲然一笑,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几乎是瞬间,瓷昏倒在他的怀里,他静静地看了瓷一会儿,然后把她抱回了房间,放在梅的旁边。

 

第二天醒来,瓷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她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梅的房间里。

 

她看了看边上,另一个枕头有着明显的凹陷,是被使用过的痕迹,但被窝已经冷了,躺在她边上的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起床穿衣服,却发现枕头下压着一张信纸。她展开来看,上面是字迹娟秀的几行小字,写得很匆忙:

 

姐姐:

我已知道爷爷就在澳的宅邸里,我曾经犯过错,抛弃了他们独自去报仇,但救回奶奶,还有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现存之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能再放弃爷爷,也不愿再让你冒险,便下定决心要靠自己救出他,至少要确定,爷爷是否还活着。

我已经放弃报仇。领主大人给的宝石,我会用来保全自己的性命,你不要为我担心,也千万不要来找我,在我回来之前,替我照顾好奶奶。等我回来。

                                                                梅

 

在她看信的时候,美和南已经进来房间了,一个在桌子前坐下,一个倚靠在门框上。

 

她抬起头:“你们知道梅去澳的府邸了吗?”

 

两人点点头:“已经知道了。”

 

“梅的奶奶呢?”

 

“也知道了。但伤心过度,又晕过去了。”美回答了她,他侧脸对着她,脸上还有昨晚留下的伤口和淤青。

 

“我、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沉的?”瓷难得有些慌乱。

 

“你很累了,我想让你睡得好一些。”美声音低沉。

 

瓷愣了一下,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我要去找梅。”

 

“那南和俄呢?”美低着头发问。

 

瓷快步走到南旁边坐下,抓住她的肩膀,神色严肃地说:“南,我果真走不成了。就按照先前答应我的,由你带俄走,可以吗?”

 

南像是早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沉默地点了点头:“美说,他会陪着你。”

 

美安静地倚在门框上,因头发有些长了,一低头,便遮住了眼睛,也令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嘴角的伤口格外刺目。

 

“谢谢你。”瓷用力地抱住了她,对方也回以拥抱。二人把南送出了门,目送她往英的庄园的方向走去。

 

现在这个小院里只剩下美和瓷,以及梅的奶奶三人了。

 

今天的美看起来和往常哪一日都不同,不似平常的轻佻混蛋,也不似扮作面具男人那晚的狂暴邪恶:“瓷,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走去哪里?”瓷被他问得一愣。

 

“现在走了,后面的事情就都不用经历了,我发现,我好像不想伤害你。”他不愿看她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瓷被他的反复无常弄得疲惫不堪,“无论如何,我要先去找到梅。”

 

“现在不能回澳的庄园。英和法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你和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不是去地上世界了吗?”瓷皱起眉。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就跟我来吧。”他牵起瓷的手,带她往房子里面走。

 

突然间,一只无识血族从里面浑浑噩噩地走了出来。

Chapter Text

“这里怎么会有无识血族?!”瓷被吓了一跳,然后突然想到梅的奶奶还在里面,赶紧跑过去要制服那只血族。

“别杀她。”美制止了她。

“为什么?”瓷也预感到了有些不对劲,转过头去看向美。

“小姐那样聪明,我又明里暗里给了那么多暗示,你还不明白吗?”他意味深长地笑着,打了个响指,然后瓷看到,那只无识血族竟然变成了梅的奶奶。

美又响了一下,她又变成了血族。

瓷瞪大了双眼。

“还不懂吗?”美走到她的身边,“那我再告诉你,杀了梅的父母的无识血族,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爷爷奶奶。”

“你说什么?!”过大的信息量让瓷一时难以置信,但大脑又自动思考起来,替她想明白了一切。

美用不知什么方法,把二人变成了无识血族,然后让他们亲自杀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而梅见到的无识血族,正是她的爷爷奶奶。她们俩也并不是因为走运才免遭毒手,而是因为他们正是凶手本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瓷几乎是喊出声。

美却表情愉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喜欢这样,就这么做了。”他疯狂的身影逐渐和那个王座上的面具男人重叠起来。

梅的奶奶已经失去了意识,眼神依然浑浊绝望,瓷终于明白了她所说的自己是有罪之人是什么意思。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孙女恨之入骨的凶手,正是他们自己。

“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瓷问出了心里积压已久的怀疑。

“终于问到关键的问题了。”他双眼泛着森森寒意,“你猜猜那些无识血族是怎么出现的?”

“……你就是那个背后控制着所有无识血族的人?你能控制人的思维?” 美曾经告诉过她,无识血族背后有人操纵着,只是她那时并没想到,那人竟然就是美。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在岛上时,俄和印本该对美很熟悉,但涉及到细节时,记忆总是模糊不清;所谓定身,也只是控制了对方的大脑,让之根本不想动,这也是他用来伪装自己真正的能力的手段。

……难怪她那颗宝石中的阳光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类,是美修改了所有人的意识,让他们觉得那些人类就是无识血族。

不知不觉间,就在她的身边,美已经无数次动用过自己的能力了,但是没人能发现。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岛上遇见的第一只吸血鬼,他说:这世上只有他能伤人,没有别人能伤他。

“那些无识血族,到底是人还是血族?”

“这些问题,放到昨天晚上,足够让小姐喝到神智不清了。”他愉快地笑着,“答案是都有,但大部分是人。”他似乎在捕捉瓷脸上的恐惧。

“为什么非要人类不可?”

“其一,人类的意识更好控制;其二,我更需要地上世界。”

难怪澳的领地里人类越来越少,大概全是美在背地里作怪,他就是英要找的人。只是英大概不知道,他的野心早已不在地下了。瓷几乎要站不稳,她知道了美的阴谋,却连阻止的能力也没有。

“昨晚……你杀的全是无辜的人。”瓷双腿无力地滑倒在地,眼神满是绝望,“你要对地上世界做什么?”

她想问他有这样的通天之能,为什么要潜伏在她这样一个普通人的身边?他是不是早知道岛上那扇门的事情?带她和俄来地下世界又要做什么?瞒了这么久,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告诉了她真相?

你的真身,是不是血族?

美笑着看她,也不言语。

她想问的问题太多,她几乎可以断定眼前之人只是他寄宿意识的躯壳,一切问题都化为一句,“你会不会阻止俄逃出这里……?”

美瞬间刹住了脸上的笑意,走到她面前,眼神居高临下:“最后想问的就是这个了?”

“是。”

瓷看着美,豆大的眼珠从眼眶内滚落下来。美处心积虑地潜伏在他们身边,她怎么敢相信他会轻易放过俄?

她已经了解了这个人恐怖的实力。与他为敌,她和俄加在一起也不会有一丝胜算。

美沉默地看着她,看不出情绪。良久,才从那两片薄情的嘴唇里吐出一句话:“他只是一个废物,什么都算不上。”

“放过他。”瓷痛疚地闭上了双眼。

美终于冷笑一声,“这算是在求我吗?”

“是,我求你。”瓷努力撑起倒在地上的身体,去抓美垂在身侧的手。

美被她碰到的手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然后把手伸了回来,捏住了她的脸颊,意味不明地抚摸着:“你是个傲慢的人,竟然愿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吗?”

瓷毫无反抗之意。

“真当我看不出来?光顾着那个废物,连我打算做什么都不过问。”美语气堪称温柔,眼神却透露出残暴和愤恨来,他语速极快,“不过是想着先把俄送出去,再和我鱼死网破,是吗?可惜了,我不想答应你。想做什么的话,就自己来阻止我吧。”

温热的眼泪流了很久,终于顺着指缝流进了美的掌心。

“今天你不杀了我,我就会杀了你。”瓷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死死地盯着美。

颤抖的躯体、共鸣的喉腔,一切细微的触动和热度都从两人肌肤相接处传到美的掌心,成为不该有的情感发酵的沃土。

只是杀了我吗?美在心里这样想。

美是第一次看到瓷流眼泪。

原来这个无情的女人哭起来也是悲痛欲绝的。他莫名想起了昨天晚上他告诉瓷,他早就认识她了,其实那并不是说谎。他的真身藏在了没人知道的某处,而现在的这具躯体,是在瓷的家乡那边,第一次被唤醒的。

那也是他第一次透过人类的眼睛,看到了地上世界的模样,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就是瓷。他认识她的家人,了解她的过去,也知道她是个极其坚强的人。

她的表情总是温和恬静的,自己再怎样惹她生气,她也没哭过。但现在,这两行眼泪是为他而流的了。

做了那么多坏事,不想让你哭,也不想让你恨我。我真是世界上最贪心的人。美在心里默默地说。

他松开了钳着瓷的下巴的手,转过身背对着瓷,觉得自己那些疯狂的想法也变得无趣起来了。

“你还有用,我不会动你。去澳的府邸吧,我会在那里告诉你一切。”他忍住了想为她擦掉眼泪的欲望,像个普通人一样步行离开了这个院子。

所有人都离开瓷了。

她很难说清她对美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曾经的她,对美是信任的,甚至是依赖。至于有没有喜欢,她不知道;但现在很难说清了:恨意过于强烈了,但不够纯粹的恨意,真的会比爱容易释怀吗?

瓷把梅的奶奶安置在房间里。她已经知道了无识血族的本质是什么,这里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她必须先去解决美那边的问题。

她孤身前往那个堡垒,逼自己思考:美所说的英和法布下的天罗地网,到底是什么?

英无疑是要逼出澳背后的人,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个背后的人就是美,但美到底想做什么、英揪出美后又要做什么仍未可知——至于为什么说天罗地网是为了她和美设下的,大概是英已经确信她和美是一伙的了。

瓷讥讽地笑了笑。

庄园的安保比她离开时多了几倍不止,她来回绕了几圈,竟没发现一个可以进入的薄弱点。

梅也没在附近。

她已经进去了吗?有没有被澳发现?

她跳到一棵大树之上,试图看清庄园内部的景象。庄园的围墙建的很高,即使瓷已经站得很高了,依然只能看清外围的样子——许多佣人正在忙碌,进进出出的,很是热闹。仍然没见梅的身影。

庄园的防卫果真动真格了,她观察了许久,也没发现可以伺机而入的机会。

无法,她只能找了一条头巾,把自己的脸和身体裹了起来,装作是附近的居民,拦住了一个出来的佣人。她的脸上竟然喜气洋洋的:“小姐,你稍等等。”瓷把声音变得沙哑,“庄园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热闹?”

那女佣挑了挑眉,打量了一下这个灰头土脸的妇人:“你倒是很机敏,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就刚不久,我们府上那位神秘的贵客,向一个姑娘求婚了。”

“贵客?是澳大人的贵客吗?”瓷的眉头突突直跳。

“那是自然,这里是澳大人的庄园。但这不是你该打听的问题。”

是美,瓷可以断定,一定是美。从澳对那个面具男人的态度看来,美就是女佣所说的贵客。只是那个姑娘到底是不是梅?

瓷藏在围巾后的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竭力装出好奇的样子:“我再问问,这个姑娘是什么人啊?”

“好像是那位大人在外边儿认识的。今天她主动来这里,被澳大人关了,那位大人还大发雷霆了呢。”她表情八卦,无不得意的像瓷炫耀,“那姑娘是东方面孔,长得很美呢,难怪会被这样的大人物看上。”

瓷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东方面孔,这里可不多见。

那女佣见她露在外面的眼睛眨个不停,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消息吓住了:“很好奇吧,听我们管家说,婚礼当天还会开放庄园,宴请周围所有居民。你要是真的想瞧瞧,可以直接来。”

“好、好,谢谢你啊,小姐。”瓷装作如梦初醒的模样,连声对她道谢,“婚礼什么时候开始?到时候我一定来看看。”

“大概是五天后吧。”女佣显得很兴奋。

瓷步履蹒跚地走远了。

还有五天,她就可以直接进去了。但是她等不及了,等到五天后,木已成舟,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她必须提前进去,确认新娘是不是梅。

庄园的防卫密不透风,瓷只能设法从正门进去。

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掏出了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又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块布,然后果断地往身上划去。从胳膊到背部、大腿,甚至脸上,留下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一时间让她看起来像个刚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

失血过多了。瓷几乎站不稳,用手撑在树干上过了很久才缓过来。她面色苍白的向庄园大门口走去。

门口的护卫见了这么个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走到门口已经是极限了,她滑倒在地,强撑着说出:“我要见大人……”

她是被抬进的,澳正坐在大厅中央,依然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

他被瓷的样子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造型,能文明点吗?老子要被你吓晕血了。”他捂住了眼睛,示意佣人把她先抬下去。

瓷挣扎着站起来向他行礼:“大人,英骗了我们,他并没有去地上。”她说话极其吃力,说一句就要停顿很久,“我撞破了他的秘密,他要杀我,我想请求您的保护。”

澳果真被她吓住了。英似乎已经成了他的心理阴影,一对上英,他就格外谨慎。

“上次,你们三个怎么跑出去的?发现了什么?”他只敢从手指缝里看瓷。

“我们什么都没发现,大人。”瓷眼前开始发白,于是胡编诓他,“自从上次被您关进去后,我们三个都意识到,我们不想再过这样危险的日子了,就逃跑去了很远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被英抓住了。”

澳冷哼一声:“要是真的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为什么又要眼巴巴地答应那位大人的求婚?”他表情很不屑,“还装出那么深情的样子,我看就是想抱大腿。”

澳是个实打实的大漏斗,一下就把事情都抖搂出来了。瓷心里咯噔一下,被求婚的果真是梅。

“算了,这都不是重点。”澳烦躁地摇摇头,“你知道了英的什么秘密,如果价值够高,我可以考虑帮你。”

瓷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她斟酌着告诉澳一些事情:“英和法已经联手了,他们想要找出您背后的人。”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身体将要昏迷。失去意识之前,她看了眼澳的反应,他果然被吓坏了。看来她的话起了作用,他应该会救自己的。

果然,美也站在角落隐蔽处听着两人的谈话。他换了张半脸面具,可以看见嘴唇紧抿,似乎是对她的行为很不满。见他如此,瓷心里竟生出一种强烈的快感。

她太弱小了。但只要判定结局的那把终末之刀能够刺向他,那么自己遍体鳞伤也无所谓。

她终于昏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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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哥哥他又吓我!”

瓷眼睛睁开时,眼前正一片模糊,她的头非常晕,下意识拿起手边的杯子一饮而尽后,一股意想不到的辛辣感在自己的嘴里炸开,这竟然是一杯酒。

她晃了晃头,才看清一个眼泪汪汪的小女孩趴在她的腿上,揪着她两侧的衣服。她的两只小手抓得很紧,但因为年纪太小,跟被小宠物抓着没什么区别。

瓷快速扫了一圈四周,这里是一片茂林,人群罕至,野兽比人多。她坐在一个小院之中,房屋不高,却被主人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里是她的家。她永远忘不了的地方。

“姐,我没有!”另一个个子高一些的男孩也跑了上来,他神色有些慌张,见到瓷后疯狂挠头,“我就是和小妹开开玩笑。”

“哥哥就是吓我了!他说血族到了晚上就会出来,它们最喜欢像我这样的小孩了,只要我不听他的话,他就要把我扔出去给它们吃掉。”小女孩的头埋在瓷的大腿上,丰盈的泪水瞬间把她的裙子晕出一大片水渍。

瓷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腿上,轻轻地拍她的背。

“姐,我就是想让她乖乖吃饭,吓吓她而已,我不是成心把小妹弄哭的。”男孩也走到瓷的身边,他背着手,头埋的低低的,很是局促的样子。

瓷也摸了摸他的头发,示意自己知道他不是有意的。

“好了,你们两个小鬼头,别吵架了,打扰你们姐姐吃饭,她累了一天了。”桌子另一边上的一个长得和瓷很像的女人开口了,她是个很温和的人,看起来有四十多了,眼角却连皱纹都没几条。

“来哥哥这里吧,哥哥已经吃好了。”瓷听见坐在她身侧的一个声音开口了,他朝瓷的方向张开了双臂。瓷向那个方向看去,却发现那个人的脸是一片空白。

“这么快就好了?每次轮到我做饭就吃这么快,就这么嫌弃?”瓷听见自己说话了,语气中满是玩笑之意,明显和对方很熟。

“我哪儿敢啊,就是喜欢所以才吃得快啊。”对方从她怀里接过小妹,动作很是自然地把椅子拉到离瓷很近的地方。

“你走开啦,离那么近我怎么吃饭。”瓷嫌弃地推他。

“就要就要。”他无赖地贴上来,“我和小弟小妹都最喜欢伺候小姐用饭了,对不对?”他握着怀里的小妹的手臂,让她给瓷夹菜,又示意还在瓷身后晃来晃去的小弟倒酒。

两个孩子有了事情做,立马把吵架抛诸脑后了,尽心尽力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瓷笑着瞥他一眼,对方则回了她一个得意的表情。

转眼间,所有人都消失了,瓷再睁眼,已经到了一片正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她握着小妹和那个无脸男人的手,躲在一根倒下的巨大房梁之后。

她的手心紧张得直出汗,牵着她手的男人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自己在。

“姐姐,我快、我快喘不过气了。”小妹被烟雾呛得直咳嗽,她的脸被憋得通红,无助地大口喘气。

“别说话,小妹乖,别说话……”瓷赶紧把自己的手从那个男人手中抽了出来,蹲下身捂住小妹咳嗽的嘴。她小小的身躯颤抖地更厉害了,瓷心痛不已,却还是狠着心不让她大口喘气。

这是她最后一个家人了。刚才目睹的画面她一辈子也不想再想起来了。

“瓷,我掩护你们出去,我一引开它们,你们就往门口跑出去,好吗?”那个男人把声音压得很低,凑到瓷的耳边。

“那你怎么办?我不会抛下你的。”瓷抓住他的手。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对方回握瓷的手,他的掌心很烫,几乎要灼痛瓷的皮肤,“但是小妹还小,她没有自保的能力,我们必须竭尽所能,为她提供最安全的环境。”

“*,让我留下,你带着小妹走。这是我的家,即使我埋骨于此也是死得其所的。”她听见自己说了一个名字,却也跟对方的脸一样被模糊了。

“快走吧。”他拒绝了瓷,反而伸手温柔地把两人推到了后面,“我向你发誓,我会再来找你的。”

“咳咳、姐姐,咳咳咳,我好难受。”小妹咳嗽得更厉害了。

瓷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个苦,却也只能攥紧了拳头:“姐姐很快带你出去。”

她望向那个站在她们前面的男人,因为和血族搏斗,身上多了很多伤口,看起来很是刺目。她无力再怨恨自己的弱小,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家人,只是突然醒悟过来,藏在心里的话,早就应该说出口了。

她曾经笃信感情应该是沉默的,但生离死别逼着她承认自己的愚蠢。她以从没有过的大胆和热情,抱住了那个男人与他拥吻:“*,等你出来后,我有话想和你说。”

不能再失去你了。她在心里无声呐喊。

她抱起小妹往大门口跑去。男人则替她们引开了大堂处的那只血族。

浓厚的黑烟让她也难以呼吸,但小妹还依靠着她,她一秒也不敢浪费,双腿麻木地摆动着,往门外那片漆黑的死寂之夜中跑去。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贯穿了瓷的耳膜,然而即便如此,在火焰噼啪燃烧着的大宅中,也不算太刺耳。

她机械地低头,怀里那个女孩的背后有一只手伸了进去,她是那样的稚嫩,以至于胸口被贯穿的瞬间,连骨骼破碎的声音都没听到。

“姐姐……”小女孩的眼神逐渐失去高光,她就这样死在瓷的怀里,最后一眼还是看着她最信任的姐姐的。

然而和刚才逃命时的紧迫不同,目睹妹妹的死亡,瓷的心里却一片麻木,像是看了一场以自己为主角的恐怖电影。

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带着她跑了,她还是死了?

她机械地回头,那个男人被压在烧断的房梁下面,身下已是一片血泊。

又一转眼,妹妹和那个男人也消失了,瓷的头一阵剧痛,她猛地坐起来,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

“小妹,你要去哪里?!”她情不自禁地喊出声。

看到眼前陌生的的木质墙壁,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她静静地喘气。

“大言不惭地说要杀我,你的能力就到这种程度吗?”瓷突然听见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她回头望去,果然是美正坐在窗前的小圆桌旁。他依然戴着那张半脸面具,翘着二郎腿,似乎正在写些什么。

“浑身的伤口,昏迷了两天两夜,要把自己勉强成这样,才有资格成为我棋盘上的棋子。”

此时他已把笔搁下,双手交叠着,好整以暇地勾起嘴角看向她。

瓷的记忆和眼前的割裂感极强,她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去拿那把贴身携带的小刀,却摸了个空。

“别找了,你觉得澳救你的时候,会没有搜身吗?”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步伐悠闲地朝床边走来,然后俯身用单手撑着身体,把瓷拢在身体的阴影之下,“梦见了什么?你的家人么?”

瓷很是厌恶他这副和谁都暧昧不清的模样,并不愿意配合他玩她逃他追的游戏,寸步不让,反而在他凑上来的时候毫不留情面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嗯,这具身体确实是人类的,窒息可以有效地杀了我。”美的命门被控制,笑意却丝毫不减,那颗脆弱的属于人类男性的喉结随着他的话语在瓷的手指下上下滚动。

“你要和梅办婚礼?”瓷冷眼看他。

“是。”美的脸色因缺氧逐渐涨红,双眼却看不出丝毫心虚,“小姐放了我吧,我快喘不过气了。”

瓷没有理会他:“你又想做什么?”

他开始去握瓷的另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则调情似的攀住了她的手指:“我喜欢梅,她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结婚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瓷瞥了眼他牵着自己的手,甚至懒得指出他的行为有多可笑,冷笑一声:“不要控制梅的思想,她不可能喜欢你。”

“我没有骗你,她是自愿的。”美那双颜色特别的蓝瞳又用让人不适的目光盯着瓷。

“我救了她很多次,帮她解决了很多她永远解决不了的难题,当然,你也帮她了,但你能力有限;所以对于你,她把你当作亲姐姐,对于我,她则暗自倾心。”他说得笃定,双眼如蛛网一般束缚着瓷。

美是个与善良毫不沾边的人,却也相当聪明。他十分清楚自身的“弱小”是瓷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

瓷下意识地想反驳他不是这样的,却想不出合适的说辞,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松动了一下。

美敏锐地察觉到了,反握住她的手。

美终于得了喘息的空隙,他却毫不在意,笑容阴森地继续说:“我也喜欢她。东方面孔在这儿很稀有,她又是少见的美人。我喜欢坚毅的人,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喜欢上她了。”

两人的目光因距离过近而难以回避,瓷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有如实质般在她的浑身上下游走。

美继续说:“那天晚上我吻了她,你真以为她不知道么?”他笑得恶意满满,“你睡着后,她为我处理了你留下的伤口,和我抱怨你下手过重,却忌惮你是她姐姐,所以最后,你什么也没能知道。”

瓷终于彻底松开了手,她想把手缩回被子里,却被美紧紧抓住。

他彻底坐在了瓷的身边,十分满意地欣赏这个女人,彻底地将她视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她真的这样说了?”她显得有些迟疑。

“害怕了吗,瓷?”他又变得温柔起来,“其实你也知道,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力和我相差过大,对付不了我是很正常的。但是你也有过人之处。”他抚摸着对方散落的黑发,“你很美,比梅还要美。只要我还喜欢梅,就可以连带着喜欢你。”

他把她微凉的两只手叠到一起,然后包裹在自己的手心,耐心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瓷没有回应他,却也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出。

“不想回答我么。”美笑了笑,朝门口喊了一声,叫人送进来两套结婚礼服,“算了,你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想。不过现在,这是我和梅婚礼当天的礼服,梅不方便,就由你来帮她试试大小?”

他颇为绅士地低头询问瓷的意见,当然,瓷不会给他任何反应。

“婚礼还有四天就举行了,却现在才送来礼服,澳这东西办事真不得力。”他嘴上抱怨,面色却很愉悦,把那套洁白的婚纱拿到瓷面前。

瓷抬眸看他。

Chapter Text

“小姐,请吧。”他彬彬有礼地弯腰,向瓷发出邀请。

 

瓷不为所动。

 

“如果你想要我来帮你,那我也乐意效劳。”他脸上依然带笑,却没有丝毫温度。

 

“你不是很会控制别人吗,大可让我主动穿上这套裙子。”瓷冷嗤一声,用实际行动表现自己对他的威胁的不屑。

 

“呵呵,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这回事了。”美走到撑着两套礼服的人台模特前面,单手叉腰打量这两套衣服,他背对着瓷说话,“可是让你打心底里愿意穿上不是更好吗?我不想为难你的。”他的语气温柔,一如岛上那个温和体贴的金发丈夫。

 

瓷依然固执地坐在床上,却忽然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念头,如磁铁天然相吸一般的,想把那身婚纱穿在身上。然后仅一瞬,那个念头就消失了。

 

眼前的男人依然一动不动,但瓷知道这是他所为,不过是在告诉她,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美换了个姿势,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

 

“你干什么?!”瓷被他的行为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尴尬地撇开头。

 

“我自己试穿一下而已,又没怎么你。”他转了过来,只剩下了衬衣和长裤,脸上似笑非笑。

 

“行了,你去隔壁穿,我换上还不行吗。”瓷捂着脸妥协了。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和这个神经病暴露狂死磕。

 

“好吧。”美耸了耸肩,带着自己的衣服往隔壁走去。

 

美等了颇久才回来,他似乎是体谅瓷衣物的繁复,特地留给了她充足的时间。

 

美的衣服相当合身,看得出来是量体裁衣的,这身衣服把他衬得个高腿长,若非知道他的秉性,看起来确实欺骗性十足。

 

与他相比,瓷这边则有些相形见绌了。这身婚纱果真是照着梅裁的,而梅的身量比瓷小了一圈,瓷穿起来,并不能说不好看,只是有些过于丰满了。

 

瓷有些赧然,下意识地想去遮挡那些过于鼓胀的地方,又觉得这样的动作更显不自然,硬生生地把抬起的手按了下去。

 

两人站在了镜子面前,宛如一对良配。

 

美轻笑一声:“害羞了吗?”

 

瓷不愿意看他,只是自顾自地有些脸红。她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颜色,一时间如上了妆一般明艳动人。

 

“不用不好意思,小姐的身材很好,是这套婚纱小了。”美眼中带笑,难得的有些真诚。

 

“可以了吗?我这样配合你,要求见梅一面,不过分吧?”瓷透过镜子和美对视。

 

“别急着向我提要求,还有很多流程没有走到位呢。”美走到瓷的身后,两人在镜中的身影交叠在一起。他看着两人成套的礼服,心中生出一种满足感。

 

他像个扮家家酒爱好者一样沉迷在这个游戏里。

 

“这些伤口,都是为谁留下的呢?有俄?还有梅?”他抚摸着裸露在外的伤疤,一直到瓷刻意在脸上留下的刀痕,“你向来会为身边所有的人牺牲,却总是学不会珍惜自己。”他话中的情意真假难辨,似乎是真的怜惜瓷的付出,又像是刻意博取她的共鸣。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架子上放着的奇长的头纱,替瓷盖上。散乱的黑发、狰狞的伤疤和富有情色意味的皮肉都被阻挡在这层朦胧的布料之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把过去都忘了吧。”

 

他意有所指,瓷却装作听不懂。

 

美仍兴致颇高,牵起她的手,共同站在镜子前。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念道:“新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当然,他也没指望瓷能回应他,继续说着:“新郎,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美和瓷的眼神在镜中碰撞,他笑了笑,也没有作出什么誓言。

 

“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做证?”美装作眼前有一片观众,乐不可支地唱着独角戏。

 

“她自愿嫁给他,带着父母的祝福。”

 

瓷看着美,眼神晦暗不明。对方则抓起了她的手,目光深情:“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结婚誓词无论贫穷与富有,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彼时话音刚落,窗外报午时的钟声传来,仿佛为两人的假婚礼一锤定音。两人望着彼此,都生出一种假象和现实重叠的错觉来,仿佛两人真心相爱了。

 

美最先放开了手,表情难以掩饰地显出一些不自然来:“流程不错,就是细节不完美,不过我很满意。”

 

瓷嗓子哑了一瞬:“你应该找个比我更合适的人来陪你胡闹。”

 

一时间两人诡异的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瓷的眼神闪烁,呼吸也有些混乱。美观察着她,从他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她纤薄的眼皮眨动着,连带着羽睫如蝶翅般上下翻飞。

 

他在很久前,就觉得瓷是很美的人了。但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这副皮相于他而言的独一无二。

 

瓷明显有话想说,却迟疑地难以开口。

 

“明明我们两个那么像,你先遇见的也是我,为什么喜欢的却不是我?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不明不白地和我玩婚礼家家酒游戏?”

 

“你说什么?”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是梅吗?”

 

她却避而不谈,似乎是问出了心里藏了很久的问题,“很多次了,你想吻我,却都在最后的时间退开了,这是什么捉弄吗?”

 

瓷抬眼看向美,眼里满是疑惑,语气却有点难掩的委屈:“是因为俄吗?其实我也会后悔,为什么要那么早和俄确定了关系。如果我们两个不是男女朋友,今天梅的位置,会不会是我的?这身衣服,会不会也是合身的?”

 

他的大脑停滞,心脏却跳动起来。

 

“告诉我这是什么?婚礼请柬么。”她从身后摸出了一张纸,是美出去期间她在桌上看到的。

 

她双眼看着美,眼眶湿漉漉的,一副要哭的模样。

 

美哑然,这确实是婚礼请柬,但是是他准备用来刺激瓷的。

 

“是请柬,但是……”美下意识想解释。

 

“别说了。”瓷捂住了他的嘴,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非要这样羞辱我你才开心吗?”

 

“瓷!你听完解释。”美着急地挣脱出来,心里却出现了隐蔽的狂喜,“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生气,如果你不喜欢……”

 

他拿起了桌上的那沓纸,上面写着美随口胡诌的一个假名和梅的名字,毫不犹豫地撕开,“那就撕掉吧。”

 

“我就知道!”瓷极用力地扑上去抱住了美,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这对美而言简直是完全的意料之外。瓷从来没有这样对他主动过。

 

“瓷……你……”他的脸意外的有些泛红,想去回抱她。

 

“够了。”

 

美想要搂住瓷的手凝滞在半空中。

 

“我没有耐心再和你玩郎情妾意的把戏了。”瓷突然抽身离开,脸上丝毫没有动情之意。

 

等美反应过来,尖利的钢笔笔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喉咙:“从我昏迷到现在,梅都没来看过我,想必又被你关起来了吧。这是不是房间的钥匙?”她抖了抖手上的一枚小巧的金色钥匙,是从美的身上摸出来的,“带我去见梅,让我们离开。你、英和法、澳,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再参与了。”

 

美一下子从甜蜜的陷阱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被玩弄地像小丑一样,他脸色前所未有地阴沉。

 

他理了理被挤乱的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泛光的银色笔尖。

 

但是那又怎样?即使他当真对瓷有感情,那又有多少是真心的?如果最后瓷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他清了清嗓子:“小姐好手段。把我耍成这样。那确实是梅房间的钥匙,却不是我用来锁住她的。”

 

笔尖戳破了喉咙皮肤,黑色的墨水在溢出的血珠中晕染,形成了红黑色的纹样,顺着皮肤往下流动。

 

美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瓷:“婚礼还有三天就开始了,你大可以想办法自己去见她。”

 

他确认了瓷的眼睛里确实没有一点情意。

 

瓷并不相信美的话,但也不知道他对人的控制能力能到什么程度。就她仅有的几次经验来看,她要劝走梅一定会相当困难。方才的争斗动作有些过大了,尚未结痂的伤口又被撕裂,血渍从裙下隐隐晕开,而美的衣领也因为血液和墨汁变得肮脏凌乱。

 

美要阻止她轻而易举,可见她去见梅于他而言并不影响全局的谋划。瓷隐隐有些担心完全未知的英和法的布局又会是什么。

 

时间不多了。

Chapter 23: 【番外一】于清晨发现的夜明珠

Chapter Text

1  妒火

 

(地堡,石室内)

 

空气中浓重的水汽凝在冰冷的石壁上,从不平整的凸起处滴落到地上。

 

雾起又雾停,虽不甚明显,但瓷靠着这仅有的自然现象判断两人在石室内已经待了起码两天了。

 

“让我看看伤口。”瓷艰难地动了动身,挪到美的身边为他检查。这几天里,美由于伤势的关系,一直不能动弹。护理伤口便成了瓷的工作。

 

比起刚开始,美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了,尽管困难,此时仍有心情和瓷开玩笑:“护士小姐,我还要多久才能出院?老婆还在家里等我呢。”

 

正在检查他腹部伤口的瓷手猛地一用力,绷带牵动伤口,疼得美拱起背呲牙咧嘴。瓷冷哼一声:“出不去了。通知家属收尸吧。”

 

“小姐,你应该自重啊。我们两个,一个有老婆,一个有男友,却死在一起,要让别人怎么看?”美沉沉地笑着,腹部的肌肉艰难地上下起伏,“那首诗怎么说来着?穀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我们不是成了私奔的痴人了吗?”

 

“你还知道这个?”瓷惊讶地眨了眨眼。

 

“这有什么难的。”美失笑,“以前还在联盟的时候我就是在东大陆工作的。”

 

“原来如此。”瓷低下了头,替美换了新的布条绑着伤口,声音闷闷的。

 

“小姐想家了?”

 

“没有。”瓷摇了摇头,灯光昏暗,看不出情绪。

 

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调整坐姿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对你有什么好处?不如给我讲讲你家里吧。”

 

瓷愣了愣神,大概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竟开始分享自己家中的事:“我家……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家,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美眼底露出几分笑意:“大家的生活都不过柴米油盐的,有什么普通不普通之说。你可以和我讲讲你的家人。”

 

瓷的笑容也真诚起来,没有了嘲弄,也没了傲慢:“嗯……我家住在山里,吃穿用度都是自给自足的。我父母感情很好,很少吵架。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小妹,都挺调皮。”说到这里,她神情愈发柔和,“虽然生活不算富裕,但很幸福。”

 

“嗯?没有别的人了吗?”

 

瓷愣了愣:“没了呀,还有几只小兔子?”

 

美失笑:“我是说,你那会儿也二十出头了吧,没喜欢的人或是什么别的?”

 

瓷有些脸红:“没有……我很少见外人的。”

 

“那这么说,俄算是你的初恋?”美总是乐此不疲地把话题往俄的身上引。

 

或许是这里实在无聊,或许是此时氛围正好,瓷难得的没有和他翻脸,反倒是半羞涩半甜蜜地点了点头。

 

美却突然面色不善起来,抬手把搁置在地上的手电筒打飞出去。手电筒在地上滚了几圈,电池从筒身中飞出来,本就微弱的光线彻底消失了。

 

“你干什么?!我们就一支手电了。”瓷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惹怒,声调猛地升高。

 

美在黑暗中静静地大喘了几口气,听得出来他尽力在平复心绪。过了一阵子,他才装作平静地开口:“伤口突然开始疼,样子不好看,不想让你看见。”

 

瓷果然心软:“……我不会嫌弃你,你不用遮掩。”

 

美笑了笑:“男人的心情,小姐怎么会懂?”

 

瓷叹了口气,无奈道:“……随你。”

 

但美想得是,这个可恨的女人,为什么不愿意为他多想一想?

 

他说:“休息一会儿吧。一直在照顾我的伤口,你自己也会累。”

 

瓷点了点头,便靠着墙角躺下了。石室里的东西不多,大部分血族留下的布料都被用来处理伤口了,一些残破不堪的则被瓷捡了出来堆作一个简易床铺。实在不算温暖,但聊胜于无。

 

“我……可以躺在你边上吗?”美一直颇为绅士地没有靠近瓷的小窝,但这会儿,他破天荒地主动要求过来。瓷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毕竟两人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见瓷没反应,美便在她身边躺下,两人面对面躺着,幸而手电的光线也没了,室内一片黑暗,并不算尴尬。

 

“伤口好疼……瓷,可以帮我揉揉吗?”美的声音比平时柔软不少,撒娇似的,去勾瓷的小拇指。

 

“现在知道疼了。”瓷语气责怪,却还是顺着他把手伸到了他腹部的伤口边上,用温度较高的掌心慢慢按压,“之前把我推出去干什么?虽然我没你那么厉害,但还是能对付几只血族的。”

 

美轻笑了一下,没再回话。两人呼吸间的气体水乳交融般的打在彼此脸上,越热越是发痒。

 

“睡吧。”美神不知鬼不觉地按住了瓷的手,用能力将睡意传入了瓷的脑海。

 

她很快睡着了。

 

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那只指尖微凉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或许是病痛在恢复,或许是天生如此,他的胸口正如火炉般滚烫,柔软的皮肉被按下去,将热气挤压出来,几乎要灼伤他的气管。

 

美心里的妒火烧得要发疯了。

 

俄,俄,俄!又是俄,那个该死的混蛋!

 

他粗暴地将那只毫无反抗之力的手往下体伸去,却又在经过腹部伤口时生生刹住,只是按在了那里,一口牙齿几乎要咬碎。

 

他妈的,凭什么他本人还没碰到,这具身体可以先碰到她?

 

他的右手伸到了生殖器抚摸着,左手又蛮横地拉着瓷的手按在腹部伤口处。那只手无力的垂着,由他摆弄,也顺着他的左手极用力地按到了最痛的地方。

 

下腹的快感和伤口的剧痛同时传到了美的大脑,激得他如一只活虾般猛地拱起背。

 

“妈的,根本看不见你的脸……”他总是习惯不了人类的视力相较于吸血鬼的薄弱,一只手动作着,另一只手狂躁地去摸女人的脸。

 

他抱着瓷的一条胳膊,虽然体型比她大出一圈,却生生地一副宛如留恋母亲怀抱的孩子的画面。

 

动作越来越快,阴茎前端不断有液体流出,他渴望地凑上前去,满脸隐忍。好想吻她。

 

就是到不了啊。

 

他切切地咬着嘴唇,这种卡在临界点的感受让他格外烦躁,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俄那个混蛋……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初恋。”

 

2  蛇

 

(几年前,山林,瓷的家中)

 

“妈,我进山一趟,摘点春笋去。你看着小妹一点啊。”瓷挎着篮子准备出门,又不放心地嘱咐母亲。

 

和瓷极相似的女人温和地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笑道:“到底你是妈妈还是我是妈妈?”

 

她一直觉得,她的大女儿过于早熟了。或许是因为自己让她承担了太多责任,明明还是少女的年纪,却总是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的把持着一切。

 

瓷微笑更浓,提着鞋跟,给自己套了一双便于行动的靴子:“当然是你啦。”

 

“刚下过雨,山上路滑,要小心啊。”瓷妈妈走上前替女儿理了理裙摆,满眼怜爱地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少女。

 

“嗯,走啦。”瓷步伐轻快地出门。山上刚下了春雨,一定有不少冒尖的春笋,用来炒菜,弟弟妹妹会很喜欢的。

 

山上果然长了不少新笋,瓷提着篮子往上走,一路下来,空篮立马被装得满满当当。她熟练地朝山上某处走去,那里有一窝野兔,路过的时候,瓷总是会去看看它们,或给它们带些鲜草,或给它们带保暖的布料。

 

今天,刚走到那里时,本该温顺的兔子却显得有些异常,见瓷过来,焦急地上蹿下跳,递来的鲜草也不吃,只是咬瓷的鞋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瓷蹲下去抚摸小兔的额头,数了数洞里的兔子数量,并没有缺数。

 

“干什么呀?”瓷好笑的看着那只死咬着她不放的兔子,见它固执,便顺着它拉拽的方向走去。兔子果然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带路。

 

然而今天除了几只小兔子,实在没什么异样。山上天朗气清、风和日美,只让瓷觉得心情极佳。

 

“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瓷跟着兔子走了很远的一段路,虽然算不上累,但她惦记着家里,不愿离开太久。

 

终于又走出一段,小兔终于停了下来,示意它要让瓷看的东西就在这儿。

 

瓷蹲下身去摸小兔的额头:“你想让我做什么?”

 

兔子一动不动地任她抚摸,双耳警觉地竖立,盯着一个方向。瓷察觉到了,转身去看,却有一阵疾风吹来,卷着几圈树叶,迷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把跟着她的小兔报到了怀里。等视线再度清晰,眼前已然立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刀。

 

“你是什么人?”瓷侧着头,去看刀后趴着的那个男人。他受了很重的伤,隐蔽在草丛里,恐怕连站立都成了问题。

 

他不言语,只是死死地盯着瓷。

 

这个女孩怎么会刀都在眼前了还一点都不害怕?他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

 

瓷索性放下手里的篮子,保持着下蹲的姿势到那人的面前,尽量不让自己高出他太多:“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她拔出那把插在地上的长刀,“这把刀,是你的吗?”

 

男人瞬间警觉起来。瓷瞥见他微微痉挛的小臂又开始发力,鼓胀的肌肉在皮肤下流动。

 

“别紧张,告诉我你是谁,我不会害你。”少女的眼神十分清澈,看不出一丝恶意。

 

美终于卸了力:“……我叫美,是命使联盟的人,和血族搏斗的时候受了伤。”

 

“原来如此啊。”少女恍然大悟,随后又难掩地露出些许紧张来,“你是说我们这儿也出现血族了吗?现在还有吗?”

 

美终于松了口气,眼前的女孩并不会掩饰情绪,可见并非心机深沉之人,于是摇了摇头:“没了,我把它们都杀了。”

 

“难怪受了这么重的伤。”听到血族没了,瓷如释重负,又趴下去检查美的伤口。

 

“你做什么?”美警惕性极强,她手一伸过来就连忙躲开了。

 

“帮你看看伤口,你的伤需要处理。”瓷透亮的双眼看着美。

 

“抱歉,是我太警惕了。”美终于扯开嘴角,并不算真诚地笑了笑。

 

瓷则偏了偏头,莞尔:“可以理解。”

 

“小姐,还没问该怎么称呼你?”美看着专心替他处理伤口的瓷。

 

“我叫瓷,只是住在附近的一个普通人。”兔子在她怀里颇为闹腾,她把小兔往里挪了挪,才继续为美包扎。

 

“唔。”美看着那双如羊脂玉般洁白细腻的手在自己身上翩跹。即使她看起来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孩,他依然对她不放心。在她碰到自己的瞬间,就对她使用了能力。

 

他要这个叫瓷的女孩,对自己一见钟情。

 

然而女孩只是顿了一瞬,就继续手上的动作了。脸颊、神色、动作,都看不出一点变化,反而是她怀里那只兔子没再闹腾了。

 

美挑了挑眉,难不成自己刚来到这具身体,能力还没办法完全发挥?

 

“好啦!”她笑盈盈地抬头,似乎对自己的包扎技术很是满意。

 

“多谢小姐。”美半垂着眼,彬彬有礼地向瓷道谢。

 

“那么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呢?”

 

“接下来啊……”美的神色有些迷茫,“大概是继续四处奔波吧,哪里有血族我就去哪里。”

 

“可是你的伤还需要休养。”瓷眼神担忧,“如果你没地方去的话,在我家落脚一阵也没关系。”

 

“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们?”美作出想要拒绝的样子。

 

“怎么会?”瓷连忙摆手,把怀里的小兔放到了对方的腿上,“看,小兔也很喜欢你呢。”

 

也喜欢。美眯了眯眼,享受地在心里咀嚼着三个字,情不自禁地露出伪善的笑容。他的这具身体有副好皮囊,可以轻易地把正直、内敛的君子形象做得滴水不漏。

 

他摸了摸小兔温热柔软的皮毛。看来,自己的能力已经生效了。

 

3 夜明珠

 

(美入住瓷家的一年后,瓷家附近的草地)

 

“姐,你给我推嘛,我不要哥哥推!”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正是瓷的小妹,虽然个子还小得连地都碰不到,她依然霸道地霸占着唯一的秋千。

 

瓷笑得温柔,手上修剪花田的动作没有停歇:“哥哥又怎么你了?姐姐还有事要做,你先和哥哥玩,好吗?”

 

“不要嘛......”小女孩虽然不高兴,却不敢打扰姐姐,只是秋千上摇晃的小腿慢慢停了下来,“哥哥他只想自己玩得开心,每次都推得太高,我害怕......”

 

本来还抓着秋千的小男孩被抓包,心虚地撒开了手,跑到了在瓷边上无所事事地晒太阳的美身后:“我没有!”

 

“是吗?”瓷给了小男孩和美一个威胁的眼神,“老实交待。”

 

美立马举双手投降,示意自己无意袒护他。

 

“我错了,姐!”小男孩见美丝毫没有保护他的能力,只能气愤且不甘地认错。

 

瓷叹了一口气:“美,你去陪小妹玩。”

 

“不要嘛,姐姐。”美懒洋洋地爬过来,揪着瓷的衣角开始耍无赖,“刚刚才浇完水扫完地,人家也想休息嘛。”

 

“就你会偷懒。”瓷无情地推开了美的手,脸色无奈,“我去,行了吧。”

 

“别别别。”美赶忙反悔,把瓷按回原地,“不就是陪小妹玩儿嘛。”

 

但美哪里是本分的人,一离开瓷的视线,他就悄悄地怂恿小男孩:“快看快看,咱们家那两只小兔在干什么?好像打起来了。”这两只兔子正是美的救命恩兔,现在已经被瓷收养了,小男孩一听果然着急,急冲冲地冲家里跑去。

 

美又走到秋千旁,对正探头观察哥哥方向的小女孩说:“小妹,哥哥去找小兔们玩儿了,你不和他一起吗?”

 

“哥哥又偷偷跑了!”小女孩立马着急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抹着眼泪去跟随哥哥的步伐了。

 

“怎么样,我厉害吧?”美洋洋自得地对着瓷邀功。

 

“干嘛把他们骗走。”瓷失笑,“又想作什么妖了?”

 

“我在你心里就这样不堪?”美急吼吼地拉起瓷的手,把她带到秋千旁,瓷也没有反抗,任由他摆弄。

 

“那倒也没有,就是你鬼点子太多。”瓷笑着答他。

 

美嘿嘿一笑,把瓷推到秋千上坐下,亲昵地俯身在她耳边说道:“这次不是鬼点子了!”

 

瓷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发红,伸手把他的脸推远:“……什么啊。”

 

美兴高采烈地跑到瓷的面前蹲下,让自己和瓷的视线平齐。他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件小玩意儿,献礼似的递到瓷的跟前:“瞧瞧这是什么?”

 

是一个木雕,刻着瓷、她的父母和小弟小妹,切面很是光滑,看得出被人用心地打磨过千百回。

 

瓷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东西吸引,一时看得出了神。人物刻得栩栩如生,她的父母形容亲密、小弟小妹开朗活泼,自己则笑得恬静,只是身边奇怪地空出一块,像是给谁留了位置。

 

她伸手去摸木刻的底座,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这里怎么空了一块。”

 

美就等着她这句话,变戏法似的掏出最后一个小人,脸上带着气满志得的标志性笑容,伸着一条胳膊好像搂着什么人。他把小人扣在上面,果然严丝合缝地搂住了笑意盈盈的瓷,宛如一对天赐良缘。

 

“生日快乐,小姐!”他笑容灿烂,和木刻上的小人如出一辙。

 

眼前人的笑脸如绚烂的烟花一般在瓷的眼前炸开,落进她常年古井无波的心绪中,搅得她难以自抑。瓷的眼角羞得发红:“除了这个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想说的?”

 

或许是被瓷感染,美也难得地有了少年人的青涩扭捏:“瓷……其实我……”

 

“姐!你快来!”

 

然而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匆匆跑来的弟弟打断。他神情紧张地跑来抓住瓷的手就要把她往外拖。

 

瓷慌乱地把手里的木刻塞到美的手里,示意他有话待会儿再说。

 

“怎么了?这么着急。”她的弟弟虽然调皮,但并不是胆小怕事的人,急得话都说不清,想必真的出事了。

 

“两只小兔子被咬伤了,情况很严重,我们必须赶紧送它们去看医生!”小男孩紧皱着眉。

 

瓷和美立马赶到了院子里,小妹正守着两只兔子,其中一只伤轻些,还能跳几步,一只则伤得很重,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怎么会被咬伤的?”瓷蹲下身去查看伤势,小妹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姐姐摇了摇头。

 

“好像是被山里的东西咬的。”男孩追了上来。

 

“山里的东西怎么会来这里?”瓷皱了皱眉,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来不及送去看兽医了,我去拿止血绷带。”

 

瓷和美动作飞快地跑进屋里,然而没跑出几步,就听见小妹凄厉的叫声:“姐!小兔好像快撑不住了!”

 

受伤重的那只兔子倒在了地上,极不自然地抽搐起来,吓得小妹无措的手悬在半空无处安放。没一阵儿,兔子不再动弹,耸动的鼻子也逐渐停息了。

 

小妹的手终于放了上去,感受最后的温热。

 

瓷蹲了下来,这只兔子已经死了。

 

“姐!!”小妹哭声悲痛欲绝,眼泪反而不似平时撒娇打滚那样的充足,她钻进姐姐的怀抱里宛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小妹乖,不哭了。”瓷也垂着眼轻抚孩子的脊背,心中情绪难平。

 

“还有另外一只呢,我们一定能把它救活的。”美平时最疼爱小妹,见她伤心,也忍不住开口安慰。

 

“对,还有一只。”小女孩强行从悲痛中醒来,打起精神,蹲到另一只小兔前守着。

 

小兔还在努力喘气,柔软的肚皮不断上下起伏,只是越来越吃力。

 

救救它。

 

妹妹虽然没说话,但她那双满含期待的双眼里写满了她希望瓷能和往常一样,替她解决一切她做不到的事。

 

能做到吗?瓷在心里问自己。

 

她如受神明指引一般,福至心灵地把手搭到了小兔柔软的腹部。

 

它挣扎了几下,然后意外地安静了下来,血淋淋的伤口开始消失、愈合,只有红色的血液仍在证明,伤口确实曾经存在过。

 

“你做了什么?!”美睁大了双眼。

 

瓷也茫然地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也不清楚。

 

“姐姐,小兔好像好了!”小妹惊喜地蹿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瓷。

 

瓷没说什么,继续把手放在小兔的身上,那股怪异的力量感不受控制地从接触处流出,而已经痊愈的小兔的腹部竟然鼓了起来,呈现出怀孕的迹象。

 

瓷慌忙把手松开,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美,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用格外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4  良夜

 

(同一天的晚上,瓷的家中。)

 

只有美知道,这种能力意味着什么。

 

生命的孕育理应是造物主的专属。神明偏爱血族,却又要夺走他们繁衍的能力。血族个体虽然不老不灭,但于血族种群而言,灭亡的结局却是注定的。

 

美忍不住发笑。他竟然无意间找到了血族的未来。只是他们这样的一个种族,生存的可能性竟诡谲地悬在一个堪称弱小的人类女性身上。

 

美双手交叠在背后,看着兴致勃勃地试图把快被她养死的梅树救活的瓷,不由喟然长叹。

 

瓷啊瓷,你知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美!你快看!”少女的声音很兴奋,“梅树开花了!”

 

她还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竟让一株快要枯死的梅树在秋天开起满树红梅。那只手搭在粗黑的树皮上,如红梅白雪般惹人侧目。瓷兴致高昂地招手示意美过来。

 

“来了来了。”美抱着胸,声音懒洋洋的。

 

“我厉害吧。”瓷挑了挑眉,脸上不无得意的神色。

 

“当然厉害了,像你这样的能力,我还从来没见过。”美倚在梅树上和瓷对视。

 

瓷听了心中喜悦,却羞赧地不肯让美发现,只是放开手转了几圈,随性地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喃喃自语道:“你的身手那么好,我又可以治疗,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怕血族呀野兽呀什么的了。”说罢她脸上又浮起笑意,侧躺着朝向美的方向,“过来陪我看会儿星星吧。”

 

美顺从地在她身边躺下,他再了解瓷不过了,心情好时,她从不说喜欢,而是不诚实地想要你留下;心情不好时,她也不说难过,只想着自己承担。

 

“很开心?”美眉眼弯弯地看着瓷。

 

“有吗?”少女瞥了美一眼,自然地把头放到了美的臂弯上,毫不设防地闭起了眼睛。

 

美轻笑了一声,也随她靠着,替她捋了捋脸颊旁散落的发丝。

 

“痒,别弄了。”瓷不满地缩了缩脸,却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是,对不起。”美声音温柔,“你休息一会儿吧,如果睡着了,我会抱你回去。”

 

“嗯……”而怀中的女孩已经意识模糊了,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胡乱地应着。

 

瓷,刚才秋千上的话还没说完,你怎么不听了?美想,没说出口的话,恐怕再也没机会说了。

 

她的能力可不是简单的治疗,而是生命的再生。只要她能够来到真正的他身边,那他能掌握的就不只是人类世界了,还有血族世界的千秋万代。

 

他拿出一根手指点在睡熟的女孩的脑袋上,藏起了她今天的记忆。她的能力,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而改变这段记忆无异于压制一个命使的存在,一旦分神压制,就再没办法控制她喜欢自己了。

 

今夜竟然是两人两情相悦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美抱起瓷,把她放回了屋内。夜明珠啊夜明珠,我在清晨发现了你不为人知的存在,就理应独占你在永夜之地的光芒。

 

5 真心假意

 

(当天深夜,瓷的房间)

 

瓷翻了个身,却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诡异声音。

 

她的眼睫颤了颤,因为被吵醒而显得有些不悦。

 

咯吱——

 

窗外的声音更刺耳了,像是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酸得人直起鸡皮疙瘩。瓷终于彻底被吵醒了,她不耐地朝窗外看去。

 

一张惨白的脸正扒在窗缝里,若不是窗栓拦着,它恐怕就要顺着窗户爬进来了。

 

“血族?!”瓷惊呼一声,本能地抄起桌上的剪刀往窗缝捅去,但那血族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呆愣愣地躲也不躲,直直地被刺中,疼得弯下腰去。

 

瓷皱了皱眉,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连忙甩下剪刀往屋外跑去。

 

这种东西不会不止一只吧?

 

她刚跑到客厅,就见父母和小弟已经会和,美则牵着小妹的手,正往她的房间快步走来。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美,这些东西是血族吗?为什么这么奇怪?”瓷精神恍惚地看向美。

 

“是无识血族,近几年才出现的怪东西,没想到我们这里也有了。”他皱着眉。

 

父母和小弟也往三人的方向走来。

 

“为什么会有没意识的血族?”瓷沉思了一会儿,“它们会伤人吗?”

 

还没等美回答她,瓷就知道答案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血族,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瓷的父母和小弟身后,往脆弱的脖颈致命一击,尖锐的指甲抓破了动脉,血柱瞬间喷涌而出。

 

美眼疾手快地抱起了小妹,才让她幸免于难。

 

瓷瞬间瞪大了双眼,却怕被小妹看见,硬生生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快跑!”美牵起瓷的手,拽着她往外跑。然而藏于黑暗中的无数血族如虫子般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连悲伤的时刻都不肯给,追得三人四处逃窜。

 

美带着瓷跑到了一处隐秘的角落,观察着外部的状况。壁炉里的火不知什么时候被打散,有些掉到了外面的木质地板上,已经有愈烧愈旺的趋势了。

 

父母和小弟的尸体就倒在不远处,几只血族死死守着,不留一丝漏缝。

 

瓷的下唇被咬出了血印。

 

“别去。”美拉住了瓷的手,他的声音放得极轻极轻,却压得瓷透不过气。

 

“还有小妹在。”他继续劝说瓷。

 

强烈的不甘激得瓷眼球震颤,却不得不逼自己镇定,过了许久,她才松开咬着下唇的牙齿,满腔的铁锈味腥得令人恶心。

 

是的,还有小妹在。

 

“它们没看这里了,我们跑!”美低声喝道,抱起小妹往屋外跑去,烟雾正在变浓,他们三个是人类,和血族不同,一场火就能把他们困死。

 

然而没跑出几步,率先被烧断的房梁就倒了下来,砸在木质地板上,深深地嵌了进去,美下意识把小妹推给瓷,自己则躲闪不及,后背被砸得踉跄出去几步。

 

“美,小心背后!”瓷看见后方追过来一只血族。美听见了,还顾不及背上的剧痛,就转身飞出一脚把它踢飞出去,只是血族动作迅速,即使美再敏锐,还是被他抓到了脖子,只需再侧一侧就是致命伤口了。

 

小妹目睹一切,被吓得尖叫出声,瓷眼疾手快地抱起她捂住了她的嘴和眼,才拉着重伤的美往外跑。

 

他们又躲在了角落后。

 

“美,你还好吗?”瓷心惊肉跳地看着刺目的伤口,微颤的手指想去触摸,却又怕弄疼了他。

 

“我没事。”他眉头紧皱,显然在忍受剧痛,“听着,瓷。我掩护你们出去,我一引开它们,你就带着小妹往外跑,好吗?”

 

“那你怎么办?我不会抛下你的。”瓷抓住了他的手。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回握住瓷的手,信口拈来的俏皮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是强烈的疲惫感。

 

这些无识血族,正是他放出来的。

 

她的家人,也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他们必须死。

 

他看着瓷,少女纤薄的皮肤下甚至能看到血管因激动而膨胀鼓动。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敢。

 

他撇开了眼,然而下一秒,却被一具柔软温热的躯体极用力地抱住。那张曾被他无数次致以恶意凝视的嘴唇毫无保留地触碰到他的唇角,还不及他反应,双唇便一触即分:“美,你还不知道吧,我早就喜欢你了。”

 

美双眼瞪大,一时难以理解瓷在说什么。他的能力不是已经被解除了吗?为什么她还是会说喜欢自己?

 

“走,快走!”反应过来后,一种难以压抑的愤怒感冲上他的心头。他把瓷和小妹推了出去,自己则跑了出去,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这具身体不是他的,她怎么可以说喜欢?得到她的吻的又怎么可以是这具身体?!

 

他故意让自己被压在烧断的房梁下,确保瓷看到了后,又偷偷地跟在后面,模糊了她记忆中的那个自己。

 

夜明珠啊夜明珠,不要爱错了人。

 

6 欲壑难填

 

(地堡,石室内)

 

瓷依然没醒,美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他心中欲壑难填,手上再怎么纾解,也填不满这个不合时宜的洞口。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摸那张熟悉的嘴唇。几年过去了,从外貌而言,瓷几乎没变,但是孤苦伶仃的流浪生活让她的心底几乎沧桑成了一个老人。

 

美无比熟悉瓷,却也因长年累月的暗处观察模糊了记忆里那个少女的形象,说起来,他还是更喜欢那个会因为一件小礼物情动不已的瓷。

 

但是想这些也没用了。因为他的贪婪,现在,瓷是那个混蛋的恋人了。

 

他手心一紧,掐得下面发疼,却也因为得到惩罚而产生一种荒谬的快感。

 

“仁慈的圣女、夜明珠……我亲爱的瓷。”他低声呢喃,凑到心上人的跟前,“能不能帮帮我?”

 

他又假装得到了许可,握住瓷的手往自己的伤口上按。

 

这具身体只配得到这样的抚慰。

 

他爽得直发抖,脑门渗出细密的白汗,像只见不得光的阴暗生物一样,在这间石室里望着他暗自发光的月亮。

 

瓷被他握着的手指却抖了抖,勾得他嘶了一口气。

 

“美……伤口……”瓷不清不楚地说着梦话,美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说什么,瓷?”他有些欣喜若狂,“你在关心我吗?”

 

“对不起……”她语气难掩愧疚。

 

“不用对不起,不用对不起!”明知她听不见,美还是兴奋地自言自语,“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只要你能见到真正的我,一定会重新爱上我的!”

 

强烈的喜悦冲击着他,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一起达到了顶点。污浊的液体射在了瓷的衣服上,美小心翼翼地擦去了,不敢留一丝破绽。

 

他又兴致勃勃地躺回瓷的身边,在黑暗中想象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瓷,我好期待我们真正的相遇。”

Chapter Text

瓷懒得再和他演戏,毫不在乎地在他眼前把身上的婚纱换了回去,然后大摇大摆地朝着门外走去。不意外,门外没人拦她。

虽在澳的府邸工作不久,但瓷还是了解基本布局的。锁定了可能会关有梅的房间后,她动作迅速地一间间房门打开试了过去。没多久,她就开到了一扇锁着的门。她用美身上拿来的钥匙插了进去,果不其然,房门被打开了。

床上躺着的女孩正是梅。她表情恬静,并没有明显的外伤。

瓷松了一口气。

“梅,醒醒,我是瓷。”她半跪在床前,试图摇醒她。

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瓷忍不住皱眉,正无可奈何之际,突然间门被推开了,瓷正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发现进来的是一个动作迟缓的老人。他手上端着餐盘,仿佛有视力障碍似的完全忽略了瓷,径直走到了桌子前,把餐盘中的食物放下。

仔细看,他的眉眼和梅有些相似。

“老人家,你……是梅的爷爷吗?”瓷试探性的问道。

他依然没有理会,双眼无神的走到床边,拍了拍梅的肩膀:“阿梅,醒醒,该吃午餐了。”

瓷大概已经了解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了。清醒只是美用来隐藏自己能力的假象,本质上,他们已经和昏迷没什么区别了。

梅果然醒了过来,笑着和爷爷打招呼,表情却有些微妙的僵硬:“我最近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地贪睡。”

“梅。”瓷在旁边轻声喊她。

令她意外的是,梅竟然听见了,她的爷爷也灵魂归位似的终于发现了这么大一个活人的存在:“姐姐,你怎么也来了?你的脸怎么了?这样大一个伤疤。”她神态紧张地想来看看瓷的伤口。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瓷避而不谈。

“当然了。”梅显得有些惊讶,“你不就是瓷吗?我的姐姐。为什么这样问?”

看来美并没有修改她这部分意识,瓷笑了笑:“梅,你不是找到你的爷爷了吗?为什么不回家?奶奶还在家里等你。”

“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她的脸上浮现出了红晕,显得有些羞涩,“美他……向我求婚了。”

“……你喜欢他吗?”瓷的心里百感交集。

她羞涩地点头,把瓷和她爷爷拉到桌前坐下:“姐姐你还没吃午餐吧?我们一起吃吧。”

“我到这里后,澳立马发现了我,他果然很生气,说我是向领主大人通风报信的叛徒,要把我抓起来。然后美就出现了。”她笑得很甜蜜,“他说他喜欢我,希望我嫁给他。澳果然怕他,他这么一说,就不敢再为难我了。至于我的爷爷,他会让澳把他放了。这一次再加上前面的两次,他已经救了我三回了。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她的表情很是崇拜。

然而她的话里漏洞颇多,比如为什么她会这样自然的接受了美出现在澳的府邸,还有直接命令他的能力。但是瓷已经不想追问了。美有一种近乎作弊的能力。

“梅,他是个骗子,你不该喜欢他。”瓷有些疲惫。

“姐姐。”梅却前所未有地有些生气,她不希望瓷诋毁她心爱的人。

看着她的表情,瓷已明白这对她而言已如同思想钢印一般不可更改,不得已转换思路:“……对不起,姐姐向你道歉。但是起码,我们应该把奶奶也接来,对吗?”她想的是,只要把梅带出去了,一切都好说。她的心一直跳得很快,预感这里有什么危险即将发生。

“没关系,姐姐,你好像和美吵架了?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她的表情关切,“至于奶奶,美说了,他会替我把她接过来的,等到婚礼结束,我们会回我家一起生活。”她的眼神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瓷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起身打算离开了:“你和爷爷一起吃饭吧,姐姐还有点事,过两天再来看你。”

梅听他说这话开心极了,跳起来紧紧抱住了瓷,她实在抱得太紧,扯到了瓷的伤口。她疼得脸色发白,却强行忍下了。

梅乖乖地站在桌前目送瓷离开。

“姐姐走了。”她匆忙地逃出去,在门口大口喘气,掀开衣服,果然血又渗了出来。

“你的爱就是让自己疼痛吗?”一个声音凉飕飕地传来,正是美在门口。他抱着胸靠在墙上,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了。

瓷照常忽视了他,她打算去后山营地看看澳在那里做什么,是否有突破口。

“还有一天,法阵就结成了,在这之前,你还有机会选择离开。”美很突兀地在她背后丢出一句话,然后转身自顾自走掉了。

法阵。

瓷细细品味这两个字。听起来是一种能力,英的能力已经知晓,那么多半是剩下的那位法了。

美在这时候莫名其妙地提醒她,必然有自己的应对方法。但她已经不可能走了,她已处在风暴中心,每个未知的疑点都在阻止她离开。

她固执地往后山走去。

虽说澳的庄园不比英的豪华,但胜在位置绝佳,有一片广袤无垠的后山,足够容纳一支大型卫队。瓷到达后山时,可以听见林子里面隐隐传来操练的声音,和她发现美的真实身份的那个晚上极其相似。

她藏在茂密的丛林后悄悄往声源处走去。除了美和澳都不在,整个场景与那天晚上别无二致。

两批人正在操练,一边是血族,一边是人族。

过于相似的布局不由得让瓷联想到那晚发生的事情。她以为那两支队伍一支是人族,一支是血族,然而那只是美的障眼法。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故技重施。

她着重观察了血族一侧的队伍。要分辨美的思想控制并非不可能,毕竟认知来源于现实,遭强行更改的认知与现实不符,自然可以判定认知是假。然而她努力辨别了一会儿,她到底不是地下世界的人,队伍里的血族她一个也不认识,没办法发现矛盾之处。

她只得把目光转向另一边,她依然不认识这些人,却发现了其中有个人格外奇怪。

在人族队伍中,有一个个子很高的银发男子,皮肤却苍白得像血族一样。

这引起了她的好奇。

那个男人行为闲散,和周围刻苦训练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比起训练,他更像是在观察四周,加上非人类的皮肤,如鹤立鸡群般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为什么会有一个血族混在人族队伍中,而且所有人都像看不到一样?

她忍不住一直看他。而且这个人给她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然间,那个男人抬头朝她那个方向看来。瓷确信自己藏的十分隐蔽,从训练场看过来只能看到一片树林,但他给她的感觉就是已经发现她了。

这让她心里一阵恶寒。人与血族间巨大的力量差异让她吃了无数的亏,促使她立马起身换了个藏身点。然而那个银发男子索性推开人群走了出来,大步伐朝林中走来。

瓷心里叫苦连天,决定从换个地方躲藏调整为战术性撤退。

她动作极快,但那男人跟上她却依然毫不费力。

“喂,女士,别跑了!”瓷听见那个男人在身后喊,明显就是在和她说话,“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他说话很直接,但似乎不是来找茬的,瓷索性停下来等他追上。

他迈开腿跑到瓷面前,动作浮夸地弯下腰大喘几口气,然后直起身理了理自己的银发,动作优雅地朝瓷欠身:“您好,女士。我刚才注意到您在边上观看操练,请问您是澳大人府上的人吗?”

瓷被他的礼节弄得一时有些拘谨:“呃……算是吧。你……您,有什么事吗?”

他礼貌地微笑:“首先向您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苏,冒昧叨扰是有事相求。”

“你是苏?”瓷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他确实和俄长得有三四分相似,只是气质成熟得多。难怪自己看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您认识我吗?”他继续文质彬彬地微笑。

“只是听过这个名字而已,命使联盟的领袖,这个名字很出名。”瓷没有说出自己和俄的关系,“您和我说话不用这么客气,我叫瓷,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好的,瓷,那我们互相称名字就是。”他点了点头,“或许你会感到意外,但我确实就是命使联盟的领袖。”

瓷岂止是意外。俄和南几天前才成功前往地上搬救兵,就是动作再快,也没理由这么快就赶到了。除非在会面前,苏本就打算前往这里了。

不过若真如此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能保证俄是安全的,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别开玩笑了,你分明是一副血族的长相。”瓷摇了摇头。

“啊,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男人失笑,然后抹了抹脸颊,蹭掉了一大块白色,“我这是为了执行任务嘛,必要的牺牲。”

混进人族的队伍里,为什么反而要化成血族的模样?瓷眯了眯眼,不得不猜测又是美做了手脚:“化妆成血族的模样,没人能识破你吗?”

对方果然没有反驳:“目前看来,他们确实没发现。”

瓷心下了然。看来这一次,美不仅把所有人对那些人族的认识修改为血族,还把她排除在外了,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温和地笑了笑,“不过我这样失礼地拦住一位女士,实在是没办法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需要我怎么做?”瓷已经信了几分这人确实是苏了。

“同为人族,你一定能理解血族对我们的威胁有多恐怖吧?”他的眼神很真诚,和瓷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像是有一股不灭的火焰在支撑着,不算很大,却始终是明亮温暖的,“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澳的府邸,联盟已经派出许多人手来地下世界潜伏,其中还有许多对我十分重要的人,但他们下来后就再没有消息,我不得不亲自行动。”

瓷心念一动。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南。

她轻声回答:“我很理解。”

“这几天,我试了很多办法进去,但这座庄园仿佛是生灵智了一样,根本不让我靠近,后山已经是我能到达的极限了。”

“你希望我帮你进去?”

“正是。”

瓷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听起来很离奇,但瓷相信他并没有撒谎。所谓无法靠近,多半是因为美说的那个法阵。

“我可以帮你,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能做到的事未必比你多。”

他的笑容十分有亲和力,仿佛天生就有一种领袖气质:“你能做到的,我能看出你的与众不同。”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瓷看着他和俄极其相似的灰蓝色瞳孔,“你是什么时候来地下世界的?”

“大概……三四天前?”他眼神有恰到好处的疑问,“怎么了吗?”

确实刚好和俄南二人错过,没碰上面是应该的。虽然他的外形和言行都和传说中的苏对上了,但并没有决定性证据证明他就是本人。瓷没有把她知道俄和南的事情告诉他。

她必须保证毫无差漏。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就这么随便的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对手府上的人,万一我不愿意帮你,你要怎么办?”

苏又恢复了似有若无的微笑:“既然我敢问你,自然有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他的笑容带上了一丝无所谓,瓷再熟悉不过,她曾在美、英甚至俄的脸上看到过,是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而产生的傲慢。

瓷还是决定带他进入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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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经过和澳的谈判后,应该不会有人再来阻拦瓷进入庄园了,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带着苏从侧门进入。

在路上,苏和她约好,她先进门并设法吸引门口卫兵的注意,自己则跟在后面趁机进入。有法阵允许进入的人带路,他或许就可以进来了;但若不顺利,则再另想它法。

瓷照他说的做了。侧门卫兵少得多,吸引他们的注意并非难事。

在和卫兵说话之余,她用余光看到一个身影在墙上徘徊。每每他尝试跳下去,就跟有一堵空气墙拦着他似的,又把他弹了回去。

看来是失败了。

瓷看见那个身影跳回了墙外,朝隐蔽的地方躲去了。

她正打算也出去找苏再商量,就听见外边传来车轮汩汩滚动的声音。她抬头望去,是一辆板车运着一个巨大的石像朝侧门这里过来,旁边跟着几个人。

板车逐渐靠近,瓷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才看清那个石像,竟是一座倒立的神像。

不是运输的时候把它倒了过来,而是在设计雕刻的时候,就把重心设计成了倒立的样式。

运送这座倒立神像的人,正是梅和几个用人。

“姐,你怎么在这里?”梅走近了,也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瓷,显得很开心。

她双手扶着这座极高大的石像,显然对它十分珍视。

“噢,我在房间里呆久了太无聊,就出来散散步。”瓷随口应付,目光却没有离开过石像。这座神像和地上常见的神像显然是同一个,衣物、姿态都别无二致,只是脸部五官格外清晰,仿佛雕刻者真的见过神明本人似的——地上的神像,或是出于尊敬,向来是将祂的真容模糊处理或以纱覆面的。

见瓷的眼神好奇,梅贴心地附到瓷的耳边小声说道:“姐姐来自地上,或许不常见到倒立的神像,但血族信仰的神,和我们人类确实是同一个。”

其实瓷知道这件事,但她依然摸了摸梅的头发:“谢谢梅向姐姐解释,这座神像是用来做什么的?”

梅的脸上又泛起了红晕:“是美交代我去做的。他说这是我们在婚礼上要用的。只有向神明起誓了,我们的爱情才能长久。”

瓷一时有些哽咽,最终她还是决定不纠结这种小事。

见瓷沉默,梅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瓷并不赞同她和美的婚事,于是主动转移话题道:“姐姐,你继续散心吧,我还有一些事要忙,忙完了之后再来找你,我们一起吃晚餐,可以吗?”

和梅说话的时候,瓷发现苏又一次尝试翻墙,意外的是,这次竟然成功了。他进来后,迅速朝楼后方卫兵们的视线死角处躲去。

“当然可以。”瓷对梅笑了笑,示意她先进去。

等一众人走远了,瓷才往苏躲藏的方向走去。苏果然在那里等她。

他的表情却有些复杂:“你……真的只是这里普通的佣人吗?”

瓷有些惊讶于他的观察力:“我好像也没有直接承认过。”

他沉默了一会儿,算是接受了瓷的解释:“你和那位女孩很熟吗?”他指的是梅。

“算是吧。”瓷依然保留了部分,“怎么,你也认识她?”

“不认识。她是个人类女孩,但似乎在这里地位颇高。而且她是法阵认可的人之一。”

“你是因为她在才成功进来的?”

“是。”苏似乎在沉思。

“她……要和这个庄园真正的掌控者结婚了。”瓷斟酌着告诉了他部分事情。

“结婚?”苏显得很惊讶,“在这个时候?”

瓷眼神一沉。他对婚礼讶然,却对庄园背后有澳之外的掌控者无动于衷。果然,他也知道有美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这个时候……怎么了吗?”瓷尽量装出懵懂的样子。

苏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瓷,你出生在地下世界吗?”

“问这个干什么?”瓷不想贸然暴露过多自己的事。

苏也没有逼问她:“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但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内心善良的好人。”他的眼神极为真诚,“我告诉了你我的真实身份,就也不怕再多告诉你一些。”

“自我当上联盟领袖后,我的全部家人,包括我一个年幼的儿子,全死在血族的手中。后来我才知道,背后的大血族,就是地下的英和法。我和他们,是有血海深仇的。”他表情哀痛,却更显出几分坚毅来。

他说的年幼的儿子,就是俄。出于对仅剩的孩子的保护,他也没有告诉瓷全部的实情,瓷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她张了张嘴,想要告诉他俄的事情,却还是在最后关头瞒了下来。

“很遗憾听到这些……请节哀。”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逼你做什么,只是想你理解,只要血族和人族还共存于这个世界,就没有和平可言。”

瓷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这一点,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根据我们的情报,地下世界的人族数量正在锐减,澳的领地格外明显,你生活在地下,应该知道吧。”他观察着瓷的表情,“我们发现减少的人族都汇集到了同一个地方,他们有目的地四处移动,但目前我们还搞不清他们真正的目的地。”

瓷作出了紧张不安的模样:“他们,现在去哪里了?”

“相当一部分,正在向这里移动。”苏表情严肃,两道眉毛紧紧地拧着。

瓷几乎可以确定是美做的。澳募集了那么多人类,都是为了他。

美说过,他要人类是为了地上世界,但其一,他没有把这些人类送去地上,其二,地上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类,他没必要大费周章。瓷真的不知道她还能信多少美说的话了。

“这场婚礼,还会向公众开放,到时候会有更多居民在这里汇聚。”瓷想起了那个女仆告诉她的事情。

苏的眉毛狠狠地抽了一下。他几乎不相信这会是一场单纯的婚礼。

距离婚礼开始只剩两天了。

庄园的所有人都像准备节日般快活地忙碌着,仿佛在刻意留下瓷和俄两个人忧心忡忡。

“现在,你愿意帮助我了吗?”苏看向瓷。

“那位梅姑娘,是我的妹妹。”瓷看向苏,“但我不希望她嫁到这里。”

苏眨了眨眼,识相地没有多问:“我明白你的意思。”

瓷带着苏往庄园内走去,现在,梅是两人最合适的切入点。

美曾说过他也是命使联盟的,如果他没骗人,那么他认识苏的概率很大。目前还不确定他到底想做什么,但绝不能让他知道苏的存在。

苏不愧是联盟的领袖,身手极好。没有法阵制约,庄园内的护卫对他如无物。瓷在前面走,苏就在后面隐秘的角落跟着。

婚礼的地点被定在主楼大厅里,为了容纳大量客人,大厅里安排了数十排椅子,方才梅运送的那座石像已经被安置在过道尽头,在极明亮的灯光映衬之下,倒悬的神像也显现出几分诡异的神圣来。

梅正在指挥人悬挂装饰灯具,忙得不可开交。

瓷正想上去和她交谈,就注意到一旁梅的爷爷正步伐急促地围着她转圈,很着急的样子。

梅并没有理他。

两人似乎已经吵过几架了,但意见没有达成一致,老人依然锲而不舍地不愿意离开。

“爷爷!你年纪已经很大了!万一干活伤到你了该怎么办?”瓷听见梅难得的带上了火气,脸色有些不虞,“你也别再劝我了,我不会走的!”

“阿梅,爷爷不是反对你追求爱情,只是我们小门小户,和这样的大人物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梅的爷爷压低了声音劝她,却因为耳背,说话的音量还是极大。

这让梅有些难堪,小声反驳道:“我不是想攀高枝,我是真的喜欢他。”

“你年纪还小,懂什么叫喜欢吗?”老人情绪激动,上前想去抓梅的手。

“我怎么不懂了?!”梅的音量也忍不住提高了,她挥动着手后退,不愿让她爷爷抓到,“我有自己的人格,不能追求自己的生活吗?爷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自己温顺的小孙女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一时间,老人被她的话戳得愣了神。而梅反应激烈,刚好撞到了后侧的脚手架,上面的佣人被晃的失去平衡,正在安装的尖锐灯具失手掉了下来,正于老人头顶上方。

瓷眼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冲上去阻止,梅也看到了,她慌忙地把爷爷推开,刚好推到上来救人的瓷的怀里,自己则躲闪不及,被灯具的尖角刺中了肩膀。

她生生忍下了剧痛,用手捂着肩膀的鲜血:“爷爷,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因为着急,她的声音极大,一时间,大厅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向这里。

老人被她吼得不敢动,僵在了瓷的怀里。

“梅,你还好吗?”瓷的声音微冷,把老人扶稳后走到了梅的跟前,“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梅静静地喘了几口气。

“我没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渗出来,“姐姐,你能不能把爷爷先带走,我现在还有点事。”

“那你的伤口呢?”瓷低下头去看她的眼睛。

梅却不着痕迹地瞥开了:“我没事,待会儿处理一下就好了。”

瓷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带着老人往外走。

“不能……往外……”被瓷拉着,老人却跟魔怔了似的咕哝着,“不允许……”

“您说什么?”瓷不得不侧耳去听他在说什么。

“不能出去!”他突然疯了一样在瓷的耳边爆出一声吼声,激得瓷耳膜一疼,然后往梅那边跑去。瓷眼疾手快,还是抓住了他。

“老人家,你先跟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吧。”瓷好声劝慰他。

“我不走!!”他无数瓷的劝慰,用尽全力挣扎着,几乎要抓到瓷的伤口。

“爷爷……”梅有些心软了,“姐,要不还是把爷爷留下吧,我好好跟他说话就是了。”

“没事,老人家情绪激动,还是和你分开比较好。”瓷对他很有耐心,即使被他抓出了几道红痕,依然没有生气,反而安抚地轻拍他的背。

老人终于逐渐平静下来,任瓷扶着他,眼神有些呆滞。

“好吧……”梅担忧地看着爷爷。

两人搀扶着走向门外。瓷一只手搀着老人的肩膀,一只手握着他的手,突然间,她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自己的手背上。

瓷低头看,好像是眼泪。

她的手抖了抖,去看老人的脸。和梅的奶奶一样,他的眼球也因为年迈而干枯萎缩了,流出的眼泪突兀得像在枯井中涌出水。

“小姑娘。”瓷看见老人干瘪焦黄的嘴缓缓张开,“替我照顾好阿梅,拜托了……”

瓷还没来得及回应,老人就推开了她的手,以难以置信的矫健身手冲到了那座极高的石像前,一头撞到了上面,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印。

他似乎是想撞倒这个石像,但极大的重量差异存在,石像纹丝不动。老人嘴里呜咽着发出挣扎的声音,然后滑倒在地,以一个与神像相同的受难姿势头抵着头躺在了地上。

老人去世了。

全场瞬间爆发出慌乱的吵闹声。

“爷爷!你怎么了!”梅飞奔过来,尖叫声被气流劈裂得变形,扑到老人的尸体上,“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瓷要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早跟你说了,要爷爷留下来!现在好了!”她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瞪着瓷,“爷爷都说了不能出去了……”

瓷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一个悠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与这里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发生什么事了?”他走上前来,依然带着面具,背手弯腰去查看地上的尸体。是美。

他嘴角似笑非笑,显然是看够了热闹才出来的。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梅踉跄着跑了上去,无助地搂住了他的脖颈,似乎是把他当成了救世主。

“没事了,有我在。”他拍了拍梅的背,语气关切,神情却看不出一丝悲伤,反而微抬着下巴,用带着笑意的眼角去看一旁沉默站着的瓷。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小姐。”他带着冷笑,“这件事情我完全不知情,我只是来关心我的未婚妻。”

庄园中的人似乎已对美的存在习以为常,看得出来他在这里露面过不止一次。有了他的撑腰,在背后议论梅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

瓷不理他,蹲下身去查看老人的情况。

他死前面容竟异常的平静,没有了狂躁,也没了歇斯底里,反而将他撞到了神像的脑袋挪开时,血液流至抵着底座的石像额头,一句骇人的宛如神示的判语在凹槽上渐渐浮现:卑鄙的跟随者已经死去,那么背后的四个叛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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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叛徒。背叛了谁?又是哪四个?

瓷细细地品味石像上的话,说实话,虽然那句话的出现不像人力能做到的,内容也够神神叨叨,但她实在觉得,这是某个人而不是神搞的鬼。

自从梅的爷爷出事后,虽然所有人依然在有条不紊地筹备婚礼事宜,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桩离奇死亡上。

后来,美把伤心过度的梅和老人的尸身都带走了,对瓷倒是没有任何安排,根本不关心似的直接无视了她。

瓷也留心过周围人的说法,说什么的都有,但似乎没什么有价值的。

“事情的过程就是这样了。”瓷倚在庄园围墙边上抱着胸,低头没有看对面的人,“你怎么看?”

“唔,我能问问令妹是怎么和这庄园背后的那位认识的吗?”苏沉思了片刻,又补充道,“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令妹看起来确实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为什么能如此被那位青睐?”

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对此避而不谈:“阿梅只是个普通人,她是因为我才被牵连进来的。”

“是吗?”苏那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瓷,显出几分咄咄逼人来,“瓷,我再问一遍,你真的不是命使?”

瓷沉默地摇了摇头。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相信你。”苏把双手插进口袋,也靠在了墙边,低头去看瓷,“不过我并不觉得那句话是神的指示,有那样的伟力,却做得十足像小孩过家家,多半是装神弄鬼。”

“只是不知道他演这么大一出戏,到底想做什么。”

“或许我们可以去你爷爷的尸体那里找找线索。”苏并不知道梅和她不是亲姐妹。

“走吧。”

今天的瓷对苏格外冷淡,苏只以为是家里横生变故心情不佳,也没有细想。

梅的爷爷被安置在地窖最里处一间不起眼的小房间内,倒是不难找。

瓷先一步进去探了探:“里面没人看守,你进来吧。”

苏点了点头,谨慎地跟在瓷的身后:“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氛围很诡异。”

“……鸿门宴。”瓷似在自言自语。

“正是这个意思。”

血族世界本就没有太阳,地窖的温度比外面还低几度,更让两人打心底地产生恶寒和不适感。

“苏,看前面。”瓷微微蹙眉,“那间房间的光有点不一样。”

苏顺着瓷的方向看过去,地窖昏暗,独那里是不一样的,且不同于地下世界常见的灯光,那里简直如次元错乱般让地上的阳光照到了这里,照得任何细节都清晰可见。

“我怎么觉得,那个不是灯光,是地上世界的阳光。”瓷心生怀疑。

“怎么会?”苏表情错愕。

“地下世界有个大领主,名叫英的,能储存阳光,或许他们就是从英那里弄来的。”瓷向他解释。

“竟然能这样。”苏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那我恐怕不能随便进去了。”

“怎么?”

“庄园里血族居多,却偏要安一片阳光在这儿,摆明了是想要利用你爷爷的死揪出人族叛徒。”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用了叛徒二字,不得不让瓷联想到神像上的话,“我毕竟是联盟的人,一旦身份暴露,不管我是不是神像要找的人,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也是,我去看望爷爷,应该没人会怀疑。”

“正是。”苏似有若无地笑了笑,“我会在外面替你望风,如果真出什么事了,就是中了人家的圈套,我也会来救你的。”

瓷转身进了房间,里边的光照果然不似灯光般冷冰冰,而是带着地上世界的温度。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往正中间放着的棺材走去。

这是个水晶棺,看起来极为昂贵,里面躺着的老人的脸表情祥和,和她见他的最后一面的狰狞可怖不同,显然有人为他精心整理过了。

她俯下身去半靠在水晶棺上,想和老人家表示自己的歉意,却意外发现老人衣领最上方的纽扣处竟镶嵌了一块极大的宝石,上有一根隐秘的丝线悬着,隐隐绰绰地飘向上方。

瓷抬头看,正连着房间里天花板上的光源,发着明亮的暖光。

“竟然在这儿?”瓷低声呢喃,不敢置信道,“爷爷,我又要对不起你了……但为了带小梅出去,我不能放过这个珍贵的线索。”

她深深鞠了一个躬,然后掀开了玻璃棺盖,从纽扣上小心翼翼地抠下了那块宝石,一经由她手触碰,光线便生了灵智似的回到了宝石中,整个房间又昏暗下来。

瓷咬了咬牙,把那颗珍贵的宝石攥在手里,又盖上了棺盖。

突然,一片黑暗中,身后传来软质鞋底在地面上摩擦的沙沙声,来人脚步很轻,要么身形很小,要么核心力量极强。

“什么人?”瓷闭起眼睛全心聆听,又低喝一声。

那边的脚步立马刹住了,却也没有回话,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姐姐,是我。”那个声音依然温和动人,却因疲惫失去了清脆。瓷感觉到手上被一阵温暖覆盖,然后房间的灯被打开了,眼前骤然变亮。

突然其来的灯光晃得瓷虚起了眼,她在模糊中打量对方,短短一天没见,梅脸色变得苍白憔悴,一头乌发竟莫名地生出几缕白,全身的色彩只剩眼球上的红血丝。

竟然看不出是个十多岁的少女了。

“小梅,你怎么来了……”瓷下意识地撇开头,不敢去看梅的眼睛。

“姐姐,我一直在这。”她抓着瓷的手微微颤抖,神情倒是不见慌乱。

“我不是故意拿你爷爷的……”瓷想她看到了自己做的事,急着道歉。

“别说了!”她喝断了瓷的话语,逃避似的对刚才所见闭口不提,“爷爷的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上次的话是我着急胡说的,姐姐,我给你道歉。”

“你不用给我道歉,小梅,我只希望你现在就和我离开。这几天这儿会很危险,姐姐答应你,等事情结束了,再来取爷爷的尸体好吗?”瓷情绪激动,反客为主握住了梅的两只手,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姐姐求你了……”

“姐姐,你似乎一直对我有所误解。”她没有把手拿开,只是垂着眼,“美的能力,我已经知道了,我喜欢他并不是他逼迫的。”

瓷难以置信地看着梅,“他是个巧舌如簧的骗子。”

“他什么都告诉我了,让我在这儿等你。”梅双眼失神,“你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安上太阳宝石吗?”

瓷迟疑地开口:“为什么?”

“因为,会有吸血鬼来偷爷爷的尸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是美告诉你的吗?”

“是。”她说得肯定,“我后来在爷爷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遗书,现在已经收在我房间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了。”

“写得什么?”瓷想起了老人自杀前确实对她说了一些诡异的话,但她并不明白什么意思。

“爷爷的信里写了前几天,他遇见了一个个子很高的奇怪男人,问了他我是什么人……”

突然间,门口闪进一个人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人抬头看去,来人正是苏。

“外面有人来了,瓷,我们走!”苏二话不说拉起瓷的胳膊要拽着她走。

梅却不肯松手:“这里是地窖,你们跑不出去的。”

“你认识我?”苏眯了眯眼,有些威胁的神色。

“不认识,但是你不能带走姐姐。”

“哼,姐姐。”苏面露刻薄,但后面的追兵让他不得不加快语速,“昨天你怎么对瓷的我可都看在眼里,如果你就是这样对你姐姐的,那么我宁愿瓷没你这个拖油瓶妹妹。”

梅被他说得难堪,更加怒不可遏:“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她是我一个人的姐姐,我自然有我的方式来保护她。”

“放手!”苏也被她激怒,两道眉毛紧紧地拧着。

梅冷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瓷眼尖,一眼认出来和美的那把长横刀是一套的。她毫不犹豫地往前挥出一刀,苏往后闪身,却发现那把刀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瓷闷哼一声,弓着腰去捂手臂上的伤口,梅却趁着两人不注意,把瓷推到一边去,自己则把刀塞到苏的手里,顺势划出一道红痕,作出被苏胁迫的样子。

瓷被她推得踉跄出去几步。

梅的眉眼露出难以掩饰的悲戚:“对不起,姐姐,又害你受伤了。”她把自己脖子送到苏的手下,“你只要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就够了。”

苏瞬间明白自己被算计,连忙要把梅推开,但仍晚了一步。语音刚落,门口的追兵如期而至,竟然是澳亲自带队追来。苏低骂了一声,知道辩解无用,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那把匕首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梅立马提起裙摆往瓷这边跑来,满脸惊恐地拉上她往卫兵身后跑,“这个男人莫名其妙闯进地窖,要挟持我,还打伤了姐姐,大人怪罪下来,你们都会死的!”

澳果然被她唬住,连忙指挥卫兵们上前制住苏。被一个人类这样训斥让他心里很不满,但又惧怕于她背后的美,于是把火气都撒在苏的身上:“真是狗胆包天了。区区一个人类,竟敢只身来我的庄园,还敢伤我府上的人。”

苏嘴角抽了抽,没理他。澳更不满了:“把他给我带去神像前绑着,然后再带梅小姐去大人那里修养。”最后他的目光终于落在瓷的身上,露出一些不服气却无可奈何的神色,“至于瓷小姐,还请您自行包扎了。”

梅被几个卫兵搀扶着走了出去,瓷没说话,手心仍攥着那颗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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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开始,庄园将完全封闭,试图私自外出者,就地处决。”澳坐在大厅中央那张高大的座椅上,脸色阴森森的,发了狠地说道,“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在庄园装神弄鬼的,这样胆大包天的人,我一定要亲手揪出来。”

底下的人正窃窃私语,显然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瓷却一无所知,于是向挨着的一个佣人打听:“发生什么事了,大人这样生气?”

那佣人知道瓷的身份,对她颇为尊敬:“小姐,您还不知道吧,今天早晨起来后,庄园里莫名其妙少了起码五分之一的人,有些甚至和人合住一个房间,一晚上过去,什么动静也没有,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还有这样的事?”瓷有些讶异,“消失的都是什么人?”

那佣人显得有些害怕,嘴唇微微发抖:“不知道,有血族、也有人族,有地位高的、也有地位低的。大家都很害怕轮到自己。”

“完全没规律么……”瓷情不自禁把目光投向一侧显眼的神像处。

这算是祂的叛徒没找到,神罚便降临了?

“我们私下都说是神明发怒了,可大人却坚持认为是有人在捣鬼。”那佣人还想说点什么,又怕被人听到,便把声音压得很低。

瓷没再理会他,看向楼梯口站着的美。澳讲话的时候他总是在那里,既不畏惧别人看到,也不愿抛头露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利用神像第一个献祭的人——梅的爷爷来诱捕背后的人,这个逻辑是非常正确的。只是她想起了梅和她说的话:美说,会有吸血鬼来偷爷爷的尸体。只是最后来的人却是她和苏。

她忍不住怀疑苏的动机。确实是他先提出要从梅的爷爷入手的。

“把那个叛徒带上来!”澳一挥手,命人把被五花大绑的苏带了上来,在神像前跪下。

“该死的联盟狗,苏。”他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踱步到苏的身边,“听说就是你派了不少人下来,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其中也有我的领土,是不是?”

他一脚踩在苏的肩膀上,丝毫没有收着力,苏被他踩得一斜,又白杨似的挺了回去:“是我又怎样,血族残忍傲慢,从没把人类当生命看过,我只是想救我的同胞。”

底下的窃窃私语瞬间爆炸开来,众人都没想到上面这个银发男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联盟领袖。

“这人竟然就是苏么!”瓷身边那个佣人是个人族,故而显得格外激动,“我听说他是个非常正直勇敢的人,为人也谦逊,从不摆盟主的架子。”

澳冷笑一声:“联盟的人怕是都死光了吧,我这么座小庙,竟然劳烦领袖大人亲自下来。”

“大人何必和我废话。”苏灰蓝色的瞳孔向澳瞥去,满是高傲和轻蔑,“既然被你抓住了,那就是我没本事。但你就是真把我杀了,联盟也有无数的人可以继我的位。”他好像还没说过瘾,又寡情地补上一句,“血族是个没有未来的种族,如果我是你们,就该把所有血族都登记造册,数数还剩下多少个,还有多久才会死光。”

“你……!”澳被他说得面色发青,只能楞楞地拿手指着他。苏见他这样,毫不掩饰地发出嗤笑的声音。

“他说得真好!”那个佣人见他说得解气,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经历,恶狠狠地说道,“血族从来看不起我们,就是最卑劣的血族也能对我们颐指气使,我还有好多亲人是被过度吸血去世的!”

瓷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很好,嘴够硬。”澳气极反笑,背着手走来走去,“把他绑到神像上去。”

侍卫听了连忙动手,把苏拉了起来绑到神像前。只是那神像是倒立的,不好固定,只好把苏和神像头对脚的绑在一起,看起来有些诡异。

“去把他的手腕割开,不用割太深,每半个小时过来补一刀,别让伤口合上了。”澳面色阴毒,“就让他流血至死。”

“是,大人!”

侍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命令,鲜血立马渗透了粗糙的麻绳,而隐隐的铁锈味仿佛催化剂一样,让整个室内变得躁动轻狂起来。

那佣人或许是在地下世界待久了,对这种氛围有食草动物般的敏锐,下意识地开始汗毛倒竖。他转向同为人族的瓷寻求庇护:“瓷小姐,苏他……不,先不管他,这里开始不对劲了。”

向来礼数周到的瓷这次却没理会他,只是动了动她尖锐的眉尾,看向没人注意的那个楼梯口——美依然静默地站着,没什么表情。

血族对联盟,向来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没道理对苏用这种作秀一样的处理方式——所以,这会不会是美给澳的命令?

注意到瓷的目光,美转身离开了,身影消失在楼梯的黑暗中。

下面的血族更加躁动了。

澳冷笑一声,大血族对渴望血液的克制能力总是更强一些,在他看来,这些血族如牲畜一般没有理智,实在令人嫌恶:“别动不该动的心思,都滚去做事。”

被澳一吓,所有人都回了工作岗位,一时间,除了石像前多了个被绑着的苏,简直和无事发生如出一辙。

“从现在开始,我将对庄园进行地毯式搜查,每个人都会排查,一定会揪出背后搞鬼的人。”澳背过手,神情傲慢,“然后,我会让他死得比这联盟狗更惨。”

苏看着瓷,向他做了个口型,瓷看得清楚,他说的是“先别动”。

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等到晚上再来,果然苏还醒着,正目光炯炯地等着她。

“我救你下来。”瓷果断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就要割断绑着苏的麻绳。

“不,先别。”因为流血过多,苏脸色有些苍白,“你把手伸到我的右手边来。”

“怎么了?”瓷有些疑惑,但还是收住了刀子。

“你过来就是了。”苏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

灯光很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壁灯被固定在墙上。瓷把手伸过去,苏垂着的手顺势勾过她的手指,把它往石像上按。

“你要失温了。”瓷心头一颤,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先别管这个了。”苏显得有些兴奋,“你摸摸石像的右手上刻了什么。”

瓷的指尖划过石像表面,竟真的有凹陷的刻痕。她细细感受,却辨别不出来。

“认得出来吗?这是血族的文字。”苏的手指紧随其后。

瓷借着昏暗的灯光去看上边的文字,果然和下边头部的一样,她看不懂。

“写得什么?”瓷问苏。

“你竟为了私欲向魔鬼献媚……”苏轻声念出。

语音刚落,两人目光便对上了,心里都有了一个人选。瓷先开口:“说的是澳吗?”

“是。澳是英的人,但他府上一直有个不属于英的面具男人,想必就是预言所说的‘魔鬼’。”苏顿了顿,又眯起眼,“他……是不是就是令妹所说的美。”

瓷料到他已经在门口听到,便没再否认。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陷入了沉思。

“你不认识他?”瓷显得有些惊讶。

“我该认识吗?”苏挑了挑眉。

美说过他是联盟的人,为什么会不认识?瓷心脏沉了沉,又有人撒谎了。

她默然地摇了摇头。

“这句预言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别的地方还有吗?”

“大概是从我手上的血流到石像上开始吧,突然就出现了。”他的表情也有些犹疑,“如果不是我亲自体会到,我也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的发生,好像真的神迹一样。”

“神迹……”瓷细细地品了品这两个字,连同观察着苏的神情,“早上失踪的那么多人,会不会是因为神像要的人没找到。”

神像会不会希望澳能像梅的爷爷一样,身殒在它面前。

苏不置可否。

“但我依然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只不过是利用这种方法来玩弄人心、伪作神迹。”瓷想到了白天的氛围,她毫不怀疑一旦神像上的第二句预言公布,所有人会瞬间联想到庄园里人们的神秘失踪。

“其实要验证也简单,明早看看是否有人消失就是了。”苏开口道。

“不行,如果真消失了怎么办?我们应当想办法阻止。”瓷立马否定。

“抱歉,瓷。”苏顿了顿,“我没有能力救下所有人,你也没有。”

瓷看苏的眼光变得奇怪起来。

气氛有些尴尬,苏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继续说道:“明天会有不少人聚集到这儿来的,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届时,我们就可将矛头直指澳,这些人的牺牲也就有价值了。”

“……你希望我做什么?”瓷的声音仿佛覆上了一层膜,似有若无的隔开了两个人。

“今晚……去把这句话传开,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苏读懂了两人的隔阂,却也只能沉默。

瓷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替苏擦了擦腕上的血,又喂他喝了特地带来的糖水。

“谢谢你,瓷。”苏抿了抿嘴,干裂的嘴唇又有了血色。

“我走了。”瓷对他笑了笑,便离开了大堂。

她刚走出不远,就听见窸窸窣窣一阵声音,像是有人躲在阴暗处。瓷脚步不变,依然装作没发现地走着,等到路过那里,才极为迅速地闪进那里,果然有个人在暗中窥伺。

“什么人?”瓷心情不佳,擒着他脖子的手便格外用力。

“瓷小姐,是我呀,是我!”那人手脚扑腾了几下,去掰掐着他脖子的手。这人是白天和瓷讲话的那位佣人。

“是你。”瓷松开了手,“你在这里干什么?”

空气重新涌入,他大大地喘了几口气,才开口说道:“瓷小姐,我本想偷偷来帮苏先生的,只是看到你先来一步,才躲在角落偷听。”

“你找苏做什么?”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看到你和苏先生站在一起,我特别开心。”他表情真诚,“我听说过很多苏先生的事迹,认为他这样的人死在大人的府邸实在可惜,就想着救他出去。”

“是吗……”瓷垂下了头,“你听说的苏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尽管觉得奇怪,那佣人还是如实回答了她:“我听我家人提起过,他曾经亲自带人卧底在英大人的府邸,英大人察觉了,却没办法找出他。后来是英大人用府里的人族逼他出来的。苏先生不出来一天,英大人就杀一个人族,而苏先生甚至不认识这些人。”

“所以后来,苏被英抓住了?”

那佣人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动容:“他受了很重的伤才逃出去的。”

“看来苏确实是一个品性高洁的人。”瓷的眼神却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是啊。”

“你想逃出去吗?”瓷话头一转,“庄园的所有人都会有危险,所以我和苏才留在这里,我帮你出去,你愿不愿意?”

那佣人眼神一亮:“苏先生是故意在那儿的?”

瓷点了点头。

“瓷小姐……庄园到底怎么了?我的朋友们还在这里,一个人逃出去我心不安。”他为难地垂下了头。

“好,那现在听我说。”瓷加快了语速,抓起他的胳膊,“带我去你们住的地方,叫上尽可能多的人,我送你们出去。”

被瓷感染,他也变得紧张起来,两人往佣人间跑去,那儿住得很密,两人一开门,就有一大群人看了过来。

“想活命的就快走!神像上的第二句话出现了。”瓷语气不容置喙。

听见这话,所有已经躺下的人都慌乱了起来。佣人们本就相信神像的事情,不用多说,就吓得蹿起来无助地跟在瓷的后面。

他们是这里最弱小的人,没有丝毫抵御风险的能力。

瓷声势浩大的带着一群人往大门走去,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是才刚走到门口,她动作极快地放倒了门卫,而第一波人群正往大门挤去,竟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了回去,和那天挡着苏进来的墙一模一样。

“小姐,怎么回事呀?!”几个被吓坏了的佣人无助地向瓷求助,“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在拦着我们出去!”

前面的人出不去,后面的人又蜂拥而上,门口乱成了一锅粥。

瓷眉头紧蹙:“是法阵。现在这里已经不能进出了。”

她抬头向高处望去,澳的府邸是他这片领土的核心,承担着整片区域的报时功能,这边正闹哄哄地吵着,钟楼上的钟已经准时响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新的一天来了。

人群的喧闹声却突然小了一截,瓷目光回到下面,却看到人群中又有相当一部分人的身影开始虚化,然后慢慢消失了。

“神罚来了,神罚真的来了!”人群开始大喊,“一定是我们没有为神明找出那四个叛徒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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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人群一窝蜂地涌去了大厅,瓷则趁机来到了梅的房间门口,美果然在那里徘徊,“我有话和你说。”

“做什么?”他依然戴着那张面具,被瓷拦住,则顺势站住把手插进了口袋里,脸上不再有平时的油腔滑调,反而显得有些冷漠。

瓷眯了眯眼,咄咄逼人地去看他的眼睛:“法,他是不是在这座庄园里。”

美的眼珠抽动似的转到了瓷这里,沉沉的,宛如一片压抑的海:“是啊。”

“刚才我已经试过了,庄园不能再进出,是不是因为法?他能布下限制进出的法阵。”瓷的语气笃定。

“这我早和你说过。”

尽管猜中了,瓷心里依然不悦。美果然知道一切,却对现在的情形无所作为,起码他的部署没让自己知道。

“只是有一点错了,庄园还可以进,但不能出了。”他声音淡淡的。

“你怎么知道的?”瓷心里怀疑。

“法阵早就结成,苏还是进来了,这你难道不知道?”美眼神讥讽地看向瓷,毫不掩饰地告诉瓷他知道她做的一切手脚。

可调配的资源差距实在过大,而两人已经彻底闹翻,瓷只能放任美对自己的监视:“为什么要设法把那块长效太阳宝石给我?梅是不是你派来的?”

美终于露出了对话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只是阴森森的:“这是我向你展示的诚意,你很快就会知道我的良苦用心,并转向我的怀抱的。”

“我只问你一件事,法,藏在了哪里?”

“不知道。”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瓷冷笑一声:“我知道。和那座神像有关,是吧?那我就照祂说的,把所有人杀了就是了。”她说得狠戾,然而美知道,她意不在此,果然,“但如果让我知道你和法串通起来演了这一出好戏,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付出更大的代价。”

美冰冷的双眼看着瓷,沉默了一会儿,竟笑出了声:“你就这么讨厌我。”

瓷向美逼近,她女性的身量比美小了一圈,压迫感却十分强烈,直到两人距离近得只剩一掌,瓷才停了下来:“这把刀我收下了。”她抽走了美腰际的匕首,正是梅用过的那把,“别再利用小梅做事。”

她把匕首藏在了衣服下面,又往大厅跑去。果不其然,人群已经乌泱泱地聚集在这儿了,意外的是,澳竟然也在了,只是睡眼朦胧的,一副刚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样子。

她悄悄地混进了人群中,苏依然被绑在神像上。

“为了私欲向魔鬼献媚。”

瓷听见周围的人果然在讨论石像上的新预言了。澳站在上面,身边的近侍似乎是和他说了这件事,脸上的睡意逐渐褪去,变得紧张起来。

他大概猜到预言说的是谁了,或者说,即使不是他,周围的人也认定是他了。庄园里美的存在并不是秘密,而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那个背叛者。

离他最近的那几名佣人率先跪下,伏倒在地,拼命向他跪拜:“大人,求您开恩,把法阵打开吧,我们不想死在这儿!”

澳闻言大怒,飞起一脚踹到那人身上:“什么狗屁法阵,老子什么时候做过这事情,而且老子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来置喙吗?”

那人被澳踹中了心口,疼得呕出一口血,却还是挣扎着跪了下去:“大人,我家里还有父母妻儿,实在是不能死。”

周围的人也看不下去了,纷纷下跪向澳求情,澳本就一头雾水,现在又被架在火上,简直怒不可遏。

“你们简直是……要反了!”他拔出身边侍卫的长刀,就要向那个带头的佣人刺去,那佣人被吓得满地翻滚。

“住手,澳。别对无辜的人下手。”瓷正要阻止,就听见石像上被绑着的苏缓缓开口了。

“哼,你自身难保,还想做大英雄,你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澳咬牙切齿,眼神恨不得把苏生吞活剥了。他一边盯着苏,一边把长刀丢了出去,正好掷在了那佣人的胳膊上,因十分用力,竟刺穿了他的右臂,把那人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撕心裂肺的嚎叫回响在大厅里。

澳嫌恶地看了他一眼。

“诸位先冷静,听我说。”苏并不理会澳的谩骂,“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个法阵并不是澳先生所为,各位的府上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你们知道吗?”

底下竟恢复了一片死寂。

瓷眼神复杂地看向苏,他在把矛头转向美。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美的能力并没办法限制进出。

“胆大包天的东西,那位大人也是你能说的吗?”澳再也忍不了了,快步走到苏面前,挥拳给他右脸颊来了一下。苏的后脑在冲击之下撞到了坚硬的石像上,震得他差点昏死过去。

“十足的蠢货,你对他忠心耿耿,现在你四面楚歌,他有一点要出来救你的意思吗?”苏紧了紧眉心,鄙夷地看着澳。对方则自认隐蔽地瞟了一眼后方的楼梯口,美果然只是站在那里,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澳冷哼一声:“少在我跟前挑拨离间,你们这些臭鱼烂虾,就是加起来也伤不到我,用得着大人出手吗?”

“不好了!他要消失了!”人群中传来一个满是恐惧的呼喊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正是被澳钉在地上的那个佣人。

那人像是被造物者用橡皮擦去了一样,自受伤严重的手臂处开始,身体逐渐消失。然而即便限制他行动的胳膊已经消失了,他也没能从地上站起来,只是嘴形做呐喊状,除了对死亡的恐惧,什么也没能传出来。

身旁反应快的人想伸手去捞他,却已如幻影一般无所见了。

惩罚还在继续,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到每个人的头上。

“大人!”一众被吓坏了的佣人齐齐在澳面前跪下,“放我们出去吧……!”

见众人坚持认为自己就是背后的操控者,澳的怒火愈发难以遏制:“说了多少遍,不是我做的,我也没办法让你们出去!谁再敢说一句,我让你们提前死在这儿!”

被他一恐吓,下面的人愈发抖若糠筛,只是惧于澳的威胁,没有人再敢说什么。

大厅终于安静下来,只有压抑着的抽泣声,澳终于可以歇下来喘几口气,却听见身边传来低低的笑声。

“真是笑话,堂堂一方领主,竟被人随意潜入府邸,还被戏弄到这样狼狈的地步。”苏乐不可支地摇了几下头,要不是他还被绑在神像上,恐怕还得过去拍拍澳的肩膀,“同胞们,领主无能软弱,你们忠心耿耿,他却连提供庇护都做不到。欺上瞒下、凌弱暴寡,从没把人族当人看!”他顿了顿,一双压抑愤怒的灰蓝瞳孔望着众人,“你们有没有想过,别再祈求。杀了他,你们就可以活了。”

众人面面相觑。苏说的是实话,但长久的习惯让他们很难鼓起勇气去反抗那个人。

“你简直是疯了!”澳不再给苏机会,抓起身边侍卫的佩刀就往苏身上刺去。

“苏先生!”见势不妙,人群中跳出几人阻止澳的动作,力量差距悬殊,好在人多,还是抵挡住了一阵子,“我们愿意跟随您,您能不能带我们去地上。”

人如蝼蚁,但好歹还是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且这声音一旦起了,人群便再不能平静,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竟是要置澳于死地的架势。

“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澳怒不可遏,只是人太多,他根本无力反抗,“我是血族,你们还能杀了我不成?只要我没死,迟早会收拾了你们!”

“你还好吧?流了那么多血,恐怕状态会很不好。”瓷趁着澳被人围住,连忙上前用刀割断了绑着苏四肢的麻绳,高大的男人如座山一般整个人倒在了瓷的身上。

瓷费劲地用手扶着他的肩膀,苏的肌肉含量很高,实际体重比看起来更要重一些:“还站得住吗?”

苏确实很虚弱,甚至只能把头靠在瓷的肩上。

正在瓷犹豫先把苏带出去还是先解决人群混乱之际,她注意到一道并不算友善的目光正在盯着她。

她敏锐地看过去,是美。

他离开了常站着的楼梯口,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大厅侧门前,若不是眼睛还在眨,险以为是一座俊美逼真的雕像。

侧门打开着,美单手插着口袋,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无数的士兵从侧门涌入,是瓷在后山见过的那批。他们训练有素的走到了澳的附近就要拿起武器攻击。

澳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放声大笑:“大人给我的血族援兵来了,你们这些该死的叛徒,也是时候让你们付出点代价了。”

和经过专业训练的卫兵相比,这些临时团结起来的佣人显得松散无力,平均战力远不及对面,很快被打得零散。只是令人意外的是,他们竟没想着退缩。

瓷想起来某天,梅问过她,地上世界是什么样的?人族是否依然低血族一等?瓷告诉她,不是的,地上的人族和血族是绝无和解可能的死敌,虽然人族依然弱小,但会不惧死亡的战斗,甚至有了一个让血族也恐惧的联盟。梅点了点头,说她很羡慕。

瓷终于明白了苏对于联盟、对于人类的意义:只要他还在,人族的反抗就还没有失败,就还能见到新世界的曙光——这也是为什么他只是被绑着受刑就能让如此多人为他冲锋陷阵。

“卑劣的虫子。”澳眼神鄙夷,毫不留情地对身边的人族下手,“喜欢反抗,喜欢英勇就义是吧?我就如你们所愿。”

一边是以澳为首的血族,一边是以苏为首的人族,已经有杀得不死不休之势。瓷俯下身,轻轻拍了拍苏的脸:“苏,你看看澳那边来的人是不是都是血族?”

苏费力地抬眸看了眼人群,才回答是。瓷心下了然,这又是美的把戏——所有人都以为是人族和血族在斗争,只有她清楚地看见,这只不过是美的阴谋下人类的自相残杀。

瓷看了眼美,对方果然在似笑非笑地观察她。

瓷移开了目光,把搀扶着的苏靠在神像边上,自己则拔出在美那里顺来的短刀,投身到战场之中。

苏也好,美也罢,或是单纯的自私自利,或是为了所谓的最终胜利不计得失,自己无力去阻止,也没办法苟同,但于此时,她起码可以把眼前的矛盾解决掉,拯救这些弱小者于死亡的深渊。

她动作极快,转眼已到了澳的身边,对方下意识地以为瓷站在自己这边,便没对她设防,这也给了瓷机会,将那把短刀插进了澳的脖颈。

血族的血液也同人类一样是鲜红的,染红了银白的刀刃。

破碎的气管让澳的声音有些漏风,他吸了几口气,开口道:“蠢货,蠢货……该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杀死一个血族吧?”

他吃痛地捏住了脖颈上的短刀,直接拔了出来远远丢出去,虽然虚弱了一些,却毫无将死之气。

全部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里,忽略了第二个消失的人即将出现。

一个受伤颇重的人族倒在了地上,以和第一个人一模一样的方式,身形越来越淡。

澳的笑声响彻大厅。

惩罚还在继续。

“瓷……看这边!”就在众人士气低落之际,苏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握着石像的手,把它从里面抽了出来——里面竟然有一把红色刀刃的长剑。

“接着!”他全力把它掷了过来,准心很好,正落在瓷的面前,“这把剑可以杀了澳!”

瓷从地上拔出了它,它的剑把正是石像的右手部分,下垂的手形像一个弯曲的刀把,正好契合瓷的握姿。

上面还有那句骇人的预言——你竟为了私欲向魔鬼献媚。

瓷举起它,剑尖直指预言的对象。澳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时间也有些害怕。

两人的对决开始,纵使瓷的身手再好,人和血族间的天堑始终存在,在没有占据先手的情况下,很难一招制敌。

红色的刀刃不断擦过澳的皮肉,然而神奇的是,沾上他的血液的红色剑刃反而变成了干净的银白色——正是普通刀剑的颜色。

“喂,瓷,你先别打了,你不怀疑一下这把剑的来历吗?”澳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开始试图用语言来转移瓷的注意力。

“是吗?”瓷表情淡然,显然没受他的影响,“这不是你府上的东西吗?你自己不清楚来历?”

“你别不相信我!”澳有些着急了,语速越来越快,“模棱两可的预言,出现得那么及时的诡异的剑,一切都顺理成章地指向我,你就没想过那个苏身上的问题?他在利用你。”

瓷并没有理会他,只是趁着他越来越虚弱,毫不犹豫地把剑刺进了他的心脏,漂亮而残忍的在手心滚了一圈,然后拔了出来。鲜红的剑身变得银光闪闪,而中剑的澳完全失去了力气,跪倒在地,缓缓低下了那颗年轻的头颅。

他死了。

全场静地落针可闻,而另一边,正在消失的第二个人的身影又变得清晰起来。他身边的人试探性地去摸他,果然摸到了实体。

惩罚停止了。

没一会儿,大厅爆发出山呼一般的庆祝声。只有瓷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澳的尸体,眼神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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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的死亡是谁也想不到的。尤其对方是一个人族女性。

瓷把剑收了回来,它好像完成自己的使命一样,完全褪去了剑身的红色,除了造型比较奇特外,与普通的剑再无任何区别。

澳虽然死了,周围的卫兵仍虎视眈眈,只是没了人向他们下命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瓷率先把剑扔到了地上,示意自己对他们并无敌意:“我不会伤害你们。”

但没人会相信她,起码对他们而言,她太危险了。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突然,从大厅后侧传来一阵掌声,一直游离于人群外的美终于现身,闲庭信步地走到了大厅中间:“不愧是苏,事情做得漂亮极了。”

“你们先退下吧,苏不是我们的敌人。”他挥了挥手安抚躁动的卫兵,然后站定在苏的面前,单手插着腰。

“你又想做什么?”还没等苏作出反应,瓷先一步上来横在两人中间,把坐靠在地上的苏扶了起来,自己则牢牢护着他。

“小姐,没必要对我有这么重的戒心。”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瓷,随后竟抬手摘掉了一直戴着的面具,“苏对我可比对你熟悉多了。”

这是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公开露脸,他没有作任何伪装,就是用的曾在英的府邸用过的那张脸。

“你是……?”苏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一副疑惑的样子。

“我是塞缪尔。”美却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撒谎的痕迹,“前几年一直在地下世界活动,只能用假名和您联络,这么算起来,今天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竟然是塞缪尔?”苏不敢置信,下意识地去牵瓷的手向她求证,瓷只是摇了摇头。

美确实告诉过她他在为联盟工作,但是他千方百计地在所有人面前隐瞒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就揭露了自己的身份?美的真身分明是血族,他却又要在人族和血族中左右逢源。

“是我,几年前正是您派我来澳的府邸卧底,我失踪了很久,就是因为卧底有了实质性进展。”他恭敬地向苏行了鞠躬礼。

“好小子,竟然真是你!”苏显得有些兴奋,上前细细打量对方的脸,“容貌端正,能力出众,不愧是我们联盟的精英。”

他笑了笑,眼神却始终放在了苏背后的瓷身上,好像在说:看吧,你努力接近了这么久的苏,一下就站在了我这边。

“是的。”他得体的微笑着,一副很忠诚尽心的样子,“这个庄园现在都是我的人了,有了这个据点,联盟在地下的活动也能自由点。”

瓷被他盯得全身毛孔都在发寒,这个人撒谎看不出一丝痕迹,好像真的在为联盟抛头颅洒热血一样。

他是个吸血鬼啊,怎么可能真心帮助联盟。

“只是你怎么在这个时候现身了。”苏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应该知道庄园里混进了法的人吧。”

“嗯,知道。而且我能确定,是他本人就在这儿。”美似有若无的笑着。

“你有办法能出去?”

“当然,照着那个神像说的做就是了。只要让祂满意了,我们就重获自由了。”

美说的话有些轻佻,语气却是严肃的,瓷并不是觉得他不敢这么做,只是觉得他放任法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乱很不符合他的性格。

“不愧是联盟的精英。”瓷有些愤恨,“如果明天神像上出现的是你,你也一定会为了大家的性命,把自己的脖子挂上去吧。”

人族追随着苏,血族追随着美,两人此刻又奇迹似的站在了一起,瓷举目四望,知道美的真实身份的只有她一个,她已经被彻底孤立了。

这果然正中美的下怀,听到瓷的嘲讽,他反而笑得开怀:“小姐,我就喜欢听你不留情面地刻薄我。”他笑了好一阵子,才自来熟的把手搭在苏的肩膀上,拭了拭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不过说实话,我确实拿法没辙,你能把他本人抓出来吗?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什么狗屁预言就是法在做手脚,但是除了照着祂说的做,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本人抓出来狠狠揍一顿,你想选哪一个呢?”

瓷沉默不语,只是手心要被攥紧的拳头掐出血。自己再怎么作为,对方也只是举重若轻地一笔带过,即使是神迹一样的集体失踪也引不起他的一点意外。

“答案显而易见了吧。”美毫不遮掩脸上的恶意,“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正好你们二位都在,我就顺势说了。明天就是我和小梅的婚礼了,二位一个是我的上司,一个是梅的姐姐,只有你们在,我们的婚礼才是圆满的。”

“……你!”瓷不可思议地看着美,几乎要遏制不住想一拳砸到他这张虚伪的脸上。

“所以,我想诚挚邀请二位,明天莅临参加我和小梅的婚礼。”他嘴角笑意越来越深,阴鸷的目光像刀刃一样威胁着瓷。

“这种时候还要继续办婚礼吗?”苏有些惊讶,他一直认为美只是想利用婚礼做什么事。

“是的,苏。”他瞬间收回表情,恢复了谦卑有礼的样子,“我是真心喜欢小梅的,将来回了联盟,还不一定有机会能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这样啊。”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明天这个时候,如果神像还要继续预言,那必定会见血,这不会是个好时机吧?”

美无所谓地笑了笑:“明天庄园的门会打开,有更多的人来参加婚礼,能直接把那只见了肉就发狂的疯狗引出来也不一定呢。”

“我不同意!”瓷很少这样失控,“你在拿梅做诱饵!”

“小姐,请别越界了,你并不是梅的亲姐姐,但如果你愿意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依然会让你以新娘家属的身份出席。”美轻飘飘地拒绝了瓷,又托着下巴打量她的脸:“可惜了,小姐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疤,不然这场婚礼就圆满了。”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不如你让法来当你的新娘吧,吸血鬼不能生育,也就不会有个烂了脸的亲戚来破坏你圆满的婚礼了。”瓷吸了口气收回了方才的失态,转身就要离开,又回过头来阴阳怪气了一句,“我和梅这种弱小的人类,就不来攀附你这个联盟精英了。”

听到瓷的言论,苏被吓得直咳嗽,很难想象美和法两个男的站在台上结婚。

“小姐,可是我不喜欢男人。”美失笑,又故意逗瓷玩儿,“不过除了这一点,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法也挺有权有势的。”

“疯子。”瓷低骂了一句,就转身要走。

“瓷,等等!”苏拉住了她的手臂,“我和你一起走。”

瓷不动声色的把手拔了出来,目不斜视地走着:“苏,你应该去休息。”

苏并不正面回应她:“你是不是要去梅的房间找她说的那封遗书。”

瓷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我不得不怀疑他见过法,或者看到了什么他的秘密。”

“我和你一起。”

“那不是什么难事,我直接去找梅就是了。”瓷下意识地婉拒苏,“有什么发现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瓷的拒绝让苏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走到瓷的身边,不容置喙地握住了她的手:“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瓷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的一些行为让你不满。”苏见她否认,便又接着说道,“但我也希望你明白,凡事必有得失,我久居上位,无论如何面面俱到,都会有人因为我的决策蒙受损失。”

瓷用力地想抽出自己的手,但对方十分用力,并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苏捏了捏她的手心,眼神十分真诚,“但我的目的是和你一样的,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好结果。”

瓷叹了一口气,还是由他去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同意我和你一起去了?”

“我没不让你去。”瓷吃软不吃硬,对这样的人很没办法。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梅的房间。瓷敲了敲房间门,并没有人回应,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确实没人。

“梅说,她把遗书收在了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直接翻看梅的东西很不礼貌,但现在时间紧急,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走到了桌前拉开抽屉,苏就站在她后面,高大的身影直接把瓷整个挡住了。

“里面有什么?”苏探头去看。

“只有一个妆匣,难道在里面么?”瓷伸手把它拿了出来。匣子并没有上锁,直接就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盒子珠宝,种类很多,看起来是美送给梅让她挑选的。瓷随手拨弄了几下,珠宝堆的下面果然藏着一张纸。

她展开来极快地阅读了一遍。

“外面好像有人。”苏突然低声说道,又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听外面的动静。

“没关系,让人知道了也没事。”瓷边说边看手中的纸,“倒是这封信的内容很有趣。”

“说了什么?”

“你自己来看吧。”瓷走了过去,把手中的信递给了苏,自己则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确实令人震惊。”苏沉默了片刻,又把信折好放回了匣子。

“是啊。”瓷双腿交叠着,有些凉薄的双眼望着远处发呆,“爷爷竟然几天前就在后山见到过英和法,你那时候也还在后山吧,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苏沉思了片刻,才摇了摇头:“我一直在思考怎么混进来,并没发现什么。”

瓷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手指在桌沿一下一下地点着,房间一下变得有些过于安静。过了一阵子,她才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说道:“我们先走吧,等婚礼开始。”

Chapter Text

“瓷小姐,您睡下了吗?”

瓷正坐在桌前整理这几天的思绪,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朝门口走去。

她打开了房门,看到一个有些腼腆的人类男孩站在门口:“找我有事么。”

那男孩不自然地动了动脚尖,把头低着:“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已经十二点了,但是今天还没有人消失,我们想知道,神罚是不是停止了?”他小心翼翼地去看瓷的表情,似乎有些怕她,“我们都很害怕,但是不知道到底在发生什么事,苏先生也不在房间,就只能来打扰您。”

瓷愣了愣:“神像上有出现新的预言吗?”

“目前还没有。”他摇了摇头,显然已经提前去看过了。

“你想让我替你们去看看神像吗?”瓷弯下腰去看男孩的脸,虽然一开始有些害羞,最后还是接住了她的眼神,点了点头。

“好吧。”瓷笑了笑,又颇为怜爱地抚摸了一下男孩的头发,动作麻利地拿上了那把顺来的匕首。

其实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神像只是法在捣鬼,当然也就没有一定会在十二点准时出现预言一说。法大概率躲在某处观察现状,只等一个最戏剧化的时刻出现,以实现他自己的目的。

两人走到大厅,已经布置好了婚礼的样子,神像就在中间静静地立着,额头和右手却还留着已经暗红干枯的血迹,说不出的阴森瘆人。

男孩牵着瓷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僭越,连忙放开。

“别紧张,姐姐在呢。”瓷回握住他的手。

两人慢慢朝神像走去。

呲啦——走廊后方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瓷顿了顿,又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了。

“瓷小姐。”男孩却有点紧张,把声音压得特别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我们接着走吧。”

两人走到了神像前,除了两行特别明显的文字,确实什么也没有。瓷松开了男孩的手,开始在神像上触摸,一边问道:“他们……怎么派了你这么个孩子来我这里?大人们都去哪了?”

男孩的声音唯唯诺诺的:“他们去找苏先生了。”

“苏不在房间也正常,你们去找他做什么?”瓷摸遍了神像也没找到什么异常,索性拿出匕首在自己手心浅浅划了一刀,学着前两天预言出现的方式,在神像的左手和脚部全都抹了一遍。

男孩被她轻描淡写的行为吓了一跳,愈发不敢看瓷了,低着头跟交待似的吐出一串:“苏先生的房间很乱,有打斗痕迹,大人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去找他了,所以只能派我来找您。”

瓷托着下巴静静等了一会儿,神像依然没任何反应:“苏不可能和美打起来,现在这里能有实力和苏过招的,恐怕只有那两只吸血鬼了。”

男孩的手不停地绞弄衣角:“您是说,是英和法两位领主大人吗?”

“是啊。”瓷在男孩身边蹲下,用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目光却对准了他背后的那片走廊。

藏着的人,不是英就是法了吧?

“瓷,你怎么在这儿?”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瓷往那个方向看去,正是苏本人。他手持一柄长刀,完全没了平时的温柔和气,浑身的血迹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骇人,满身的戒备和杀气。

瓷下意识地捂住了男孩的眼睛:“我来看看神像有没有新预言。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反手收起了长刀,步伐稳健地朝瓷走来:“我看到英了。”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她又往走廊瞟了一眼,只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你身上的伤是在和他搏斗的时候留下的?”

苏点了点头:“他毕竟是大血族,很难对付。”

“我和你一起去。”

“不。”苏果断拒绝,擦了擦将要从发梢滴落的血迹,“你留在这里保护好自己,还有这个……小男孩?”他有些疑惑这个人是谁。

“你一个人打不过他的。”瓷并不回答他的疑问。

“我可以。”苏回答地很强势,某些意义上,苏和俄这父子俩真的很像,“但是瓷,你能不能把那块太阳石借我用用?”

“你是说在地窖拿到的那块?”

苏赧然地点了点头:“有了阳光,对付英就容易的多了。”

“可以。”瓷很果断地拿了出来递给苏,这块宝石她一直随身携带着。

“谢谢你。”苏珍重地把那颗宝石放进了怀里,又重新持起那把长刀,转身向走廊处走去,“在这儿等我,瓷。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就离开了这儿,瓷也松了一口气,放开了遮着男孩眼睛的手。

“瓷小姐,刚才来的是苏吗?”

瓷点了点头。

“太好了,他没事。”男孩松了一口气,在大人们的影响下,他对苏十分崇拜。

“小弟弟,你能帮姐姐一个忙吗?”瓷牵起男孩的手,“你现在就回去告诉所有人,今晚待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要去。今晚不会有人消失的。”

男孩懵懂地眨了眨眼:“这是真的吗?”

“当然。”瓷温柔地对他笑了笑,又示意他快走,小男孩便听话地走了。

等确保他走远了,瓷才略显疲惫地在神像前坐下了:“出来吧,跟踪了那么久累了吧。”

“还是被你发现了。”美双手插兜,悠闲地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喜欢躲在角落里。”瓷嘲讽道。

“因为我是吸血鬼呀。”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自然地在瓷的身边坐下,“干嘛把那颗宝石给苏?我花了不少劲才从英那里弄来的。”

“你不是说随我用?现在不就用上了。”

“好吧,说得也是。”美一摊手,闲闲地靠下,“那现在还在这里做什么?明天就是婚礼了,你不想精神饱满地去参加吗?”

“在等人。”

美幽幽地看向瓷,眼神里有些怨念:“我希望你真的懂了我这几天都在忙活什么。”

“我们好像不怎么有默契吧?”

美失笑。

“他回来了。”瓷低声念了一句,没一会儿,苏果然从另一边的走廊里出来,手里的刀断了一截,造型也更加可怖了。

“苏,你还好吗?”瓷急忙迎了上去,担心地检查他的伤口。

“对不起,瓷,我不仅跟丢了英,还把你的宝石弄丢了。”苏的手臂肌肉在微微痉挛,握着的半截刀刃因失力掉到了地上。他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垂下了头,银色的发丝遮住了眼睛,“我追了他一晚了,但是他像鬼魅一样,每次刚要追上他就消失了。”

瓷顿了顿,像是早预料到了一样,将苏扶着在神像前坐下:“你人没事就好,英很难对付,一时让他跑了也很正常。”

“是啊,苏,下次你该叫上我们两个才对。”美也在一旁应和。

“美,你怎么也来了?”苏这才注意到一旁坐着的美,有些意外地顿了一顿,还是和他打了招呼。

“睡不着,出来逛逛。”美随口扯谎。但因为理由过于清奇,苏还是被他逗笑了。

“怎么,明天就要当新郎了,兴奋地睡不着?”

“是啊。”美有些懒懒的,毫无敬畏之心地把手搭在神像倒垂着的脑袋上,“而且已经新的一天了,神像上还没出现新的预言呢。”

“预言么,其实很好解决的。”苏的动作有点吃力,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又缓慢地睁开,灰蓝色的瞳孔呈现出一种与平时很不同的戏谑来,“法是一个很戏剧化的人,就喜欢疯闹一通,说不定我们演出好戏给他看,他就愿意往下走一步了。”

瓷笑了笑,开始觉得这一切荒谬起来,这么多天来,神像是假,法倒像一个真正的神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把所有人指挥来指挥去,而他甚至没有现身:“你说说看吧,要怎么做?”

“先不说这个,瓷,你先告诉我,事情结束后,你打算去做什么?”苏看向瓷,“想加入联盟吗?”

瓷被他问得愣住:“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事情快结束了,考虑未来不是很正常吗?”苏温和地笑了笑,又催促瓷回答。

“但是我并不是命使。”

“这不重要,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开先例。”

“当着我的面挖墙脚,苏,我还在这儿呢。”美无辜地眨着眼。

“据我所知,瓷并不是你的人吧?”苏看似在和美开玩笑,语气却意外地有些针锋相对起来,“或者说,你们的关系还不算太好。”

美被他噎了一下,有些不悦地回击:“小姐只是喜欢和我开玩笑,我们认识很久了。”

苏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瓷,你怎么想的呢?”

“或许会考虑吧。”

得到了还算正面的回答,苏显得很高兴,继续问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你问吧。”

“去了地上以后,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你说什么,苏?”瓷眼睛微微睁大,“你说的在一起,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苏并没有在开玩笑,“和你认识的这几天里,我确定你是个善良、正直、充满智慧的人,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你认真的吗?”瓷还没来得及反应,美则夸张地跳了起来,“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我的妻子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想我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你……!”美难得词穷,“她就比你儿子大几岁!”

“这重要吗?我很注重锻炼,身体非常健康。”苏理所当然地回应了他。

美气极反笑,瓷倒是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婉拒道:“苏,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这几天的相处里,我并没有感觉到你对我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拿来开玩笑的好。”

“你不相信我吗?”苏的表情极为认真。

“我只是希望你别开玩笑。”

苏的身高确实很高,即使是坐着也比瓷高出一截。见瓷不相信,他颇为认真地坐了起来,面对面打量瓷的脸。

今天的苏很奇怪,尽管外表一点没变,表现出的气质却大相径庭,跟换了个人似的。

瓷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正要扭开脸,对方就倾身覆了上去,一只手扣着瓷的脑袋,咬住了她的下唇。

“你干……唔……什么?!”瓷措不及防地被他得手,下意识地推开他,但是苏非常用力,这个姿势瓷发力非常困难,即使用尽了全力,对方连动弹一下都没有。

“把嘴张开,注意换气。”苏引导着瓷,捏了捏她的后颈示意她别乱动。

“你他妈真是疯了!”美不可置信地拽住苏的后衣领,把他从瓷的身上拽起来,“你敢当着我的面对瓷做这种事?!”

苏被他拽踉跄了几步,站稳后才理了理凌乱的银发,扯出一个极尽嘲讽的表情:“应该是我来问你吧,分明已经要结婚了,还想对瓷做什么?”

“你这混蛋!”美的眼睛因充血而发红,他揪住苏的领口,毫不犹豫地给出了一拳,砸得苏连连后退几步,一头磕在了石像上。

剧烈的疼痛让苏倒吸一口凉气,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也不顾头晕目眩,自顾自地开始大笑起来:“好戏,好戏。”他边笑边鼓掌,回过头去看神像,就在他头被磕破的左手处,鲜血流下之地,一行文字果然又浮现出来了。

“让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苏嘴角噙笑,看笑话似的对美挑了挑眉,“或者你想自己上来看看吗?”

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彻底地戏弄了一通,难得地站在原地没有反击。

苏笑了笑:“不愿意吗?刚好瓷也不认识地下世界的文字,就由我读给二位听吧。”他暧昧的眼神转向了瓷,见对方还坐在地上喘息,神情愈发满意,“巧言令色的魔鬼向她起誓,他会爱她,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尽……”

“真有意思。”他抱起胸,用那双上挑的灰蓝眼睛打量美,“看来我们刚才的那场戏让法很满意,他很想继续看下去。”

瓷心里咯噔一下。

矛头还是指向她们了。

澳的预言是“为了私欲向魔鬼献媚”,当时推定“魔鬼”就是澳背后的人,也就是美,现在魔鬼已经摘下了面具,预言却依然和他有关。

瓷感觉到一阵恼怒,法毫不顾忌地泄露了他确实在监视他们的事实。她看向美,魔鬼是他,那么预言中的“她”、也是今天的牺牲品、美所爱之人,指的是……谁?

苏不似瓷那样有太多的顾虑,直接问道:“你可别告诉我,明天该被挂上神像的,不是你的未婚妻,而是瓷。”

“你……!”美猛地上前一步,再没有平时的从容自若,任由怒火怂恿着他的大脑去揪住了苏的衣领。苏也不生气,反而继续追问,“塞缪尔,告诉我,你和瓷是什么关系?”

这逼问终于让美冷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盯着苏的眼睛,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这很重要吗?敢这样挑衅我,明天,我会让法明白,游戏玩过了火是会有代价的。”

*要把父子俩都拿下,年龄差这件事就不能细想。。。总之为了避免老夫少妻,苏苏就委屈委屈你,一婚年纪设定的小一点吧^_^

Chapter Text

婚礼马上开始,瓷站在门口,苏却没有出现。

她不得不四处张望寻找,但今天庄园对外开放了,周围的居民都进来了,人头攒动,找人变得愈发困难。

“小姐,你在找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瓷转过身去,正是美。

他已经换上了正装,从上到下打理的整整齐齐,此时正好整以暇地对着瓷。

“苏不见了。”瓷挪开了目光。

美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走到瓷的跟前,从身后的人手中拿过一把长横刀递给了瓷,正是他常用的那把:“他会出现的。倒是你,你准备好了吗?”

瓷接过了刀,右手握在刀柄上感受了一下它的重量,又点了点头。

“很期待你今天的表现。”美古怪又得意地笑了一下,随后转身离去,两个佣人跟在他后面,宛如幽灵一般向室内走去。

庄园大门仍不断有人进来,瓷叹了一口气,也不再等人,一道进去了。

美给她的刀具很长,隐蔽相当困难,瓷不得不选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站着,把刀藏在了自己背后。

婚礼确实相当热闹,即使庄园失踪了很多人,周边的居民仍然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只有中间的走道是空的,一眼望去,只有攒动的人头,人群的喜悦甚至冲淡了笼罩于庄园之上的诅咒。

没一会儿,乐队的音乐响起,人群终于安静下来,新人即将出现了。

瓷在心里最后复盘了一遍计划,她的动作必须迅速,任务越快完成,遇到危险的人就会越少。

大门被推开,音乐变得愈发柔和动人,走道两旁的花童奢侈地撒着地下世界稀有的鲜花,香风卷着花雨,如圣洗一般减弱了永夜之地的阴森。

新人在这阵香风中朝神像走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美的身上,这是他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领地上的所有居民都对这位神秘的真正掌权人感到好奇,瓷的目光却停在梅的身上。

虽然被头纱挡着面容,瓷依然能确定她就是本人。婚纱果然是为她量体裁衣的,和瓷相比,她穿起来一点不难堪。注意到瓷的目光,她的头略偏了偏,又不动声色地转了回去。

婚礼庄严神圣,一切布置、流程都十分精细考究。牧师已经在神像前等候了,只等新人走到,就开始诵读婚礼誓词。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今天流程的第一步。

“新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愿意。”梅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听不出喜怒。

“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做证?”牧师对着人群说。

顿时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瓷听见观众席上人群在讨论为什么牧师没有问新郎的誓言。

她心里冷笑一声,美还真是天下头等的混蛋,连在人群前做戏装出深情都懒得。

但牧师显然是提前被通知的,梅也没表现出异样,婚礼就继续进行下去了。

“她自愿嫁给他,带着父母的祝福。”牧师闭着眼睛,很是虔诚圣洁的模样,“现在请新娘说出誓言。”

牧师把梅的手交到美的手中。

“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丈夫,从今日起,无论贫穷与富有,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神会祝福这对新人。”

又是单方面的誓言。

底下愈发躁动,这场婚礼像一个分明双腿健全却偏要单只脚行走的人一样怪异,偏偏当事人毫不在意,给今天本该圆满的婚礼平添一丝诡气。瓷换了个站立姿势,活动了一下被压麻的小腿,身后的长刀也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碰撞声。

“稍等,两位新人。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婚礼。”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但是我想,你们必须回答一下,为什么明知庄园有诅咒,还要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来参加婚礼。”

所有人都往门口看去,是一个个子很高的银发男人,面容冷峻,正是苏。

“你来了,苏。”美转向门口,单手背在身后。

“什么诅咒?!庄园怎么了?”底下的人群果然开始慌乱。

“庄园被神明诅咒,只进不出,并且每天都有人在失踪,我有没有骗你们,问问庄园的人不就知道了?”今天的苏穿着一身护甲,手持银色长刀,显然是来者不善。

佣人们慌乱的表情暴露了苏并没有说谎。已经有反应快的居民试着往外跑,果不其然被挡了回来。

“各位,你们知道今天神像上的预言是什么吗?‘巧言令色的魔鬼向她起誓,他会爱她,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尽’。”苏举起长刀对准了美,“塞缪尔,你应该清楚要把谁绑上去吧,前两天已经牺牲了很多人了,别让无辜的人死亡。”

神像上的文字清晰可见,根本抵赖不得。

“就凭你一个人,也想和我为敌吗。”美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庄园剩下的人便上前将苏围成了一圈。

苏脸上毫无惧色,反而是看向了站在角落的瓷:“瓷,到我这边来。”

见他把矛头对准自己,瓷也不躲藏,只是把背后的刀拿了起来,沉默地走向了美那边。

“养不熟的白眼狼。”苏冷笑一声,也不在意,“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应该清楚自己会面临什么吧。”

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皮,竟然在婚礼现场开始对峙。预言出现的一晚上都没有人消失,苏揭示了预言之后,人群的神秘失踪竟然又开始了。

来宾的慌乱像炸弹一样蔓延开。

“同胞们,我的名字是苏,是命使联盟的领袖。这个魔鬼已经摆明了要所有人的性命,如果有愿意一搏的,请站到我的身后。”苏故技重施,但依然有用,不少害怕的居民已经选择和他站在一起,“在我们的斗争下,神明会给我们活下去的机会的!”

“把新娘绑上去!把新娘绑上去!”

群情激愤。

“把所有反抗的人拿下。”美冷声下令,面对手无寸铁的居民,美的人手虽少,战力却很有优势,没一会儿,已经有不少站在苏那边的人死伤了。

“够了,停手。”

一直沉默的梅掀开了头纱,“客人里一定有不少认识我的吧,我是梅,也住在澳先生的领地附近,神明之说根本是无稽之谈。”

“真的是小梅啊。”果然有人认出了她,“只是那么多人的性命在这儿,我们也不敢冒险啊……”

梅虽然脸上化了妆,依然看得出来气色很差。她抿了抿唇,把头纱从头上扯了下来撕开,把自己的手绑了上去:“既然这样,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吧。”

她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从皮肤下流出。她把自己的手绑得十分牢固,被痛得手臂肌肉一紧,依然没有挣脱丝毫。

“姐姐,麻烦你把我的手和脚也捆上去,我自己做不到。”她十分疲惫,把剩下的头纱递给了瓷,低着头对她请求道。

瓷的拳头瞬间捏紧,最后还是松开,沉默着把手中刀倚在神像上,尽量温柔地把梅捆了上去。

“梅,告诉姐姐,这场婚礼是不是你提前和美商量好的?”瓷边动作边在梅的耳边轻声问。

梅这几天越发瘦了,纤细得用纱巾捆在神像上都怕膈伤她,此时的力气只够她狡黠地眨了眨眼。

梅说到底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女,却被美逼着穿上了婚纱,又被法逼着在石像上受刑;心里藏着不能说的计划,不知道在那么多无人可以倾诉的夜里,心里是得意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

瓷尽力平静地挪开了眼神。

 

血越滴越多,顺着石像栩栩如生的指尖滴落到地上,形成一片刺目的红。梅不再有力气说话,头歪斜地垂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然而即使她这样的自我牺牲,下一个受害者还是出现了。

人群的消失还在继续。

“诅咒果然是假的?梅没有撒谎!”人群再度开始骚动,开始想办法出去。

“慢着,诅咒没有停止可不是因为预言是假。”苏慢条斯理地开口,眼神里透露出毫不遮掩的邪恶,几乎不像一个人类,“而是因为魔鬼爱的人不是他的新娘。”

“差不多得了。”瓷怒目而视,“别得寸进尺。”

“什么叫得寸进尺?”他笑了一下,转身面对人群,“为了藏起真正重要的人,不惜提前那么久,在所有人前装出对梅情深不寿的样子,美,你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早发现我在庄园了吧?”苏又转向美,声音压得低了一些,“你够无耻,演得也够好,花了我好一番功夫才弄清楚。那么我也懒得和你拐弯抹角,告诉我你的能力是什么,我会放过瓷。我可不相信一个普通的人类能让澳甘心俯首称臣。”

“终于肯说出你真正的目的了啊,真不容易。”美气极反笑,下令庄园护卫继续镇压人群,“但如果你只有这么一点本事,那么劝你尽早别做梦了。”

美的人逐渐占领上风。

然而隐隐约约间,门外传来整齐的步伐声,由远及近,像是有一大群人正在向大厅靠近。没一会儿,一群士兵便到达了,秩序井然地在门口列阵,穿着统一的盔甲,明显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能把我训练了这么久的士兵收归己用,也难为你在后山布局了这么久。”美看了眼士兵,对他们的叛变并不感到意外,“这就是最后的手段了吗?”

瓷第一次遇见苏在后山并不是个巧合。

苏往后退了一步,把战场让给了后边的人,笑容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尽情享受吧。”

士兵开始往前冲。

“……该死的混蛋,终于可以结束了。”

聚集在大厅的人越来越多,死伤无数的人被随意地堆在地上,瓷却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她终于迈出一步,拔出一截长刀在手上抹了一下,没有痛觉似的,背手抹在神像上,消失的诅咒果然停止了。她冷笑一声,再度把手握在刀柄上:“看来今天该死的人真的是我。”

她一步一步地朝苏走去,过长的刀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费尽心机骗走的太阳宝石被你藏在了哪里?”她眯起了眼睛,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法?”

“……你在叫谁?”苏从容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随后即刻冷静下来,说道,“既然你已经选择背叛了人类,和美站在一起,就别再设法挑拨离间。”

瓷提起刀,极快地朝挡在苏前面的几个士兵砍去。她无意恋战,只把士兵击退便闪身离开,只一瞬,就拉进了一半她和苏之间的距离。

“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瓷嗤笑一声,扔出一颗太阳石,一刀劈了上去,宝石中储存的阳光瞬间迸发出来,照得室内宛如白昼。

“你哪来的太阳石?!”

躲闪不及的士兵被阳光照到,挣扎着消失了,瞬间,苏请来的外援尽数消失,只留他一人。

苏动作快得多,及时逃到了柱子后面,这阳光毕竟是储存在宝石里的,威力不够足大,只要没有被直射到,就不至于对性命造成威胁。

瓷却如鬼魅般出现,拽住了苏的银发,把他甩到了外面,他的腿部被照到了阳光,如水汽烫伤般迅速变得猩红肿胀起来,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他几乎是靠双臂爬出阳光下的。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吧。”瓷提着刀,居高临下地走到了苏的面前,“连地上世界的文字都看不懂,怎么可能是联盟的领袖。”

“……梅房间的遗书是假的?”他很聪明,瞬间理解了瓷的意思。

那天她打开了信封,却发现上面只是写了些无关紧要的叮嘱,反而意外发现苏刻意地躲躲闪闪,不肯看信的内容,才骗他说梅的爷爷见到了英法二人,他果然顺着她的话演戏。

她把信放了回去,拿走了梅留给她的最后一颗太阳宝石。正是当时英给她们三人每人一颗的护身石。

她看了眼神像上仍被捆着的梅,心里十分复杂。为了保护她,她把自己逼到了这种地步。

瓷俯视狼狈地躺在地上的苏——或者说是法,刀尖直指他的鼻尖:“解开诅咒和法阵。”

“别杀我,瓷,求你了。”法害怕极了,可怜巴巴地去拉瓷的裤脚,他亲眼见过瓷杀了澳,毫不怀疑这个女人真的会对自己下手。

瓷却嫌弃地用刀背把他的手拨开,单膝压制在他的胸口,用刀柄一下一下砸在他脸上:“把你的真容露出来。”

“不肯是吧?”她动作越来越快,法被她打得没法回应,她却故意装作不知道,仍发泄心中的怒气,最后干脆把他拽了起来,就要把他的头往阳光下晒。

“别,瓷!”似乎是再也撑不住法阵的运行了,几乎是一瞬间,周围的环境像裂开了似的,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回头一看,被诅咒消失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不知是昏迷了还是死了。

法也变回了自己的相貌。金发碧眼,双眼像见了鬼似的盯着瓷,和瓷唯一一次见过法的模样别无二致,只是多了满脸的伤口。

瓷和法都喘着粗气,只是一个在后怕自己的死里逃生,一个在庆幸自己赌赢了。

……

“小姐,你放过他吧。”美开口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真正的客人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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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客人?”瓷收起了长刀,小幅度地皱了皱眉。虽然法已经被揪出来了,但说到底,她还是不知道美想要做什么。

“在门口了。”美整了整被弄皱的西服,好整以暇地对着门口,没一会儿,门外果然传来一阵响动。

瓷抬眼望去,那一种人浩浩汤汤的走了进来,虽人多势众,但丝毫不见慌乱,领头的人十分高大,逆着光只能见一个轮廓,直到众人走进大厅,瓷才看清来人是谁。

正中之人面色极其冷硬坚韧,因常年抿唇皱眉,嘴角和眉心皆有一丝淡淡的纹路,银发雪肤暗色军装,通身上下无一丝色彩,神似能防小儿夜啼的罗刹鬼。

“塞缪尔,即刻向我报告现况。”罗刹鬼开口了,那双像机器人一样无机质的蓝瞳看向美。

“欢迎你的到来,苏。”美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恭敬,“在瓷小姐的帮助下,策反地下领主澳的任务已提前超额完成,现在只剩下收尾工作。”

在美的诱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瓷。至于她本人,已经没再听美苏二人在讲什么了。

因为苏的背后站着一个人,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是俄。他终于来了。

距离两人上次在英的庄园一别,已经起码有大半个月之久了,瓷这边辛苦,俄也不好受,连轴转似的赶路把瓷印象里那个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小孩儿变成了如今能独当一面的战士。

他殷切的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恨不能冲上前来看看他的瓷有没有变瘦,有没有哪里受伤。

瓷这才后知后觉地把脸低下,把那半边留疤的脸藏了起来,仿佛灼烧的五内让她浑身发热,烧得喉咙口都热热的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瓷竟然揣着手里的刀,就往大厅侧面的一个房间躲了进去。直到没有任何人的目光注视到她身上,她才捂着心口喘了几口气。

她记得俄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一脸惊艳的表情和一眼就能戳破的小心思,她总觉得俄喜欢她是因为她的样貌。

门口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来人是俄,他追过来了。室内虽然光线不好,但勉强能看清。这个男孩的表情有些受伤。

“瓷,为什么见到我要躲。”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声音闷闷的,低着头走到了瓷面前。

“……没有。”瓷下意识地把头偏过去。

“真的没有吗?”俄弯下腰,可怜巴巴的眼神对着瓷,“你分明现在还在躲我,是不是因为美?”

“你想多了。”瓷把头转了回来,却还是低着脑袋,用垂下的头发挡着脸颊上的疤痕。

“那好吧。”见她否认,俄也没有追究,两人正好都低着头,他索性用额头去抵着她的额头,撒娇似的摇了摇,“瓷,我们好久没见了,我一直在担心你。”

他的手自然地fu摸上了瓷的脖颈,连同修长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脸颊之上,轻柔地抚mo着。

瓷却跟触电似的弹开了。

“啊,弄疼你了吗?”俄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低下头要去看瓷脸上的伤口。

“……你都知道了啊?”

“当然了。”俄一脸莫名其妙,“我一进来就在找你了,当然看到了啊。”

“……”

“瓷,你该不是在怕我看到你的脸吧。”俄恍然大悟,“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在意这些。”

“我以为你……”瓷目光动了动,心中一颤,又似有余意缠绵,便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抬起手握住了俄搭在她脸上的手臂。

“笨。”俄学着瓷以前笑话他的方式,轻轻点了点瓷的脑袋,又顺势把手指下移到了瓷的嘴chun上轻柔地摩suo着,磨得那块ruan肉像触电似的su麻,他又猛地扣住瓷的脑袋,如鱼渴水似的舔shi啃yao。

瓷被他吻得连连后退,却被他挟持着yao身动弹不得,只能越来越倾斜,以至于整个身体的稳定都仰仗着俄。

“把眼睛闭上。”他在间隙中抽空说了这么一句,“把全身心都交给我。”

瓷也确实想他,便没再反抗。

过了很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俄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瓷,才再度把她搂进怀里,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从我们见的第一面起你就那么虚弱,你好像很擅长给自己找罪受,总是新伤覆着旧伤,连带着别人对你的关心,都当做自己给别人带来的负担。其实我希望你多依靠我,只恨不得你的伤口长在我的身上。”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另外,我很想你。”

过了很久,瓷才回答他:“……你学坏了。”

俄笑了笑,牵起了她的手:“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爸。”

两人出去时,美和苏已经聊得差不多了,苏正在指挥人做后勤工作:“把伤员都抬下去,尽全力救治,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

和法假扮的那个比起来,真正的苏要冷硬的多,但也正直的多,见到瓷和俄过来,只是挤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仿佛他只知道笑要上扬嘴角,而不知道是由心发动。他向瓷伸出了手:“很高兴见到你,小姐。”

他和俄长得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瓷觉得有趣:“你好,苏。我的名字是瓷。”

“我知道。俄一路上提了你无数次了。”他收回了手,站姿格外挺拔。

“没有吧!”俄满脸无语的惊叹,他不希望自己在瓷面前表现出不稳重的孩子样。

“不,你说了很多次。”苏面无表情,“这位小姐是你在岛上交的女朋友?”

“是又怎样!”俄梗着脖子,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我已经十九了,找个女朋友你总不会反对吧。”

苏眨了眨眼,有些锐利的眼光开始上下打量瓷,看得她有些不自在的浑身发毛。

她感觉苏似乎不是很喜欢她。

“喂,苏!你这家伙怎么还是跟个又臭又硬的石头似的教不懂呢。”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没一会儿,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她很不礼貌地拍了拍苏的后脑勺,说道,“瓷好歹是个女性,你这样打量别人是什么意思?”

南也来了。

看到瓷的视线,她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瓷!”她冲上来给瓷一个大大的拥抱,“听美说,你把法吓得个半死,这太有意思了。”

看到南,瓷的心里也非常熨帖,一时高兴地多说了几句话:“没有的事,我只是简单收拾收拾了他。”

“好姑娘!”南斜着眼拍了拍她,勾着她的肩膀对着苏,“苏,瓷可是个大美人,配你家小子不亏啊。”

“抱歉,瓷,我并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苏一本正经地道歉,再度向瓷伸出手,她只好再握了握。

“这父子俩长得像吧。”南小声附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挑了挑眉。

瓷点了点头:“确实像。”

“还有更像的呢。”南笑得促狭,“这父子俩别扭的样子也是一模一样。你别看苏板着张脸,其实他很欣赏你。”

瓷也挑了挑眉。

“别不信。”南悄悄指了指苏,“这家伙碰到没兴趣的人一早就走了,如今我让他在你面前下不来台,他还杵在这儿,多半是心里憋着话呢。”

果然,苏嘴角动了动,说道:“瓷小姐,方便问问你和塞缪尔是什么关系吗?”他又补充道,“塞缪尔就是美,我在联盟叫习惯了。”

“你们在讨论我?”美如鬼魅一般地出现在苏的背后,笑眯眯的。

虽然瓷和他合作了一回,但两人的芥蒂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并不愿意多理他。

“美,善后工作如何了?”苏还是决定跟着大家一起称美大名。

“都差不多了。法受了重伤,很难再有回手能力了;庄园的无辜伤员也送去救治了。至于梅,她为了帮我们牺牲了很多,我会亲自照顾她。”

“做得很好。”苏的眼中带着赏识。

“另外,我还准备了一个庆功宴,也为大家介绍介绍我们联盟的新人——瓷。”美笑着鼓掌。

“你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加入联盟了。”瓷不禁皱眉。

“说了呀,那个冒牌货苏问你的时候你可没拒绝。”美满眼无辜。

“既然瓷有意加入,我代表联盟欢迎你。”苏及时开口打了圆场,“瓷在这次行动中居功甚伟,我想大家都不会有意见的。”

虽然被美摆了一道,但话说到这个地步,瓷也不好再推脱。反正她也没地方去,不如加入联盟,也算个好去处。

到了晚上,宴会开席了。

美准备的很周到,整个大厅都是人,几个相识的人坐在一桌,瓷、南和俄紧紧地挨着,美倒是没作妖,老老实实地坐在苏的边上。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美就是塞缪尔,他在联盟很有名,但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长什么模样。”南喝了点酒愈发话唠,说起了联盟的事,“我记得好几次行动关于英的情报都是塞缪尔提供的吧?”

“是。”苏点了点头,“为了卧底工作,他一直隐姓埋名,现在终于有机会正常生活了。”

美哈哈大笑:“这没什么,起码在这个过程中,我认识了不少值得深交的朋友,你们说对吧?俄,还有小姐。”

瓷和俄正在说悄悄话,突然被他提到,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都有点呆呆的。

“你们俩就有这么着急?悄悄话下去悄悄说不行么。”南打趣他俩,一时弄得瓷和俄都有些脸红。

“……她有点挑食,不愿意吃鱼,还要说什么鱼是‘发物',不利于伤口恢复。什么是‘发物’?”俄一本正经地提问。

“你不懂,我哪有挑食!”瓷的脸愈发红了,“食物都有食性,我跟你解释你又不听,你真讨厌!”

“我哪有不听,只是听不懂而已。”俄挠了挠头,隐隐约约感觉到瓷要生气了,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哄住她。

南和苏用过来人的眼神对视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题。

“我不和你解释了!”瓷见他们这样反而更加气急败坏,只能用手背摸了摸脸,想要它降下温去,但一时半会儿没见什么成效,便干脆起身离开,“我去看看梅醒了没。”

“那我和你一起。”

“你坐着吧。”瓷嗔怒着瞪了俄一眼,“你跟在我后面,南这个坏家伙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呢。”

俄本就不擅长猜人心思,被两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时看看瓷又看看南,看到南也用眼神示意他别跟上去了,才沉了心把屁股放回了座位之上。

南朝着瓷吐了吐舌头。

瓷咬了咬下唇,却也拿她没一点办法,只得狼狈地离开。现场除了他们以外,苏带来的人也在大厅庆祝,人群密度很大,一时间,连瓷也没注意到有个不怀好意的人藏在了人群中。

她径直朝梅的房间走去。

“别动。”

她走到人少的地方后,一个阴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还不及她反应,脖子已经被人挟持住。

“你是……什么人?”瓷挣扎着问道。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对方的拇指一用力,瓷的脖颈被迫偏到了一侧,一根因过于纤细而显得有些刻薄的鼻梁率先映入眼帘。对方也把头微微转了一转,露出了整张脸。

那双蛇一样的瞳孔也慢一步转了过来,熟悉的冷血恐怖——来人竟然是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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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肯露面了。”瓷的眼神闪了闪,被人掐着脖子很不好受。

“两面三刀的女人。”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不可信,没想到你竟然能害我到这个地步。”他顿了顿,又恨恨地补充道,“我早告诉法那个自大的混蛋你不可信,他还要坚持认为他能利用你。”

“你出不去这里了。”瓷用肯定的语气下了结论。

英冷笑一声:“你不会真以为这么多天里我就光看戏了吧,我的做事风格你还没有见识过吗?”

英从来不会把赌注押在一个人身上,也不会全身心的信任某个人。

“你背着法做了什么事?”

英饶有趣味的打量了一会儿瓷,然后看笑话似的忍俊不禁起来:“我以为这是大家默认的呢,你不如想得再深一点?”

“别拐弯抹角的了,直接告诉我你想要怎样。”瓷蹙起眉心,“不过我事先告诉你,我的小命没那么值钱,你估量着提要求。”

英的笑意仍没有止住,玩弄猎物似的掐了掐瓷的喉骨:“我给你一点提示,你可以猜猜我接下来的行动有没有内应帮助。”

瓷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联盟腐烂的伤口可不是会因为装作没看见就自行消失了的。

她被英猛地推了出去。

“该死的联盟狗,撤出地下世界,不然这位女士的小命就保不住了。”英对着苏大声放话,脸上毫无惧色。

“英,又见面了。”苏从桌前站了起来,神色依然淡淡的。

“瓷!”俄拍了一下桌子,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面色涨红地对着英喊道,“你放了她,换我来做人质。”

“你看起来有点眼熟。”英眯了眯眼,然后作恍然大悟状,“啊,我在庄园见过你。真没想到,联盟领袖的儿子竟然愿意屈尊给我做佣人。”

“……没有!”俄下意识否认。

“那我就更不可能放了她了。”英脸上的笑容阴郁,“看来她对你很重要啊。”

“英,你不觉得你的条件提的太高了吗?”苏背起手对着英,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瓷对联盟确实重要,但并比不过联盟在地下世界的第一个据点。”

“瞧瞧,姑娘,苏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看你现在有多尴尬。”英还有闲心在瓷耳边咋舌一番,可见他并不觉得自己落于下风。果然,他又直起身子,对着苏说道,“但如果我不止一个人呢?”

苏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

“领袖!后山突然涌进一大批血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快顶不住了!”一个士兵急吼吼地跑进来向苏汇报。

苏看了眼英,见对方脸上带笑,便确定了确实是他搞的鬼。

很快,两批人马便越过了大厅的防线,往里面打来了。

苏已经投身战斗了,正指挥手下士兵和血族战斗,瓷急吼吼地去搜寻美的身影,很快发现他已经在装模作样的和血族搏斗,注意到了瓷的眼神,立马一脚把眼前的敌人踹开,得意洋洋地对瓷笑了笑。

会是他吗?

瓷问英:“你是美的人?”

“当然。”英嘴角勾了勾。

“什么时候的事?”瓷的心一沉。

“知道了大人的能力后,我就决定归顺他了。反抗于他而言没有意义。”他无所谓地说出了真相。

是了,一切都是美和英设的局。就连法,恐怕都成了两人计谋中的一环。

难怪这几天里,美一直对法背地里的小动作视若不见,他的计划,直到现在才是真正开始吧。

“好了,我要走了。”英灵活的手指戏弄似的点了几下瓷的肌肤,正要离开,又返了回来,突然露出尖锐的獠牙,“我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尖锐的利齿刺进了皮肤,而鲜血顺着牙齿离开了她的身体,瞬间,瓷的生命力像被全部吸走了一般,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英闪身离开了现场。

在昏倒之前,瓷看见美和俄两人都朝自己跑来。

梦,这是一个如云一般轻柔美丽的梦。瓷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其间,周身却如刚出生般轻盈自在。

“亲爱的孩子,你要去哪里?”一个仿佛自心间发出的声音出现了。

瓷迷茫地回头,四处搜寻了一番,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在和她说话。

“谁在和我说话?”她问道。

“是我,在这里。”突然,瓷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轮廓十分美丽的生物,外形和地上地下的神像十分相似。只是有些奇怪,祂好像脚下自带镜面一样,以踩到的平面为界,自动地反射出一个祂倒映的模样来,就像地上世界和地下世界的两尊神明,端庄地脚对脚站立着,像是无限大,又像是无限小。

“你是谁?”瓷有些迷茫。

“我是无形之物,是自诞生就注定灭亡的存在,也是你们的神明。”祂的声音非常温柔。

“你是神?又是法做出来骗我的幻像吗?”瓷下意识地开始警戒。

“不是。”瓷感觉到祂笑了笑,然后把手点在了她的脑门之上,“我或许存在,或许将要灭亡,但一定不是法的能力能模拟出来的。”

一股现实的确定的力量注入瓷的身体,让她不再怀疑眼前之物:“您真的是神明吗……”

祂温和地笑了笑。

“我死了吗?”瓷问祂。

“怎么会?你还有很重要的使命要完成。”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需要你,我的孩子。”

两双清亮的眼眸在虚空之中交汇,瓷注意到身体有股力量,犹如再塑了一个平行于本体的身体一般,逐渐生长融合起来,连带着厚重的本体变得轻盈优美起来。

“我的身体怎么了?”

“不要害怕它,只是本就属于你的力量回到了你这里。”

瓷愣住了,她并不懂祂在说什么。

祂微微一笑:“所谓万物相生相克,生死轮回,你是‘生’的命使,力量被人篡改封印,自然会有‘死’的力量来让它回到命运既定的轨迹。”

瓷感觉到祂话未尽,却也没再问下去。

“您需要我做什么?”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祂俯身下来,像位母亲似的慈爱地摸了摸瓷的头,“就像刚才说的,凡存在的必将灭亡,我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在这个过程中,我需要你的帮助。”

“为什么您会灭亡?”瓷有些惊诧。

神脚下的倒影突然上来,将本体挤了下去,和本体相比,虽然长相几乎一致,祂给人的感觉则活泼甚至可怖得多:“因为我快要消失了。我是地下世界的神明,和血族一样,都由人族社会幼年时的恐惧和迷茫凝成。等世界上的最后一只吸血鬼消失了,我也就该死了。”

“您是说血族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物种?!是人族臆想出来的吗?”

“不对不对!”祂动作夸张地摇了摇手指,“血族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是人族的另一种形式,就像我和我脚底下那家伙一样!你看,他们强大、长寿、见不得阳光,却和人族长相那么相似。”祂也学着本体拍了拍瓷的脑袋,“等人类明白了这一点,就不再需要我们作为引领者啦!”

“您是要我们杀了血族吗......?可是您为什么要我帮助您去自寻死路。”瓷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

祂的本体又转了上来:“在替我伤心吗,孩子?”祂看着瓷,温柔地微笑着,“不必伤心,这个世界也在成长,死亡的血族并不会消失,只是先一步到了新世界回归了他们本来的样子。等新世界到来、故事之前的故事结束,自然会有真正属于你们的故事开始。”

那两尊神像隐约开始变淡。

“可是我不明白,照您说的,如果您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那即使人类能够独当一面,您也没有消失的必要,为什么您一定要灭亡?”瓷有些着急地去捉祂们的手,却什么都没捉到。

“这话证明我们没有看错你。”两道声音逐渐开始合二为一,“物质不灭,不过粉碎罢了。你们要去战胜未知、怠惰、恐惧、懦弱,去开拓、创造、发展,去忘记神的存在,去学会靠人类自己。”

“可是我要怎么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去找人族力量的巅峰,一个并非命使却有命使的力量的人。”祂们变得越来越淡。

“您说的新世界,您们会去吗?”

本体和倒影都开始微笑,露出了神明慈爱的本相:“我会消失,但也会存在。我会在万事万物的背后等着你。”

那座巨大无垠的神像宛如一片云一阵风似的消失了,真如祂所说的化进了大千世界之中。瓷睁开了眼,第一眼所见就是大厅里那座倒立着的神像。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脑海中的记忆却一片空白,被擦去了似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瓷,你还好吗?!怎么昏迷了这么久?”

瓷看到俄搂着自己的肩膀,满脸掩藏不住的焦急。

瓷有点头晕,但还是摇了摇头。她举起手,感觉身体不仅不难受,还有股蓬勃的力量在涌动。

“瓷,你的脸……?”俄突然睁大了眼,怔怔地看着瓷。

“怎么了?”瓷有些迷茫地看了看俄。

“你脸上的伤口,开始消失了。”俄有些惊讶地去摸她的脸颊,果真不是错觉,凹凸不平的血痂变得光滑平整起来,甚至大有比原来还好的趋势。

瓷一摸,果然消失了,不止脸上,全身的疤痕都消失了。她出神地去看自己的手心,正发着柔和的淡光。

瓷的力量恢复了。

“美去哪了?”瓷猛地抬起头问俄,她记得昏迷前美还朝她跑过来了。

“他和英打起来了。这里他的身手是最好的,恐怕只有他才能对付英了。”俄指了指大厅某处。

美果然在和英打斗。若不是昏迷前已经从英那里知道了他和美的关系,她肯定也以为美对联盟忠心耿耿。

她冷哼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决定先不管美的事。她拉住了俄的手,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俄,你听着,他们的人太多了,我记得你的能力是自毁吧?现在我把你的一部分身体移植到那些血族体内,然后你引爆它。”

俄很是惊讶:“你要怎么做到?”

瓷举起了两人的手,指尖对着一个正在战斗的血族:“就用头发吧,你就不会疼了。”

语音刚落,那个血族心绞痛似的扔掉了手里的武器,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神情很是痛苦。仔细一看,可以看到他的耳朵、嘴巴、甚至指缝有银色的发丝在生长。

“就是现在,俄,引爆它。”瓷的声音冷冰冰的。

俄下意识地听从了她的命令,没一会儿,那只吸血鬼就如烟花般消散在所有人眼前。

“你是怎么做到的,瓷?”俄低头去看她,却发现她紧抿着唇,情绪很不好。

“一会儿再告诉你吧。”瓷并不回答他,而是把手又对准了下一个血族,没一会儿,大厅里的血族被他们消灭掉了近乎三成。

这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得不集中在两人身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做了什么?”苏率先开口,他历来冷静的表情也有些惊讶。

俄替她回答了:“瓷好像觉醒了能力。”

她并不理会众人,只是继续指着一个又一个的血族。

然而突然间,她似乎看到有一瞬间她杀死的那些血族变成了人类,苍白的皮肤有了人类的血色。

她晃了晃脑袋,血族又变了,她确定自己没看错。

美还在和英缠斗。

“俄,我们杀的那些是吸血鬼吗?”她声音有些颤抖。

“是啊,怎么了?这还能有错吗?”俄理所当然地回答了他。

瓷没再说话,只是嘴唇动了动。

这些所谓血族,该不是和无识血族一样,不过是被美改变了思维的人类吧?

美转了过来,满眼笑意地看着瓷,然后那些血族又跟接触不良的灯泡似的闪了闪,变成了人类。

当真是他。

又是只有她能看见的真相。

“俄,你先离我远点,到苏的背后去。”瓷送开了牵着俄的手,径直向美走去。

“你要干什么?我们还是先把这些血族赶跑吧。”俄拉住了她。

“不做什么。”瓷尽力平静的笑了笑,“我去帮美一把,他的情况不好。你先到你父亲那里去。”

虽然不喜欢美,俄这个时候还是同意瓷去了:“好吧,那你小心点。”

瓷点了点头,就拿起长刀走到了美的面前,兀地开口:“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是不是我做的?”美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英的招式,显然在做戏。

“别装傻。”

“好吧,是我。”他耸了耸肩,索性承认了。

“解开你的能力,他们是无辜的。”

“你跟我这样的混蛋谈无不无辜?”美噗地笑出了声。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瓷心中的怒火都被他激起,举起刀对准美。

“解开的方法不是很简单么,你真的想不到?”他轻佻地抬起了下巴,故意把自己的脖颈露出来对准了瓷,“你把我这具身体杀了,我不就没办法控制他们了?”

“……你!”瓷愈发怒不可遏,“你真当我不敢吗?”

美挑衅地歪了歪头,示意她请便。

一旁的争斗仍在继续,没了瓷的帮助,苏的人手立马占了下风,但她知道这都没有意义,因为这不过是人类的自相残杀。

明晃晃的阳谋摆在眼前,瓷终于想明白了美要做什么。

寒光凛凛的刀剑刺穿了年轻男子柔嫩的胸膛,腥臭的血珠溅出,洒在两人脸上。

美把刀刃拔出,确保这具人类的躯体没了活路。他从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即使濒死,钴蓝色的双瞳中依然满是嘲弄。

“你......输了。”他得意的笑了笑。

“哈!瓷,你确实能力非凡,替我们血族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英故意大声说话,让其他人都听到,然后跳出了大厅,“等你回来我的领地,一定给你记上大功一件!”

两拨人的厮杀终于停止了,却有不少人围过来要拿下瓷。

美筹谋了这么久,终于逼着瓷走上了他计划好的道路:美是联盟的重要人物,杀了他,瓷必定被当作叛徒。放任法演戏、向苏通风报信,就是要让瓷在联盟众人面前犯罪;他就是要让她身败名裂,不可能留在联盟,他要让瓷的能力永远为他一人所用。

瓷回头看了一眼苏和俄,对方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瓷紧了紧手中的刀柄,跟着英逃跑的路线也逃了出去。

没几天,联盟的通缉令便出现在大街小巷,上面只有瓷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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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庄园后,瓷索性也追在英后面跑,只要能再多消灭一只吸血鬼,哪怕自己的性命就这么结束了,也不算吃亏。

但英跑得很快,只是耽误了一会儿,瓷就追丢了。

因此,她只得漫无目的地走在了街道上,经历了这么多,她又变成了孤身一人。瓷叹了口气,好歹她是个天性乐观的人,和流浪的那几年比起来,她现在还多了一把防身的刀具,一身再生的能力。

街道上人并不多,现在是地下世界的晚上,虽然地下世界并无所谓白天黑夜,但居民们都老实地在家里休息,这片地方最近可不安宁。

联盟是去不成了,但她也绝不想就这么顺着美的意思去找他。或许自己的出路,还是该和原来一样,见到吸血鬼就杀,直到自己成为一缕亡魂吧。

忽然间,走着走着,瓷闻到了某处传来一阵暗香,像是某种花卉。自她来到地下世界,很少有这样闲暇的时光,竟然生出了一种探寻的闲情雅致。

她把刀跨在了背上,朝着那香味的源头走去。地下世界和地上世界很是不同,这里的植物生长并不需要阳光,而体态与地上世界无异,只是有些本就是夜间生长的植物尤其适合在这里生长。

是一片晚香玉丛。

瓷走过去细看了看,有些已经枯死了,剩下的长得也不怎么好。似乎并没有人照料。

她无故地生出一片怜悯心,伸出手点在那片花丛中。已经枯萎的无力救活,但起码能让将要凋零的重新焕发活力。暗香重新变得浓郁。

“这种花和你很像,瓷。”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瓷回头去看,是俄来了。只有他一人,动静非常小。

她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你跟上来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别跟在我后面。”瓷故意沉下脸,转身离开了这里。

“你别急着走。”俄拉住了瓷,“我父亲已经下了通缉令,地上世界甚至地下世界的部分人类都容不下你了。”

虽说是预料中的结果,但到底还是来得太快了点。瓷沉默地甩开了俄的手,自顾自走了。

“你要去哪里?”

瓷脚步顿了顿:“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那么你就该离我远一点,和我在一起足够让联盟的人对你离心。”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俄说得是美。

“……你没必要知道。”瓷继续往前走了。

“可我们不是恋人吗?那么多生死攸关的困难我们都一起过来了,为什么这样的小事反而不肯信任我?”俄有些着急。

“我想你搞错了一些事。首先,这并不是什么小事,苏是你的父亲,联盟对你很重要;其次,我们该分手了。”

“……你说什么?”俄快步追到了瓷的前面,不敢置信地用两双手紧紧地箍着瓷的胳膊,“你这就要和我分手?”

“是。”瓷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

“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瓷面无表情地挣开了他的手,用刀在手臂上轻轻一抹,鲜血立马肆意涌出,然而仅是一瞬,那道伤口就魔术一样的消失了。

“看明白了吗?”瓷冷笑着看着俄。

“不明白。”俄眼中愠怒和疑惑交织,却依然倔强地不肯离开。

“算了。”瓷不想再和他争辩。

“别拿我当傻子看,瓷。”俄死死地捏着拳头,太久没有打理的发丝已经遮住了眼睛,“又是因为美,是吗?和我分手是因为你喜欢上了他,还是又是因为所谓的‘保护我’?”

“……”

“我不是看不出来!我们在英的庄园分别后,我就猜到了你最后会让我一个人去搬救兵。我没有美厉害,即使后来美要来英的庄园找你我也没有阻止、没有跟上来,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又在想着去地上是最安全的,所以去搬救兵的人必须是我,以身犯险的必须是你和他!”俄自嘲地笑了笑,“但我还是照着你的想法做了,因为这件事总得有人做。现在你又要故技重施了吗?”

俄的心思过于细腻,瓷被他说得心里直发抖,却还是假装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

“一路上,我和南都担心地整夜睡不着,只想着快点找人来帮你。”他垂下了头。

“……对不起,俄。”瓷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不免地有些愧疚,但依然没改变她的想法。

“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我知道。”俄走了上来轻轻地去拉瓷的手,委屈和不甘取代了满腔的怒火,“如果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和我分手,那我也没办法。但是我要去哪、要做些什么也是我的自由,你没权利干涉我。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在成长。”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不用证明给我什么。”瓷有些无奈,但出于内疚,她一时也没办法再说出拒绝的话。

“你就有!”他脸上的委屈更浓,“反正美可以做的事,你从来没觉得我也能做到过!”

瓷轻叹了一口气:“……随便你吧。但你别离我太近。”

俄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你现在不是我的女朋友,没权利管我。”

“……你!”瓷有些吃瘪地瞪了他一眼,甩开了他正摸来摸去的手,背着刀走远去了。

俄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喂,前面那位和我不太熟的女士,你打算去哪里啊?”吵了一架后,俄反而能开始没皮没脸地缠着瓷。

瓷心里觉得好笑,但仍不理他。

“你以前不是这么冷冰冰的,从来不会不理我!”俄又开始委屈巴巴地大叫,“是不是又是因为美那个家伙?”

瓷最受不了他这副腔调:“你别乱想好吗?”

“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瓷叹了口气,按了按太阳穴:“四处流浪,走到哪里算哪里。”

“好吧,你不去找那家伙就行。”俄在脑后背起双手,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终于安静了一会儿,只是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

“……”沉默。

“我饿了。”俄开始卖惨。

“……”继续沉默。

“我想吃鱼。”俄可怜巴巴地看着瓷。

“……”瓷打定主意不睬他。

“我就知道你一直不关心我!你只会关心美在哪里,在做什么!”

“好了好了!”瓷难得的有些崩溃,把自己的长发揉得乱七八糟的,指了指边上的一条河,“我已经给河里的鱼装好你的‘炸弹’了,你引爆就行。”

俄料定了瓷吃软不吃硬,这一招屡试不爽,但又怕真的惹恼了瓷,便乖巧地上前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顺势撒娇道:“我就知道你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了。”

瓷简直怕了他了,示意他别多废话快走。

俄磨磨蹭蹭地往河边走,还要三步一回头:“你别趁机跑了哦。”

“我没这么幼稚!”

俄便安心朝河边走去了。

正在此时,瓷却听到一旁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动静不大,但很吸引人注意。

瓷好奇地朝那里走去。

见有人靠近,树丛底下钻出来一只珠圆玉润的橘猫,脖子上戴着项圈,毛色黄得有些偏金,似乎是受了伤,正喵呜喵呜地叫唤着。

这可是稀奇,地下世界物种比地上匮乏地多,很少见什么流浪猫流浪狗,更不用说这种花色奇特的了。

“你是不是要走!”俄听到了声音,急冲冲地跑了过来质问,手里还捧着几条鱼,见瓷只是在看一只猫,便安静了下来。

“嘘,这只猫好像受伤了。”瓷伸出了手,替橘猫治好了伤口,很快它就变得活蹦乱跳的。

“这里怎么会有只猫?”俄好奇道。

“不知道,但怪可怜的。”瓷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橘猫好像很喜欢她,丝毫没有抵触的情绪,还非常主动地跳到了她的怀里。瓷喜笑颜开,把它搂在怀里:“这小东西够沉的。”

“还挺可爱。”俄乐得笑了笑,也要伸手去摸它,却被它一爪子挠开,“怎么对我就这么凶!一点也不可爱了!”

瓷今天一直吃这个小混蛋的闷亏,此时见他吃瘪,终于笑出了声:“你活该。”

瓷的心情一直不大好,见她真心笑了出来,俄心里其实很开心,但卖乖还是要继续:“你看,我也受伤了。”

他伸出了手,手背上有四道新鲜的血痕。

瓷哼了一声,还是替他治好了。

“喵呜,喵呜!”小猫在瓷的怀里拱来拱去,好像很不满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你给它条鱼吃。”瓷对俄说道。

虽然有些不爽,但俄并不打算和一只小猫较劲,还是给它了。

“它好像有主人。”俄拨了拨它的项圈。

“看起来是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要给它送回去吗?”俄抬起头问瓷。

“被养得这么胖,丢了主人一定很着急。”猫咪边吃鱼边抬起钴蓝色的双瞳偷看瓷,瓷笑着摸它的下巴,“长得还挺漂亮。”

小猫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条鱼,看得出来饿了挺久。瓷替它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又把它抱了起来放在肩膀上:“走吧,我们带你去找你家。”

小猫认路,没多久两人就找到了一户人家。它应该不是不想回来,是受了伤没法轻易动弹。

“有人在吗?”瓷叩了叩院门。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行动迟缓的老爷爷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了瓷肩膀上的橘猫,他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

老人家十分热情,说什么都要感谢两人帮忙找到了猫咪,留两人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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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这手厨艺是真的很不错啊,和家妻有的一比。”老人家笑得慈祥,拿出三副碗筷在桌子上放好,还给小猫也整理好了食盆。

“谢谢老人家夸奖,我很荣幸。”瓷也笑眯眯的。她刚收拾完厨房的锅碗灶台,把湿淋淋的手擦干,正要往桌前坐下。

俄连忙殷勤地替她拉开了椅子,他刚才在厨房就想替瓷打下手,但被她以碍手碍脚为理由赶到了一旁,此时正见缝插针地表现自己。

瓷用力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在外人前这么肉麻,被他假作没看见忽视了。

老人家乐呵呵地坐下了:“你们两个的感情真好。”

又被瓷用眼神“教训”了一顿,俄心里又是委屈又是不爽:“以前是好的,现在不好了!老是不肯理我!”他偷看了一眼瓷的反应,见她没有生气,又开始念他的老黄历,“而且她给那么多人下过厨,就是不肯给我下一次。”

瓷果然开始不高兴了,眉头一皱,俄赶紧鸵鸟似的把头埋到饭碗里。

老爷爷到底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两人是什么情况,笑着劝解道:“别闹别扭,珍惜眼前人啊,孩子们。不要等到年纪大了,生老病死分开了你们,才追悔莫及啊。”

瓷一恍惚,正要开口继续问,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来?”俄抬起了头。

“没事,我去看看。”老人依然笑眯眯的,“孩子们继续吃吧。”

他起身走到了门前:“什么人啊?”

“我们是联盟的人,想和您问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人。”

俄赶忙起身把瓷推到了厨房躲起来。

老人家打开了门,外面站着两个人类士兵,穿着联盟统一的制服,笔直地站在门口。

“你们要找谁啊?”老人家问道。

两人的态度还算好:“老人家,您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他拿起了一张肖像画,上面画的俨然正是瓷,“这个女人很危险,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您如果见到了一定要告诉我们。”

老人对着画像端视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见过。”

瓷松了一口气。

“老人家,附近有人称今天还在周边看到了她,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必须对您的家进行搜查,请您谅解。”两位士兵的语气有些强硬。

“等等!我老头子今天必须问问,联盟到底是做什么的?在联盟来之前,所有生活在地下的人类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联盟来,希望你们能为地下世界的人族带来安全和公平。”老爷爷的态度更加强硬,愤怒地拍了几下墙壁,“现在你们来了,却硬要进到别人的家里,就连血族的领主都没做过这种事,我真不知道你们来了是好还是坏了!”

瓷躲在门后,脸色有些不好。

听了老人的话,两人面面相觑,但命令还在上头压着,他们必须执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人家,我们没有想要对您怎样的意思,只是这个女人连联盟的精锐都敢杀,我们实在不能放任她在外面。”两位士兵表情有些为难。

“我这里并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老人偏开了头。

瓷正要出去打算避免争执恶化,却被俄拦住:“交给我吧,我有办法应付他们。”

俄走了出去:“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正在这位老人家家里吃饭,这里根本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虽然两位还不认识俄,但他们确实也听说苏的儿子刚被找回来,且这人的外貌和苏过于相似了,便下意识地信了他的话。

“既然俄先生说了不在这里,那我们便相信您。”两位士兵敬了个礼便离开了。

老人重新关上了门。

俄把瓷从厨房里拉了出来,按在了原先的座位上,她刚要说话,就被俄打断了:“别说什么你现在就要走的话,老人家费了这么大的劲没让你暴露,就是不想让你被他们抓到,起码过完今晚,等他们离开了再走。”

老人家也走了回来,点了点头:“正是了,况且现在看来,联盟的人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不会对我老头子怎么样的。”

瓷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只是低着头,再没了之前的活泼。

“孩子,你真的把联盟的人……杀了?”老人家略显迟疑地问道。

瓷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这样做?爷爷看得出来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老人家其实有些怕瓷,毕竟是一个亲口承认了的杀人犯在这里,但他所见的瓷的言行举止又让他很难相信这一切。

突然间,吃完了晚餐的橘猫动作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它没有去主人那边,反而是迈着猫步跳上了瓷的大腿,然后懒洋洋地卧下了。

瓷被它吓了一跳,但小东西的动作实在很可爱,又有些忍俊不禁。

“老人家,她倔着呢,这事儿我问了她无数遍了,她就是不肯说。”俄出来打圆场,“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瓷摸了摸橘猫的小脑袋,配合地转移了话题:“老爷爷,您刚才说到您的家人……您的家人去哪里了呢?”

老人叹了一口气,喝了点杯子里度数很低的自酿酒:“我没有儿女,只有一个老伴,已经失踪很久了。”

“失踪?”

“对,真的很久很久了,估计这辈子也没可能回来了。当年领地有血族强召血侍,我想保护她,就由我去应召了,只是没想到到后来,竟然是自认危险的我活了下来,留在家里的老伴失踪了。”老人应该是重复了太多遍这个故事,以至于太多的后悔懊恼都转变为了麻木,只是默默地看向躺在瓷腿上的橘猫。

瓷的心中亦有触动,抬头去看,俄果然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自己。

“所以啊,小姑娘,这么多年了,我强迫症似的一直在重复一个念头,就是到底是不是我的英雄病害得这样的一个结局,但我得不出结论,只是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宁可选择一起去面对。”

俄的目光愈发灼热。

你的心底藏了太多秘密,为什么不说出来,让我来帮你分解呢?他的眼神是这样说的。

瓷撇开了头,难得有些心神不宁:“……您有试过去找她吗?”

“怎么没有?但几十年的时间够让一个人类认命了。我的妻子和姑娘你一样是东方人,黑发黑眼,小黑是我的妻子亲自挑来养的,她说它的毛色和自己的头发很像,她喜欢。”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离开过瓷腿上的猫咪,“只是注定离去之物不可追,我的妻子的离开就和小黑的回来一样都是注定的。”

“老人家,您说的小黑……是它?”瓷惊讶地挑了挑眉,手指着腿上懒洋洋的橘猫。

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满脸奇怪地看着瓷。

“是啊,瞧瞧这毛色。”老人很骄傲自己的小猫被养得很好,“乌黑发亮的,不叫小黑也得叫个煤球、乌炭什么的吧?”

瓷的两个手指不动声色地捏住了金毛猫的后颈皮,嘴角冷笑:“是挺漂亮,还很调皮。”

它,或者说是他,见自己被识破,连忙谄媚地趴下,装傻卖萌地舔了舔爪子,示意自己现在只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猫。

这个控制欲爆棚的王八蛋!

瓷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力道,揪得美后颈一缩,发出一声尖细的叫声,然后窜了下去逃到了老人那边。

他蹲在了老人的脚边,优雅地摇动着那条长尾巴,金毛蓝瞳和他的正版人身如出一辙,瓷甚至能想象到那个得意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叫嚣:我就是喜欢金色的造型!我就是要逼你来找我!

瓷恨得牙痒痒,但也知道这只是又一具寄宿的躯体,自己没法拿他怎么样。这只阴魂不散的吸血鬼已经缠上自己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又过了一会儿,三人吃完了饭,收拾完了碗筷,就各自去休息了。瓷走在俄的边上,散步似的和他走了一段。

“是有什么事想说吗,瓷?”俄双手插着兜,率先开口了。

瓷点了点头:“你对老爷爷讲的他和他妻子的故事怎么看?”

“这还用说吗?我当然是认为有什么事都该两个人一起面对的,不然被抛下的那个该有多可怜。”俄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但如果这是一件不知道就没事,知道了会有生命危险的事呢?”

“别跟我绕弯子了,瓷!”俄没耐心地抓住了瓷的双臂,逼她那双不诚实的双眼看着自己,“我不想和你讨论命运是否注定,至少我不想连选择权都没有。”

“但如果你知道了,你只能选择和我站在一边了,我的赢面很小。”瓷抿了抿唇。

“你说吧。”

突然间,脚边传来一阵叫声,低头一看,是美控制的猫咪过来了,依然懒洋洋的。瓷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那好吧,我就告诉你,美还活着。”

“什么?!可是我亲眼看见你……?他的尸骨还在澳的庄园放着。”俄眼睛瞪得极大。

瓷踱步到了突然出现的橘猫跟前。

“你会把你控制着的吸血鬼带到这里来吗?”瓷把他拎了起来,眼中满是讥讽,“然后我走到哪里,它们就跟到哪里,周围的人都要因我而遭殃。你常用的招数,以此来威胁我。”

橘猫喵呜叫了一声,小狮子似的,算是回应了她。

瓷冷哼一声,嫌恶地把他丢到了地上。

她当着美的面,告诉了俄美做的所有事以及他的一切秘密。

“你怕不怕?”瓷问俄。

过大的信息量让俄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心中那股冷意已经先一步爬上了四肢,冷得他浑身僵硬。

瓷温柔地抓起了俄的手臂,对着那只逐渐走远的猫咪说道:“看来我不遂了你的愿,你是不肯罢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来你的巢穴,让你看看请我来,到底是顺了你的心还是送了你的命。”

金色的猫咪昂起小脑袋趾高气昂地喵了一声,然后走远了。

尽管夜色黑暗,瓷依然能够确定,猫咪的金毛逐渐褪去,变成了老人所说的纯黑色的毛发。

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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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和俄站在一片无际的海前,正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地下世界时掉入的那片海。因为没有月光,这片海和地上世界的很不同,没有丝毫闪闪粼光,反而是黑成了一片虚无。

下定决心要来找美后,要找位置并不困难,一路上有各种各样的指引,美则是打定主意不现身了。

瓷抬头看了看那片美或真或假地和他们讨论过的地下世界的“天空”,她喃喃道:“他的真身,竟然在这片海上吗?”

俄也有些感慨:“看来我们这片海很有缘。”他打趣道,“或许我们当时直接淹死在这里,就不用弯弯绕绕这么大一圈了。”

瓷刚想笑一笑,就注意到一艘不大的船摇摇晃晃的过来了,一个留着整齐的黑长发的女子费力地划着船桨,看得出很兴奋。她注意到了岸边的瓷和俄,举起手向两人打着招呼:“小姐,小姐!您终于来了!我们等了您好久好久!”

“你认识她吗?”瓷下意识地抱起胸,看了俄一眼。

俄摇了摇头。

女子上岸了,又是一个东方人的长相。她长得很恬静,两弯快乐的黑瞳格外清亮,见到了瓷,恭敬地行了礼,又有些失格地上来抓住了瓷的双手:“您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美得不可思议!”

“稍等,姑娘。请问你是……?”瓷俯身先一步拦住了她。

女子笑得更开心了:“小姐,我的名字叫兰,但这不重要了!主人已经提前很久告诉了我们您要来,我们都在期待这一天!”

“主人?”

“是的,就是美先生。”她笑眯眯的,“他在府里等您。”

“你们住在海上吗?”

“是的,是一座岛!”她不由分说地拉起了瓷和俄的手,把两人都拉到了船上,“以前只是住在这片海的深处,有心想找还是能找到的,但最近来了一为名叫法的先生,给我们的庄园加了一个法阵,没有人带领根本进不去,所以主人才派我来接您的!”

“兰小姐,为什么你会说所有人都在期待她的到来?”俄拉着瓷在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您就是俄了吧?您不用客气,直接叫我兰就好。”女子已经开始划船了,看得出她对俄的存在根本不关心,但依然耐心地回答了俄的提问,“主人说了,瓷小姐或许可以解决血族生命延续的问题。”

俄睁大了双眼:“可是你不是一个人类吗?人类天生就有繁衍的能力。”

兰对着他眨了几下眼,然后噗嗤笑出了声:“我当然知道,但是我爱上的是一个血族呀。”

“一个人类爱上了一个血族?!”

“为什么不行?”她歪了歪头,“人族和血族的感情相似,爱上对方不应该是很正常的事么?不过无论是在地上还是地下,这确实都不为人所容。可以容下我们的地方,也只有主人这里了。”

“你一个人类,能和血族在一起长久吗?”俄情不自禁地质疑道。

“做不到。”兰笑了笑,“所以我们才把希望放到了瓷小姐身上。我们希望她能让我们拥有一个孩子,即使以后我老了、死去了,我们的孩子依然能陪着他的父亲,以慰藉漫长难捱的时光。”

瓷沉默了。她知道美的目的是想要掌握血族延续未来的能力,以此成为血族真正的领主,因此无论这名女子真心也好,不真心也罢,很难不怀疑是美特意安排这样一个人来接待他们。

见她如此,兰连忙打圆场:“对不起,小姐,这本该是主人和您说的,但我实在太期待,就忍不住提前和您说了,希望没给您造成困扰。”船只已经行出很远,兰站了起来,在虚空中不知怎么的操作了一番,水面上渐渐出现了一座浮岛,她把船靠岸,领着瓷和俄上去了。

瓷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道歉。

兰几乎是雀跃的。她兴奋地在庄园前的林荫道下蹦蹦跳跳,领着两人前行,走到大门口,她才回头对两人说道:“小姐,请您把身后的长刀交给门卫,庄园之内不允许携带武器。”

“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瓷小姐!”兰依然两眼弯弯,“主人说了,他会允许您做任何事,您自然可以成为例外!”

“那他还真是自信。”一旁的俄冷哼一声。

兰带着两人进了主厅,这里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庄园修的还要豪华,仅是一层的大厅就建得极高,像教堂似的,两侧分列着八根大柱,只是令人意外的是,柱身被修筑成了一正一反两个依偎着的神像,连接着地面和天花板,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同时信奉地上地下两位神明的生物。

大厅中间已经设好了筵席,美酒佳肴一应俱全。

“他人呢?”瓷对这些名贵的装饰毫无兴趣。

“小姐别急,我先带您沐浴更衣。”兰牵起瓷的手,带她往内间走去,又招手示意人带俄去另一边。

一大群佣人热情地迎了上来,瓷没法对她们动手,便只能由着她们摆弄。过了很久,瓷才被她们送了出来,从头到脚换了个人似的。

俄已经在桌前等着了,他也同样被换上了一身新衣。

“你来了,瓷。”俄几乎不敢看瓷,别扭地扭过了头,“……今天很好看。比平时还好看。”

瓷刚一坐下,就有无数的人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好奇地看着瓷:“瓷小姐,您真的能让血族有自己的孩子吗?我们都期待很久了。”

“我并没有这种能力。”

“小姐自谦了,主人已经给我们讲了您让无数将死之人恢复生命的故事,您一定可以让我们有孩子的。”这些人显然不相信瓷的说法。

“美在哪里?”

“主人去处理了一点联盟的事情,您别急,他马上回来!”

“联盟的事情?”俄插嘴道。

“是的。”回话的佣人不无愁容,“联盟的人在地下已经有了据点,也察觉到了众领主之间力量的不平衡,主人的存在迟早会被发现的。”

“你们……很信任美吗?”俄有些疑惑。

“没错,主人是世界上最愿意帮助我们的人。”

见他们表态坚决,俄没再说什么。一位佣人帮俄添例汤,却笨手笨脚地撒到了俄的衣服上。

“对不起,先生!”他被吓得连连道歉。

“没烫到吧?”瓷关心地上前查看了俄被烫伤的地方,除了有些发红并无异常。她直接伸手替他治好了烫伤。

围观的佣人们开始惊呼瓷的能力之神奇。

“没事就好了,你们带他去换身衣服吧,穿着怪难受的。”瓷替他脱去了外衣。

俄爱干净,穿着脏污的衣服简直坐立难安,见瓷这么说,忙不迭的赶去了。

俄离开后,佣人们也默契的开始找借口离开了,有说去准备餐后甜点的,有说去收拾晚上住的房间的,一会儿功夫,满桌围着的佣人都消失了。

现在,这里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独自待了一会儿,整个房间仍然亮堂堂的,瓷却无端地感觉到温度低了一截。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瓷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胳膊搂住了自己:“小姐,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同样冰冷的脸颊贴在了瓷的脖颈处,亲昵地蹭了几下。

陌生是因为这个声线她从来没听见过,熟悉是因为这个过于甜腻轻浮的语气她已经听了无数遍。

瓷毫不犹豫的反手肘击,却被对方轻易化解了。

“别这样对我,小姐,你甚至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他抓住了瓷的胳膊,把她转了过去面向自己,“为了真正地见到你,我费了很大的功夫。”

和他表现出的阴狠毒辣不同,真正的美的长相甚至是柔美的,很有欺骗性。他最常用的那具身体和他现在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同样拥有着金色的微长头发和钴蓝色的双瞳,此刻温顺的低垂着眼睫,真如天使一般悲天悯人。

瓷的心跳停了一瞬。

“我的小姐,你今天真美。”对面的人露出一个压抑着兴奋的笑容,再次伸手把瓷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放开手!”瓷下意识地推他。

“我是不是冰到你了?”他捧起瓷的脸,把她托到了自己的眼前,一双荧光点点的双眼哀求似的看着她,“我毕竟是吸血鬼,体温比你要低一些,如果你不喜欢,重新给我换一身血液就是了,你能做到的。”

“你别这样,我不会给你换血。”瓷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别人这样求自己。

“我就知道,小姐,你心里还有我。”他好像很高兴,竟然流出一滴眼泪,还顾不及把它擦掉,就捧着瓷的脸吻了上去。

他并没表现出什么攻击性,仿佛只是单纯的表达自己的爱意,只是尖锐的牙齿不知何时露了出来,仅轻轻划过瓷的嘴唇,就戳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流进两人紧贴着的唇部,烫得美浑身一颤。

他像渴水的人一样,接触到鲜血的瞬间便暴露出了吸血鬼的本性,歉意和自卑都消失了,只剩下对鲜血和眼前之人的渴望,不由分说地扣住了瓷的脑袋,从那个微小的伤口处不断吮吸新鲜的血液。他抓起瓷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跳动的喉结处。

鲜血和津液从唇齿交缠处流入他的喉管。

被吸血鬼吸血不同于普通的失血,像是精气都被吸走了似的,仅仅是失去了微不足道的一些血液,瓷却感受到发自灵魂深处的虚弱。她根本无力反抗美的掠夺。

过了很久,美才放开了瓷。

暧昧的银丝依依不舍的挽留着二人。

“对不起,我没忍住。”美喘了几口气,替瓷擦去了下唇残留的血液。

瓷脸色苍白,一时间恢复不过来。

两人间难得的平静,美似乎是很享受此刻,伸手摸了摸瓷的脸颊,眼中满是喜悦和爱慕:“做我的妻子吧,小姐。”

过了很久,瓷才能开口说话。她摇了摇头,声音很虚弱:“……你疯了。”

“我没有,这一天我等很久了。你已经不想杀我,也没有别的人爱你了,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他又逐渐暴露出偏执的模样,眼前天使般的人逐渐和瓷熟悉的那个塞缪尔重叠起来,重新在瓷的心里形成烙印。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想杀你了?”瓷有些无力的抓住了他的衣领,却被对方反手握住了双手,亲密地拢在手心里。

“……我能看出来。”他固执的看着瓷,又拉着她走到了一个房间,俄已经被绑在了里面昏迷不醒,而更让人意外的是,梅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正坐在旁边。

“我把梅带来了,以后可以和你做个伴,她是自愿的。”美说得肯定,又伸手在俄的脑袋点了一下,“从现在开始,把你脑海里关于瓷的事情都替换成梅的,你喜欢的人是梅,梅也喜欢你。”

“你!”瓷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你别多费劲了,你不就是想要我帮你延续血族,我不会答应的。”

“不,你会答应。”美的眼神愈发灼热,“你不仅会重新爱上我,也会答应为血族奉献,一切都会随我的心愿的。”

Chapter Text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瓷就不会轻易打起离开的主意。现在的状况对她很不利,转眼间,已经一个可以帮她的人都没了,而在个人的战力上,她有预想过两人存在差异,但她毕竟自信自己在联盟也是数一数二的格斗能力,没想到比起真正的大血族,她仍处于极大的劣势。

其实美对她还不错,不仅什么都没对她做,还把她安排在了一个僻静的边缘小屋,甚至有个风景秀丽的小花园。但她依然一晚上没睡好,失眠几乎是劳思过重者的标配。

晨钟响了,她精神不佳的推开了门。

意外的是,门口竟然站着两个人,或许是因为等了太久,已经歪歪斜斜地靠在了墙上。

见瓷出来,两人兴奋地朝着她称早安。

是美和兰。

“你们两个在我门口干什么?!”瓷被吓了一跳。

“早安,小姐!”美笑容灿烂,“晚上休息的好不好?还喜欢我这里吗?”

“早安,小姐!”兰笑容更加灿烂,“我们注意到您睡觉的时候很安静,一定睡的很好吧!”

“你们有毛病吗?在别人门口偷听?!”瓷被两人的荒谬行径震惊到爆粗口。

“别生气别生气,小姐!”美连忙摇着手上前,求着瓷原谅,“我们都想早点见到你,才来得这么早的。你知道的,等了太久会无聊,才忍不住想听听你在干什么。”

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找补道,“对对对,别生气,小姐!是我偷听的,主人没有听,小姐要怪就怪我吧!”

“等等!”美突然不满的插嘴,突转话题对着兰说,“你不准叫她小姐,这是我的专属称呼。”

“那我该叫什么呀?”兰不解地眨眼。

“随便!”美几乎是无理取闹,“你也叫她主人就是了!反正以后也迟早是这里的主人。”

“别!我可不兴你这套。”瓷连忙拒绝,对着兰说道,“你叫我瓷就行。”

“可以吗?”兰小心翼翼地向美征求意见。

“……行吧。”美撇了撇嘴,勉强同意了。

瓷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两人一眼:“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来干什么?”

“今天是我们正式见面的第二天,我来陪小姐一起吃早餐,顺便给小姐试妆。”美的语气恢复了轻快,自来熟地自行走到了屋内,指挥兰把提着的两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试什么妆?你又要干什么。”瓷被他的喜怒无常折磨的要人格分裂,昨天还当着她的面对她的恋人做那样的事,今天又亲热的凑上来献殷勤。

美似乎是认定她不会喜欢他的回答,装作没听见,只是自顾自地把其中一个盒子打开来,端出里面的餐食摆在了桌上:“这里都是我特地准备的你家乡的早点,我想你会喜欢的。”

“兰,告诉我他要干什么?”瓷抓住了兰的手,要她回答。

兰把那双圆圆的眼睛挤出了一个刁钻的形状,做了个鬼脸,然后把头低下了。

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索性在桌前坐下了。她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桌上的早点,发现不仅做法相当正宗,而且还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的?”瓷狐疑地皱起眉。

美得意的挑眉:“喜欢一个人就要了解她的喜好,这是我的决心。”

瓷撇了撇嘴,又突然想起之前在梅的家里喝酒时,美提过自己在俄之前就认识她了,而自己毫无印象。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真实的能力,现在想来,他完全有可能是以另外一具身体出现在自己身边,或者干脆抹掉了自己那一段记忆。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瓷索性单刀直入。

美的眼神明显慌乱了一瞬:“嗯?在小岛上呗。印的家里。”

瓷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样,愈发不肯放过这个疑点:“别骗我,之前你亲口说过的,你在俄之前就认识我了。”

“这你也信啊,我就是为了赢俄一点乱编的而已。”

瓷冷笑一声,没再追问。倒不是她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这个线索,只是她突然想到,美完全有修改了她记忆的可能性,那么现在以及以后,他依然可以这么做。想到这里,她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甚至不是一个人在和他斡旋,她连自己的完整性都不能保证。

好在美的能力要接触才能生效,她已经想到了保证自己记忆完整的方法,在这之前,她得确保自己不被她碰到。

不能再刺激他了。

瓷干脆安静吃饭。很快一顿饭就解决了。

“还喜欢吗?”美笑眯眯地看着瓷。

“还不错。”

“那就好。”美亲热地替瓷擦了擦嘴,又拉着她在化妆桌前坐下。

瓷不着痕迹地挣开了手。

“兰,过来过来。”美向一旁站着的兰招了招手,“你来给她化,我不会。”

已经放空了很久的兰如梦初醒,迈着小步跑了过来。

“小姐,啊不,瓷!你平时喜欢什么样的妆容呢?”兰摆起了很专业的架势,托着下巴在瓷的对面坐下了。

“随便吧……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瓷也放空了大脑。

“要端庄一点的,大气一点的。她比较适合那种。”美靠坐在化妆桌前,也托着下巴点评道。

瓷白了他一眼。

“是,主人!”兰得了命令,信心满满地打开另一个盒子,拿出了一排工具。

然后,她就顿住了。

“怎么了?”美今天心情不错,完全没有发火的意思。

“主人,你觉得该用什么样的粉底液?瓷的皮肤很好,也没什么均匀肤色的必要。”她看着美。

美好奇地凑上前观看,发现瓷的皮肤确实堪称白玉无瑕,可爱的很,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喜爱的,索性伸手要去拧一下。

“你干什么?!”瓷皱着眉头,很不高兴地躲开了。以前还没觉得美这么喜欢肢体接触。

“摸一下也没什么嘛。”美悻悻地坐了回去。

“那就跳过这步吧,继续呗。”他对兰说道。

“是,主人!”

兰又拿起一堆工具,灵巧地在瓷的脸上摆弄。她一边替瓷装饰,一边闲聊道:“都说眉毛淡的人寡情,小姐的眉毛虽然淡,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注意称呼。”美再次纠正。

“是,主人!”兰笑嘻嘻的。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才刚认识不久吧。”瓷莞尔。

“主人给我们讲过很多你的故事呀,他说你很善良,不管认不认识、熟不熟悉的人有事了都想去帮一帮,所以也很好威胁。那个新来的梅姑娘,就是因为这个才对你那样死心塌地的。”兰熟练的帮瓷画好了眼妆,她看起来很是满意。

“很好威胁?”瓷朝美挑了挑眉,化了妆的眼睛愈发多情动人。

美干笑了几声:“眉毛太淡寓意不好,我亲自帮你画上吧。”

“不要。”瓷撇开了头。画眉毛免不了又被他碰到。

美大叫道:“为什么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觉得你对我越来越不好了,你好像在刻意避开我。”

瓷生怕他石破天惊的说出一句你不想让我碰到,便说:“你对我做那么多‘好事',难道还要我对你好声好气的吗?你要画就画,别在这里倒打一耙。”

美自知理亏,只得讪讪地上前给瓷画眉。他虽然有些手生,但好在瓷的眉毛很好画,只要填色就是了,画出来并不生硬。

美点了点头,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

“口红也我来吧。兰,给我一个正红色,我知道你们那里的好日子红色吉利。”

他用笔刷一笔一画地勾勒着,刷过唇峰唇角,也因为手生动作慢,细毛磨得瓷双唇如电流流过一般发痒,下意识地往后躲。

“别躲。痒吗?”美偏了偏头,索性放下了刷子,用指腹慢慢晕染。不接触还好,一接触,本来正常的动作变得暧昧不清起来,美嘴角动了动,鬼使神差地整个人俯身凑了过去。

“你别过来!别再对我做这种事!”有了上一次的经历,瓷对美的亲近愈发抗拒。

“做什么事?说清楚啊。”

瓷一拳打向美,却被他接住。

“兰,你先出去吧。”他头偏了偏。

“是,主人。”

“别走!”瓷求助的看向兰。她的双手几乎被禁锢住,很难有什么反抗的可能性。

“抱歉,瓷。我必须听主人的命令。”兰咬了咬唇,还是跑了出去,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混蛋!你哪是个吸血鬼,根本是个畜生!”瓷一脚踢在美的小腹处,痛得他弓起腰,瓷刚要趁机逃走,又被美一把拉住摔了个趔趄,两人一道滚到了地上。

“别这么说我,我只是喜欢你。”美表情震惊。

“什么坏事都做了,还不肯让人骂几句,你是什么人,说不得么?”瓷几乎是破口大骂。

美不敢相信,愣了一会儿才要把手伸过去碰瓷的脑门。

“别动我的记忆!”瓷恨得牙痒痒,“我在某个地方存了我的神经元(注1),如果让我发现我的记忆被动过了,杀不了你,我还能自我了结。大不了几百年后由你们整个血族为我陪葬!”

其实她还没来得及把她的记忆备份,但她只能赌美不敢冒险。

“你!”美果然被瓷气得说不出话,伸到半空的手硬生生悬在半空,半天才收回来,软下声去哄着瓷,“没必要因为我去死,我没那么狠心。你不喜欢我动你的记忆,我不动就是了。”

瓷冷笑一声:“把你这对恶心的牙齿收回去。”

美眯起了眼:“好。”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主人,德和意的人又来了,正在海边搜索,阵仗很大。”一个有些冷感的声音传来。

“别来烦我!”美朝外面吼了一声。

“主人,这次他们恐怕是有备而来。负责采购的佣人没有把痕迹清理干净,被他们的人发现了。”那个声音依然毫无起伏的,没有被美吓倒。

美暴躁的啧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群废物,还要我来擦屁股,真是受够了!”

美走得很急,几乎是摔门而出。瓷也慢慢站了起来,她浑身的骨头都被摔得不舒服。门口的人似乎还没走远,她出门看了一眼,是个年轻的金发青年血族,样貌并不出众,倒是因冷淡的出奇而显眼。

看到瓷从门口走出来,他小幅度的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这个人是什么来头,像是故意来帮她一样。

他还没走远,兰倒是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笑盈盈地拉住了瓷的手:“瓷,主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瓷挑了挑眉:“人是你叫来的?”

“是呀。”她自来熟的挽起了瓷的手,一蹦一跳地拉着瓷往外走,“走呀,我带你去认识认识他,他可好玩儿了。”

瓷被她晃得头晕,又在心里喜欢她的可爱机灵:“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他就是我的恋人呀,叫加,好看吧?”兰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的甜蜜,拉着瓷的手停在原地。本在前面默默行走的男子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也停了下来,索性往回走来。

“……怎么不走了?”他问兰,眼睛低低的。

“我想跟瓷说说话嘛。”她兔子似的跳进了加的怀里,亲昵地蹭了几下。

“别这样……我们回家再抱吧。”他有些脸红。但兰根本不管他。

“你好,加。我的名字是瓷。”瓷伸出了手,想要表达自己的感谢。

男子抬头撇了他一眼,又把眼睛垂了下去:“你好。”

见对方没有伸手的意思,瓷有些尴尬的缩回了手:“你在门口说的事是真的吗?还是只是为了骗美离开编出来的。”

“……编的。”

“你不怕美责罚你?”瓷有些惊讶。

“没关系,我是吸血鬼,死不了。”他无所谓地偏过头。

“对呀,而且主人其实人很好的,就算犯错了也只是骂几句,不会真的拿你怎样。”兰很粘人,紧紧地贴在加的身上不撒手。

“不,他不是。”加的脸上难得有了点表情,“他一直很残暴无情,只是单单对你还不错。”

“你对他有偏见。”

加轻叹了口气,两人就此话题争过不止一次,他不愿再和兰争执。

“所以……你想带我去哪里?”瓷见两人有要吵架的趋势,连忙插嘴。

“我也不知道。要不去海边?我们经常在海边玩儿的。”兰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瓷笑了笑:“行啊,在大混蛋回来之前再放松放松。”

兰被她逗笑:“瓷,主人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别讨厌他。”

“小心看路。”加牵住了兰乱晃的手。

瓷笑了笑没回答。

三人很快到了岸边,只是瓷没想到,兰说的去海边玩儿,竟然是直接跳进海里。

女孩快活地在水里游泳,黑色的脑袋灵活地在水面上浮下潜,加则在旁边看着没有下水。

“你不下来玩儿吗?瓷!”兰笑着喊道。

瓷连忙摆了摆手:“别,我怕水。”

“啊,真没劲呀,你们都不来!”她又把脑袋藏进了水里,水泡咕噜咕噜地冒了一阵,突然,一阵水花掀了起来,直朝加那边飞去,淋了他个半湿。

兰清脆的笑声响个不停。

“……你小心点,别太用力了,脚下很滑。”加抹了把脸,无奈的叮嘱。

女孩并不在意他的唠叨,仗着自己水性好,依然大笑着戏水。

突然间,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换而一阵挣扎扑水的声音响起。加脸色一变,也不顾身上的衣服沉重,连忙上前从水里捞起了兰。女孩呛了几口水,脸色苍白的像吸血鬼,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她怎么了?”瓷连忙上前。

加慌乱的施救:“不知道,老毛病了,总是时不时会发作。”

“哪里的问题?”

“不知道,似乎是心脏,但发作的症状又不像。”加几乎要崩溃,搂着兰的手在发抖。

“你放开她,让我来。”瓷皱了皱眉,把手放在了兰的身上。问题不知道在哪,她不敢直接给兰换器官,只能先保守的给她心脏修了修。

不过好在兰慢慢缓了过来。

“……你没有带她去看过医生?”瓷舒了一口气,忍不住质问加。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甘:“主人不允许岛上的任何一个人出去,这里吸血鬼偏多,根本没有给人类看病的医生。”

兰缓慢地睁开了眼,见到两人表情沉重,故意作怪似的吐了吐舌头:“……这有什么的,反正我的病也治不好,去外面找个医生,被你发火揍一顿吗?”

“又乱说话,怎么就治不好了。”加戳了戳她的脑门。

兰叹了口气:“要是你不是吸血鬼就好了,照小说上讲的,临死之人应该给心爱的人留个孩子的。”

瓷心头一紧,却听见远处一个声音传来:“竟然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

三人抬头望去,是美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恶意满满的冷笑,对着加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连我都敢骗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加惊惧地低下头,抓着兰的衣服的手指用力地发白。

“想死可以找个更痛快的死法!”美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一脚踢出几米远。他捂着肚子,挣扎着伏在地上求饶。

“你干什么?”瓷上前拽住了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

美继续冷笑,拽起加的一条腿往庄园走去。

“加!”

兰凄惨地喊了一声跟了上去。

 

(注1)苯人是个生物盲呀,并不知道一个细胞能不能复制出整段记忆,但素感觉把整个大脑再生出来搁在某地好吓人好明显,而且有点科幻走向了。。就随便编了一个,专业的请忽略。。。。

Chapter Text

一声大得骇人的巨响在屋内响起,然而一路上的佣人视若无睹一般一丝反应也没有。

瓷拉着兰快跑跟在后面,美带着加走到了很里面的一间房,两人费了点功夫才跟上。

兰的身体才刚刚缓过来,跑这几步让她看起来又有些不适了,捂着胸口正喘气。

“没事吧?”瓷不得不停下来询问她的情况。

“我没事,我没事!我们快走吧!”兰急得额头直冒汗,嘴唇毫无血色的白。

美走得很快,但动作也相当粗暴,一路走过的地方,地毯、摆饰都被弄得乱七八糟,即使他们的人影已经不见了,瓷和兰还是找到了两人进的房间。

不可思议,那竟然是一个室内游泳池。

瓷拉着兰赶到的时候,加已经浑身颤抖着跪在了美的脚边,而身后的泳池有一片红色在蔓延。

加的额头处仍有血液在不断流出。

美已经坐在了池边座椅上,难得的拿了一根烟叼在嘴里,胸口不断起伏,看起来被气得不轻。

见到有人来,那双充血的眼睛朝门口瞥了一眼,然后眼珠动了动,又转回了跪在他脚边的加身上。

美翘起了二郎腿,眼神阴狠:“按照惯例,背叛者应该如何?”

“……自裁谢罪。”加的声音沉了下去。

美冷笑一声:“那是以前了,现在有我们的救世主在这里,直接让你死了岂不是便宜你?”美别有深意的看了瓷一眼,继续说道,“不如你自断手脚个十次吧,当然,看在你一直对我忠心的份上,我会让小姐治好你的。”

听到这话,兰刚有所好转的心脏瞬间又抽搐起来,她不得不伸手按着剧痛处,哀求美道:“主人,请您留情,是我让他骗您的。”

“怎么了,兰?心脏又不舒服了吗?”面对兰,美温柔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好声好气的关心她,但他仍丝毫没有停止惩罚的意思。

兰依然捧着心,乖顺地跪到了美的脚边摇了摇头。

“好孩子。这里没你的事,别乱揽责。”美摸了摸脚边人的头发。

“你开始吧。”他的表情又冷了下来。

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别惩罚他了,他是为了帮我才这么做的。”瓷捏紧了拳头。

“哦?说说怎么回事。”美好整以暇的转过身来。

“别得寸进尺。”瓷恨恨地看向他。

“我倒是不明白了,他谎报军情,能和两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士有什么关系?一个说是她指使的,一个说是为了帮她,难不成两位女士通敌了?”美好笑地看着瓷。

“昨天对俄下手,今天对加下手,明天又是谁?只敢动我身边的人,我只问你什么时候敢对我下手?”瓷并不理会他的装傻。

美突然笑了起来:“我不敢。”然后转向加,“动手。”

仅是一瞬的功夫,加就用惯用的右手抓住了自己的左手,发力一拧,吸血鬼的力量不愧高出人类许多,整条胳膊完整地被卸了下来,血肉模糊的,目睹全程的兰的尖叫和痛到极致的加的吼声回荡在空旷的游泳池上。

如注的鲜血骇人地喷了出来,足以引起任何生物对同类死亡的恐惧,然而美就是不为所动。加继续把手伸向自己的大腿。

害人精。

瓷的大脑里瞬间浮现出这三个字,如菟丝子一般又缠上了她,无疑是她害得加受这样的大难。她先兰一步上前拦住了加的动作,立马使用了自己的能力,鲜血淋漓的左手断面即刻生出了肉芽,然后如植物萌芽似的立马长成了成人胳膊的大小,无论肤色形状皆与先前无异。

美惊奇的上前,不由自主的开始鼓掌:“这是什么样的伟力,小姐。”

加捏了捏左手,活动完全正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瓷的身上,说实话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血族身上用自己的能力,没想到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与此同时,怀璧其罪的恐惧也一同降临到了她身上。

“你想要我做什么?”瓷感觉到发自心底的无力。美并不是真心想要惩罚加,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美无辜地眨了眨眼:“既然小姐求情了,那我们换一种柔和一些的惩罚方式吧。”

加对上了美转过来的双眼,立马把眼睛低下了,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对什么事都不关心的样子。

美似笑非笑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做爱。”

“你说什么?!”瓷愕然。

“小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有病就去治好吗?”

“你们怎么想呢?我可以给你们选择的机会。”美又坐了回去,恹恹地看着加兰二人。

加沉默不语,兰倒是显得有些高兴:“我们选第二个,主人!”

美勾了勾嘴角:“好孩子。”

“兰,你懂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啊?”瓷再次愕然。

“知道呀,但主人又不是外人,在你们面前没关系的。”兰的眼神同样有不解。

“……”瓷的眼神格外复杂。她几乎可以断定兰扭曲的价值观是美一手教出来的。

美正怜爱地看着兰。

加一动不动,而兰几乎是热情地抱住了他,毫无情色意味的献上了自己的吻。

瓷几乎不忍再看,美则又抽出了一根烟,点燃了放在嘴里。

“你们可以去水里,那样可以挡一挡。”美呼出了一口白烟。

泳池的水因为加的鲜血变成了红色,两人的身躯确实被挡住了大半,毫无暧昧旖旎之气,反而因为场景的诡异呈现出几分献祭的恐怖来。

天真迷人的少女一半被自己沾了水的黑色长发贴着肌肤,一半被苍白的吸血鬼挟持着,只有她自己一无所知,仿佛令她快乐的爱海本就是血红色的。

而美就在那片烟雾之中,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平静地眨着那对天使般让人心生爱慕的蓝瞳。

过了很久,他才注意到瓷复杂的眼神,笑了笑,招手示意她过来。

他把瓷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猛吸了一口烟,把烟气渡到对方的唇中,两人仿佛是已经拥吻过无数次似的,唇形天生一对的契合,突然来的烟气呛的瓷连连咳嗽,美则趁虚而入,隐秘地伸出了自己的一颗獠牙,刺破了对方的舌尖,然后浅尝辄止地品尝了一下味道。

瓷并没有闭上眼,她因坐在对方腿上而高出一截,连带看人的角度都成了傲慢的俯视。她看到美紧闭着双眼,眼球在薄薄的一层眼皮后震颤,甚至能看到眼皮上冷色调的血管。

她动用自己的能力,从舌尖的伤口处生出最新鲜的血液,直接流进了对方的嘴中。

没有老化的细胞,也没有掺杂杂质,最纯粹的鲜血于吸血鬼而言如同以生命之源做成的佳酿。美从未品尝过这样的味道,冲击感不亚于习惯了动物血液的地下世界的血族祖先首次品尝到人类的血液。

他一下睁大了双眼,按住了瓷的脑袋只如吸取母乳一般吮吸着瓷的舌尖,情欲和鲜血共同在体内席卷,叫他拿不准吸血鬼到底有没有感情。

然后仅享受了一会儿,他就感觉到这阵清甜的味道消失了。他不解地抬头,才发现瓷那对极黑的双瞳看着自己,像已经看穿了他似的带着怜悯。

自己那句“她一定会爱上自己”的誓言像根针一样扎了他一下,不很痛,但足够把他戳醒。他几乎是一激灵,把怀里的人推开了。

他瞥了眼池中的两人,如交颈天鹅一般紧紧相拥着,尽量冷静地对瓷说:“让他们有一个孩子。如果可以的话,试着找找血族不能繁育的原因。”

瓷笑了笑,那种被看穿的眼神让美很受不了:“我当你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也就这种程度。总想着操控所有人,其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想不明白。”

她走到了池边,望着仍在水里泡着的两个人。

兰依然率真的笑着,丝毫没觉得自己被羞辱。瓷摸了摸她湿漉漉的长发,往她体内注入一股能量。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可以让血族拥有后代。她感觉到兰年轻稚嫩的体内,隐约有了第二条生命的心脏在跳动,如一个奇迹般微小迷人。

做完这件事,瓷就离开了这里,美并没有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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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从泳池离开后,瓷几乎是被软禁了起来。说起来,美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但瓷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诡异地消失了:可以看出来所经之处分明有人待过的痕迹,但就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一天下来,除了生活起居必定要见到的几个佣人以外,她几乎见不到任何人。

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美既没有来见她,也不让瓷见任何人。

除了每天在更换备份的记忆,瓷什么也做不了。在这几个月里,瓷反复思索各路人马的目的:美很明确,他想要自己为他延续血族,且并非是出于他对同族的责任感,而是想要统领血族并以此统治人族。

但一方面,英和法的神秘失踪,领土无主,血族剩下几位领主对他们的土地虎视眈眈,迟早能找到美的地盘来;俄的不告而别,也让联盟察觉到隐藏在幕后的美的存在。

而自己,虽然她和美的实力差距愈发悬殊,但所有势力均已来到幕前,自己不至于再像从前一样,被动地被所有人牵着走。且不论她有没有能力杀了美,如今的局面已不是美一人的死亡可解。血族存在一日,人类就不可能和平,要么再像从前一样把他们关在地下世界,要么就让血族消失。

目前看来,留在美的身边静待时机是她最好的选择。

瓷照常在小花园散步,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意料外的客人。

俄站在了园门外,神色有些苦恼。

“俄?你怎么来了。”瓷有些惊讶,美不让任何人见她,不知道俄是怎么找来的。

俄为难地低着头在门口徘徊,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叫我什么?”瓷愈发惊讶,打开了门请他进来。

俄跟在瓷的后面,两人在园内的石桌前坐下:“梅叫你姐姐么,我想亲近些,就也跟着这么叫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这么叫了。”

是了,俄的记忆被美弄得乱七八糟的,此时已经完全把瓷和梅两个人搞混了。

瓷的表情复杂:“俄,先不说那个,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的记忆很混乱,总是和现实对不上?”

俄痛苦地闭上了眼,看得出他被这件事折磨了很久:“你怎么知道的,姐姐?我真的很痛苦,眼前所见和记忆不同,但记忆又格外清晰无疑,我快要疯了。”

“你还记不记得美的能力是什么?我和你说过的。”

“是控制,但那不是梅告诉我的吗?”俄极为用力地按住了太阳穴。

“不,是我告诉你的。”

“不可能,绝对是梅。”俄控制不住地开始摇头,额角不断有冷汗渗出,大脑的混乱让他痛苦无比。

瓷连忙起身走到他跟前,试图修复他大脑的问题。但俄的大脑功能完全没有出错,只是遭到修改,而他并没有正确的记忆的备份,瓷也无能为力。

俄连连后退几步,神色警惕,突然的动作让他不再试图思考记忆混乱之处,头部刺痛停止了。他大喘了几口气:“你干什么?我已经有女友了,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我才是你的恋人,我们在小岛的教堂上就认识了,你还送给我过一片向日葵。”瓷被他排斥的动作扎得痛了一下,沉郁着、蒙蒙地,收回了举在半空中的手。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梅连这个都和你讲过吗?”俄的脑袋又开始刺痛。

见他这样痛苦,瓷于心不忍,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开玩笑的,你别想了。”

俄脸色煞白。

“……你要我帮什么忙?”

俄过了几秒才缓过神来,说道:“……梅最近总不愿意理我,你是她的姐姐,我想请你帮我劝劝她,问清楚是不是我哪里惹她生气了。”

瓷捏了捏衣角,她当然清楚是因为梅根本不是他的女友,又怎么会愿意接受他的亲近。

但好不容易俄能找到她,说不定可以借此见到梅。

俄果然带着她走了。海岛很大,瓷试图找过梅的位置,但所有人都刻意避开了她,她很难找到正确的路。

俄带着瓷来到了梅的房间,只是没想到的是,这里不止有梅,美、加、兰三人也在。

梅正躺在床上睡觉,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来一个脑袋。美则坐在床一旁的椅子上,看起来也刚到不久,正悠闲地翻一本书。

加和兰坐在躺椅上休息,率先看到进来的俄和瓷,兰懒洋洋地歪在加的身上,脸颊被那头标志性的黑色及腰长发遮去了一半,看到瓷进来,依然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瓷注意到兰的腹部有明显的隆起,加则关心地在边上照顾,或许是因为怀孕,兰并没有表现得像以前一样活泼。

“瓷小姐,你怎么来了?”经过上次的事后,加对瓷颇有好感,这次率先开口打了招呼。

“我来看看梅。”瓷笑了笑。

坐在床边的美抬头瞥了门口一眼,然后又装作没看见似的低头继续看书。

自从上次分开后,两人一直没见面,这次一见,美依然十分冷漠。

他翻了一页书,在无声的房间内格外刺耳。瓷只得装作没看见他,上前到床边察看梅的情况。大白天的睡觉,很不像梅的作风。

俄关心得多,连忙挤到两人中间,半跪着趴在床边去握梅露在外面的手:“梅,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在这个时候睡觉?”

“你走开,别烦我!”梅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挥开了俄的手,声音因蒙在枕头里而糊糊的,但仍听得出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俄被她甩开了手,神情有些无措,轻声对瓷说道:“看,她就是这样不理我的。”

“梅,姐姐来看你了。怎么不理我?”瓷蹲下身去,温和地在她的耳边问道。

梅露在被子外的手上下抓了几把,抓住了瓷的手,却依然不肯出来。

“请你离开,别打扰她休息。”美终于开口了。瓷抬头望去,美已经合拢了书本,静静地看了三人好一会儿。

“又是你对梅做了什么事?”瓷皱起眉。

“别随便揣测别人,我只是请你离开这里。”美神情依然很冷。

“你之前说过把梅接来是陪我的吧?现在我想见她都不行?”

美冷笑一声:“现在怎么不骂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吸血鬼了?为什么会要求一个卑鄙无耻的吸血鬼守承诺?”

“你!”瓷被他气急,一时语塞。

“哈!主人!你果然没认出我们来!”被子里的梅突然跳了出来,哈哈大笑着扮了个鬼脸,然后叉腰做了个得意的姿势。

虽然她把头发藏了起来,仍然能看出这人其实是兰。

“……什么?”美有些转不过弯来。

“梅,你输了!记得请我吃饭!”兰从床上站了起来,对着门口的梅和加说话,对面的两人也纷纷恢复正常,门口的“兰”终于摘掉了假发。

“你们在干什么?”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和加来看望梅,他说我们两个长得很像,我就突然想到您平时的表现,看起来偶尔会把我们两个搞混,于是我们就打了个赌,我赌您会把我们搞混,梅赌不会,结果就是我赢了!”兰骄傲地拨了拨头发。

美看着站在床上自鸣得意的兰,突然开始放声大笑,不得不用手去拭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好孩子,你总是有这么多有趣的小把戏。”

“您就说我们演得像不像吧!”

“确实像,我根本没看出来。”美笑得肚子疼。

兰则趁机牵住了美的一只手,又抓住了另一旁的瓷的手,小心翼翼地摆在了一起:“瓷小姐别生主人的气,其实主人很关心你的。”她神秘兮兮地凑向瓷,“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我都快失业了!”

“什么意思?”

“我是主人的血侍呀!自从上次泳池一别后,主人就再也没有服用过我的血了!”

“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美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

“您别生气!”兰立马跪伏下去,“请宽恕我,我只是不愿看见主人和瓷小姐的关系变差。”

美向来对兰不错,见兰这样害怕,便不忍心再苛责,只是冷硬地回了一句:“我和她的事你不要插手。另外,我也希望你明白,我对你的疼爱并不是没有下限的。”

听他这样说,兰才明白自己刚才是真惹了他生气,一时有点后怕,小心翼翼地退去和加、梅坐到了一起。瓷刚要离开,门口就有一位护卫进来报告。

见有许多人在这里,他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你说吧。”美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是,主人。联盟和德、意的人在英的领土上打起来了。”

美皱了皱眉:“要打就打,狗咬狗的事和我说什么?暗地里帮着德、意把联盟的人赶走就是了。”

“英和法的领地无主,他们一直谋划占领,俄先生在英的领地失踪,联盟便笃定是他们抓走了俄。”

美冷笑一声:“那不正好把我们摘干净。”

护卫有些冒冷汗:“但德似乎知道法先生的能力,之前我们在沿岸又有没清理干净的活动痕迹被他们发现过,现在正对峙试图确定您的存在。”

美啧了一声,脸色变得很不愉快:“偏偏在这个时候。去把英和法叫来。”

那名护卫动作迅速地跑了出去。房内再没人说话,有些过分的安静。美偏了偏头,把目光转向俄:“你真是个祸害。一点忙没帮上不说,还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瓷警惕地把俄拉到了自己身后。

美无所谓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很快,英和法就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法,你的能力有多少人知道?”美开门见山。

法愣了愣:“英和您知道。”然后他才看见站在另一侧的瓷,被吓了一大跳,似乎是对瓷有很深的心理阴影,连忙撇开了头,“还有她。”

“德知不知道?”美很不耐烦。

“……哦,知道。之前我想和他合作,就告诉他了。”

“……你的阵法从外侧可以破解吗?”

“可以吧。”法越说越心虚。

“你真该死。”美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英和法说道,“你们两个跟我走,先去解决联盟的人。”说完就带着两人匆匆地走了。

确定他们走远了,留在这里的人才敢活动。梅率先上来,走到瓷的身边,很着急地说道:“姐姐,地下世界所有的无识血族都在往这里集结,那扇稳定的门就在海岛附近,美似乎有打算让他们通过这扇门去地上!”

瓷现在已经非常确定,这些无识血族都是人类。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俄也听见了,他和瓷是唯二知道这扇门通往什么位置的——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小岛的地堡。

“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大概在美刻意疏远姐姐那会儿。”

“可是我和我父亲他们就是从那里下来的,那座岛已经有联盟派兵把守了,牧师老头也还留在那里。”俄有些焦急。

“联盟和血族间的斗争对双方损失都很重,尤其是血族,每个血族的陨落都是绝对数量的减少,故而我猜测,美是想利用姐姐带来新生命的能力收买地下世界的人心后,再带着地下的血族占领这扇门。”梅成长了很多,一番话说下来条理清晰。

这番话和俄的记忆相悖,让他又开始头痛不已。

瓷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去想:“是了。当时我们没人知道美是血族,就没想到还会有血族知道门的存在,岛上镇守的人手恐怕不会太多。一旦岛上失守,就会成为血族全面进攻地上的桥头堡。”

梅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换而言之,只要消息不泄漏,美的计划是必定成功的。

“……还有多少时间?”俄捂着脑袋。

这话不消回答,所有人心里都有了答案:那个珍贵的新生命一降生,决战的帷幕就将拉开。

一声轻微的叹气响起。

“梅,你一个人在美的身边打听到了这么多消息,一定遇到不少困难吧。”瓷怜爱地理了理梅耳边散乱的碎发。

梅抬眸看了一眼瓷的表情,眼睛立马浮上了血丝,乖巧地钻进了瓷的怀里圈着她的腰。和初次见面相比,梅似乎长大了一些,但依然纤细得不像样:“没关系,姐姐。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Chapter Text

(本章是小法视角)

那位口蜜腹剑的大吸血鬼真身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自打自己跟着他来到这座小岛后,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在变差。当初自己投入他的麾下,完全是出于对他可怖的控制能力的臣服以及对他能让血族延续的认可;但没想到的是,计划执行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血族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了,地下世界分分合合,最后才形成了几个领主占领各自地盘的格局,大家互相制衡,没人能压过所有人一头,同样的,没人知道这个神秘的美是什么来头。

他对自己用过一次控制的能力,从那以后,他就决定跟随他了。只是他到底隐藏在阴影处太久,绝对实力比不过他们,他曾和英提过把他们麾下的人手供他调拨,但都被美拒绝了。照他的说法——就是宁可把他们二人的领地拱手让人,也不可以在血族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前让别人发现瓷的存在。

他的手伤一直没好。

被那个女人害的。

阳光造成的伤害对吸血鬼来说是不可愈合的。这道丑陋可怖的伤口一直伴随着他,时不时的刺痛像强制回忆一样不断加深他脑海里那个女人砍杀他时暴怒的面孔。

“回去吧。”美收起了长刀,神情淡漠地往回走。

他又换了一具躯壳,真身似乎放在了岛内某处修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美又不愿意用真身示人了。

联盟的人不断在海滩边寻找,他们人手不足,经常需要亲自上阵赶走他们。他和英、美二人正领着岛上的护卫战斗。

他知道美为什么状态不好。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喝到新鲜的血液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挑食的幼崽一样,明明有一大堆食物就在边上,但就是不知道要如何把利齿插进去,吸食最滚烫的血液。

他曾亲眼目睹美最喜欢的一个血侍——好像叫兰——主动上前劝他进食,却被他一把推开,然后又好声好气地和她道歉。

那个兰,又和那个女人长得有几分相似。或许是他分不清东方人的长相吧。

“美,无识血族已经聚集的差不多了,我把它们安排在我的领地附近,只等你告诉我们行动时间。”英恭敬地向美汇报。

“嗯。”

英向法撇了撇嘴。

他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那个孩子,还要多久才能降生?”

“没多久了。或许半个月吧。”他有些不耐烦。“我又不是医生,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三人回到了岛上。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委屈你们了,一直让你们做这些琐碎的事。”美敷衍地说完了客套话就要离开了。法注意到那具躯壳晃了晃,那是美的意识抽离的表现。但此时,走廊尽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走来。

“你们好。”那个身影走到了他们前面,法连忙避开了她的眼神。来的人是瓷。

他注意到美的意识又回来了。

“好久不见,瓷小姐。”英绅士地和她打了招呼。

美走开了,没有像平时一样直接抽离意识。瓷看了他一眼,没怎么在意地回过头来。她并不知道那是美,只以为是一个普通的护卫。

很奇怪,他记得以前美和瓷很亲密,为什么美现在就像没看见瓷一样。

“可以聊聊吗?”

法听见瓷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前面响起。他惊慌地抬头,发现瓷正在和他说话。

“那二位聊吧,我先走一步了。”英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跟在美的身后一起走了。

法浑身一冷,也不顾什么礼仪修养,转身就走了。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吸血鬼体温偏低,瓷的手对他而言是各种意义上的烙铁。

“我……我也有事。”法有些结巴。

瓷一把拽过他的手,把他拉进了走廊的一个房间里。这儿是个小型起居室,只有几把低矮的沙发,灯光暗暗的。

“你好像很怕我。为什么?”瓷顺手一推把门关上了,抓着他胳膊的手和他抵在一起,两人的距离已经小的有些暧昧。她神情有些受伤,“明明你才是吸血鬼,我是人类。”

法被她的动作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被女人小巧的身躯压制着,他一动不敢动,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没有怕你,你别拿光照我。”

他听见瓷极轻地笑了一声,然后把他的胳膊一翻,五指如蛇一样地攀上了他的手扣在一起:“你看你……白长那么高大的一副身躯。我既没有办法凭空变出阳光,也没带武器,我能对你做什么呢?”

一股馥郁的香气直钻法的大脑,熏得他有些神智不清。

瓷轻轻掰过了他的脑袋,逼着他把目光放到她身上。视觉被控制,身上被触摸的感觉愈发灵敏:“梅告诉我,你是地下几个领主里最好亲近的一个,为什么单独不愿意理我?”

“我没有。”法还在挣扎,但只能撒一些一眼就能被看穿的小谎了。

她另一只空闲的手顺着他的大臂向下,法不得不躲闪,到了那处溃烂的伤口,仅仅是轻轻按了一下,他就痛得倒吸冷气。

女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气息吐到他的脸上,像羽毛触摸似的瘙痒。

“原来是这里。还在痛吗?”她终于松开了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拉着他到沙发前坐下,堪称温柔地举起了他受伤的胳膊,“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这个伤口没办法愈合。”

法下意识地想遮掩,但被她拉着手,没办法收回。

他看到瓷把那条胳膊举到胸口,然后闭上了眼睛。接下来,折磨了他许久的伤口竟然如神迹一般的消失了。

溃烂腐臭的伤口被甩掉的感觉让法前所未有的轻松。

法看向瓷,她仍闭着眼,简直像圣女一样美丽而不可侵犯,轻松地解决了于他而言几乎没希望治愈的伤口。

他几乎生出了一种渺小感。

“还疼吗?”瓷的语气极为温柔。

法呆滞地摇了摇头。

鬼使神差地,法靠近了瓷,扣住她的脑袋吻了上去,几乎像野兽一样啃咬着瓷丰润的嘴唇。瓷没有反抗的动作,破坏女神的圣洁让他心里无比满足,愈发想要独占她。

原来她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她也有情欲,并且她不排斥自己。

这种想法的产生让他欣喜若狂,一把把瓷按倒在沙发上,搂在自己怀里。他注意到瓷的呼吸越来越混乱,双颊似云霞般绯红,显出一种人类独有的意乱情迷,愈发让他心里如电流流过似的酥软甜蜜。

“等等,法。我有话要说。”瓷避开了他的吻,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看着他。

法着迷地看了一会儿,继续亲吻她纤细的脖颈:“你说。”

“帮我一个忙。带我出去见南。”

法的动作一顿:“……不行,我知道美时时刻刻都在监视你,会被发现的。”

“我帮你治好了伤口,你连帮我见个人都不愿意。”瓷不高兴地推开了法。

法连忙讨好地去搂她:“换一个吧,这太难了。”

“那带梅出去看看南。她一个人待在这太久了很孤独。”瓷皱着眉,“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在他们旁边听着,我保证她们不会说任何不允许的内容的。”

法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梅并不像瓷那样不可缺少,即使做最坏的打算真的被发现了,美也不会拿他怎么样。毕竟自己在他那里还有利用价值。

“好吧。那等联盟的人再来找麻烦,我就把梅混在队伍里带出去,行吗?”

瓷笑了笑,算是对他计划的认可。

见瓷对他笑,法又心里甜蜜起来。以前越怕她,现在对她的喜欢就越难压制。

“嘘,外面有人来了。”瓷突然警觉地皱起眉。

法心里一惊慌,刚要起来,却被瓷揪住了衣领:“别动。宁愿被人以为我们有私情,也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你明白吗?”

法身体又僵住了。两人就保持着这么一个暧昧的姿势。

门口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几乎可以确定来人就是直冲这间屋子来的。

“表现得自然点,别被看出来了。”瓷咬着牙耳语。

门被一脚踢开,砰的巨响吓了两人一跳,都往门外看去。

满面怒容的美出现在了门口,用的是很久没出现的真身。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两人面前,一把拽起了法的衣领把他掼到了墙上,暴戾的神情像是要吃人一样:“该死的东西,真是什么事都敢做了!”

美用的力道极大,法被摔得眼冒金星,美继续一拳一拳砸到他的脸上,连獠牙都收不住露了出来。美的眼睛充血,竟徒手扣住了法的一颗獠牙,生生折了下来:“畜生,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

“别在这里发疯!”瓷上来抓住了美的拳头。

他冷笑一声,便松开了手,调转枪头向瓷:“你还真是一刻也不能松开手。刚赶走了一个俄,又来一个法,真当我不存在吗。”

法几乎要疼得晕过去。

他听见瓷冷声讥讽道:“我要做什么和你没关系吧?你真滑稽,故意那么久装作看不见我,算是在和我‘冷战’?也不问问我在乎不在乎。”

“你!”美被她气得语塞,却又完全拿她没辙,只能气愤地拉着瓷走出了这里。法还在墙沿坐着,想去阻拦但完全没力气,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瓷被拉走。

他摇了摇脑袋,清晰了一下被撞花的眼睛,终于赶在瓷被拉走之前看清了她的口型。她说的是两个字:约定。

Chapter Text

“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美恼羞成怒地拽着瓷走到了外面,眼睛红红的。

瓷也不甘落于下风地把手拽了出来,故意擦了擦美沾在她手上的打架留下的血:“在澳的庄园里是你放任我和法接触的,我们有了感情基础,想进一步发展不是很正常吗?”

她要做的就是引导美认为两人只是单纯的爱上了对方。

“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美果然表现出难以压制的愠怒。

瓷冷笑一声,便甩开他走掉了。

“等等,先别走!别和我吵架了,我们和好吧,我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美的语气几乎是崩溃的,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委屈。

“你是不是有癔症?我什么时候和你好过了。”

“你打我吧!就和以前一样,别不理我。”美情绪激动地上来抓住瓷的手,要往自己脸上凑,“你以前明明对我很好的,什么事都第一个想到我。我以为只要我们重新见面,你迟早会喜欢我的。为什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看来你真的有癔症。”瓷皱着眉看他。

“明明我才是第一个认识你的。但是现在俄和法都排在我前面!”美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他身为吸血鬼的脸色竟然涨红起来,“是不是要我杀了俄和法才行?!”

“他们有事我立马也跟着去死。”瓷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瓷!!”美崩溃地叫了出来,愤怒和无力已经堆积到他难以处理的阈值,让他一口气郁结在胸,连带着眼前开始头晕眼花起来。

令瓷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神经质到抓起自己的手,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打完之后,他还留恋地把瓷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半是痛苦半是满足的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蓄在那双绝望的美丽蓝眼睛里:“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我说行了吧!我就是喜欢你,爱你,不愿意让别人得到你!说的一切话都只是为了让你离不开我!但是你怎么都不肯听我的,我快被气疯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我做不到的事?为什么以前可以现在就不可以?!”

瓷最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哭,下意识地去替他擦眼泪,放缓了说话的语气:“这么大的人了,做的事情会有什么后果难道不清楚吗?别哭了。”

美用力地吸了一下鼻涕,委屈地去抓瓷的手:“那你和我和好,我不要和你冷战了。”

瓷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骂自己吃了多少堑了还不知道长一智,便直接抽身走了。

“瓷,你等着!”她听见美在后面喊了一声。

他没有追上来。瓷听见他在后面腾腾地跑开了。等到她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没一会儿,加就过来了。

“瓷小姐,主人叫我带您去个地方。”加微微朝她鞠了个躬,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明显态度好了很多。

“什么地方?”

“您过来就是了。”

瓷并没有为难加便跟着他走了。某种意义上,她已经猜到美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目的。

两人走了颇远的一段路。

虽然平时瓷走到哪里,这里的人就躲到哪里,但依然能看出来,这里是个平时没什么人迹的地方,道路两旁的杂草很久没人清理,长得又高又密,显出几分荒芜感来。

“这是什么地方?”瓷问加。

“我也不知道。”加摇了摇头,“主人平时不让我们来这里的。”

瓷抿了抿唇,还是继续走了下去。只是这里的路,越走越表现出一种莫名的熟悉,一种明明不该出现但就是出现了的熟悉。

树林越来越密,二人走到道路尽头,瓷看到了一座木质院门。扎的手法粗糙朴实,是一种明显不属于这里的风格。

瓷的眼前一热,刻意被遗忘的记忆轻易被勾了起来。

这是她出生长大的东方随处可见的农家小院。

她不由自主地推开了院门,近乎渴望地观察着院子里的一切。一棵巨大的梅树,一栋不大的青砖白瓦屋,一片耕地,还有房屋后面蓊郁葱茏无尽头的树林。

她看到美正急匆匆地在院内清扫积灰,一头金发因为出汗被全部撇到了脑后。看到瓷来了,才随手把扫把一扔,殷勤地跑了上来。

“怎么样?喜不喜欢这里?”美眼神有些小心翼翼的。

“喜欢。”瓷看不够似的抬着头到处看,“这儿怎么和我家这么像?是你造的吗?”

美挠了挠头发:“……我不是说过我在联盟那会儿在大陆东边工作么,见过不少这种小院,大都差不多,就猜测你家也是这样。”

瓷不禁莞尔:“还真是。你猜得很对,我家就是这样的。”

她兴致勃勃地走到耕地里,这儿似乎刚被人翻过土,黑黝黝地,看起来就很适合耕作。

瓷蹲下身子用手捻了把土,脸上压制不住的笑意。她抬起头,两眼弯弯地对着美笑:“你还会翻土?”

美没想到瓷这么开心,一时有些喜出望外,还没反应过来,呆楞地摇了摇头:“梅翻的。你看那儿。”他拿手指了指大树下的秋千。

兰正坐在那里,梅则在一旁轻轻地帮她摇着秋千。

“……我知道你家里有弟弟妹妹,但不知道具体有几个,就叫了梅和兰来配合一下。”

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时间眼睛有些发红。

“怎么了?我又做错了吗?别生我的气。”美见势不对,立马上前哄瓷。

瓷看着他,心里莫名地生起一股怒火。这人就是这样,对你好的时候恨不得捧心剖腹地把一切都送给你,要使坏的时候又能毫不留情面的利用破坏一切。

瓷一头扑进美的怀里,把将要落泪的眼睛深深藏了起来。如果自己的计划开始,联盟的人真的抓住了美,那他一定不会有活路了。

这样一个惯会卖弄甜蜜的混蛋,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我没有生气。”瓷双手揪着美后背的衣服,恨意和感激不停地争夺着情感的上峰。

美简直受宠若惊,他原以为瓷顶多不再生他的气。

他惊喜地回抱她,却发现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美有些讶异。

“没什么。”瓷从他怀里出来,主动牵起他的手,带着他走到了梅那边,“我们去看看她们。”

看到两人牵着手,兰的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乖巧地叫了声姐姐。

瓷摸了摸她的头发。

梅表情则难看得多,不太看得出在想什么。

“以后你们都住在这里,好吗?我让兰和梅陪着你。”美小心翼翼地低头去看瓷的脸色,“我不会经常来打扰你们的,偶尔让我看看你就行。”

“这是你的地盘,你想来就来,不用问我的意见。”瓷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美忍不住开始笑,凑到瓷的跟前,“是随便我来的意思吗?”

瓷轻轻哼了一声,示意他别得寸进尺。

“我真喜欢你,我的小姐!”美欢呼一声,一把把瓷举起来转了一圈,然后抱着她跑到了一片草丛上。突如其来的失重吓了瓷一大跳,却也不忍心在现在责怪他,便硬生生忍了下来。

美把瓷放在了草地上,自己也躺了下来,伸出一条胳膊指了指,颇为愉快地说道:“小姐,靠在我胳膊上睡一会儿吧,就像以前一样。”

“又在说胡话了。我们以前真的认识?”瓷偏了偏头,顺势躺了上去。

美嘿嘿一笑:“没有,是我乱说了。”

瓷笑了笑,把眼睛闭上了,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美转过手腕拿手指去拨弄瓷越来越长的头发,久违的休战让他心里无比满足:“小姐,你真好看,而且一点都没变。你以前就喜欢枕在我胳膊上睡觉。”

“痒,别弄了。”瓷不满地缩了缩脸,却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是,对不起。”美声音里愈发柔情蜜意,“休息一会儿吧,如果睡着了,我会抱你回去。”

“嗯……”怀中的女孩已经意识模糊了,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胡乱地应着。

瓷太累了,一旦放松下来就陷入了深眠。

美向梅招了招手,示意她帮自己把瓷抱起来。梅看着他视瓷若珍宝的动作,心里五味杂陈。

“把你姐姐的房间收拾一下,以后你们搬来这里吧,她太累了。”美在和梅说话,视线却没有离开过瓷。

“是。”梅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愈发觉得现在这个温柔体贴的美不安好心。

美把瓷抱了进去,替她盖好了被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心里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忐忑感来。

他非常不喜欢自己对她血液的强烈渴望,这让他觉得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力,所以他刻意疏远了她,但再见到她和别的人在一起,疯狂的嫉妒又瞬间占据了上风。

美的眉毛紧紧拧着,光是想到那种疯狂的心绪,他就恨不得杀了所有靠近她的人。

他咬了咬唇,终于下定了决心。从今往后,骗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付出一点代价又怎么样。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后,郁结于胸的烦闷感终于缓解了些,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Chapter Text

1

自打那天两人和解后,美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每天都要来瓷这儿点卯。耍宝也好,撒娇也罢,不刷一下存在感一天就没完——看得出来美的作息很规律——因为每天会定点刷新。

这天一大早,晨钟才刚响,美就又出现了,陀螺似的在院子里连轴转了一圈,先是粘粘糊糊地把瓷从床上拉了起来,又细致地关心了兰今天的情况,最后搬出一大堆文件在办公桌前装模作样的坐下了。

“大清早的,你又在干什么了?”瓷刚睡醒,表情还是懵的,看见一个金色脑袋风似的跑来跑去,不免有些手痒。

见她过来,美则十分兴奋,从座位上蹿了起来抱着瓷猛亲了几口:“小姐,我们的机会就要来了!”

“什么?”瓷疑惑不解。

美拉着瓷在自己边上坐下,要她看桌上的文件。瓷对地下世界的文字一知半解,美便解释给她听:联盟在地下战斗捷报频传,吸血鬼数量越来越少,德和意不作为,故而他们领地的血族开始谋划事变,逼他们反抗。

瓷眯了眯眼,转过去看美:“你打算做什么?”

“多亏了你呀,小姐!”美捏了捏瓷的脸颊肉,“血族的第一个孩子就要降生了,我已经以英和法的名义散布出去消息,在他们起义当天召开一场规模空前的觐见礼。届时,我将会宣布孩子的存在!”

“你要借此孤立德和意,让他们的人为你所用?”

“嗯哼。”美心情颇好,亲热地把瓷举起来放在腿上,用下巴去蹭她的脖颈,“这两个没用的蠢货,非觉得是俄在附近失踪的关系,联盟才这样穷追猛打,以为只要把俄找着了,联盟就走了,动荡也就平息了。”

瓷忧心忡忡地按住了美的脑袋:“美,告诉我,这之后呢?你收拢了他们之后,你要做什么?”

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对此避而不谈,又想装傻充愣糊弄过去。

瓷叹了一口气:“血族有没有和人类和平共处的可能性?”

“当然了!小姐是人,我是吸血鬼,我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美笑眯眯地打太极。

“你这个人真讨厌,我在和你好好说话!”瓷起身就要走。

“别走别走。”最近美最怕的就是瓷生气,因为吃过了苦头,瓷一表现出要生气的苗头,美就立马投降,“我认真说就是了。小姐,即使我洗心革面,做一只热爱和平的好鬼,也会有第二个美来做这件事的。除非神明大发慈悲了,告诉我们血族这个半成品生物到底从哪来要到哪去,我们才有办法知道如何达到小姐想要的结局,对不对?”

瓷知道他不过是在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但某种意义上讲,他说的也是客观事实,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正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主人,兰小姐在喊您过去,产期要到了!”

2

几天后。

英的庄园里。

德和意已经守在这里几天了。英和法失踪那么久,突然就放出通知说要联合举办一场觐见礼——一方面,这种虚伪的活动只有英这家伙会搞,不知道法又来掺和什么;另一方面,他们必须搞清楚是什么能让他们放弃自己的领地那么久不管。

英和法还没出现,不速之客就先一步来了。

除了真是单纯好奇来围观的当地居民以外,人群中混进了不少熟悉的面孔。这些人有不少是在领地闹事的头子,无非是觉得他们对联盟不够强硬,想要取而代之。

“德,他们真的会来吗?不会是耍我们的吧。”一个棕色卷发的男孩百无聊赖地在桌前打转。

“安静点吧。庄园的佣人们这样有条理,肯定是得到了指示的。”男孩口中的德则沉稳地多,默默坐在桌边观察人群。

男孩撇了撇嘴。

人群中的一小撮人向他们走来。戴着帽子和低着头,看不清面庞。

男孩赶紧窜到德的后边:“有人来了有人来了,德,你看看你认识他们吗?”

“你好歹是个领主,别这么胆小。”德皱起了眉头。那几个人很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领头的那个手已经伸进了口袋,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就要掏出什么东西指着他们了。德刚要上去对峙,一个庄园佣人打扮的男仆突然出现夹在了两波人中间。

“两位先生,请问需要酒水吗?”他尊敬地鞠了个躬。

被他打断,正在走来的人立马停住,收起袖中的武器退到了一边。德瞥了他们一眼,随口敷衍了那男仆一句:“不需要。”

“德先生,我们可以聊聊吗?”那男仆并没有退下,反而收起托盘,往德那里走近了一步。

“聊什么?”德突然开始警惕起来,把目光投向了这个佣人。

“先生,血族的数量越来越少了,我们必须集结人手反攻联盟,或者干脆再次封闭地下世界。”仆人依然毕恭毕敬。

“你是不是不清楚联盟的人数和我们之间的差距?真打起来他们死几个就死几个,血族死了就再没办法繁育了。”

“早他妈跟你说了这两个就是贪生怕死的废物,联盟不打到他们卧室门口是不会行动的,还和他们废话什么?”听到对话,后面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再次暴动,口袋里的手枪直冲德意二人来,意被吓得一激灵,德也没反应过来,在地上连滚了几圈,才走到那男人的跟前和他缠斗。

那男人带来的人手和德、意的人也跟着打起来,完全不知情的群众被吓得四处逃窜,场面一度混乱异常。

突然间,所有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幸而只是一瞬就恢复了行动。虽然时间短暂,但所有人都停止了打斗,开始寻找这种异样的来源。庄园空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像是入了什么幻境似的,开始变得阴森起来。

大厅中间那张王座后面,走出来一个形容阴鸷的金发男子,瞳孔像蛇信子一样快速地转动颤抖着。

佣人们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率先半跪行礼。

是英来了。

“怎么这样无能?我要举办觐见礼,你们连维护秩序都做不到。”英形容淡漠地质问。

德和意见他出现,立马躲进人群里把自己隐蔽起来。

佣人们本能地开始害怕,他们清楚在英的手底下犯错会发生什么。

德在底下观察英的举动。他迫切地想知道刚才全场的停滞是什么原因。很少见到能这样同时控制住所有人的能力的。

“算了,开始吧。”他听见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定睛一看,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以及他牵着的同样戴着面具的女人。见到他出来,英立马让开了位置,恭敬地请他坐下。

女人则沉默得多,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美好像很怕她,第一反应就是请她坐下被拒绝了。

面具男人尴尬地咳了一声:“开始吧。我的子民们,有什么想要我替你们实现的,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英和面具女人分列在他两侧。

“法去哪里了?”美压低声音询问英。

“他在暗处控制着法阵,出现在前面怕被人识破。”

“去把他找来,别让他离开视线。”

瓷皱了皱眉。

台下一片寂静,有不少人是来看英和法的情况的,并不清楚戴着面具的美是什么来头,一时间没有人敢上来。

“这下可尴尬了,小姐,没有人上来,我们的戏要怎么进行下去呢。”美靠在扶手上一下一下地点着脸颊。

过了一会儿,才上来一个女子。她一见面便恭敬地跪伏在地上:“大人,我是德大人府上的佣人,想请求您收留我在府上。”

“为什么不留在那里了?”美百无聊赖地用手心撑着脸,“抬起头来说话,不需要和我这样行礼。”

那女子抬起头来,表情悲痛欲绝:“大人,我不小心看到了府上的机密,德大人要杀我灭口。”

女子个子极为高挑,梳着干练的马尾辫,等她抬起头来,两人表情具为一惊。

这个人是南。她没想到他们两个就是美和瓷,是完全认识她的。

瓷心里更道不妙。出发前她已经和法约好,由法趁美不注意的时候去找南,来完成他们的约定。起初美要英把法叫来时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如今南直接出现在这里,更加验证了她的猜想。

难不成美知道那天她和法说了什么。

瓷抓住了美的胳膊摇了摇头,示意他放过南,却被美笑了笑推开了。

“那么你要献给我的礼物呢?”

“大人,我可以给您德的作战部署。”

“很好,你去后面等着吧,在我这里,没人敢威胁你的安全。”美笑得和煦,瓷却愈发觉得不安起来。

见到第一个献礼者这么轻松就达到了目的,人群也跟着开始躁动起来,想要献礼的人越来越多。美出乎意料的耐心,一个个听完并许诺了献礼者的愿望。队伍本来有条不紊的,突然间,角落处爆发出打斗声,从侧门不断涌入着装统一的卫兵,看起来极像德和意的人手,和另一拨着装更混乱些的血族打了起来。

是叛军和德的人在打斗。

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里,却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只是在王座上冷眼作壁上观;排队献礼的人则慌乱地多,生怕波及到自己,一窝蜂地要往外涌。只是奇怪的是,这座房子像生了灵智一样,一走到门口便被推了回来,只许进不许出。

他们不得不把期望投向这两位神秘的新领主了。

美看了许久,才站了起来,近乎讨好地示意瓷坐在他的座位上,然后自己走到了混战的人群中,准确找到了隐藏着的德和意,仅是一瞬,除了领头的几位,所有缠斗着的士兵都倒在了地上。

“把这几个都绑起来。”美挥了挥手。

“等等,这位大人,先别抓我!”刚才那位戴着帽子的血族挣扎得格外激烈,冲到美的面前跪下,喊道,“大人,我要向您献礼。”

美勾了勾嘴角,抱起胸:“说说看。”

“大人,您这样厉害,一定可以重振我们血族的荣光!我希望您可以带领我们反攻联盟,保卫同族的安全!”

美吃吃地笑了几声,走回了王座,忍不住越笑越大声:“你的愿望就只是这种程度吗?”

那男人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美这样狂傲,欣喜地低下了头恭敬地回道:“大人,您……联盟的人手很多,纵使我们血族生来比他们强健很多,但我们禁不住人员损耗。”

“这很容易。”美站定在队伍前,整理了一下表情,“把那个孩子带上来。”

语音刚落,背后就走上来一个女孩,手上抱着一个幼小的婴儿。即使光线不太清晰,底下的人依然可以一清二楚地看见,这个孩子紧闭着双眼、皮肤苍白,更关键的是,有一颗人类绝不会有的过长的獠牙。

这是血族世界从来没出现过的婴儿。

Chapter Text

“瓷,你在吗?”

一阵短促的敲门声传来。瓷凝神听了听,像是法的声音。

她打开了门,果然是法站在外面。

来人动作敏捷的闪身进门,又连忙把门关上,显得鬼鬼祟祟的。

“好久不见,亲爱的。”法热情地抱起瓷转了一圈,眼睛亮亮的,只剩下一颗的獠牙格外显眼。

瓷敏锐的感觉到法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打量了他一圈,又因为突然的失重不得不把胳膊扶在法的肩上稳定重心。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开心,还一点不怕我了?”瓷调侃他。

法哈哈笑了两声,把瓷放到地上:“我只是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是你还不够了解我。”

瓷挑了挑眉,顺手让他被掰掉的牙齿重新长了出来。

“谢谢。”法亲了一下瓷的手。

“快说吧。”

法表情神秘:“来美这里投诚的吸血鬼越来越多了,我们很快就不用待在这座小岛上了。”

瓷忍不住皱眉,美的策略成功了,并且在可预见的未来里还会更加成功,他的下一步一定是重新控制那扇门的上下端。

“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做到?”她质问道。

“别着急呀。”法对瓷的责怪并没有表现出生气,依然脾气很好地笑着,“我今天不就来找你了?我知道南被关在哪里,我会履行我的诺言,带梅去见她。”

“那美呢?他去哪里了。”

“他出去了,那个新出生的血族小孩儿帮了他很大的忙,或许他要成为地下世界第一个王了。”法耸了耸肩。

瓷嗯了一声,又沉默着低下头。

“对了……瓷。”法突然开始扭捏起来,“我想问问你,以后我们的关系要怎么告诉美啊?你应该不喜欢他了吧?要是他还缠着你该怎么办?”

瓷愣了愣,正要哄他几句,就听见院外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瓷狐疑的看了法几眼,赶紧抓起他的手把他往后屋走:“来的人像是美,你先走。梅在那个房间,带她去见南,你要是不放心,全程看着他俩就是了。”

一听到美来了,法吓得一激灵,兔子似的窜出去老远。瓷往窗外看了看,果然那颗金色的脑袋一动一动的又过来了。

瓷赶紧整理了一下法留下的痕迹。

推门声传来。

“小姐!我来了!一晚上没见想我了吗?”美咋咋唬唬的走了进来,看见瓷坐在椅子上一脸毫无知觉的发呆的样子愈发觉得惹人怜爱,亲热地上前抱了抱她。

“今天……怎么来这么迟?”瓷照旧推开了他。

“小姐原来是在等我吗?看来以后我该更守时一点了。”美受宠若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去处理了点小事,就耽误时间了。”

瓷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为什么感觉小姐的房间里有股很讨厌的香味,很熟悉,很讨人厌。”美眯起了眼睛闻了闻。

瓷心里一惊,她没注意到法身上可能有香水味残留下来,赶忙打哈哈道:“我闲的没事做调香呢。”

“你还会这个?”美并没有驳斥她,反而是饶有兴味地撑起脸打量瓷,“小姐既然这么有空,不如帮我一个忙?”

“什么?”瓷心虚地眨了两下眼。

“呵呵,帮我再怀几个血族宝宝呗,就这一个不够用啊。”美几近讨好地求瓷。

“不行,联盟的战士用命在和血族搏斗,你还要我帮血族延续种族,别逼我做这种事!”瓷脸色不好。

“小姐,我只是想要你给我们带来生命,并没有要你杀戮,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瓷的脸色越发不善,站起身就要走。美连忙抓住她和她道歉:“别走别走,这事情先放一边,我先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瓷想甩开他,无奈对方力气实在太大,她并做不到。

“你又想做什么?”

美知道瓷别扭,能不把他甩开就是妥协了,连忙得寸进尺牵起她的手:“去看看就知道了嘛,你会喜欢的。”

两人一起往外走去,走了一段路,到后面变得越来越逼仄。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看着像监狱。”

美嘿嘿一笑:“小姐猜得真准。”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带你来见见南呀,那么久没见你一定想她了吧。”美笑了笑。

瓷心里一咯噔,早不来晚不来,法和梅也在这里,如果被美抓住了,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呢。

“等等,那你应该让我换身衣服梳洗打扮一下呀,就这么让我见老朋友,这怎么可以?”瓷抓住了美的胳膊,不让他继续往前走。

“小姐什么时候都很美,不用特地打扮了。”美好脾气地摸了摸瓷的脸。

“不行不行,我们先回去吧。”

“瓷,你今天很异常。平时你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那么固执的。”美关心地上下打量了一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瓷目光突然瞄到远处有三个身影正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然后打晕了几个侍卫从侧门溜了进去,正是法和梅,但奇怪的是,俄也在里面。

“是的是的,我有点头晕,可能是太紧张了吧,先让我回去做好心里准备。”瓷赶忙制止美。

美噗嗤笑出声:“既然小姐这么说,那我去把南叫过来吧,小姐在院子里等我就是了。”

“等等,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小姐身体又好了?”美戏谑地看着瓷。

“嗯。”瓷目视前方,点了点头。

“那走吧。”美温柔地牵起了瓷的手,两人往监狱里面走去。

瓷两眼紧张的巡视,希望三人能在他们到达之前注意到他们也来了。

“小姐很紧张么?手心在出汗呢。”美颇为绅士地侧下身来询问瓷。

瓷五指一缩拢,又装作没事人似的:“有点,毕竟见的最后一面不太愉快。”

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突然闪身一躲,躲进了石墙背后一道门柱边。他捂住了瓷的口鼻:“小姐,别出声。这里可以看得很清楚。”

瓷眼睛随着美的视线转过去,终于注意到法领着身后两人从转弯处出来了。瓷视线一转,看到美的脸上果然一丝惊讶的表情也没有。

他静静地看着三人。

法挥了挥手,示意梅和俄赶紧跟上。俄向来心细,又坚信自己爱着梅,一直妥帖地把她护在身后。

关南的牢狱就在不远处,她似乎是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往这边看来。

“俄,你走远点。梅过来,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和南说话,但你要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你姐姐,她安排你们见面不容易。”法半是威胁半是叮嘱地交待梅。

躲在后面的美半蹲下身,用那双钴蓝色的眼睛看着瓷,只是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瓷嘴唇动了动。

时隔将近一年又见到南,梅心里激动不已,刚要上前和她讲话,又被法拦了下来:“注意保持距离。”

梅连连后退几步,泫然欲泣地看着南:“南姐姐,你怎么就这么被抓了呢。”

看清了来人是谁后,南格外激动,拖着沉重的手铐脚铐上前抓住牢门:“小梅,你还活着,俄也活着,太好了。”

梅赶忙低下了头,自认隐蔽的抹了抹眼泪。

“瓷呢?你有没有和她在一起?说实话,我不太相信她会背叛联盟。”南接着追问。

“不该说的话别说,你也一样。”法冷眼瞥了南一眼,梅什么也不敢说了。

“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倒把我显得像个坏人了。”美极轻极轻地在瓷的耳边说着。

“她们什么也不会说的,我只是想让梅和南说说话,她很孤独。”瓷连忙解释。

美笑了笑,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南姐姐你放心,姐姐她很好,有我在,不会让她难过的。”梅抽了抽鼻涕。

“小梅长大了,姐姐听到你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算了算时间,你又长了一岁,今年十七了吧?在地上世界,马上就要成年了,可以保护姐姐了。”南很少这样多愁善感,说得梅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流下来,情绪激动地想要上前。

“别靠那么近,还要我说几次!”法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梅,南伸到半空想要接住她的手也硬生生僵住。

“Сука,我真是受够了。”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的俄终于站了出来,一手刀劈在了法的后颈上,把他劈昏了过去。俄极为厌恶地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到了一边,又直接打开了牢门,把南放了出来,“磨磨唧唧这么久,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女人,真是他妈的要疯了。”

“俄,你……”南有些迟疑,但还是赶紧走了出来,从地上的侍卫那里掏出钥匙给自己解开手铐脚铐。

“南姐姐……俄的记忆有些混乱。”梅斟酌着开口,她不敢让南知道美的能力,毕竟一旦知道了,美那样心狠手辣,一定会选择最极端的处理方式的。

俄狠抓了几下头发:“……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关注梅的姐姐,那个瓷……那个瓷她到底是什么人,有那么重要吗?我的头真的很痛。”

南伸手想要安抚他,却不太敢靠近,过了一会儿,俄终于缓过来,推了一把南和梅:“南,我想拜托你带着梅走,趁着美不在,只要梅是安全的,我就放心了。”

“那你呢?”

“我不知道!”俄又开始头痛,“我的记忆越来越混乱,现实和记忆的矛盾越来越多,不在这里治好它,我就没办法离开!”

南咬了咬牙,狠着心拉着梅向外面跑去。

突然间,前面的门前被关上了。南心里一惊,预感到有极为不妙的事情发生了。甚至于说,今天的一切就是个圈套。

她回过头,果然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拉着瓷走了出来。

 

(阿妹你就没有想过让瓷亲自给你怀一个(bushi(指指点点(手舞足蹈

(妈请原谅我(。 ́︿ ̀。)

Chapter Text

“你是什么人?......是觐见礼上那个?”南惊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下意识地把梅拉到自己身后,这个人很眼熟,但又绝对不是自己见过的人,只是潜意识告诉自己应该对他保持警惕。

这个男人来势汹汹,此时却又反而没什么表情,只是牢牢地牵着瓷的手,仿佛在防备她逃开。他动了动眼睛,看向南:“你不能走。”

他没有回答她,这里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什么都没说。实力差距太大了,或许不知道还能有一丝出去的机会,但一旦知道了,那就要和他们一样,永远被关在这里了。

南听见身边的女孩轻声喊了一句:“姐姐......”

她看了眼梅,示意她别出声,然后咬了咬牙:“有传言传了很久......地下世界有除了德和意之外的第三股势力,我们也怀疑很久了,一直没有证据。现在看来,这是真事。”

美噗嗤笑出了声:“联盟的实力依然让我幽默的让人发笑。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只调查到了这种地步。所以,你在觐见礼上编的那些话,只是为了潜伏进来?”

南偏了偏头,难得的有些难堪。联盟的重心一直放在清除血族之上,说实话,要不是她前几天见到了那个血族婴儿,她也认为目前的方向是对的——血族再强大,也终究有个尽头。他们要做的无非就是愚公移山——现在不一样了,山有生命了、会繁殖了。

“......是你骗了瓷,让她做出背叛联盟的事的?”

“她一直是我的人,是你们太蠢了这都看不出来,还在自作多情的以为是什么背叛。”美冷笑一声,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略显讨好的扯了扯瓷的手,示意她可以自己说。

瓷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句:“就是你见到的那样。”

南显然不敢相信,美却显得十分高兴,搂住了瓷的肩膀,脸上满是胜利者的笑容。

南咬了咬牙,索性拉住梅的手就朝外边跑去。如今已经被发现,硬闯是唯一的办法了。

美见了丝毫没有要追的意思,只是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梅,你不想离开这里。快回来。”

听到这话,被南拉着的梅像变成人形石雕一样猛然停了下来,她力气很小,被南拉着跑一时刹不住,直直地踉跄到了地上。南见状不好连忙松开手转而去接,两人齐齐倒在地上滚了几圈。梅两眼失神,毫不在意被擦破的皮肤的疼痛,第一时间撑起身体向美跑来。

“你在做什么?我不是和你说过别再控制梅了吗?!”瓷瞪大了双眼,猛地推开了美搂着她的手,“快点解开你的能力!”

“别生气别生气,小姐。”美很无措地连连摆手,要去抓瓷的胳膊,“但是这次不一样,梅知道我的能力,她不能离开这里,我和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瓷恼怒地拂开了美伸过来的手,五指堪堪擦过了美的脸颊,像是扇了他一个巴掌似的,毫不留情地撇下他朝梅跑去。美怕瓷又生他的气,对这个似有若无的“巴掌”也只是呆滞了一瞬,就又跟了上去紧追在瓷的身后。

“梅,你别回来!”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在他们到之前,俄就先他们一步截住了梅,狠狠晃了几下试图把她晃醒。只是美的能力毕竟不是什么能轻易解开的,梅依然固执地往回跑。俄见此索性一咬牙,仗着比她力气大得多,硬生生抱着她往外跑出去。

“该死的,又是你。”美低骂一声,心中的暴怒开始难以压制。如果说他对梅尚且投鼠忌器,对俄则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两人几乎是同时跑到俄和梅身后,他料到瓷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接应梅,便顺势一拳打到了俄的后背,因力道极大,打得俄踉跄出去一两米,生生吐出一口黑血来。

美怒不可遏,拳头攥出骨骼活动的声音,缓步向俄走去,被瓷打了一巴掌,他要把心里的怒气发泄到俄的身上。俄弯着腰,血族的一拳让他几乎去了半条命。瓷注意到美第一次露出两颗獠牙,两眼通红,像是动了真怒,心中直叫不好:“别杀他!”

听到她的话,美猛然回过头来,依然美丽动人的脸却显出几分恶鬼般的杀气和绝望来:“你总是偏心他,我都这样低声下气了,却一点换不来你的怜悯。”

瓷心中一阵后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恐怕只是更加刺激了他,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他对称霸两界的欲望能够压制住此时的愤怒,嘴唇颤抖着吐出一句话:“我说过了,俄要是有事,我也会跟着去死。到时候我死了,血族也消失了,大不了我们在地狱里再相会。”

“瓷!”美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心中怒气更甚,两眼几乎发昏,嘴里胡乱地叫着好。瓷刚要上前安抚住他的情绪,美就离弦之箭似的冲上前去,一拳掼到了俄的肚子上,两颗尖牙因为紧绷着的下巴,反而先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一片鲜血来。

“南......你先走!”俄被打得像个破气箱似的喘气直漏风,却意外地还能分出神来顾全别人。

南并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她观察了一下局势,她和俄绝对没有把梅带出去的能力,甚至连自救都有些困难。或许现在离开,还有机会告诉联盟这个男人的存在和海岛的位置。至于俄的命,她咬了咬牙,只能寄托于瓷在这个男人这里的地位了。

美确实气极了,嘴角带着笑,手下却毫无慈悲的砸到俄的身上,把他打了个鲜血淋漓才起身要去追南。他动作极快,三步并作两步就抓住了南。

“放她走!”瓷一直在阻拦美,但今天的美是彻底疯了,她很怕结局难以收场。

“我求你了,小姐,也同情同情我吧。”被瓷揽住了腰,他几乎是绝望地扭过身来,眼中有难以辨别的泪光,“你在乎每个人的性命,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哪步行差踏错,我也会死啊。”

瓷圈着他腰的胳膊越来越紧:“......放她走,我要你再也不害人。如果你答应我,我愿意一直待在你身边,只对你好。”

闻言美眼中的绝望更甚。瓷甚至是第一次和他说这样的好话,但这句好话却以以前从没有过的力度揭示了一个事实:两人将永远背道而驰,将做永远的敌人,永无宁日。

美几乎是痛苦的闭上了眼。

瓷简直是可恨的聪明,精准地把握着他的底线——梅和俄知道他的能力,所以走不成;但南不一样,他们的聊天里什么也没透露,是属于可以突破一下的界限。

突然,一阵剧痛在脸颊上出现。美再次睁开眼,看到是缓过来了的俄愤怒地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美看笑话似的看着俄,脸上满是嘲弄。

瓷心如死灰地摇了摇头,示意俄别再继续了。

“放她走。”俄费力地对着美说道。

“我应该一动不动的挨打吗?小姐。你希望我怎么做?”美语气冰冷,他没有看瓷,话却是对着她说的。

“俄,快滚回去,南的事我会解决!”瓷依然没有松手。

然而俄并没有听她的,反而迅速挥拳过来,美毫不费力地推开了瓷,闪身一躲。俄因为重伤动作慢了许多,被他轻松躲开了去,自己反而因为惯性踉跄出去几步。

美的尖牙完全被放了出来,俄倒是一点不怕,锲而不舍地上前攻击。生生挨了几拳,美再顾不得怕瓷生气,双眼通红地把俄按到在地,恶狠狠地把利齿刺进了俄的脖颈,鲜血从中空的管道流进,牙齿看起来像血红的一样。

“美,你快停下来,这样下去俄真的会死的!”瓷扑倒在地上,颤抖着苦苦哀求美。

“姐姐,别管他,让他吸吧。”俄躺在地上,鲜血被抽走后变得几乎透明苍白,却反而露出一些两人初见时灵巧的花花公子气息来,笑着说道,“这几天,姐姐做的事算是让我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看重你啦。你别觉得我花心,如果我先遇到的是姐姐,我一定会喜欢姐姐的。”

“快停下来!”瓷崩溃地去推美。

俄吃吃地笑了几声:“这家伙真是被气疯了,好像忘记我的能力是什么了。‘自毁’是神赐予的能力,可不是我们人类做的武器,是真的能要了你的命的。”

美吸血的动作突然愣住,把尖牙从俄的脖颈处拔了出来。

俄虽然虚弱,但笑得更狂妄了:“放南走,然后让她告诉联盟你的位置,可以吗?”

“该死的混蛋,我会杀了你。”美咬牙切齿地死盯着俄。

“我确实要死了,但现在你应该考虑一下你自己,尊贵的大血族,是否要和我同归于尽。”

他完全戳中了美的死穴,他最看重的是自己,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南让自己出事的。

他解开了南的桎梏。她全程听到了几人的对话,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一可以自由行动就毫不犹豫地朝外跑去。逃到了外面,他起码可以告诉联盟这个男人的存在和海岛的位置。美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办法。

俄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皮肤透明得像血族。

瓷被吓得几乎灵魂出窍,连忙跪在他面前要给他造血,然而意外的是,即使新鲜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出,但俄的身体还是肉眼可见的沉重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用。”瓷有些无措。

俄冰蓝的瞳孔逐渐失去光芒,像是掉进了越来越深的海,变得黑暗、浓重、无色彩,他嘴巴动了动,说了句:“没用了,我的灵魂在消散了。好像,要回去那个小岛,回到牧师先生的身边去......”

瓷摸着他的脉搏,确实越来越微弱,几乎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她猛地抓住了美的胳膊,果断道:“把你的血给他,你体内有一半他的血,一定可以救活他的!”

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瓷冷笑一声:“放心,你不会死,我会用新造的血液给他输血。作为回报,我会把你体内的他的血都清理干净。”

美呆呆地看了瓷一会儿,很难猜出在想什么。没一会儿,他还是顺从的把手伸了出来。瓷轻轻划开了他的手腕,以自身为媒介,把这半人半血族的血液输送到俄的体内。过了一会儿,她再去摸俄的脉搏,发现竟然真的不再变弱了。

这操作很费心力,瓷坐在地上歇了好一阵子,狱内的四人竟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美对梅的控制接触了,她走了过来,坐在了瓷的边上。

俄还是没醒来。

过了一阵子,她突然指着俄表情震惊地喊了一声:“姐姐,你快看,俄他的脸怎么了?”

瓷这才分出神来去看他,发现俄的皮肤开始呈现出一种有生命力的苍白,和边上的美如出一辙。她震惊地去掰开他的嘴巴,发现原本犬牙的位置长到了一个明显不属于人类的长度。

她下意识地去看美,发现对方也是一脸震惊,显然也没见过这个场景。

从没成功过的初拥竟然在自己和俄身上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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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醒醒。”瓷俯下身去,心惊胆颤地地拍了拍对方无血色的脸颊,见他像尊雕塑般一点反应也没有,向来镇定的大脑竟生锈了似的停止了运转。

她再次给俄注入了“生命”的力量,但对方依旧无动于衷,像具活着的尸体。

“怎么回事?”瓷无措的双眼迷茫中看向她对面的梅,“他明明活着,为什么不醒来?”

梅害怕似的低下了头。

瓷再次转向美,见瓷看他,他吓了一跳,随后强自镇定,说了句:“或许还要等等,他有了我的血液,身体是不会腐烂的。”

瓷的嘴角动了动。

“姐姐,他的灵魂、消散了,不在体内,所以不醒。”梅低低地开口道,并不看着瓷的眼睛。

瓷下意识地皱起眉,显得有些疾言厉色:“你怎么知道的?”

梅更害怕了,头埋得越发低:“……他自己说的。”

“你的意思是,他死了?”

梅低头不语。

“灵魂消散,肉身不灭,确实和死了没什么差别了。”瓷出神地喃喃自语了一会儿,近乎麻木地按下了心脏的钝痛。

“小姐,你……不要太难过,肉身还在,灵魂总有办法找回来的。”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安慰她道。

听到他的声音,瓷满眼怒火地把目光转向他,吓得美眉脚一跳,下意识地起身就走。瓷并不给他机会,先他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毫不留情面地一掌扇到他的脸上。

美几乎是被扇懵了,两眼呆呆地看着前方,直到瓷的下一掌就要来了,他才惊恐地往后躲去,连连摇头。

“小姐,别打我了,我不是故意的,没想杀了他!”他那双历来不可一世的眼睛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瓷面前表现出惊恐,和人类面对吸血鬼时如出一辙。

“该死的骗子,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俄死了,我也会让你的一切诡计落空?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让你和我们一起去死。”瓷怒不可遏,把高大的男人甩在了监狱坚固的石墙上,用手肘抵着他,另一只手掐着他最为柔软的喉结处掐得咯咯作响。

美痛苦地皱起眉,却又不敢还手:“不要,瓷!你再怎么伤害我都行,别自己做傻事。”

瓷冷笑一声,一点不听他装可怜的话,发了狠地非要他命不可。

“不还手,想装绅士吗?”瓷掐着他略显瘦削的下颌骨,还不解恨地再扇了几巴掌,从嘴角处隐隐地出现几条血丝,渗进嘴唇中缝处。美隐忍地抿了抿唇,不愿让血流出来。

他双手牢牢抠着砖缝,维持着身体的平衡,而唯一可以活动的双眼几乎是绝望的:“我并不是想博同情,也不单纯是为了你的能力,或许是撒谎太多的报应吧,现在我再跟你说,我只是喜欢你,不想你生气,你也不会信了。”

“那你的喜欢真是好可怕,用梅威胁我,杀了我的恋人,下一步是什么?我是不是该庆幸一下我的家人都死了没机会让你害了?”

美的呼吸一滞,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无精打采,高大的身体一下瑟缩起来。

“我劝你还手,不然今天死在这儿的一定会是你。”

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做受气包。

瓷冷笑一声,即使如此也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把他摔倒在地上换了个更好发力的姿势。

“主人,主人!不好了!”

突然间,从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是几个护卫听说了美在这里找了过来。看到美被瓷按在地上,虽然一惊,还是半跪下去汇报:“主人!新抓来那个高个子女人跑了,我们追赶不及,只得派了一部分人去追,我们来请求您的指示。”

美动了动眼球,看向来的护卫,却被瓷一下揪住了衣领。

“放了她,这是我们说好的。”瓷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

美连连点头,又哀求道:“小姐,我没打算出尔反尔,求求你,起码不要在外人面前这样对我,好不好?”

瓷冷笑一声,抬拳就要继续。

“别别别!”美接住了瓷的拳头,又赶忙命令几名护卫道,“你们先下去,不用管那个女人。”

瓷挣开了被美抓住的拳头挥拳正要继续,又被一声怯怯的叫声叫住。

梅站了起来,朝两人这里走来,拉住了瓷的衣袖:“姐姐,你别再生气了,我有办法救俄。”

瓷愣了一瞬,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姐姐吓到你了吗?梅,害怕的话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就来找你。”

梅拉起了瓷,用眼神示意美赶紧走。美见有人帮他,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拖过仍在昏迷的法就走。没有梅这一出,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暗暗懊恼自己怎么冲动到这种地步,真把俄害死了。

看到美走远,梅才拉过瓷的手,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姐姐,我没有乱说,我真的可以救俄。”

瓷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你要怎么救?”

“我觉醒了命使的能力。”她满脸认真,丝毫看不出在开玩笑。

“什么?!你有告诉过别人吗?你的能力是什么?”瓷愈发惊讶。

梅摇了摇头:“我谁也没说过,是和灵魂相关的。”她手指动了动,果然亮起阵阵白光,随后又轻巧地收了回去,“看,姐姐,我没骗你吧。”

瓷皱了皱眉,很难相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但还是问她:“那要怎么救?”

听她这话,梅很难得的露出一个有些调皮的笑容:“也不难,只是要姐姐帮我做三件事,然后我才能答应救他。”

瓷又无奈又好笑,只是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就是不救他,要我做什么事我也会答应啊。说说看吧。”

梅似乎很喜欢她亲昵的动作,愈发得心应手地撒起娇来:“反正俄的肉身也不会有事,我得要姐姐单独给我三天时间来陪我!”

“行,我答应你。”瓷有些哭笑不得。

梅雀跃地跳了起来,拉着瓷一起走到俄躺着的位置,看得出来心情确实不错,反常地和瓷闲聊着:“姐姐,我听身边的人说,联盟进攻血族的阵势越来越猛了,你说,联盟的人是要把所有吸血鬼都消灭吗?”

瓷有些意外她讲起这个:“或许是吧。怎么突然说这个?不是说了不再想报仇的事吗?”

梅嘿嘿地笑着摇了摇手:“我不是说这件事啦,我只是好奇联盟的人要怎么知道所有血族的位置。”

瓷耸了耸肩:“或许他们也没想这么做吧,只是想把地上世界清理干净,让大家能回到以前的生活而已。”

“那可真好!我的爷爷奶奶,还有我!我们都没有去地上生活过。”她黑亮的眼睛满是憧憬。

两人抬起了昏迷的俄。

“等所有事都结束了,我带你去就是了。”瓷一笑。

“好,我记下了,姐姐可得说到做到。”她笑得眼睛弯弯的。

两人就这么半抬半背的把俄带回了小院。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瓷笑着看梅。

对方清了清嗓子,伸出一根手指,笑盈盈地说道:“第一件事,在作法的时候,我必须有一套非常好看的衣服!要姐姐亲手给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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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道士吗?作法还要新衣服。”瓷哭笑不得地看着梅。

“不,不是那种。”梅扭捏地低下头,说着,“就是平时穿的就行,不用太复杂,我们时间不多了。”

“你怎么了,梅?你今天有点奇怪。”瓷收起了笑容,微皱起眉偏头看她。

“第一次用我的能力,有点紧张。”梅不自然地笑了笑,拉着瓷走到兰的房间。加不在,只有兰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看书。见到两人进来,她惊喜地走上前来埋怨:“你们两个真是的,最近老是神出鬼没的,怎么都不带上我一起?”她八卦地问瓷,“瓷小姐最近和主人干什么去了?老是粘在一起。”

瓷有些难堪地咳了一声,她才识相地住了嘴。梅赶紧插嘴道:“兰姐姐,你能不能帮我做个模特,姐姐要给我做衣服。”

瓷愣住:“你为什么不自己来?”

梅眨了眨眼,低下头道:“时间有点紧,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瓷几乎是逼迫地跨步上前,抓住了梅的手腕:“你告诉我,你的能力到底要怎么实施?”

梅根本挡不住她的施压,挣了挣手腕,丝毫没有松动,只得露出近乎哀求的眼神:“姐……”

瓷下意识地松手,被她逃了开去。梅连连后退几步,两者保持着一定距离,她显得有些害怕:“我和你保证,姐,我不会有事的。”

瓷硬生生忍住了想上前的脚步。梅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固执起来并不输她,好在再退一步讲,有她的能力在,起码可以保证她不会到死亡的地步,于是她让步道:“好吧,那你和我讲讲,你打算去做什么?”

“去准备救俄的道具!”她急匆匆地跑开了。瓷虽然疑惑,但还是决定先照她说的做。兰的年纪比梅大一些,骨骼也大一些,量起尺寸来并不便利,但瓷还是继续做了。

她的动作非常快,在老家的时候她经常做这个活计。没到半天,一条红梅白裙的雏形就出来了。

梅又急匆匆地跑回来,看到桌上做了大半的裙子,脸上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梅,你要不要看看这个款式,你喜不喜欢?”瓷问她。

但梅依然如阵风一般的跑走了:“喜欢!姐姐继续就好。”

又过了半天,裙子基本成形,梅刚好也跑回来了。裙体挂在墙上,她一眼就看到了,直冲着裙子跑去,这里摸一摸那里看一看的。

“试试看吧。”瓷微笑。

梅开心地点了点头,随即进去把裙子换上,只是到底模特不是她,大出了约莫一指的大小,显得有些空落落的,人越发的瘦削。

瓷皱起眉:“果然大了,我给你改一改吧,收个腰就行。”

“别!”梅连忙摆手制止她,又对着兰说:“兰,要不你穿上试试,刚好也让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兰有些意外,便征询瓷的意见。瓷点了点头,其实兰在她这里也和妹妹差不多了,或许自己应该给她也做一件。

等兰换上,果然是正正好好。

梅满意地点了点头。

“梅,我再重新给你做一套吧,你们俩穿一样的,就像亲姐妹一样,也挺有趣。”

“下次再说吧!我们先去做第二件事。”梅笑眯眯地拉过了瓷的手,拽着她往外跑去。

两人来到了院子,中间一棵大梅树长得郁郁葱葱。

“姐,你能不能让它开几朵花出来?”梅拉着瓷的手。

“可以是可以,但现在是夏天,不是梅花开的时候。”瓷有些好奇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拜托拜托。”梅可怜巴巴地求她。

瓷最吃这一套,无奈地伸出手在单一枝树枝上长出一簇梅,梅高兴地跳起来把它摘了下来,就拉着瓷往里走。

“梅!你给我站住!”

突然间,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就是一串带着怒意的脚步声:“我他妈的是不是平时对你太好了!”

瓷明显地感觉到梅的手一紧,然后才强作镇定地转了过去:“怎么了?”

来人正是美。

“你是不是把我的那两个东西拿走了?”美咬牙切齿地上前。

“美先生,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梅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美冷笑一声:“你不用装蒜,我没告诉过你其实我只给你一个人看过吧?现在都了,唯一的嫌疑人只可能是你。”

“是那对木雕丢了吗?”梅表情惊讶。

“住嘴!”美的表情立马变得惊恐起来,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不准她再说下去。见瓷表情依然疑惑不解,才悻悻地放开她,“……不管是不是你拿的,我暂时不追究了。但是不该说的话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后果自己承担。”

瓷不耐烦道:“你在这打什么哑谜?什么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你在说谁?”

“没事、没事,小姐。”美避开她的眼神,“我不乱说了。我知道你最近不想看见我,我会离开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他有些低声下气地求她道,“别为了俄,太伤心。”

“你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带血族全面进攻地上了?”瓷送开了梅的手,上前逼迫这个垂着头的高大男人看她。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瓷的脸色,神情有些可怜:“抱歉,小姐。但错过了这个时机,血族再没有机会了,我必须这么做。”

“你!”瓷想发火,但硬生生克制下来,软着性子和他谈判道,“我的家人就是被血族杀了,你带着血族上去,会发生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美沉默着低头,怎么都不肯回应她的质问。

两人僵持之际,梅拉过了瓷打破了僵局,她拉着瓷悄声道:“姐姐,先别管这个,我们把要紧事做了。”

瓷皱了皱眉,还是跟着梅先走了。

她看到美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这里。

梅带着她来到俄躺着的床上,把那朵新摘的梅花放在俄的身上。

“梅,你不是说让我帮你做三件事吗?还有一件是什么?”

梅淡淡的笑了笑,又合起了双眼:“还有一件事等俄醒了再说。”

那朵放在他身上的梅花开始发出幽光,没一会儿,四周如萤火一般的幽光逐渐汇集到这里,一缕一缕地进入俄的身体。

他睁开了眼。

苍白的肤色,尖锐的獠牙,俄本人标志性的灰蓝色瞳孔,无不揭示了一个事实:他的灵魂回到了变为血族的躯体。

“俄,你醒了?”瓷高兴地上前握住俄的手,又想起俄的记忆错乱,连忙松开,“感觉怎么样,身体可以活动吗?”

俄笑了笑,拉过瓷的手:“嗯,哦现在感觉很好。”他珍视地把瓷的手放到自己胸前,闭上了双眼,“记忆乱过一次,身体死过一次,灵魂消散过一次,现在我无比庆幸,一切都回来了。”

瓷睁大了双眼,和梅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和他紧紧相拥在一起。

梅很识相地退了出去,给两人留出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一会儿,瓷和俄才手拉着手走了出来。梅正靠着梅树发呆,神情有些茫然。

“对不起,梅,一时把你忽略了,姐姐和你道歉。”

“不,没事。”见到瓷脸上有了久违的甜蜜,梅也由衷地开心,“姐,现在我们去把第三件事做了吧。”

瓷点了点头。

梅把兰叫了出来,领着瓷和俄二人走到院子后面。

那边有一座不大不小的神像。还是美这里独有的——一尊正像一尊倒像。

“梅,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兰耐不住好奇,率先开口。

梅神秘地笑着:“送你们礼物呀。”

她拉过瓷的手,递给她两件东西:一个是一对木雕,一男一女,一个是一只精致的荷包。

“这是木雕?美说的木雕真的是你拿的?”瓷有些惊讶。

梅的表情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像是赶时间似的说道:“是。他对这两只木雕看得很重,从来不给别人看,这还是之前他和姐姐冷战的时候没忍住和我讲的,你看看上面雕的是谁?”

瓷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男的是用着塞缪尔的身体的美,女的竟是她自己,塞缪尔亲热地搂着她,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他雕这个做什么?”瓷喃喃自语道,太阳穴隐隐发疼,“为什么我看这个东西会这么眼熟?”

“难道主人平时老说的你们很久以前就认识是真的?”兰好奇的眼神来回探究,显然对这个木雕很感兴趣。

“还有第二件,你打开看看。”

瓷打开了那个荷包,里面仅有一根黑色长发。

“姐姐让我做的事情,我没有忘记。请姐姐原谅我没有第一时间把它给你,只是我自私地想要姐姐把这段时间留给我。”梅低下了头。

瓷知道,那是她私下让梅取的,南的一根头发。她知道要把岛上的任何一个人送出去,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一开始她就没指望法能把梅送出去。但是只要可以和南的身体接触,她就可以借南的读心术,把这里的消息送出去。

联盟终于有机会知道美要进攻地上的事情了!

这根头发意义非凡,可以说是人类世界的救命稻草。

梅看着瓷,示意她不必多说,两人都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她转头继续对着兰说道:“兰姐姐,你的身体一直找不出病因,但我知道你很想活下去,对不对?”

兰还穿着那身瓷做的红梅白底裙。

“……是啊,不过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兰有些呆楞。

梅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头抱住了瓷,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姐姐,我能看到人的灵魂,也可以将人的灵魂连在一起。仅靠联盟,没办法把所有血族一网打尽,所以在我离开后,你要把院子里的梅花送出去,把它们交到联盟手上,梅花会为战士们指引血族灵魂的位置。我把他们全部连接在我的灵魂上,然后,我会带着他们,去到那个我们终会到达的新世界。”

“你要干什么?!”瓷紧紧抓住了梅。

“我的力量太弱小了,不足以连接全部血族的灵魂,不得不借由神的力量。所以,我们的分离只是短暂的。”梅微笑着回握了她的手。

“你别做傻事,给姐姐讲清楚你要做什么呀?”瓷愈发着急。

“我们是最不信神的人,却偏偏被神选中,才有了那样相似的丧失家人的痛苦。姐姐,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替我的家人报仇,然后来到新世界,让我们成为真正的家人。”

瓷一直抓着梅的双手,却发现她的身体变得越发虚无透明。梅伸出手向神明的塑像祈祷,然后梅和兰两人,像片落叶似的,一起缓慢的倒到了地上。等再醒来,兰依然躺着,只有梅站了起来。

“瓷小姐,我、我刚才怎么了?”梅的声音依然没变。

“你叫我什么?”

“瓷小姐?”梅试探性的问道。

“……你是兰?”

“我当然是啊,瓷小姐好奇怪。”梅表情疑惑。

瓷看着倒在地上的兰,穿着那身她做的十分合身的红梅白底裙,沉默地把她抱了起来。她带着兰走到院子里,把一树绿叶的红梅开起花来,每朵红梅都与先前不同,闪着像是有灵魂般的幽幽淡光。

俄跟了上来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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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吸血鬼的地盘,最不缺的就是棺材。

瓷很轻松就找到了一副带回了梅的房间。棺材很简朴,没有任何装饰的痕迹,只是够用了。她把兰,或者说是梅的一具空壳放了进去。有她的能力,至少可以保证这具躯体不会腐烂。

很难说梅是在什么时候觉醒了能力,但能力总是和心中所渴望相关的。不知道这样小的一个女孩子,是在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愿。

她并没有放弃复仇,有了她灵魂浇灌的梅花,要把血族赶尽杀绝是有可能的。

“瓷,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俄在一旁看着瓷出神,有些于心不忍。他知道瓷必定又在责怪自己没有救下梅,但这个时候越想越容易陷进去,自己必须打断她的情绪。

瓷果然被他喊得一愣,过一会子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道:“得先想办法把梅树送出去,送到联盟。”

“你不打算逃吗?”俄顿了顿。

瓷沉默地摇了摇头:“我出不去的。他无时无刻不在监视我。”

俄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争辩道:“我现在算半个血族,体力有了不少提升,我们俩配合,或许还是有机会的。”

听他这话,瓷才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觉道:“兰去哪了?她会不会告诉美这件事。”

俄眼睛猛地睁开,有些不可思议:“她不是这么恩将仇报的人吧。”

瓷未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连忙从梅给她的荷包里掏出那根头发,要和南联络。只是刚把发丝拿出来,门口就进来两个人。

瓷连忙把发丝摁在自己头上,用“生命”能力让它生长起来。她和南都是黑发,这样做并不明显。

来人正是美和兰。兰用的梅的身体,低着头跟在美的后面,双手交叠在前面有些不敢看瓷;美则忧郁得多。

瓷依然没给他好脸色,美来的时候带着明显的质问,临到她面前,就又换上了生怕她生气的低声下气,在她面前半蹲下抬头看她:“小姐,梅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瓷心里一咯噔,先是眯起眼看了兰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美,垂眼道:“你为什么不先问问,为什么梅会在你身边?”

美连忙抬手去摸瓷的脸颊,她坐着,他蹲着,要摸到属实不容易,但还是被瓷一掌抹开。美尴尬地僵持了一会儿,收回了手,用两只格外可怜的蓝眼睛去哀求她:“兰已经告诉我了,我很感谢梅小姐救了我的兰,也不会再对俄做什么。只要你不离开我身边,你想和他在一起,或者法,都随便,我会装作看不见。”他顿了顿,可怜兮兮地抓住了瓷的手笼在手心,“我只是怕她和你说了什么,让我们俩之间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我的兰。瓷在心里咀嚼了几遍这三个字,不由得冷笑,看向一边低着头的女孩:“是啊,我们东方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为你们主人的雄心付出这么多,他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回馈我,兰小姐自然也有样学样,这样回报梅了。”

兰被她说的面色一白,死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还是放弃了退到一旁。

美连忙解释道:“兰没和我说什么,是我自己猜的。”

“好拙劣的谎言,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了,亲密得不像主仆。”瓷冷笑一声,从梅躺着的边上掏出一对人偶木雕,随手都给了美,“是不是在找这个?”

看到这两个小人,美明显的脸色一变,心虚地藏到身后就要走。

“等等,你走那么急干什么?让我看看。”瓷狐疑地看着美,这不过是一对她和美的木雕,她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紧张。

“没什么。”美有些不自然的撇过头。

瓷站了起来,不容拒绝地从他手里拿过了那对木雕。刚才一堆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她并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它们,现在仔细看来,木雕上的她明显年轻一些,穿得也是她少女时期最喜欢的打扮。

“这个木雕是哪里来的?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以前长什么样?”瓷质问他,“你说的你以前认识我是真的?”

“不!我不认识你,那是我瞎编的。”美有些紧张,“这是塞缪尔的东西,或许你们之前认识。”

“你什么时候控制的他的身体?”瓷皱起眉,他的印象里一直有一张模糊的脸,但那个人已经和她的家人一起埋在坟墓里了,怎么可能是塞缪尔。

“岛上,我装作了印的丈夫。”

瓷显然不信,正要继续追问,却被美转移话题:“德和意的人手收编已经完成了,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你要去地上?”

美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小姐,你应该知道,血族和人类的血海深仇已经不可能化解,你能拦着我,但迟早有下一个我来做这件事。”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美表情一下亮了起来:“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了?”

“瓷,你……”在后边的俄一步踏上来,攥住了瓷的手腕,却被她反握住。瓷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

瓷并没有回答美,但他依然很高兴:“我打算立马就走,这件事拖延不得,人手收编的动静很大,联盟迟早会察觉到的。”

“再给我两天。”瓷皱起眉。

“你说什么?”美的表情有些惊讶,随之就是为难,“你……要做什么?”

“梅的肉体带不走,我要想办法保存住。”

瓷的回答有些敷衍,但美不敢反驳她,还是答应了下来。等美和兰离开后,俄才开口说道:“瓷,你为什么要跟着他走?这是我们逃走的最好时机。”

瓷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落寞:“联盟并不信任我,我杀了塞缪尔。与其离开这里,不如留在美这里为你们提供情报。”

“我可以替你解释的!”俄有些着急。

“你或许可以说服苏、说服南,但只要我出现在联盟,就一直会有质疑的声音出现。”

俄心脏一痛,即使他现在变强了很多,但面对美时,他依然帮不了瓷太多:“那你打算怎么办?”

瓷反问道:“你觉得兰告诉了美多少?”

“……她不值得信任。”

“她对美很忠心,但是又过不去良心的谴责,所以她告诉了他木雕的事,但是没告诉他梅树的秘密。”瓷颇为笃定。

“但我们不能拿这件事冒险。”

“你说得对。”说完这句话,瓷闭上了眼睛,南的头发已经在她的身上重获了生命力,足够成为她和南远距离通信的一个口子。

“南,能听到我说话吗?”瓷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你是瓷?”南的声音传来。

见对话成功连上了,瓷终于露出高兴的表情,拉过俄的手让他也加入对话。

“是我,你回到联盟了吗?我让梅取了一根你的头发,才成功和你对话的。”接着,瓷一五一十地把美用计把她逼到岛上以及他将要进攻地上的事都说了出来,“南,你的能力能够直接听到人的心声,就知道我没有撒谎,我告诉你的事,你都明白了吗?”

南在那头非常震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真没想到美设了这样大的一个圈套。他什么时候会行动?”

“两天后,从岛上地堡的那扇门,你们要赶紧加强防御。”

“只有两天,怎么来得及调动人手?”南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头大,最近联盟连连大捷,根本想不到那边还有这一出。

“抱歉,我只能为你们争取到这么多时间了。”

“不,不……瓷,是联盟对不起你,我们要感谢你为我们带来这个机会才对。”南在那头急得满头大汗,匆匆地跑到苏的面前和他说这件事,便切断了和瓷的联系。俄并不知道瓷和梅暗地里谋划了这条联系外界的路子,一时暗暗感叹两人的机敏。

瓷见断了和南的联系,接着和俄说道:“把消息传出去了还不够,即使抵挡住了这次的攻势,要消灭血族依然得靠梅,这件事得你来做,你愿意吗?”

“你是说把梅树送出去?”

“是。”

俄顿了顿,犹豫道:“那你呢?”

“我会留在美的身边安抚住他。”

听到这里,俄有些失魂落魄地垂下了手,说道:“你在美心里的位置越来越重要了,我看得出来。那你呢?你有没有喜欢上他?”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俄依然不依不饶,仿佛是抓着最后的希望:“如果他是最后一个血族,你会不会杀了他?”

瓷被他的步步紧逼弄得有些难堪,挣扎了很久,才索性说道:“我和他已经没可能了,但我确实不愿意杀了他。”

“是吗?”俄神情低落下去,“我明白了。”

“……我们分手吧。”瓷撇开了头。

俄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好,不过答应我,在美的身边,你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别信任他,也别又和以前一样,为了别人伤害自己。”

分明是她提的分手,瓷却莫名地感觉到了鼻酸,不敢去看俄。从她的视角来看,只能看到这个约莫二十的大男孩紧攥着拳头的苍白的手。她强忍着泪意说道:“两天后和我一起走,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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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一根筋的榆木脑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该有点专业性,别把自己猜测的东西当作事实说出来。”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德,恨不得堵上他那张固执的嘴。

德面无表情地回应着他的不善,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又把目光转回了办公桌前坐着的美,神态和他的五官一样冷硬:“先生,我还是坚持有叛徒,行动已经被泄露,必须尽早行动了。”

美只是坐着,交叠着两条腿,并没有发表意见,显得有更些阴郁。

见他不讲话,法进一步逼问道:“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有叛徒。”

他今天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美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法被英拉住了衣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德清了清嗓子:“人族士兵早就集结好了,并不会引起联盟的注意,只是我和意的人手调动会有嫌疑,但即便如此,他们知道的信息还是过多过快了,像是有人泄露了我们接下来的全部行动和人员部署。”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法彻底失态,然后压低了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咕噜声,“这座岛上的所有人都受到美的直接控制,只有少数人例外,包括我们。难不成你要说,叛徒在我们中间吗?”

美清楚地知道,法在维护某个人。

美叩了几下桌面,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听到。他强忍下心中的妒意,对着一旁的兰说道:“今天法先生的火气有点大,你去给他倒一杯茶。”

兰乖巧地应了一声,就转身从泡好的茶壶里倒出一杯单独递给了法。英和法已经知道了梅和兰互换身体的事情,但眼前的这个人实在不像他印象里那个格外活泼的女孩,从今天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无意识的皱着眉,心事重重的,倒是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更像。他接过了茶杯,习惯性地道谢,然后喝了一口,才平息下心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他拿茶漱了漱口,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相信这里的人都是一条心的,我们都是血族,是同类。”德的举动正经得挑不出一丝差错,“但我知道,岛上似乎还有一个人是不受控制的。她很重要,但也很危险。”

法不禁心惊肉跳起来,他并不想把她搬到台面上来说:“你既然知道她的重要性,就该对她格外谨慎点。你想怎么样?”

美依旧没说话,只是低着眼。

德沉思了一会儿,似乎也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冒进了些,但好歹美目前看起来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便说:“找叛徒的事情可以暂且放一放,当务之急是立马行动,趁着联盟还没集结完人手,攻上海岛,占据桥头堡。”

美却置若罔闻,反而转头问兰:“她现在在做什么?还在院子里吗?”

兰点了点头,有些木然地回答道:“最后一次汇报的人说,瓷小姐在梳洗,好像要出门。但现在还在院子的。”

美眉头动了动:“依然派人跟着她。”

饶是自诩镇定如德,也有些着急了,美简直是心不在焉:“先生,您还在等什么吗?您不该对那位女士抱有过多私人感情。”

“我的身边只留听话的人。”美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德的身边,就要伸手对他用自己的能力。只是刚要触碰到他的额头,办公室门就直接被人打开了,极为突然,连敲门声也没有。

德算是死里逃生,作为一个大血族,他完全不能忍受被美控制了大脑,因而下意识地去看门口救了他的人是谁。

来人是一位高挑的女士,一头标志性的黑发,虽然他从没见过美身边那个带着面具的女人的真面目,但他一眼就猜出来了,眼前这人就是她。只是一段时间没见,她瘦得有些似春寒料峭了。

法也有段时间没见她了,女人的脸庞格外苍白,他上前去抓的手:“瓷,你怎么来了?”

瓷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拂开他的手往美那边走去。美站在德的面前,德探究的目光一直盯着瓷的脸,他从未见过她的真面目,今天算意外得见了。说实在的,她非常漂亮,但温和的五官下总是藏着让他难以信任的攻击性。

美的目光则和他完全不同。他从不用这样的目光看除她以外的任何人:有一份明显的爱慕就有一分暗藏的恐惧,有一份暗藏的恐惧就有一份更明显的绝望——将他在她面前的无力暴露无遗。

德几乎在瞬间理解了自己的莽撞,也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美看她需要微微低下头,但仍像看见了猫的耗子似的,本能地感觉到心里一跳,把要施展能力的双手缩到背后去:“你怎么来了,小姐,是来找我的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瓷异常直率地点了点头,把手递给了他,说道:“手疼。”

“你说什么?手疼?”美十分惊讶,但还是接过她的手一看,纤长白皙的手心处四个磨起的水泡,“怎么回事,哪里来的?”

“挖了一座坟,要把梅埋进去。”

美顿感心虚,拉过瓷的手就要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罐伤药。吸血鬼的世界是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的,但此刻美无比庆幸,自己还做人的时候有随身带伤药的习惯,且后面没有随手把它扔了。他在椅子前半跪下,极有耐心地帮瓷清理水泡,抹上伤药。

德正忍不住要说话,却被意拉了回去,示意他别多嘴。

“为什么把梅埋在土里?土是不干净的,即使有棺材挡着,梅应该也不会喜欢。”美垂着眼摆弄她的伤口。

“等我离开了,没人照看她。土能保护她。”

美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和俄分手了,你应该知道了吧。”瓷冷不丁地抛出这么一句。

“还不知道。”美手下动作一滞,涂抹伤口的手立马按到了瓷的水泡上,疼得她眉头不经意一蹙,美却无知觉,“我不会阻止你和任何人在一起的,我和你保证过。”

瓷脸色一冷,道:“这和你无关,别自作多情。约好的两天时间已经到了,我会和你一起去地上。”

“真的?”美简直是喜出望外。

德却狠皱起眉头:“果然是你。两天时间,正好够联盟调一拨精锐人手过来。”德很不喜欢瓷,他总有种预感,他们的计划会毁在这个女人的手上。

“你是德?还是随便什么别的人?”那双如死水一般毫无感情的眼眸瞥了过来,面向了德,“原来你们在谈论的什么‘叛徒’,是在说我啊。那你真是怀疑错人了,我身边那么多你们的眼线,我做过什么,问问不就清楚了吗?”

“可以了,德。”美淡淡地叫停了德,“没有什么叛徒,更不用怀疑小姐,别再瞎猜了。”

见美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德有再多的怀疑也说不出来了。他眯起眼看了瓷一眼,立马把目光移开了,说道:“美,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所有人都在等您的命令。”

美擦了擦多余的伤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瓷的伤口握住她的几根手指,便站了起来,自然地把瓷藏在他的身后:“现在。”

血族大军行动果然极快。法解除了海岛和门的法阵的限制,一扇孤立的门悬立在海面之上,此时的地上正是夜晚,因此血族士兵打头阵,列队进入了那扇门。它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门,并不受大小的限制,大部队极快地就通过了通道来到了地堡之内。

美等一众人是最后到的,等到他一声令下,所有血族士兵便训练有素地往出口进发,只是消息果然泄露,海岛上一个居民都没有了,只有联盟精锐在严阵以待。

领头的是苏和南。

人手不多,他们果然来不及调动更多的人,但血族的人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地下出来。

美牵着瓷的手走到了阵前。

“你终于出现了,不得不承认,你的手段很高明。”苏率先开口。

美似乎是做好了决战的准备,既没有再用别人的身体,也没再戴面具。面对联盟的领袖,他只是笑了笑:“你认识我吗?”

苏没有回答他,而是眼神复杂地看向瓷:“他就是你的效忠对象?为了他,你背叛了联盟。”

瓷没办法回答他,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却被美牢牢拉住。

“动手吧,就带了这么几个人,真不知道你们是在羞辱我还是真有这样的自信。”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血族士兵立马冲了上去,和联盟的人缠斗起来,以往联盟围杀血族必定是以多敌少,长此以往才能让血族的绝对数量减少,如今对上大批血族士兵,即使是联盟精锐,也可以说是溃不成军了。

苏和南也加入到打斗之中,但对联盟的颓势毫无作用。瓷眼看着联盟的战士们一个个倒下,心里实在焦急,就要挣开美的手。

“小姐,别过去,小心刀剑伤到你。”美死死地拽着瓷的手腕。

“你!你松开手!”瓷着急地满头大汗,“没办法阻止你进攻人类,连救一救伤员都不可以吗?”

“小姐,你的能力救了他们,和凭空为他们增加人手有什么区别?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你滚开!”瓷懒得再和他纠缠,一手甩开了美,直冲着倒在地上的人跑去。她把手放在地上那人的身上,触目惊心的满身伤痕立马消失了。那个士兵显然是感受到了不可思议,但也没说什么,立马又投身到战斗中去。

瓷也马不停蹄的开始救助下一个人。

“小姐,别再这么做了好吗?我求你。”美跑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同胞去死?”

“那我血族的生命就不重要了吗?你这样做不就是要让血族都死了?”美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

“好,那你告诉我,你赢了之后的下一步是什么?就和平地守在这座岛上,还是借此攻上大陆?”

美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瓷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把他推开:“所以以后别再假惺惺地对我示好了,一个要杀了你全族的人,口口声声说爱,要我怎么信你?”

说完这些,瓷也没再停留,继续跑向下一个救助对象。美愣了一会儿才被她落在后面,随后赶忙跟上。瓷把手放在伤员身上救助,他的身体立马恢复,这人刚好站起来,又被另一只手点了一下晕倒在地。

“放心,我只是让他昏迷了而已,既然我们无法站在同一个立场,但至少现在,我们还可以处理眼前的局面。”美的语气十分坚定,“这些昏迷的人,我会把他们关起来作为人质。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伤他们的性命。”

瓷的手停滞了一瞬间,也没有反驳他。这片战场还有无数的人等着她去救。

两人就这样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一个救人,一个弄晕人。战线推进的很快,这么点人手根本挡不住血族大军,瓷一个人也没可能救下所有人。

然而此时,或许是出于对战场颓势的绝望,一个联盟士兵没有选择进攻,而是把武器对准了没有血族保护的美和瓷。

他似乎是想杀了美的,但出于紧张,长枪反而直冲瓷来。

“瓷,闪开!”美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人朝着瓷的背后来,根本没给她足够的反应时间,无法,他只得一把推开了瓷,自己则硬生生挨下这一枪。

长枪极为锋利,直接捅穿了美的脖颈,即使是血族,这样的伤口还是过于致命了。

美的气管被扎得漏风,他想说些什么,却完全发不出声音,只有嘴唇在蠕动。

“美?!”瓷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叫了一声,周围的血族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立马伪了上来把两人保护在圈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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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待在这,瓷!”

瓷正低着头冷汗直流,就听见耳边炸开一声呵斥。她分出神看了一眼,是法和德二人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

法面色焦急,很是担心地抓住了瓷的手腕,低声道:“别在这久留。”

瓷抽开了手,立马把注意力回投到美的身上,咬牙道:“我必须待在他身边,枪还插在他的脖子上,我就没法愈合他的伤口,必须一直给他供给新鲜血液。”

法被她拍开了手,心中一痛,还是好生相劝道:“我们把他带回去,先找个能除掉长枪的工具。这里有没有医生?”

瓷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她的目光再没有离开过美,其实美并没有昏过去,那双堪称摄人心魄的蓝色眼睛始终停留在瓷的身上,难得的表现出一丝他从前的贪婪和侵略性来。

瓷嘴巴抖了抖,说道:“……没有医生,不过牧师先生如果在的话可以帮帮忙。”

“你们先走吧,去救美,这里交给我。”唯一站着的德回过头来,颇为强势地交待了一句。

“你可以吗?”法还是有些不信任德。

德难得的皱起了眉:“这里形势早已分明了,就是栓条狗在这儿也能赢。”

“美,你怎么想的?”法还是询问美。

“他说不了话。”瓷有些不高兴两人这样离心,一旁的美气管破漏,只能呼哧呼哧地进出气,却还是拉过瓷的手心想要写些什么,被她制止,直接发号施令道:“法,你和我去教堂,德,你留在这里,别伤联盟的人,赶走就行了。”

德很不满她明着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去看地上美的脸色,见他只是对自己眨了眨眼,就也没辙,只能听瓷的话。

“我们走。”

瓷低声说了一句,就和法一起搬起了美,再由一个小兵稳着他脖子上的长枪,三人往教堂里走去。瓷对这里相当熟悉,教堂陈设也没怎么变,牧师先生竟然没走,三人进来后,竟带着印和巴二人迎了上来。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瓷相当惊讶。

“瓷小姐,好久不见。”牧师先生脸上的笑容平静,几年不见,他不见老,反而更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性,“我在这里等你,两位小姐也想见你,所以我们就结伴了。”

把俄照顾成一个吸血鬼,面对老牧师,其实瓷十分心虚,但现在顾不上这些,于是连忙说道:“基里尔先生,你们有没有锯子,可以把这把长枪锯开的?动作要快。”

“有有,我去拿。”老牧师小跑着去里面找,瓷则继续为美输血,她现在不能离开他。

印和巴两位走了上来,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地看着瓷怀里的美。

印还是老样子,对年轻的英俊男子充满了探索欲,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她碰了碰枪身,率先问道:“瓷,这人是谁?为什么你们会和血族大军一起出现在这里?”

瓷心中一惊,自己恐怕是这里唯一明知美是血族之首却还要救他的人类了,便诡异地沉默了下来,幸好美及时伸出手,嘴角勾了勾,一副熟悉的轻浮模样,和印握了握手。

见他这样主动,印有些羞涩地脸发红,又一边好奇地再去看他的容貌,却发现他的嘴角处一颗尖锐的獠牙露出一角。

“他是吸血鬼?”她大喊一声,惊骇地往后退了一步,她还以为这样苍白的脸色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谁知道是天生的。

瓷被噎得难以回答。

“你怎么会和吸血鬼混在一起?难不成你真和他们是一伙的?”

“她要和谁在一起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不该问的话别问。”在她身后站了许久的法有些不悦的开口道。

“又是一个吸血鬼!”两人显然没看到站在后边的法,被他狠狠吓了一跳。

“姐,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瓷小姐有她的难处。”一直沉默的巴站了出来,拉住了印的手。

瓷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后方老牧师终于跑了出来:“我来了我来了,太久没用费了点功夫才找到。”

他气喘吁吁地把锯子递给了瓷,瓷转手递给了法,那小兵握着枪身,法找了找位置,示意瓷可以开始了。

瓷有些忐忑,一手握住了美的手,一手按在他的伤口附近,争取最快速度治好伤口。

“准备好了吗?”法问她。

瓷点了点头,一滴汗水沿着下巴滴到美的额头。美笑了笑,被她握着的手紧了紧,示意她别紧张。

“那我开始了。”法握着锯把的手开始用力,尽量不让枪柄晃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瓷格外紧张,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美的血流。

枪身很快被锯断,法握着下摆开始往后拉,异物在自己脖颈中滑动的感觉相当不舒服,疼痛感让鲜少受伤的美开始冷汗直流。

“很疼吗?”瓷表情有些慌乱,她没办法止疼,只能去看法,“你动作再轻点。”

美斜靠着椅背,只能看到眼前人紧崩着的下巴和肌肤下渗出的汗珠,见她这样替自己着急,一种他并不熟悉的极为熨帖的爱意不受控制地涌出,让他五内如焚般甜蜜地烧了起来,去捋她散落的长发。他依然发不出声音,只能嘴巴动着比口型道:没事的,不疼。

瓷似乎是没看到他的口型,只紧紧地盯着法的动作,只等他一把枪身拔出,就用能力治好美的伤口。

美贪婪地盯着她,享受着这种快感。

“你还好吗?”瓷分出神来看他。美立马收起了自己的表情,换上了他后来熟用的在瓷面前的小心翼翼,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没问题。

“马上就好了。”瓷抿了抿唇,紧盯着他的伤口,枪身一离开,便以极快的速度治好了那个骇人的血窟窿。

她紧张地直喘气:“……好了。”

美的脖颈即刻恢复如初,他笑了笑:“谢谢小姐,为我这样费心。”

瓷浑身脱力地坐倒在美的身旁,自责感和后怕几乎要把她拖垮。

美旁若无人的抓起她的手贴在侧脸:“只是我没想到,原来我出事了,你也会像担心俄和梅一样担心我。”他有些高兴地闭上了眼睛,“真希望你不是太过善良,而是对我也有点不一样的感情。”

或许是刚才情绪太过紧绷,现在猛然放松下来后,瓷竟然生出一些不管不顾的任性,又爱又恨地抱住了美,发泄道:“怎么会有你这么可恨的人!”

美有些意外,随即搂住了瓷,她的脊背有些颤抖:“为什么不趁机离开?或者趁机去把俄救出来。”

“我真是白救你了!”瓷气急地推开了美。

“别别,我开玩笑的。”美拉住了瓷,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对你做过很多错事,所以我们之间总是有那么多阻碍。先是俄,后来又是法,我后悔我对你的心意明白的太晚,经过这么一次,你应该也知道你对我是不一样的。小姐,我不愿意逼迫你,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瓷眼前一片雾蒙蒙,美说得不错,故而她心中不知如何酸涩,最后还是只能强忍着说出一句:“……我们没可能的。但如果你愿意发誓不再进攻人类,我可以留在你身边。”

美明白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虽然依然没有答应,但总好过以前那样针锋相对。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法紧握着拳头,但也只能拉着印巴二姐妹和老牧师暂时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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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的能力果然厉害,美的身体瞬间恢复到和以前一般无二的健康状态。美和瓷从里间出来时,法、德等一众人已经聚集完毕在外面等候了一阵了。

美动作自然的想去牵瓷的手,她依然有些别扭,但美没给她拒绝的余地,看得出他此时心情很不错,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笑容。

外面气氛很不好,德和意两人没有参与过美的私人生活,对他和人类交往过密很不满,于是在大厅里就和法、基里尔等人分列两边,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此时看到美和瓷一道走出来,他本就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美打量了一下形势,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估计,率先问德道:“外面怎么样了?”

德强忍下心中的不悦,汇报道:“联盟的人不敌我军,自行撤退了。我听从了瓷女士的命令,没有主动追击。”

美点了点头,这都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有两个人他有点不放心:“领头的苏和南呢?”

“也跑了。”

他明显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尽管美知道这反而是他忠心于血族的证明,但依旧不满他这样堪称傲慢的态度,微皱起眉:“你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别在这里意有所指的。”

瓷有些尴尬,想抽出自己的手,但依然被美紧紧抓住。

法虽然没说话,但一直忧心于这里的火药味,生怕炸了起来,于是赶忙按住了德的肩膀,轻声道:“如果你还有点眼力见,就别说下去了。”

美的眼神愈发不满,德这才止了口。

法意味深长地看了瓷一眼,拉着德和意往外走,对美说了一声:“我去处理后续工作。”

见德离开,美有些恼怒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去看大厅剩下的人。

瓷有些忐忑,她一直在用南的能力和她报告血族的行迹,南也是联盟里唯一一个知道所有美隐瞒着的事情的人,如今偏留着这三个人在教堂里,不知道他们到底清楚多少,又想做些什么。

基里尔是最先开口的,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十分镇定:“先生,尽管我们两族世代为敌,但仍然感谢您在这次战役里对联盟的仁慈。”

美忍不住嗤笑出声,收住了眉眼里的嘲弄,说道:“不谢,人类的牧师。我还要感谢你几年前对小姐的照顾。”

老牧师明显看出来了他的傲慢,但他毫不在意。刚要开口,却被急性子的印打断,和瓷争锋相对道:“我听联盟的人说你背叛了他们,还把俄带走了,是不是真的?”

美忍俊不禁,带着几分调侃:“印小姐还是这么直率。难不成你还想和俄再续前缘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我的?”

“别说。”瓷皱起眉,看了美一眼。她并不想印他们知道太多,至少是在美面前。理由还是一样:一旦知道了美的秘密,再逃走的难度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了。

美立马换上了一副温柔的表情,走到瓷的身后,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一副十分亲密的模样,对瓷轻声道:“没关系的,我已经用真身离开了海岛,就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了。”

他直起腰,微笑着对印说道:“老朋友,怎么都认不出我来了?我的真名是America,也是目前血族的王,你们能得救还得多亏我和小姐冒险去地下搬救兵,这就把我忘了会不会有点忘恩负义?”

“你是美?!可是……”印两眼瞪大,不可置信地去看牧师先生和妹妹,“但是美不长这样啊?”

美悠悠地叹气道:“愚钝啊……”

基里尔镇定道:“美先生,能不能让我们见一见俄?”

“不可以。”美嘲弄地拒绝了他。

“美。”瓷不悦地喊了他一声。

美连忙赔笑:“现在还不可以哦,俄不方便见人。”

“为什么?”印心生不满。

美表情无辜:“你们会后悔的。”

“你对他做了什么?!”

美笑了笑,询问性地把目光转向瓷:“可以吗?小姐。”

瓷情不自禁看向印,心里一跳,偏过头去不敢看他们:“让俄过来吧。”

美便立马下令让身后的人把俄带了上来。

和瓷不同,同样被美限制了自由,他是带着手链和脚链上来的。

瓷也是第一次看见俄这样,不可思议地去质问美:“你!……你关着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他戴着这个东西?”

“对不起,小姐,他现在是血族,不像人类时期那么好关住了,我也是不得已。”

“美!你在做什么啊?!”看到俄这样虚弱难堪,印一怒之下竟上前抓住美的衣襟,“你们不是伙伴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啊?”

美的脸色瞬间冷下来:“印小姐,我不是对谁都这么好脾气的。”

印被他的脸色吓得一哆嗦,转而去质问瓷:“你和俄不是男女朋友吗?他这样受苦你怎么无动于衷?我真是错看了你们两个狗男女!”

瓷被她抓着狠狠挠了两下,但无奈自己理亏,实在不敢还手,只得硬生生忍下,去解俄手上的锁。

“美,把钥匙给我!”瓷的双手微微颤抖。

美沉默了一瞬,还是挥了挥手让侍卫为俄解锁,一边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印。

“美有对你做什么吗?”瓷不敢看俄。

她听见头顶的俄轻笑了一声,怎么听怎么是冷意:“没,除了把我锁起来,没做什么。”

瓷再说不出任何话了,印却不肯轻易罢休,挣扎着到俄的面前,关切地上下打量。

“美先生,你能否回答我,你们对俄做了什么?”基里尔依然彬彬有礼,但带上了明显的敌意。

美疑惑地嗯了一声,看了俄一眼,无辜道:“没怎么啊?这不是好好的在你们面前?”

“我是说,他为什么变成了吸血鬼。”基里尔强忍怒意。

印闻言一惊,伸手去掐着俄的下颌,微微用力,果然从他的嘴唇边上看到了两颗锐利的牙齿。

“瓷!你们两个还是人吗!他为你付出了多少,你没有看在眼里吗?!”印歇斯底里地朝着瓷扑去。

美的脸色越发发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抓住了印的胳膊。

瓷无力地向美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动手。

美叹了一口气,妥协地在几人额头都点了一下,让他们昏睡过去,对瓷道:“放心吧,我没对他们怎么样,只是先让他们睡着了。”

“谢谢。”瓷再没有多余的精神了,有气无力地和美说道,“把他们交给我吧,我带他们去房间休息。”

美没有把俄也放倒,他看了俄一眼,还是决定让步:“好。有什么事情叫我,我就在外边。”

瓷抱起了昏倒的印,由俄带着巴和基里尔二人,朝着大厅外走去。即使知道自己如今面对故人会很难立足,这次会面还是让瓷身心俱疲。

两人走出大厅路过走廊时,才注意到法已经倚着墙沉默地不知道听了多久。见到瓷和俄出来,法才抬起头看向瓷,勾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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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有什么事情?”俄对他颇怀敌意,没什么好气的呵斥站在门口的男人。

瓷制止了俄:“……俄,你冷静。他算是半个我们的人。”

法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反而是和善的笑了笑,走到瓷的身边帮着她扶着印一点,承担一些重量。

对于法,瓷一直有些利用了他的内疚感,故而说愧疚也好、想阻止麻烦进一步扩大也罢,瓷总是避免和他过于亲近,和他说话时也总是斟酌了又斟酌:“法,你在这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法又是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什么。”

“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瓷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内心已经不允许她再欺骗法,一咬牙,索性要把话说开了,“抱歉,那天我来找你其实是想利用你,你别……”

“瓷。”法微笑着制止了她,那双比美的瞳色还要深两个度的眼睛转了过来,看不出一丝如梦初醒的懊恼或被骗的愤怒,平静道,“你怎么会觉得我看不出来?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

“那你怎么……?”瓷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因为喜欢你。”法神色如常,俄也没什么表情。

三人静静地朝瓷以前在教堂住的房间走去。

稍一会儿,瓷低声道:“对不起。”

“不用和我说这些。”意外的,法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多说了几句,“其实细想,为什么人类说自己有亲情,可以爱自己的父母、孩子很多人,也说自己有爱情,却只能把这种珍贵的感情放到一个人身上。”

瓷看向了他。注意到她的注视,法也把毫不避让地看了过来,微笑道:“我和美是不一样的人,即使你把恋人的位置交给了他,又能笃定对我没有一点不一样的感情吗?我只要你幸福就好了,如果你选择和美在一起,那么我祝福你。”

“你别说了。”瓷内心的愧疚和不安更甚,法显然了然于心,但只是轻笑着叹了一口气,“只是有点可惜,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

瓷一时有些语塞,只能沉默地走着,推开了尘封已久的房门,房间陈设如故,把姐妹二人放在自己的床上、老牧师放在沙发上休息。

美的能力施放的时间并不长,没过多久三人便都醒了过来。

巴是第一个醒来的。她一直是个性格内向的女孩,很少对人露出不友善的表情。但这次饶是淡定如她,一睁眼看到一个吸血鬼这件事还是吓了她一大跳。

她满是敌意的眼睛死盯着法:“你就是法?来这里干什么?”

法也不生气,反而微笑着向她致意。

“巴,你醒了。”瓷连忙安抚道,“你放心,法不会伤害你们的。”

他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是的,这位小姐。我是站在瓷这边的。”

巴依然将信将疑,但见瓷这样说了,她也不再追究。这几年里,他们三人一直和联盟在一起,见过了太多残酷的两族之争,也养成了多疑警惕的习惯,面对一无所知时结识的朋友,巴有些拿不准自己的做事方式。

紧接着,印和老牧师也醒过来了。

印久睡后醒来的双眼还朦胧,第一个看向的是俄,见他这样一副吸血鬼的面容不禁有些心痛:“……俄,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俄大概是太久没和她说话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愣了愣才道:“这件事说来太长了,不过最后是瓷救了我。”

他刻意隐去了梅的部分。

剩下两人也悠悠醒来,听见俄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瓷的身上。

一时间,瓷有些如芒在背。

印接着问道:“你怎么做到的?也有了命使的能力吗?”

说起来,印对瓷的态度一直不算太好,但先前仅是不出格的玩笑话,现在倒是真的有点审问的意味在了。

巴在一旁按住了印的手,示意她别再问了。老牧师倒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瓷小姐,看来这几年的时间,我们都进步了很多。”

他像是话里有话,瓷忍不住动了动眉心:“南怎么样了?”

自从她给了南地下的消息后,她就再没联系过自己了。

“她很好。”牧师保持着和煦的微笑。

“……你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联盟几乎没有赢的概率的。”

“我们来找人的。”

“谁?”

老牧师正要回答,门口传来一阵有些急促的敲门声,也不等人应答,就直接推开了门进来了。

来人神色有些紧张,半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身前走了进来,正是兰。

瓷眯起了眼,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她对兰一直有所怀疑。这个小女孩性格很好,是少有的可以在美面前说上话的人类,但两人过于亲密的关系很容易让她怀疑她是个告密者。

“你有什么事吗?”瓷的态度说不上差,但绝对没了之前的友善。

兰明显被她的态度刺了一下,连忙把头低得更下:“瓷小姐,主人让我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这话说得太过直接,这回不止瓷怀疑,连法和俄也忍不住觉得,恐怕帮助是假,监控是真。

“美在做什么?”法问她。

“主人去指挥布防了。”

“那好,我要带瓷小姐去美的房间取一点伤药,这里只有他才有这种东西。”

后勤已经决定把教堂作为主营地,这里是整座小岛防御最牢固的地方,会由他们负责把美的东西搬进来。

兰恭顺的表情变得为难起来:“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

“主人的房间我不敢擅自带你们进去,其次……”她看了眼瓷,目光中有哀求,“俄先生和瓷小姐都不能落单。”

这几乎是明说了她是奉命而来的。

“我们不会做什么的,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看着我们在做什么,也可以把俄带上。”

瓷虽然不明白法突然要去美的房间干什么,但还是帮着他说话。

兰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一咬牙道:“好吧,那您三位跟着我,我给各位带路。”

瓷站了起来,在兰的视线死角勾了勾法的手指,示意他别为难兰。

敌人朝着教堂深处走去。

一路戒备极为森严,几乎是几米就有荷枪实弹的卫兵站岗,足见美对这里的重视。

一直到最深处,他们才走到美的房间。一应生活用品都被放在了合适的位置,只有几个上了锁的箱子还放在一边,只允许美亲自打开。

“你知道伤药在哪里吗?”法侧头问兰。

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刚搬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整理。”

法嗯了一声,摆手道:“那你先下去吧,我来找就行。”

兰鞠躬称是,但也并不离开,只是退到一旁默默看着。

“法,你到底在做什么?”聪敏如瓷,也被法搞得有些一头雾水了。

法笑了笑,示意她别着急。

三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美的房间里待了好一阵子。

“喂,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俄有些没耐心了,皱着眉道,“天都快亮了,你可别忘了这里是地上,而我们俩都是吸血鬼。”

“那就快了。”法眯起眼笑了笑。

果然,语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几声猛烈地气爆声。听到这里,法立马抓起了瓷的手朝门口跑去,几下肘击把门口的守卫打晕,夺过了他手里的枪,然后在门后隐蔽起了自己的身影。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俄不敢置信。

“嘘,他们马上来了。”

“谁?!”

法并不回答他,但很快俄就亲眼看到了答案。声源的中心越来越近,一众人从远处快速推进,打头阵的是苏和南,印巴姐妹二人断后,老牧师站在中间受保护。

“苏和南没走?他们来这里干什么?!”瓷不敢相信,但第一时间去捡了把枪,要去帮助他们。

“他们来救你和俄走的。”法回答了她。

“你怎么会知道的?”瓷眼神复杂。

“你想走吗?”法反问。

“不……我还不能走。”瓷掰住了俄的肩膀,语速极快地嘱咐道,“那东西带上了吗?我掩护你们出去。”

她说的是藏着梅的灵魂的梅树枝。

俄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法轻笑了一声,又指了指门内,对瓷道,“兰跑出去了,你看见了吗?”

“不好,她去找美了。”

“没事的,美本来就快回来了。”

“……你!”瓷面上有些愠怒,但强忍了下来。说实话,她并不理解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动手,美本就快要回来,南又瞒着她私自带人闯进来,成功率是很低的。但她还是开枪帮苏他们打掉了许多个将要威胁到他们的卫兵。

越靠近她这儿,防护就越严密。

苏和南枪法很好,又有瓷背地里帮衬,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难免有漏网之鱼可以突破他们的进攻。只是令人意外的是,每次有子弹靠近他们,就像是有个空气墙似的弹开了。瓷眯了眯眼,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她用读心术联络南:“你们怎么来了?不怕被抓住吗?!”

南立马回应了她:“哈哈,你没发现我们有个很厉害的护盾吗?这是那二姐妹的能力。”

瓷这才明白了先前牧师先生的言外之意,也确定了这次行动是早就计划好的。

“我们出去。”瓷对法说道。

“不,美回来了。”他拉住了瓷。

霎时间,本有微弱的晨光照进来的教堂像乍然又黑了下去,一股阴森之气如疯狂生长的藤蔓一样迅速铺及整条走廊。苏等人虽不可能把所有护卫都杀了,但有护盾在,也可以说占了上风,然而美一回来,血族和人类间的天堑又毫不遮掩地横亘在眼前。

美一瞬间越过了苏等人,拦在了两波人中间,兰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到了瓷的身边,担忧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被敌方直入大本营,美是真的动怒了,一头金发被风吹得凌乱,他狂躁地捋了几把,回头厌恶地冷哼了一声,对法道:“法,你带着小姐去房间里等我。”又抬手指着苏,“你们应该庆幸自己还没成功,否则刚才你们就该直接死在我的刀下了。”

“把俄和瓷交给我。”苏冷声道。

“你还真是搞不清楚形势。”美怒意更甚,指挥几个护卫,咬牙切齿道,“抓住他们,生死不论。”

有了指挥,那几个护卫总算有了章法,足以近苏等人的身,但有护盾在,依然伤不到他们。美立马猜到了这是某个人的能力,冷笑道:“印,还是巴?我的好妻子,觉醒了能力,就这样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打自己丈夫吗?”

印脸色一黑,立马上当了,反驳道:“你真不要脸,谁是你老婆!”

美嗤笑一声,从身旁抓过了几个护卫,分出几个神控制了他们的身体,只要他能碰到他们,管他多大的能耐,都得听自己的。他的身手依然极佳,即使不用任何能力,依然可以快过所有人。

“苏,小心远离他们!”瓷瞬间明白了美要做什么,开口要喊,却被身旁的兰一把拉住捂住了嘴。

“你干什么?!”瓷这回是真的对兰动怒了。

兰哀求道:“瓷小姐,你别喊。我知道这里的布防,我送你们朝人少的方向逃出去。”

“你要背叛美?”法斜乜了她一眼。

“不。”她的表情愈发可怜,“我对不起瓷小姐和梅小姐,我必须回报你们。”

“兰,可是你会……”瓷表情复杂。

“不!”兰立马制止了瓷,“主人不会对我怎样的。”

然而即使是和她最不熟悉的俄也知道,即便美对她再好,也远比不上瓷对血族的重要性。

“先别说,美来了。”

美控制了几个人,将自己的大脑分出几份,控制的人在外边拦着苏等人,本体则满是戾气地缓步走了进来。他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冷笑道:“你在说什么,兰?”

“从窗户走!出去后沿着西边的路走到底,就有一扇侧门!”兰几乎是哭着喊出这么一段,把瓷推了出去。

美冷笑一声,紧接着兰开始极为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脸因为缺氧变得通红,但怎么也不肯松开。没一会儿,就因为脱力昏迷了过去。美冷着脸看了她一眼,眼中并没有多少怜悯。

“你要走吗,小姐?”美平静地望着瓷。

“让俄走。”

然而还不等美作出反应,法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举起了枪对准美。

美表情嘲弄:“怎么,这玩意儿能杀的了我?”

法挑了挑眉,示意他看身后。

他的枪口对准的是美身后锁着的几个箱子。

“你要干什么?”美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不干什么,好奇里面有什么而已。”

“你在威胁我。”美咬牙切齿。

“谈不上。不忍心看瓷错付了人而已。”

“……什么?”瓷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美再顾不得更多,提起拳就以极快的身法跳了过来。他并不避着枪口,大有要仗着血族的不死之躯肉身挡子弹的意思。

然而法也不是愚钝的人,先他一步把手一偏,子弹直直飞了出去,把锁弹了开来。

箱子打开,放在最上面的是几个雕刻精致的木雕。瓷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去,拿起来观看,除了上次已经见过的两个她和塞缪尔的木雕外,还有她的全部家人的木雕。站姿亲密、栩栩如生,看得出来雕刻者非常用心。

“你没见过我的家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长相?”瓷拿着木雕的手微微颤抖,转向了美。对方难得的露出惊恐的表情,踉跄着上前,竟然慌乱地就要对她使用能力。

瓷连连后退几步避开了他,一阵强烈的刺痛扎进了她的太阳穴。她不得不闭上了眼,整理混乱不堪的大脑,记忆里那张空白的脸逐渐清晰起来,正是她付诸了少女时期全部爱慕的那个塞缪尔:在秋千前笑着送她木雕的男人、一辈子忘不了的召唤来了无识血族杀害了她全部家人的杀人魔。

他明确地告诉过自己,他的名字是美,绝没有是被他控制前的塞缪尔做的可能性。

瓷再度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美那张可恨的脸庞。

 

*表面上说着《备胎宣言》,但实际上非常喜欢背地使坏的小髪。这是什么?男小三。不确定,再看一眼^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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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章大概率是阿美主视角了)

1

“汇报吧。”美神态厌倦地坐在办公桌前,完全没在看眼前等了许久才见到他的人,反而有些心不在焉的。

英见他还是这个样子,便也没了什么认真工作的心情,就极为简略地汇报了几句血族在大陆推进的情况。果然,美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

美已经这样很久了。

英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美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允许一众人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只是他现在越发喜怒无常。

德猛地推门进来了,甚至没有敲门。法跟着瓷一起离开后,剩下的工作几乎都积压到他们四人身上。意懒散不顶事,美又状态不佳,只要不是大到改变战局的事情一概不管,只剩英和德两个,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德被迫成了一个被工作折磨疯的偏执狂。

他一脸愤慨地对着美道:“下面的民众又来了,要求您再次为血族赐子!怎么办?您再不做点什么,他们就该怀疑了。”

美愣了愣:“兰呢?把她的孩子带出去给他们看看不就行了。”

“美,兰被你关起来了。”英适时地提示他。

美咔地一声按下了指关节的骨头,活动的手臂肌肉带动未愈合的伤口,一下刺痛了他麻木的神经。那是瓷恢复所有记忆那天在他身上留下的。极其狠戾,刀刀致命,只因为他是血族才勉强留下了一条命,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

他嘴巴无声地动了动,才对英说道:“你亲自去把兰带来,对她态度好点。”

英称是便离开了,两人目送他走出房门后,德立马对着美说道:“我还有第二件事要汇报。”

“不,在这之前我还有事要问你。”美有些别扭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两眼出神道,“打听到小姐在哪里了吗?”

德眉心不经意地一皱:“那天逃出的所有人都在联盟主营,只有法和瓷两个人还找不到。”

“她不在,血族迟早会不服我的统治的。”美喃喃自语道。

德垂下了眼,并不对此作出评价。他缓缓走到美的办公桌前,放下了一个很小的红色物品。美瞥了一眼,并不明白他是什么用意。

是一片小巧的梅花瓣。

“给我看这几个干什么?”

“很多血族在身上都发现了这个。很奇怪,它没有伤害、也没有好处、不知道从哪里来,只是有一点:每个人身上只会出现一次,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德自顾自地开始说第二件事。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美喊了声进。

是英带着兰进来了。兰情绪很低落,从进来后一直垂着头,心事重重的。

美本能地察觉到了德说的这件事关系重大,就先把兰放在了一边,追问德道:“你想说这是联盟做的?”

德见美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敏锐,心里一喜道:“是的。”

美瞥见一旁的兰突然间不正常地抬头偷看了桌上一眼,不禁眯了眯眼。他刻意地收敛住了情绪,问兰:“最近还好吗,兰?”

这位姑娘惊弓之鸟般不自在地后退了几步,然后迅速回避了美的眼神,道:“我挺好的。”

她真的很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美面前。

美温柔地笑了笑:“你有事情瞒着我。告诉我,被关起来这几天,你一个人在做什么?”

兰几乎要把下唇咬破:“我在看书而已。”她又怕美不信似的,加上了一句,“主人,我没有上过学,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瓷小姐还在的时候教过我认人类的文字,我觉得很有趣,想读着试试。”

直到她说到瓷,美大脑又猛一恍惚,突然站起来直走到兰的跟前,把手点在她眉心,控制了她的思维:“不许撒谎,你见没见过这个梅花?”

“……见过。”

满座皆惊。没有人想到歪打正着地真的找到了一个知情者。

如果这个女孩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那么始作俑者极有可能就在瓷和俄之间了。

“这和小姐有没有关系?”

“……没有。”

“有什么作用?”

“……不知道。”

在他的能力下,她不能撒谎。

美抽回了手指,按在了自己眉心,狠狠揉搓了几下,疲惫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那么美,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德问他。

“以后你们都尽量别碰到这些梅花。我怀疑这是联盟中的什么人的能力。”

英和德俱是一惊,才意识到这是极有可能的。

“英,你把兰带出去,安抚外面的人的情绪。我会想办法把小姐带回来的。”他头痛地按着侧面的穴位。

美似乎振作了起来,英当然听从他的命令,把兰带了出去。见二人离开,美继续对德道:“汇报在大陆的推进情况。”

德一愣道:“英应该已经汇报过了吧。”

“叫你讲你就讲。”美表情不悦。

“是。自从我血族统一力量、占领连接两界的门后,联盟的小打小闹果然敌不过我军,现在已经彻底将人类围困在几个小的聚居区了。只是有一点,联盟好像不再执着于消灭我血族个体,而是打一枪换一炮,简直像老鼠一样烦人了。”

“好,快速清点人数,明天我亲自带队围剿联盟。”

2——花开多在微风里,夜静无人始有香。

尽管已经用了很久这个叫做塞缪尔的人类的身体,美依然更喜欢在夜晚活动。

作为一只吸血鬼,杀人饮血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美竟然在此时感到了一阵心悸。

他刚清理了所有知道那个名叫瓷的人类的能力的人,现在要去联盟一趟,汇报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当然是瞎编的,他只是需要保留塞缪尔这个身份的合理性——联盟的精英间谍,是很好用的。

然后他要耐心地引导瓷从那扇只有他知道的门下去,并且设法让她再也没办法得到人类的信任,才能确保她的能力可以为他一人所用。

美一个人行走于一片幽谷的黑暗之中。他甚至来不及擦掉自己身上的血迹。

人类世界的夜晚比地下要美丽得多,因为有一轮月亮,美很喜欢她——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有机会见到太阳的血族,但事实证明他不喜欢,而月亮则好得多,有太阳的美丽,却没有太阳的灼人。

幽幽的月光把这片峡谷照得很明亮,走在这里,像是月光有了味道似的,隐隐地传来一阵暗香,竟然抚平了美的心绪不宁。

因此他耐下心来去找这股味道的源头,却无意间瞥见前方一处并不隐秘的杀人案。

一个魁梧吓人的男子掐住了一个在地上不停扑腾的人,恶狠狠地拿一把匕首抵住了她——地上的像是一个女人。

然而美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想关心这种于他而言的闹剧。他没兴趣助纣为虐,更没兴趣英雄救美,只是照着本来的路线走过去了。

“救我!”地上的人喊了一声,果然是个女子。

美一皱眉。这两个人打扰了他寻香的雅兴就算了,按照发展,这个男的接下来必定还要来杀他灭口打扰他走路。

果然,那男人一看到他就把匕首直直地掷了过来,是朝着他的命门来的。然而这种速度对美来说还是太慢了,只要轻轻一侧身就能躲过。

他依然没兴趣多走几步去把这个男人解决了,他今天心情实在算不上太好。

“他妈的,哪里来的臭小子,你要英雄救美是吧!”那个熊一样的魁梧男子怒吼了一声,坚信往前赶路的美是要朝着他们这里来的。

谁知那姑娘,见男人丢了匕首,此时注意力又在美身上,竟然一把推开了他,敏捷地朝着美跑过去。

美啧了一声,从没见过这样非要缠着他的麻烦。

“救救我,先生!”那个女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来,自来熟地抓住了美的衣袖,躲在他身后。

“滚远点,别碰我。”美嫌弃地撇开了她。

“先生,求求你了!”那个女子从背后钻了出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美这才看清了她的长相:一头乌黑的长发,是个东方人,脸庞还很稚嫩,看起来仅有十来岁——只是,长得和瓷也太像了点,一时让美有些看呆了。

“臭婊子,老子长得丑就不行,看到个小白脸就眼巴巴地贴上去,看老子不把你们两个都解决了!”

那个魁梧男子叫嚣着冲了上来,气势极为吓人。

那女孩被吓得尖叫出声,抓着美的手不停颤抖。

见有人这样不识相,美被烦得受不了。他是个没耐心的人,开始不愿杀他单纯因为不感兴趣,现在这样送上门来,除了送他正果别无他法。

这个男子是个人类,只是长得吓人,实则于美而言不堪一击。只见他手握刀鞘,直到男子冲到跟前他才单手把刀扔出鞘半截,刀刃直对准男子的脖颈,以血肉为缓冲,不多不少正刹在了不会掉出的位置。那刀也是把好刀,鲜红流过滴血不沾,仍是银亮亮一把,美手一抖,它又回了鞘中。

那个魁梧男子轰然倒地。

美嫌恶地避开了他扬起的灰尘。

“你……你好厉害。”那名女子看呆了。

美不理她,自顾自往前走。

“我可以拜你为师吗?我也想像你这么厉害!”那名女子自来熟地跟了上来,手里不断比划,好像在幻想自己未来的样子。

美被她逗笑,拒绝道:“不可以。”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这小姑娘好像天生一张笑脸,被拒绝了也丝毫不尴尬。

“……也不可以。”

“可是我家人都被吸血鬼杀了,房子也被一把火烧掉,不和你走还会有人来欺负我的。”

美一出神,这样相似的长相,这样相似的经历,情不自禁让他想起了那个叫瓷的人类女性。

“……你叫什么名字?”美问她。

“我叫兰,家就住在这儿!因为这里产兰花来着。”那女孩蹦蹦跳跳地走着,很是开心的样子。

“那刚才那个人是谁?”

“不认识,好像是路过吧。想亲我我不肯,然后他就打我。”

“你确定他只是想亲你?”

“那还能干什么?”

美好笑道:“你对人也太没戒心了。比如现在,你就不该跟着我走。”

“你是个好人吧?你还救了我呢。”

美失笑,挑起眉去斜乜她:“我叫你跟我去我家,你也去?”

“这有什么不行的?反正我也挺喜欢你的。”

“你!”美却脸色一变,“……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为什么啊?”兰不解道。

美半恼地看着她,和瓷长得这样像的女孩说喜欢他让他有种失控感,他很不喜欢。

“和我走。”美牵起了兰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自己的海岛赶路过去。中途叫了一辆马车和一艘船,花了几天时间才赶到地下,美一句话也没和她讲过。

兰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但也没表现出恐惧,反而是新奇地各处察看。

美这里人还不多,出来迎接的是加,美便把兰交给了他熟悉这里。

他的本体沉眠在这个岛上,而加和兰之间发生的一切都为美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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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倒计时!)

和人类相比,血族的体力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的。经过了几轮车轮战,联盟主力已经精疲力尽,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让出实控范围,而血族依然斗志昂扬。

德也算能干,仅用半天时间就打听清楚了联盟主力所在。

制定好计划后,美于阵前整装待发,选了一个夜晚向内陆行军。

这次的目的地是人类最大的一个聚居区,从前是大陆最繁荣的一个城市,只要拿下了这里,便可以此为中心向外辐射,逐渐扫清未臣服的人类残党。

因此,随行的地下人类联军也格外激动。

联盟就驻扎于这片聚居区的南侧地势高处,也是人类与血族的最后一战。成王败寇在此一举,美并没有准备太长的时间,为的就是在联盟料定他们没把握这么早行动的情况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整个血族大军的行进速度极快,联盟知道血族极有可能在夜里行动,因此留了很大一部分人把守,但依然于事无补。

美没给对手反应的机会,一到驻地就指挥战士们直奔防线薄弱处而去。没一会儿,美敏锐地注意到主帐中出来几个人,往指挥台走去。他眼神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没发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他双腿一夹马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朝战场中心跑去,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了。站在指挥台上的苏和南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举动,俯视着他挑衅道:“血族这样缺人么,要指挥官亲自来作战。”

美今天格外冷淡,面上毫无表情:“瓷小姐在哪?”

南笑了笑:“她消失了。”

“把她交出来,晚交一天,我杀城里一成的人类;十天以后,不留一个活口。”

南嗤笑出声:“你也太自信了吧,谁和你保证你能赢的。”

“这是显而易见的。”

苏和南不再理会他,专心观看战场形势,然而不容乐观,血族的偷袭很是有效。

美冷笑一声,掣马回到自己的阵地。

“不用和他们纠缠,绕过他们直接朝城门进攻。”

这块巨大的人类聚居地,被恐惧的人类用几年的时间修筑了一道崭新的城墙,加固了一遍又一遍。

联盟的人显然也做过相关预案,东边一翼人马迅速反应拦截阻断,然而效果甚微。

美冷眼嘲讽,然而他并未注意到苏的眼神无比冷静,仿佛完全不在乎他的举动。

血族大军行进到城门口,发现在城门两侧,不知何时种下了两片极为茂密的梅树林,逆着季节开放着。血族大军大多没来过地上,对这样的异常并不敏感,由同样没察觉的美带领着,直奔城门而去。

美一挥手,浩浩荡荡的大军攻向城门,然而突然间,一阵大风刮来,无数梅花被这阵怪风刮落,和肃杀的战场氛围毫不相配,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吹淡了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苏和南终于姗姗来迟,仅有两人,骑马停在高大的城门前。

苏依然冷着脸:“美,从塞缪尔的时候开始,你犯下的血罪有多少,你还数得清吗?”

“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指望我道歉吗?”

苏冷笑一声:“我只是可怜你,甚至不知道吸血鬼为什么是吸血鬼,就不停地吸血杀人。”

美不悦地皱起眉,朝着后方一挥手,浩浩荡荡的血族战士开始冲击大门。苏和南的马被人流冲击吓得直扬前蹄,被苏安抚下来。

“当对未来的恐惧消失、当神秘的存在不再神秘、当人类深知自己的价值,那么血族就将回到他们本源的状态、和人类一起跨入属于新世界的幸福。”

苏神神叨叨地念出这样一段,把目光转向了美的身上。血族大军仍在推进,城门口的梅树不断落下花瓣吹到他们的身上,而苏的话语一结束,所有包括美在内的正在冲锋的血族摔下马去,像昏迷了一样。

苏确保自己看到领头的美也昏了过去,才冷着眼掣马离开。

南问他道:“美死了吗?”

苏的马缓缓向倒下的血族先锋部队走去:“如果他这么容易就死了,那也当不上血族世界唯一的王了。照着瓷说的下一步做吧。”

血族先锋神秘消失,后边的士兵被吓得唬住,不再敢上前。直到有一个胆小的喊了一声领主大人死了,后边的人才如鸟兽四散而去。

然而,除了苏和南外,再没人注意到,在最前边那位倒下的美身边,有一个小兵打扮的身影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盔甲覆着头部看不清面容,她低着头,一扯马绳,往后边跑去。

“苏,她走了。”南说道。

苏轻轻嗯了一声:“果然和瓷猜得一样。我们也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那名小兵的马术并不熟练,骑在马上的动作十分僵硬,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后跑去,直到跑到队伍末尾,她才踉踉跄跄停下来,直冲一个异常的站着不动的身形而去。

“主人,加死了!”那名小兵歪歪扭扭地下了马,把厚重的头盔一甩,抓着美小臂的手直发颤。

这人是兰。

美面无表情地替她抹去了眼泪,语气中并不带多少感情:“那些梅花果然有问题。”

“接下来该怎么办?”兰的眼神绝望。

“……为什么,你会什么事都没有?”美垂下眼眸看她,一双蓝瞳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山,“那些梅花几乎是和瓷的消失同时出现的。告诉我,兰,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兰惶恐地连连摇头。

见她这样,美才满眼戏弄地笑出了声:“那些梅花是针对血族的。放轻松,兰。你为了给我报信,连加的尸体都没管,我怎么会怀疑你。”

她像是浑身有蚂蚁在爬一般的坐立难安。

“你回去吧,去找德。他在队伍后面,能把那群逃跑的废物找回来的。”美摸了摸她的发梢,就要朝城内走去。

“主人,你要去做什么?!”兰拉住了美。

“去找瓷。”

兰犹豫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别去。现在去找小姐不是时候。我们没那么需要她的能力。”

“你错了。”美笑了笑,“还没看出来吗?以前,血族的生在她手上,现在,血族的死也在她手上了。”

“……您要去哪里找?”

“城里。”

“那我和您一起。”兰卸掉了身上沉重的盔甲,露出梅那具瘦削的躯壳。

“随便你吧。”

美收回了所有控制着其他人的意识,用上了自己的本体。锻炼了无数年,他的控制能力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两人朝着城门走去。

他让加顶替了自己上了前线,修改了所有人的意识。现在大概大家都认为血族领主已死,正在庆祝。

两人的潜入格外顺利,美仅仅是控制了两个守门士兵的思维,就让他们打开了侧门,让自己和兰走了进去。

只是意外的是,城内并没有多少杀死了敌方首领的喜悦气氛,反而有些肃杀。

满城的人大都穿着一身白色。

“主人……为什么他们都打扮成这样?”兰有些害怕,紧张地躲到美的身后。

“这像是东大陆的习俗,穿的是丧服。”美对东大陆十分熟悉。

“有人死了?!”

美眯了眯眼,能让满城的人穿上白色,必定是什么重要的大人物才有的待遇。

他靠近一户人家,作出礼貌的姿态:“你好,女士。我从别的区来,为什么这里的人都穿成这样?”

那位女士正在和丈夫种植一棵白梅树,见有人来,才抬起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外乡来的人,难怪不知道。是联盟的南小姐告诉我们的,有位来自东大陆的女士为了救这座城的人自愿牺牲了,所以举城同哀。”

美瞳孔一震,强作镇定道:“那为什么每户人家都种一棵白梅树?”

那女士微笑道:“南小姐说,可以辟邪用。”

美向她鞠躬致谢,便拉着兰匆匆离开了。

走出好远,兰才问道:“瓷小姐……死了?”

“住嘴!”美呵斥道,甩开了她的手,“没把我杀了前,她是不会死的。”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走。”

兰咬了咬牙,还是跟在美后面:“天快亮了,主人,您现在的身体不能照到太阳。”

“我知道。”

美眼睛盯着前方,突然间,他望见了什么似的,拉着兰往隐蔽处疾跑一段,然后飞速出手,擒住了路边两个女子。

“瓷在哪里?”

美恶狠狠地威胁道,收紧了自己的小臂。

“她不见了。”其中一个女子挣扎着说道。

和南的说法如出一辙。

两人正是印和巴。

美眉心狠狠一皱,手指用力道:“你们手里提的什么?”

“颜料。给法先生买的。”

“他也在这里。”美喃喃自语道,“带我去见他。”

“不可能。”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不是对谁都有耐心的。”美厌恶地把她提了起来,摔到自己面前,“我不是人类,也不会遵循你们任何的道德准则。但我可以忠告你,趁着我现在还有时间,告诉我。”

印依然怕他,见他动怒,下意识地往后退缩,巴见美这样,连忙伸手拉住他,说道:“我带你去,他就住在附近。”

美嘴角一勾:“很好。”

四人走出门去,美对人类世界极为了解,清楚要不了十分钟,初阳就要升起。

“动作快。”他催促道。

Chapter Text

美低下了头,尽量低调,跟在印和巴后面。

霎时间,美敏锐地注意到身后有极快的破空声传来,他啧了一声,不再犹豫地从斗篷后拔出自己的长刀挥刃一挡,尖锐的冷兵器碰撞,两把兵器的主人眼神针锋相对,美愤恨地一用力,把苏推出去一截,挥出几刀活动手腕,把刀尖对准苏:“ 阴魂不散的混蛋。”

他从没有和苏正面对决过,没想到苏的身手甚至不在他和瓷之下。

“绑架两个女子,真不愧是血族作派。”苏嘲讽道。

美的时间有限,不再愿意和他多纠缠,借力身侧屋檐,向前劈砍出一刀,把苏逼开几米远,立马回身抓住印和巴的衣领,带着她们往前定的路线跑去。

“心比天高的吸血鬼也有逃跑的时候吗?”苏不依不饶,立马追了上去,他的速度本就在美之上,美又带着两个人类,很快被他追上。苏连出三刀,美堪堪躲过,但依然被他挑破肩上的衣服。

“滚远点!”

过分的挑衅瞬间点燃了美的怒火,他看了眼微微泛亮的天空,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苏。

他向西飞出一刀,苏反应极快,瞬身向东边躲开,美嘴角一勾,见他果然上当,伸手使用能力要去控制苏的大脑。

“住手!”

美的眼角一瞥,看到远处飞来一个极小的物件,紧随其后的则是俄。美闪身一躲,那个小东西从他身边飞过。

他回头一看,那东西直直打到地上,因为速度极快,竟然插进了土壤中。

是一片梅花瓣。

俄把险些被控制的苏拉到自己身后,见梅花瓣没打中美,接着立马掏出一把手枪,仅有半米之远,对准了美的眉心。

“你们是怎么用这些花瓣让我血族消失的?”即使被俄指着命门,美依然能够居高临下的质问他人。

“猜猜看啊。”

“是不是瓷?”

“她已经不见了。”俄勾起了历来垂着的嘴角。

又是如出一辙的回答。美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在引诱自己去找她,但是他没有任何拒绝的办法。

“把这玩意儿挪开,白痴。”美皱起眉,“别忘了现在你也是血族,被太阳照到会死。”

“能把你一起拉上,那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无聊透顶。”

美偏开了头,结束了这段毫无营养的垃圾话。他要保护好自己的要害,只要脑袋没被打中,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和恢复能力来同时制止苏俄父子二人。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命中美的肩胛骨,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被推得往后连退三步,连手上的长刀也脱手掉到了地上。他咬了咬牙,按住了出血口,向苏的方向踢出一脚。

美的动作到底受了枪伤的影响,比平时慢了很多,一时招架不住两人同时的攻势,被苏和俄一前一后控制在中间动弹不得。

“天要亮了,美!”

兰第一次喊了美的名字。

“你先走,去找小姐。”美皱起眉。

苏冷笑一声,对俄道:“把他拖到广场去,然后剩下的交给我。”

距离日出顶多还有三分钟。

俄从腰间掏出一根绳索,将美的双手反手捆绑在背后。美的反应很大,不断的挣扎让肩膀处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变得腥臭可怖起来。

“俄先生,求您别杀了主人,可以吗?他受了很重的伤,没能力再威胁到您们了。”兰踉踉跄跄地跑了上来,抓住了俄的胳膊。

俄手上动作仍然不停,但他知道兰并不是坏人,便劝诫道:“兰小姐,忠诚是你的美好品质,但在这之前,你该搞明白什么人才是值得你尽忠的。”

“……他会死的。”兰苦苦哀求。

“他不死,我们的牺牲都没有意义。”俄仍冷若冰霜。

“……对不起。”兰的声音在发颤。

突然间,俄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一把锋利的长刀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正从伤口处淌出。

是兰干的。

“主人,快走!”

她烫手似的松开了刀柄,解开了身上的披风,盖到了美的头上。

如果不是因为俄现在是血族之躯,此时必定已经被兰杀死了。天空中的白色愈发明亮,兰拉住了受伤的美,连忙往室内跑去。

“啊——!”

太阳终于升起了,尽管有兰的披风微微挡了挡,美还是感觉到浑身一阵火烧一样的灼痛,几乎是狼狈地跑到了阴影下。

美的呼吸声极为粗重,自诞生以来,他的本体从没有这样虚弱过。

“谢谢。”他轻声对兰道了声谢,兰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

血族的身体已经在自动修复伤口了。

“我们往里走点,这里似乎是城镇中心的教堂。”美飞速观察了四周,正中心是一座巨大的神像,是正放的样式。

这座建筑的设计很有意思,引导很明显,只有一条笔直通往深处的走廊,周围一扇窗都没有,黑漆漆的,只靠灯光照明,像是地下世界的建筑。

大厅有几个在清晨就来祷告的虔诚信徒,同样的穿着一身东方式丧服,怎么看都是不祥。

“愿您安息。”

两人路过一个信徒时,听到他在低声自语。

“主人,他们在说谁?”

美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走廊深处的一副油画,画上是一个对着神像下跪哭泣的女人,画得并不精细,黑发黑眼、东方样貌,有点像瓷,又有点像兰和梅。

美走近去伸手摸了摸画面,手指沾上了颜料。

“这幅画挂上去没多久。”

美立马警觉起来,直觉告诉他,瓷就在里面。

两人快步朝里面走去,这个走廊构造很神奇,每隔几米就有一堵短墙,中间镂空,挂着一副所差无几的女人下跪像。

走廊尽头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美动作迅速地拉着兰躲到了墙后,从镂空处去看声音来源。

里面很暗,脸电灯都没有,只有几盏蜡烛上跳动着的火光,这点幽暗的烛光照出室内大概的布局,正中间坐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形高大的男人。

“是法。”美低声说了一句。

法看起来已经很久没出去了,胡子拉碴,一头金发很久没有打理,没精打采地垂在脑后,手上的画笔一刻不停。

“是印来了吗?颜料快要没了。”他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见他已经察觉,美索性走了出去。

“叛徒。”美冷声嘲讽道,“好好的血族领主不做,来这里给教堂打工?”

法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也没表现出意外,说道:“你终于来了。”

美有些惊讶:“你知道我会来?”

法点了点头:“瓷告诉我们的。”

“她在哪?”美的声音瞬间冷下来。

“先别急。”法露出一个微笑,把手中的笔递给他,“最后一幅画作,由你来完成吧。”

美并不接他的笔,只是走过去看他的画作。不出所料,依然是下跪的女人,只是画面精细得多——舒展不开的眉头、满是痛楚的眼睛、还有紧抿着的嘴角,只能是瓷。

“你画她干什么?”

“所有人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她不见了。”

“你别装神弄鬼的了。”美不耐烦地揪住了法的衣领。

法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着把笔递给他:“完成它,你才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美强压下怒意,接过画笔开始收尾工作。他幼年时期学过一些油画,完成画作对他而言并不困难,只是越仔细看这个画面,越觉得眼熟。

神像像是他亲自挑的放在小岛上瓷的院子里那个,边上的梅树像是埋了梅的尸骨那棵——一切都是旧的,只有下跪女人的痛苦和懊恼是新的。

“你果然比我了解她,画出来很有神韵。”法真诚地夸奖他。

美并不说什么,只是眼神向前看,从他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走廊一路上挂着的瓷的画像,每张画作的微妙不同从整体视角看去,竟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动作。

当美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画作已经完成了。

“很好,接下来,站到对面去吧。”

“你要干什么?”美有些警惕。

“带你去见她呀。”

法扯掉了背面墙上挂着的绒布,一面崭新的巨大镜子缓缓显露出来,在跳动的昏暗烛光下和真实融合得难辨真假。

法对美微微躬身,恭敬道:“美先生,请看镜子。”

在他的引导下,美像是着了魔似的看向了镜子,里面除了有些呆楞的他和兰之外,还有画作中的女人,像是真实出现在了他们身边一样,正低声哭泣。

法一拉绳子,走廊的画作依次掉落,看起来和瓷在动一模一样。

美仔细观察着,法画的是瓷俯身下去拥抱那座神像。

直到最后一幅油画也跌落。

眼前的女人并没有消失,而是同样换上了一身丧服,见有人来,便藏去了眼中的哀愁,从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站起来面向了美和法。

Chapter 55: 【番外二】寻找我的女主演

Notes:

*轻松向弱智小甜饼

(当这个故事只是在拍戏的平行世界)

(当代,联五会议现场。)

Chapter Text

美又在旁若无人地欣赏瓷的日常举止,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调侃和笑意。

瓷也早已习惯,只装作没看见。

没一会儿。

她在一片嘈乱中理了理桌上的文件,强迫症似的按顺序放到了公文包里,起身就要离开。

“喂,瓷!怎么这就走了,我和你一起呗。”

美一骨碌从椅子上蹿了起来,笑眯眯地跟到瓷的背后。

“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了,我家里还有事呢,就先走了。”

美其人,说得好听点,善于向内求索,说得难听点,脸皮奇厚,面对瓷女士的冷淡,他反而乐在其中。

美嘿嘿一笑,蹿到瓷的面前:“那就别讨论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我有个有意思的事找你。”

瓷斜睨了他一眼:“我拒绝。”

“别这么无情呀,瓷,你会喜欢的。”美去扯她的衣袖,“真的不想听听?”

“你说吧。”瓷被他缠得受不了。

“我想拍一个联五宣传片,幻想题材的,提升我们的形象,由你来担任女主演,怎么样?”

“听完了,我拒绝。”

“瓷——!”美懒洋洋地和瓷撒泼耍赖,“我们五个里就你一个常以女性形态出现,你不担任女主演难道让我来么?”

瓷莞尔:“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不管,如果你不答应我,以后你提出的所有提案我都一票否决。”

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你现在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美一愣,又笑嘻嘻地贴上来:“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缠着你。”

瓷叹了一口气,把滑落的公文包往上提了提,默默加快了步伐:“家里穷,我不干活孩子们得挨饿,你去找别人吧。”

“有一说一,我挺有钱,你知道的。”美挑了挑眉。

“干什么,你要给我发薪水?”

“可以,但是你别告诉其他人,他们是义务劳动。”

瓷忍俊不禁,故意拖长了语调,说道:“我依然不能答应你,但是我可以帮你物色女主演人选,我拿点提成就行。”

美很不满意她的回答,但也知道瓷吃软不吃硬,对付她,唯一的办法是先顺着她,直到找到合适的机会,才可能让她重新考虑,便只能先答应了下来。

“你要找谁啊?”

“先跟我回北京。”瓷耸了耸肩。

两人共同出行并不罕见,但说实话,很少有见到瓷女士心情愉悦的时候。他们很快到了瓷的工作地点。

一推开门,秘书小姐就迎了上来,对瓷道:“瓷女士,Serbia小姐在会客厅等您。”

瓷对她说了声好,便回头对美笑道:“你看,这不就来了。”

她拉着美一起到会客厅,塞是个自来熟,已经把秘书小姐准备的茶点吃得差不多了,正在翻书架上放着的中文古书籍,见瓷回来了,便热情地摇了摇手。

“大忙人,你终于回来了!”

瓷回以微笑,招呼道:“最近在干什么?有空闲时间吗?”

塞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道:“没什么大事,但琐碎的小事一堆。”

“那么,美要拍电影,找你做女主角,你有兴趣吗?”

“啊?我吗?”塞显出一些为难,低着头不敢去看美,“……我会不会,不够格。”

美全然不是会照顾别人心情的人,毫不留情地直言道:“当然不行。”

瓷瞪了他一眼。

他这才摇了摇手,和瓷解释道:“不,瓷,我的这个本子讲的是一个异族女性来到血族的世界后发生的冒险故事,塞她……异族特征不够明显。”

瓷若有所思道:“这样啊……难怪你要来找我。”

塞的目光在两人间逡巡了一圈,犹豫道:“那能选的范围似乎很小?”

“是啊是啊。”美可怜巴巴地看向了瓷。

瓷当然注意到了,故意捉弄似的不理她,过去拍了拍塞的肩膀:“走吧,俄应该也快到了,我们先把正事处理完。”又回头对美笑道:“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了,我们还有个会议,结束后再来帮你找人。”

说完这话,瓷就拉着塞离开了。美一个人被扔在这里,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手机。

有人为他准备了茶水,他尝了一口,是很不错的茶。

瓷说什么也不肯当主演,他翻了翻通讯录,决定找个助攻。

AAA北美军火零售批发:在不,法?

高山流水:有事说事,别问在不在,我害怕。

AAA北美军火零售批发:瓷说什么也不肯接我们那个本子,你说该怎么办?

高山流水:我能有什么办法,她也不会听我的呀。

美感觉到拳头一硬,又连给助理连发几条要求制裁法的消息才冷静下来,继续回复。

AAA北美军火零售批发:你和瓷最近关系不错,帮我劝劝她。

高山流水:你有没有给她看过剧本?

AAA北美军火零售批发:呃……这倒没有。

高山流水:不给她看剧本她怎么会接?

美这才恍然大悟,刚要回复,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像是瓷所在的会议室方向。

美连忙关了手机,急匆匆地跑过去。

会议室门口,一个金发女人在背对着美的方向,正在对一个小职员大喊大叫。

美立马来了兴致,一切能给瓷找点麻烦服事情他都十分感兴趣,立马掏出手机拍了几张。

“先生、先生。”被那个女人骂得垂头丧气的小职员看到了美的举动,立马放弃了和她对话,跑过来阻止美,“这里不能拍照,麻烦您把录像删除。”

美从善如流地把手机收了起来,忽略了对方的话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闹?”

小职员有些为难,但不好对美过分追问,正在没辙,那个女人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继续指着小职员的鼻子喊道:“我提前很久就说要见她了吧?一直和我说没空,现在是怎么回事?”她瞪大了双眼,一根过分纤细的手指指着会议室,“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他们并没有预定行程。”

美这才有机会看到了这个女人的脸,她个子不算高,但对自己的形象很上心,美很擅长这些,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每个细节都是经过精心搭配设计的,散发着介于迷人和媚俗之间的气息。

这人是韩,最近染了金发,这才没认出来。

“你怎么在这,韩小姐?”美弯了弯眼睛,向她伸出了手。

韩这才注意到美在这里,被吓得猛一跳,过高的鞋跟差点让她扭到脚,美连忙伸手去扶她。

“没事吧?我又没怎么你,这是什么反应。”美好笑道。

“没……没什么,我找瓷商量点事情。”

“看起来你和她不是很愉快?”

“不不。”韩连连招手,“小摩擦罢了,很常见的。”

美略是敷衍地勾了勾嘴角,却突然松开了手,还没站稳的韩又险些一个踉跄。

美很是恶劣地笑出了声。

那名职员见两人这样,便笃定再不做些什么,难保美会不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便决定立马去把瓷叫来,对韩说道:“瓷女士正在开会,但考虑到您比较着急,我提前进去问问她的意见,您看行吗?”

韩被美戏弄得敢怒不敢言,有人给了台阶,当然立马同意了。

那名职员尴尬地逃离了现场,然而出乎美的意料,瓷并没有理会,只是派出来一个小姑娘。

美倒是认识她,这个小姑娘名字叫鄂,是瓷的几个省份中的一个。他对和瓷有关的一切人和事都很感兴趣,瓷的孩子们和她或多或少长得相似,他很喜欢分辨这些细微的区别。

“嗨,甜心。”美热情地打了招呼。

鄂回以笑容,并不在乎他的轻浮,带着两人到了第二间会议室,并给美准备了今天的第二杯茶水。

她为韩亲手端上热茶:“韩小姐,瓷女士对多次忽略了您感到非常抱歉,已经即刻为您安排会面了,正好,日先生今日也到访,等瓷女士的会议结束,将立马亲自来和您表达歉意。”

“他也要来?瓷这里还真是热闹啊。”美已经吊儿郎当地把手搭在韩的椅背后了,听到鄂的这话,显得有些惊讶。

韩有些局促,尽管不满瓷的安排,但依旧什么也没说。

“是的。”鄂脸上的微笑不变,继续道,“还有第二件事,瓷女士让我询问您,韩小姐是否可以当您的女主演?”

美脸上的惊讶更明显了:“你说什么?韩?”

“是的。”

“开什么玩笑!不过我确实没告诉她剧本内容,不能怪她。”美怪叫一声,猛喝一大口茶,说道,“女主演会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除我之外的所有男吸血鬼都会喜欢上她,但是最后她会在一众血族中选中我。韩这样子的……”他毫不遮掩脸上的轻蔑,“我不觉得她有这样的魅力。”

一瞬间韩的脸变得通红。

“有什么不行的?是你自己说要异族长相的。”

一个带着调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瓷来了。她的身边还跟着日和另一个小姑娘。

“你住嘴,瓷!”韩恼羞成怒地盯着瓷,“你为什么总是想方设法地让我丢人!”

瓷无辜地看着她,最后只得摊了摊手:“我并没有恶意,为美工作又不是什么坏事。”

另一位小姑娘则机灵得多,见韩满脸通红,立马出来打圆场,满脸笑意地把韩按了回去:“韩小姐,你误会了,瓷女士是真心推荐你的,她总和我们夸奖你能歌善舞,才觉得你适合当女主演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韩这才气鼓鼓地坐下了。

美歪了歪头,认出了这是瓷的另一个省份,浙。

“很高兴认识你,亲爱的,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美笑着招了招手。

“为什么又不行,美?”瓷在桌前坐下。

美谎话信手拈来:“我想要的是一种气质,由内而外地和血族不同。韩虽然外貌是不一样了,但她会主动染金发,说明她内心是想和我们一样的嘛!”

瓷挑了挑眉,似乎是觉得有些拙劣,但也没说什么。

“那他如何?”瓷拍了拍日的肩膀。

“他是男的啊!”

“变一变性别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瓷伸手把日往美身边一推,“他的女体和我长得有点儿相似,而且内心十分‘传统’,你满意不满意?”

“我才不要一个丧眉搭眼的搭档!”

日局促地把头埋在两个肩膀中间。

瓷叹了口气:“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是成心不肯让我赚钱啊。”

“等等!我有个好主意!”美的眼前一亮,“说到长得像,剧本里倒是真的还需要两个角色,来演你的妹妹。”

瓷好笑地用手撑着脸颊,懒得戳穿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定为女主演了的事实。

“你要让他们两个来演?”

美兴奋地摇了摇头:“不,不是他们,是她们!”

美的手指向了鄂和浙。

两个女孩都有些惊讶。

“你们本就有血缘关系,还都刚好出现在这里,你们有个词语怎么说来着,‘缘分’!哈哈!就是这么说的!”

“唔,那片酬怎么说?”

“我可以给三倍!”

瓷微笑:“很好。那我尊重孩子们的意见。”

鄂和浙对视一眼,最后是浙瞬间换了笑脸,给美续上第三杯茶:“美先生,您可以讲讲我们要演什么角色吗?”

“谢谢这位迷人的小姐,我今天已经喝了太多茶了,再喝恐怕要失眠。”

浙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罐冰可乐,塞到美的手里。

美眼前一亮,立马拉开了易拉罐环,喝了一大口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复杂的,观众都喜欢看波折么!瓷作为一个人类,最初无法接受我作为血族的爱意,于是偷偷离开了我,我气不过,于是找了她的两个妹妹,一个叫梅、一个叫兰,她终于意识到我并不是离不开她,所以最后选择回到我的身边。”

美听见全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嫌弃的“咦”。

“怎么了??”美疑惑地四处张望,“你们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四角恋。”鄂说道。

“我不喜欢太神话。”浙跟着说道。

美抓了抓头发,又猛灌了一口可乐:“那你们想演什么样的?”

“我想演被瓷女士帮助后对她死心塌地然后舍身取义的英雄!”鄂眼睛亮晶晶地露出一些憧憬。

“那我要演被瓷女士引导后改邪归正最终帮上瓷女士的浪子!”浙满脸正气凛然。

瓷的手指有节奏地在脸颊上点着,然后对美伸出了手:“既然这样,你愿意把剧本给我让我改一改吗?”

美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一咬牙道:“行吧,但你要答应我两个要求。”

“说说看。”

“第一,你必须出演我的女主眼。”

“可以。”瓷笑得有些促狭。

“第二,保留我们之间的恋爱元素。”美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观众爱看这个,我们得保证流传度。”

“也可以。”瓷从他手里接过剧本,“那就改一改我们四个之间的关系,去掉过多的‘怪力乱神’,最后保留狗血的恋爱剧情,由我来主笔?”

“没问题!”美豪情万丈地答应了下来。

“那我们呢?我们能演什么?”韩着急地看着美。

美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演我的下属怎么样?官挺高的。”

日和韩对视一眼,都很满意这个结果。

瓷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协议达成,拿起笔当场开始修改。美看着瓷的动作,却无端地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狡黠。

他晃了晃神,忽略了这个小小的线索。这忙碌的半天里,美不知不觉地喝了无数茶水饮料,开始人有三急。他招手问了浙洗手间的位置,便心情颇好地朝外面走去。

瓷可不是个容易劝说的主,能做到今天这种程度,已经可以看作是一个极大的胜利了。

他从洗手间出来后,正吹着口哨在水池洗手,却突然听见窗户外传来熟悉的交谈声。

他悄悄地躲到隐蔽的位置开始偷听,这两个声音竟然是法和英。

“瓷还有多久结束?”

“快了吧。”法的头靠在墙上。

“你真有办法让瓷答应美的邀请?”

法嗤笑一声:“人家本来就打算参演。”

“不可能吧?”英的语气有些惊讶,“我的人告诉我,她非常无情地拒绝了美。”

“白痴。”法有些幸灾乐祸,“我早就告诉她这件事了,还把大纲给她看了看,她说不喜欢剧情?她是个唯物主义者,如果硬要加上鬼神元素,她宁愿把它解读为人类幼年时期对自然的美妙幻想。”

“……噢,所以!”英恍然大悟,“那美还给你发短信?”

“没错。”法鄙夷的目光看向了英,“瓷甚至连这个也猜到了,她告诉我,让我引导引导美说出剧情就行。”

“这倒是很容易。不过美有这么容易上当吗?”

法呵呵一笑:“我们可以打个赌,我赌现在里面,美正在得意洋洋地准备宣发通稿,而瓷已经在写新剧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