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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利蒂丝市的盛夏总是披着斑斓彩衣呼啸而来。鹅黄嫩绿被蒸腾着热气的五彩斑斓浸染,繁茂得仿佛永不凋谢的花草树木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占领了这座纸醉金迷的繁华都市。洛伦兹家的花园也不例外:即使疏于照顾,数十种植物也奇迹般生长得壮硕而灿烂:上千朵怒放的金鸡菊装点着低矮的灌木,樱桃鼠尾草的花朵如同粉白相间的铃铛、争先恐后地招待蜂蝶,蓍草成团的小百花星罗棋布,猫薄荷则为花园增添了一抹淡紫色的迷人气息。高大的苹果树硕果累累,炎、妃色、胭脂、秋香色、赤、祭红、橘红、丹、朱红、石榴红、娇黄、黄栌、里昂等等鲜艳夺目的色泽的果实或在枝头,或落在草间,空气中满是蜜甜。时间正值傍晚,天气凉爽下来,鸣虫开始歌唱。
阿尔瓦·洛伦兹坐在餐厅里,与花园一落地窗之隔,美景尽收眼底。桌面上摆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南瓜拿铁。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
阿尔瓦如坐针毡。
他盯着咖啡杯,仿佛能把咖啡看出一根活生生绿油油的南瓜藤。
对面,卢卡斯·巴尔萨克攥着杯子,眼睛乱瞟,就是不看阿尔瓦。
卢卡斯·巴尔萨克,12岁,欧利蒂丝学校本科部物理系少年班已录取,即将在9月正式拜在阿尔瓦门下,开始大学生活;货真价实的天才,绝顶聪明,毫不逊于阿尔瓦带过的硕博士研究生。另一方面,他固执,自信,躁动,非常不听劝,和大部分同龄人——以及他亲爹——一模一样。
——换言之,很难告诉卢卡斯,他的科研计划是纯粹空想,毫无研究意义,不赶紧换方向就是蹉跎光阴。
如果只是学生,阿瓦尔大可以严肃却不失温和地解释清楚,坚决退回计划书,要求对方重拟课题,毫不退让。
然而,卢卡斯不只是学生。
这位小天才的生父名叫赫尔曼·塞曼。后者离婚前名叫赫尔曼·巴尔萨克,并于去年正式更名为赫尔曼·洛伦兹,即阿尔瓦·洛伦兹的合法丈夫。
——也就是说,卢卡斯·巴尔萨克是阿尔瓦·洛伦兹的继子。
这个世界上,继子女不是罕见生物,不然《“我爱我的新爸爸!”——继父炼金术》这种看题目就很不理性的作品也不会成为畅销书(书商真的不涉嫌数据造假吗)。更何况,父母离异之后,卢卡斯就在家财万贯、学富五车的母亲膝下茁壮成长。赫尔曼只偶尔扮演理科家庭教师,以及卢卡斯犯原则性错误时的监刑官(在这一点上,阿尔瓦不得不佩服巴尔萨克小姐的手段。赫尔曼被迫全程旁观儿子挨罚后突然学会听人说话了)。这个暑假,卢卡斯只是住在洛伦兹家,为新学期做准备,看看书、观摩实验什么的,阿尔瓦将他当成一位寄宿生也无可厚非。
然而,阿尔瓦·洛伦兹是个非常理性的人。
卢卡斯是天才,但也只有12岁,正值情感复杂的青春期,孤身一人离开慈母,来到陌生的大都市求学,生父对育儿一无所知。身为继父,他有必要也有义务给予卢卡斯足够的、接近“标准父亲”的支持,让孩子在家的温暖中成长为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
——而不是赫尔曼这种智商和情商成反比的怪才。
以上是理性考量。
从感性方面来讲,阿尔瓦无法不偏爱卢卡斯。这个孩子机灵、聪慧、求知若渴、雄心勃勃,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优等生”,没有人不喜欢。而他的固执与自信,只会提醒阿尔瓦自己与什么人坠入了爱河。仿佛就在昨天,赫尔曼·塞曼还跟个没追上冰激凌车的幼儿园小孩一样满地打滚大吵大闹,拼命游说阿尔瓦参与自己缥缈虚无的课题,不参加就不是好朋友,不是好物理学家,不是——
直到典狱长来访,毫不犹豫上了家法,理想主义者被迫闭嘴。
遗传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卢卡斯和赫尔曼的关系称不上亲密,赫尔曼对于如何养孩子一无所知,试图拿投喂流浪猫的方式投喂卢卡斯,比起缓和更像是离间父子关系;卢卡斯对于倒插门又自个儿拔走再插别人家门的父亲感情复杂,大部分时候一股脑用疏离应对。然而,卢卡斯不仅继承了赫尔曼的头发与鼻子,还有着同等出类拔萃的大脑、理想主义与顽固。阿尔瓦已经能想象到卢卡斯跟个没追上冰激凌车的幼儿园小孩一样满地打滚大吵大闹,拼命游说阿尔瓦签字通过自己缥缈虚无的课题,不通过就不是好导师,不是好物理学教授,不是——直到典狱长来访……
不不不不行。阿尔瓦将惨淡的未来搓成一团塞进最隐秘的角落。典狱长的一贯作风就是能动手绝不动口,但卢卡斯还是个孩子,引导与鼓励教育的含金量远胜棍棒教育;退一步讲,这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不能再使用武力解决一切问题,否则要么卢卡斯离家出走,要么儿童保护机构找上门。
阿尔瓦操心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但更不希望一颗明日之星因空想而陨落。他为今天的对话做足了准备:典狱长最近疯狂加班,没空来访;赫尔曼在实验室;卢卡斯昨天去见了新朋友(他忍住了打听那个“朋友”是否是来路不明的社会人士),心情很不错;买了广受青少年喜爱的软糖裹草莓葡萄做下午茶点;厨房景观一流;傍晚天气凉爽。
事情一开始进展顺利:卢卡斯生硬但客气地接受了下午茶邀请,还主动帮忙煮了咖啡,甚至是阿尔瓦最爱喝的南瓜拿铁(实不相瞒,那一刻,阿尔瓦第一次知道继子示好的冲击等同宇宙大爆炸),两人和和气气地分坐餐桌两旁,然后——
陷入僵局。
《让你摆脱尬聊的100个实用聊天技巧》的第一课应该是如何自然地把标准答案说出口。一对上卢卡斯的眼睛,一切胸有成竹就化为了不确定。《金牌爸爸是如何炼成的》《少年儿童心理健康手册》《我的天才宝宝》等参考书提到的互相矛盾、缺乏精确度的建议在物理学教授脑子里拧成乱麻。阿尔瓦在内心尖叫,为什么教育学界会允许如此不确定的结论出版?还是说少年儿童的心理本来就是个堪比宇宙缘起与终焉的谜题……
卢卡斯开口:“您有话就直说吧。”
阿尔瓦差点把咖啡杯扣地上。维持教授与继父的仪态很可能耗尽了他毕生所学,以至于声音如同尖叫鸡:“卢卡斯,谢谢你的咖啡,很好喝。”
卢卡斯干巴巴地说:“您还没喝呢。”
阿尔瓦:“……”
物理学教授赶紧举起杯子吞了一大口,差点没呛住。他咽下咖啡,慌里慌张地表示:“谢谢你的咖啡,真的很好喝。”
卢卡斯眯起眼睛,语气是纯粹的怀疑:“是吗?”
我真是位失败的继父。现在再怎么说咖啡好喝这孩子都不会相信我了。阿瓦尔绝望:“是的,香气浓郁,回味悠长。”
卢卡斯嘟囔:“不客气。”
继子给了台阶,阿尔瓦立马溜下去了,酝酿已久的聊天标准答案脱口而出:“你很贴心,卢卡斯,南瓜拿铁是我最喜欢的饮料。”
——得了,这句话没在厨房说出口,还不如不说呢。阿尔瓦看着卢卡脑门上越发具象化的省略号,脚趾差点抠穿鞋底。
但卢卡斯的无语只持续了1秒:“您有话就直说吧。”
这台阶怎么直通深渊呢。阿瓦尔不由自主开始敲退堂鼓:“嗯……卢卡斯,我今天……”他已经不想提课题这么敏感的事,“只是想和你喝下午茶。”
“喔。”卢卡斯搅着咖啡,眼睛盯着桌子,“您不想谈谈我的课题吗?”
现在不想!阿尔瓦在内心呐喊。
但卢卡斯并没有等他回答:“绝对的空想,不可能实现,天方夜谭、幻想小说……”小孩儿的语气逐渐浸染上恼怒,“您可以直白告诉我。”
阿瓦尔吓呆了:“卢卡斯!”
这一声没控制住音量,卢卡斯惊得抬起头,今天第一次对上阿尔瓦的视线。
阿尔瓦紧急放缓语气:“抱歉,卢卡斯,我失态了——谁这么说你?”
卢卡斯仍处于震惊中,有些结巴:“谁……谁说什么?”
“天方夜谭、幻想小说……”阿尔瓦挥了挥手,“这,对于科学研究而言,很无礼。”
卢卡斯看上去困惑又焦虑:“是吗?我还以为您会说这是现实?”
“不,这不……”阿尔瓦摇了摇头,“这很……伤人,卢卡斯。你不应得到这些评价。”
“哦?”卢卡斯将信将疑,“您是说我的研究计划是可行的?”
不是!但想象力就是科学发展的关键!没有什么研究值得如此粗鲁的评价!阿尔瓦拼命按捺住立刻申请开设一堂“科研礼仪学”讲座并列入必修,尽可能委婉地说:“卢卡斯,这些无礼的话与你的课题无关……”
话一出口,阿尔瓦就察觉大事不妙,因为卢卡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我知道了。”
不我觉得你不知道!《金牌爸爸是如何炼成的》《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手册》《我的天才宝宝》呢!我现在该怎么办!阿尔瓦试图补救:“卢卡斯,你的课题……”
卢卡斯举起手:“谢谢您,教授。”
……他又开始叫我教授了,我还指望今天能一鼓作气从“老师”进化为“阿尔瓦”甚至一跃成为“父亲”呢。阿尔瓦觉得自己正在裂解、粉碎,即将随着晚风飞出洛伦兹宅邸,沉入月亮河床底,迎来永恒的安宁。
卢卡斯双手握拳,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我……手机忘在卧室了,我去拿。”
陷入绝望的深渊原来是这个滋味啊。阿尔瓦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卢卡斯,等会儿晚饭……”
“谢谢您的关心,我不饿。”卢卡斯头也不回,一阵风似地刮离厨房,吹上楼梯。下一秒,房门发出“呯”的一声。
阿尔瓦保持伸手姿势5秒,缓缓放下手,脑门慢吞吞地贴上桌面,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哀鸣。
——搞砸了。
物理学教授沮丧地抓着头发,不小心碰掉了发扣。金属环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落地窗边。
沉浸在“救救我救救我继父考试要挂了还有重修机会吗”中的阿瓦尔什么都没发现。他石化了几分钟,起身,步履蹒跚地挪到料理台边,开始准备晚饭。
打开冰箱,神游天外的物理学教授才注意到番茄酱已经用完了。他抱着一线希望向杂物间飘去,寻找未拆封的番茄酱或者番茄罐头。
一只白猫出现在落地窗外。
它小巧玲珑,眼睛是两片水汪汪的蓝,身上沾满花瓣,明显是在猫薄荷丛里打足了滚。白猫盯着夕阳下闪着金光的金属发扣,后退两步,瞄准窗框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屋内,立刻扑住了亮闪闪的小玩意儿。
它兴致勃勃地盘玩着发扣,没注意到身后出现一个人影。
卢卡看着猫,呆若木鸡。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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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Notes:
注:这个奈布是“黑羊”,卢卡是“毕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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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奈布·萨贝达的手机响了,来电人“卢卡”。
卢卡斯·巴尔萨克,简称卢卡,刚搬到欧利蒂丝市。除外贵族之后、亲妈家财万贯、有两个物理学家爹,卢卡更重要的身份是奈布的双排队友,智商165但专精在排位时间做饭。经历了彼此秒倒、过半秒救、压一刀斩、黄圈给鸟、把监管带到修机位身边等一系列骚操作后仍相濡以沫,两人的死党身份从此分明了。
上周,双方完成面基,奈布迅速成为天才的苦水桶,短短7天陪卢卡吃了17顿饭,见证了卢卡吐槽亲爹与后爹的十八种姿势,如今连那个叫赫尔曼的物理学家拿猫咪冻干当零食这种癖好都了如指掌。
不知是什么原理,吐槽完老爹的卢卡总能超水平发挥,当天排位天神下凡,一溜就三台还吃个闪现,开门战甚至能极限跳地窖,认知分嗷嗷拿。更何况听他吐槽不耽误吃饭。因此,奈布对天才的啰里吧嗦相当宽容。他把手机夹在脖子下,继续切菜:“喂。”
话筒另一边有些嘈杂:蟋蟀叫得嚣张至极,夹杂着几声猫叫。两秒的沉默后,对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奈布,我办到了。”
奈布不知道其他天才打电话是不是也像卢卡这样:压低声音,捏着嗓子,如同做贼。看在昨天十连胜的份上,高中生耐心地问:“办到什么?”
卢卡的语气是纯粹的惊慌:“我老师是一只猫!”
凡人果然无法理解天才。继蚤蝼、沙蝗、尺蠖、拟叶的螽斯后,洛伦兹教授在卢卡心目中的形象从虫类异变为猫科动物。奈布敷衍地“嗯嗯”两声:“他又怎么你了?”
“他驳回了我的研究计划……不不不,奈布你没听懂。”卢卡的声音逐渐刺耳,“老师变成猫了!白猫!掉毛!我衣服裤子头发里全是白毛!”
奈布一顿:“你看着他变成猫了?”
卢卡压着嗓子尖叫:“不!但他在摆弄老师的发扣!那是赫尔曼送的,他天天戴!”
……天才的脑回路都这么畸形的吗。奈布继续切菜:“猫对滚动的东西感兴趣。这可能是只野猫,或者走失的家猫。”
卢卡深吸一口气:“不,奈布,这是我干的。”
这声音严肃异常,奈布不得不提高注意力:“你在说什么?”
“是我,”卢卡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竟然隐约有点哭腔,“是我给老师下了变猫的药!”
奈布:“……”
那一瞬间,奈布有无数个槽想吐,包括但不限于你为什么要给洛伦兹教授下药、你为什么想把他变成猫、为什么是猫而不是沙蝗,等等。但重点是,身为一个衣食无忧、热衷科研、爱弹钢琴、擅长在队友嘴里种水稻的12岁公子哥,就算智商165,能搞到手的药也绝对不可能存在突变异种的效果,不然欧利蒂丝就要全市戒严了。
对面还在嚷嚷:“他会不会死?!应该送兽医院还是人医院?!我要不要先——”
奈布捏了捏鼻梁,决定从骗子方入手:“你从哪儿弄来的药?”
“——去自首……哪儿?”卢卡吸了吸鼻子,“那人说他叫柴郡。”
奈布手一抖,菜刀剁进了砧板。
卢卡蹲在苹果树后,哆哆嗦嗦地攥着手机。
不远处的花丛里,白猫盯着逐渐亮起的萤火虫,蓝宝石般的眼睛闪闪发光。
——明显不想搭理卢卡。
猫咪对突然被抱起来反应良好,甚至优雅地蹭了蹭卢卡的手指,但在卢卡结结巴巴惊慌失措地忏悔中逐渐焦躁,终于挣脱卢卡的手,身手敏捷地窜上窗框,跃进花园。好消息是,他蹲在花园中央不动了,专心致志地梳理凌乱的毛发。
小投毒犯只敢躲在苹果树后远观。
一颗熟透的苹果落在草丛里,发出饱满的撞击声。白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冲苹果哈气,并微妙地炸了毛。但在看清楚罪魁祸首后,他迅速卧下来,欲盖弥彰般继续舔毛。
阿尔瓦一贯稳重、注重仪表,突然变成这么个小不点,还在尽力维护形象,分外凄凉。卢卡心虚地抱紧双膝,缩成小小一团,罪恶感迅速呈燎原之势。
听筒那边啧了一声:“卢卡,集中注意力,那个‘柴郡’长什么样?”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卢卡这边,亲爹比较不靠谱,但是呢,靠谱到爆的妈以及朋友又弥补了这一部分。
这个朋友特指奈布。
奈布·萨贝达,15岁,欧利蒂丝学校高中部在读,最开始在卢卡心目中是个厨神与兵王的结合体,两者频率五五开。登入欧利蒂丝校园论坛,卢卡才知道固排是欧利蒂丝学校的校霸,打遍全校(包括研究生院)无敌手,负责风纪,霸凌骚扰什么的统统暴力伺候,威名远扬;他的家庭更是非同小可,有一座隐秘的八卦楼专门投稿和他家有关的传闻,一条比一条玄乎,惊天巨瓜包括黑白两道通吃、与皇室成员有桃色关系、出过邪教头子、曾移平一座城市(?)。
然而,卢卡看人的依据非常简单:S牌佣兵拖着牌子都没摸过的囚徒双排两年不离不弃,好兄弟典范起步;两人见面以来,奈布平均每天听卢卡倒3个小时苦水,还毫不嫌弃带着天才满市玩耍,甚至在港口突然发生爆炸时冷静地带着卢卡撤离,基督在世实锤。
现在,基督二代仍在超水平发挥。面对超自然事件,奈布以极致的镇静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和惊慌失措差点哭鼻子的卢卡形成鲜明对比。
问题是,高中生为什么那么在乎“柴郡”长什么样?第一等大事难道不是怎么把老师变回去吗?
但奈布很严肃:“卢卡,回答问题,这非常重要。”
双排队友的气势绝非15岁高中生应有,卢卡立刻供述:“柴郡像只猫,有条尾巴。”
奈布问:“青蓝?”
“对,青蓝头发,有点卷,两只同色猫耳,尾巴有条纹。”卢卡揉了揉眼睛,“哦对,他耳朵会动诶,跟真的似的。他还是竖瞳。”
奈布沉默了两秒:“你在哪儿?”
卢卡可怜巴巴地揪着草叶:“花园里。”
对面响起关门声:“我们在洛伦兹教授家旁边的公园汇合。”
卢卡问:“我老师怎么办?”
对面顿了顿:“带过来。”
卢卡看着猫,悲痛万分。
白猫舔着爪子,冷静又优雅,根本不搭理卢卡。
卢卡的内疚感爆了棚,腿一软五体投地摔在白猫面前。
猫惊呆了,白毛第二次炸起。
这猫实在太迷你,炸成一颗毛球都没卢卡脑袋高。卢卡趴在地上,正好能平视猫的眼睛。
卢卡沉重地说:“对不起,老师,我……我根本不知道药会起效。”他一拳捶在地上,“我以为那就是一瓶清水!我亲眼看着那家伙从饮水机里接的!”
这话已经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了。白猫的毛发垂下来,眼神冷漠。
卢卡揉揉鼻子,声音逐渐坚定:“我会负责的,我这就带您解决问题!”他脱下外套,一把抄起猫塞进衣服里,向公园狂奔而去。
起身时,手机从他口袋里滑落,跌进草丛。
卢卡什么都没发现。
阿尔瓦拿着番茄酱回到餐厅,心神不定。
要现在开始做晚饭吗?还按照原计划吃意大利面、红酒炖牛肉和红椒酱烤面包吗?卢卡斯愿意吃吗?
——这孩子的卧室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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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布说:“我觉得这猫有点眼熟。”
卢卡痛心疾首:“当然了,这是老师变的!你见过的吧?大学部的洛伦兹教授?声名远扬那个?看这高傲、清冷的气质!和老师一模一样!”
白猫埋在卢卡的外套里,窝成一个拳头大的毛球。
卢卡赶紧介绍:“老师,这位是我提到过的朋友,奈布·萨贝达,欧利蒂丝高中的,一直很照顾我。他人特别好,不会嘲笑您的。”
高中生确实没有笑,眉眼里都是迷惑。
白猫探出小脑袋看着奈布,有些害羞地伸出前脚掌。
卢卡自觉翻译:“老师想握手。”
奈布满腹狐疑,但伸出拇指和食指夹起小猫的脚掌晃了晃,向公园外走去。
卢卡低声对猫说:“您放心,他只是不爱说话,可以信任。”一边一路小跑跟上,“奈布,我们去哪儿?”
奈布说:“找人帮忙。”
卢卡没想到目的地是一家滑板店。
这家店开在小巷里,玻璃墙面,发光的黄色线条围绕着门扉勾勒出一只巨大的卡通鸭头的轮廓,玻璃最上方的黑色长方形色块里写着“B.DUCKY”1,B的左侧是一只白色轮廓的黑色卡通鸭头2。店内整整齐齐摆放着色彩斑斓型号各异的滑板与工具零件。
奈布推开店门,提高音量,“潮?”
有人说:“我们不接待宠物。”
卢卡脱口而出:“这不是宠物,是我导师!”
货架后钻出一个人,眯着眼睛打量来客。
这位陌生青年的身材与高中生类似,头发是白色的,和奈布一样梳着马尾,面颊左上方斜贴着一块黑色创可贴。即使在缺乏潮流知识的理工天才眼里,他的打扮也相当帅气:高领毛衣外是卫衣和外套,短裤配紧身裤,手套、皮带、与运动鞋一应俱全。所有衣物配饰都是黑色的,只有卫衣的前胸位置画着一只绿色卡通鸭头。
不知为何,这人看上去和奈布有几分神似。
奈布对卢卡说:“店长,我哥。”又对店长说:“卢卡斯·巴尔萨克,我固排。”
店长挑眉:“刚搬过来那个?”他冲卢卡点点头:“久仰大名。”
不管这个“大名”是指自己的排位做饭水平还是非同寻常的家庭,卢卡立刻问好:“打扰您了,请叫我卢卡。”
店长说:“客气。我是奈布·萨贝达。”
卢卡傻呵呵地来回打量潮流达人和穿校服的高中生。
高中生翻了个白眼。店长勾勾嘴角:“对,我们俩都叫奈布·萨贝达。出身人口大家的常见问题,经常有重名的。”
我怎么只听说过皇家存在这种现象?卢卡将信将疑:“那你们怎么称呼彼此?奈布二世?”
店长意味深长地一笑,冲高中生努努嘴:“他叫黑羊。”指指自己,“潮。——你是不是已经习惯叫他奈布了?叫我潮就行。”
卢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当务之急不是双排队友的家事。他举起手中的衣物:“这是我的导师,欧利蒂丝大学物理学系的阿尔瓦·洛伦兹教授。”
潮看看校服外套,又看看巴掌大的猫,再看看卢卡,语气相当冷静:“你是说外套还是猫?”
“猫!”卢卡大惊失色,“人类除了能变成猫还能变成外套吗?!”
潮问奈布:“这与你朋友智商165有关吗?”
奈布言简意赅:“据他所说,洛伦兹教授喝了柴郡给的药剂。”
卢卡眼睁睁地看着潮的脸黑了。
猫连同外套一块搁在收银台上。潮拿了个弹力球放在桌面,白猫在三人的虎视眈眈下好奇地扒拉着球。
卢卡尽可能详细地回答问题:“我是在上周五遇到柴郡的,就是港口发生爆炸那天。”
奈布的眼角微不可见地一抽。潮问:“在哪儿遇到的?”
卢卡说:“海滩。”
潮皱起眉头:“你在爆炸现场附近?”店长转向奈布,“这就是你那天带去海边玩的朋友?”
奈布也皱起眉头:“但我没见到柴郡。”高中生转向卢卡,“你那天不是一直跟我在一块吗?”
卢卡说:“我去洗手间遇到的。”
兄弟二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潮迟疑道:“你在洗手间遇到了柴郡。”奈布问:“你是说商业中心的洗手间?”
卢卡说:“不是,是旁边餐厅的洗手间,叫‘愚人’。”
两兄弟交换了个复杂的眼神。
卢卡打量着两人:“你们认识柴郡?”
潮说:“我们确实认识,但不熟。鲜有人熟识柴郡。”
奈布打断兄长:“先说急事。——卢卡,从你起身去洗手间讲起,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上周五是个难忘的日子,闻名全球的飞天马戏团到达欧利蒂丝市,在市中心最大的商业广场降落,吸引了超过三分之一市民的注意,一向熙熙攘攘的海滩竟因此空旷了不少。奈布和卢卡趁机去海边玩耍。
欧利蒂丝市的海滩美得惊心动魄。白沙细腻,水绿如蓝,椰林葱郁,轻风和煦。两人游了泳,堆了沙堡,在烧烤店享用了现捞现烤的海鲜拼盘。吃冰沙时,卢卡想去洗手间,问过老板,便朝商业中心走去。
半路,卢卡突然发现有一家装潢精致的餐厅后门就设有洗手间,脚下一转,就近改道。
那间餐厅的外观金碧辉煌,在海边一众浅色休闲风的建筑中相当引人注目,连招牌上的“愚人”一词都是金光闪闪的哥特体,洗手间更是豪华异常。宽敞的黑色大理石洗手台边,有个穿着深蓝色衬衫、白色西装裤、黑色短靴的青年正埋头洗脸。一条深浅相间的毛绒尾巴从衬衫下摆伸出来,微微摇晃。
卢卡扫了一眼,忍不住说:“您也被蚊子咬了吗?”
夏天的椰林从不缺蚊子。卢卡和奈布都涂了驱蚊水,却还被叮了几个包。这个人的脖子更惨不忍睹:大大小小的红印子星罗棋布,有几个甚至发紫了。
那人转过头。
尾巴竟然不是陌生人唯一的奇特之处:他长着一头微微卷曲的青蓝色头发,眼睛是猫一般的竖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上顶着一双逼真的猫耳朵,像是长在头发里。
——还有,被蚊子咬了的不只有后颈。陌生人的脖子正面也是星星点点的紫红。深蓝色衬衫领口解开了几枚扣子,隐约露出的锁骨也相当惨烈。
卢卡开始幻痒:妈呀,这倒霉蛋怎么被咬成这样,难不成穿着泳裤戴着头罩深入蚊子窝溜达了?
陌生人困惑地歪了歪头。卢卡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您被咬了好几口,看上去还挺严重的。您需要消毒水什么的吗?”
对方摸了摸后颈,脸黑了一瞬,扬起笑容,咬牙切齿:“您真热心,不过咬我的不是蚊子,是老鼠。”
妈呀!卢卡不痒了,但感觉全身有啮齿动物在爬:“您是掉进下水道了吗?!请问需要救护车吗?!”
陌生人的笑容越发灿烂,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是的,我不小心踩到下水道的老鼠窝了。谢谢您的关心,但请放心,我已经处理过了。”
被老鼠咬成这样还如此淡定,这人难不成是个经验丰富的鼠类专家?卢卡震惊那会,惨遭老鼠蹂躏的倒霉蛋已经擦干了脸,风度翩翩地正对卢卡,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您好,请叫我柴郡。”
名字和本尊一样奇特。卢卡和他握手:“幸会,我是卢卡斯·巴尔萨克。”
柴郡咯咯笑起来:“真是位有教养的公子。您的家长一定相当疼爱您。”
听到“家长”,卢卡的嘴角耷拉下来,积攒半天的快乐消失得无影无踪。
柴郡收敛了笑容,诚恳道:“如果我冒犯到了您,我道歉。”
“不,不是的。”卢卡挤出一个苦笑,不知怎么脱口而出,“我……刚搬到我父亲家。我们关系不太好。”
柴郡“啊”了一声:“我很遗憾。”
“而且,”可能是柴郡关切的眼神与彬彬有礼的举止太让人心动,卢卡不由自主地说了下去,“我父亲又结了婚,我的继父是我的老师。”
但凡是普通人,听到这么句话都得花个5分钟捋一下关系,但柴郡竟神色如常:“我明白了。恕我猜测,您和您的继父——或者说您的老师——关系也不太好?”
“我们……很复杂。”卢卡抓抓脑袋,“他在学校里很出名,才华横溢、温文尔雅,但一对上我就……就很小心,很奇怪,像是怕我似的。我……”或许因为柴郡是长辈而不是同龄人,面对奈布时的滔滔不绝最终压缩为一句丧气话,“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他打交道。”
柴郡说:“您的老师听上去——”他抿抿嘴,染上了一丝笑意,“像一只猫。”
卢卡抬起头:“是吗?”
柴郡头顶的猫耳朵竟然像活的一般无比自然地抖了抖:“猫这种生物,尊老爱幼,逮着中间的可劲折腾。”柴郡弯下腰,亲昵地捏了捏卢卡的脸蛋,“他一定不知道如何养育幼崽,所以在你面前异常笨拙。”
明明才认识5分钟,卢卡却对柴郡心生亲切,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如果真是只猫就好了。和猫打交道可比和人打交道容易多了。”
柴郡露出神秘的笑容。他一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夸张的鞠躬礼:“关于这个,请允许我提供一点帮助。”他像个殷勤的绅士,轻轻挽起卢卡的手,轻车熟路地走进餐厅。
餐厅里的客人和服务员都目不斜视,仿佛压根没看见柴郡和卢卡。柴郡径直来到饮水机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板栗大小的玻璃瓶,接了一小瓶水,递到卢卡面前,笑眯眯地说:“这是您关心的回礼。”
卢卡接过小瓶:“谢谢。这个有什么用?”
柴郡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喝下它的人会变成猫。”
卢卡斩钉截铁:“不可能。这就是矿泉水。”
柴郡没有丝毫不快,竖起食指碰了碰嘴唇,笑得淘气又奇异:“甜心,我是一名魔法师。所有经过我手的物品,都将沾上魔力。”
卢卡稀里糊涂地打量着小瓶子。柴郡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仍旧挂着神秘的微笑:“再次感谢您的关心。我们下次再见。”
卢卡抬起头,震惊地发现面前空无一人。他环顾四周,服务员和客人来来往往,哪里都没有那位顶着猫耳的青绿色魔法师。
科学家是不能迷信的。卢卡随手将小瓶塞进口袋,匆匆去洗手间,把这件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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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s:
1 B.Duck(小黄鸭),中国原创IP,佣兵紫皮“B.Duck潮”联动了该品牌旗下一只名叫Jack的黑鸭。
2 滑板店装潢参考了B.Duck KIDS小黄鸭童装品牌店面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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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奈布的严峻表情如出一辙。
白猫聚精会神地来回滚动弹力球。
卢卡声若蚊蚋:“老师今天叫我喝下午茶。问我饿不饿,想喝茶、咖啡还是果汁,热的还是冷的,吃苹果还是橘子……我,我……”他看了一眼专心玩耍的白猫,破罐子破摔,“我快烦死了!”他捂住脸,“所以我要求负责饮料,煮咖啡的时候,老师还在问东问西,我一摸裤子,才发现那个小瓶子还在口袋里。我突然恶向胆边生……”他带上了哭腔,“把那瓶水倒进了老师的杯子里……”
两兄弟沉默不语。
猫终于把球撞下了收银台。奈布捡起来放回猫面前。
猫蹭了蹭高中生的手指,继续游戏,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卢卡。
卢卡惨叫:“我以为那就是矿泉水!我看着他从饮水机里接的!这,这……”小天才绝望了,“人怎么可能真的变成猫?!这不违反质量守恒定理吗?!”
潮看了眼猫,说:“嗯……卢卡,是这样的。柴郡……”他和奈布交换了个眼神,“是个怪人,无法用常识去理解。”
奈布说:“这么说吧,如果你的药剂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那人绝对是个骗子,洛伦兹教授没有任何可能变成猫。但要是从柴郡手里弄到的,就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了。”
潮做了个总结:“在柴郡那里,一切皆有可能。”
卢卡吓坏了:“那家伙是逃犯吗?有前科?他会到处下药把人变成猫?”
奈布摇头:“不是的,柴郡不是逃犯,也不会把人变成猫——”他的语气逐渐动摇,“——吧?”
卢卡越发惊恐。
潮皱眉:“柴郡不会随便惹事,尤其不会对普通人下手,更别说在欧利蒂丝市。这是前所未有的。”他打量着卢卡和猫,半晌,脸色一白,转头对奈布说:“卢卡是你的朋友。”
奈布盯着卢卡,啧了一声,表情狰狞。
卢卡看着兄弟俩说谜语,一头雾水:“我……我还做错了什么?”
潮叹气:“与你无关。我们先处理急事。”
三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潮摇摇头:“我还是不太相信这是活人变的。卢卡,你家现在有人吗?”
“那不是我家,是洛伦兹家。”卢卡蔫了吧唧,“赫尔曼——就是我父亲,快下班了。”
潮说:“你打个电话回去,看有没有人接。”
卢卡摸了摸口袋,面色突然惨白:“我手机呢?!”
阿尔瓦搅着汤锅,逐渐坐立不安。
意大利面做好了,牛肉也快炖好了,面包马上出炉,现在可以去叫卢卡斯吃饭吗?
——这孩子卧室怎么还是静悄悄的?睡着了吗?
花园里,卢卡的手机孤独地躺在草丛中,播放着来电音乐。
阿尔瓦掀开锅盖,浓郁的蒸汽冲出炖锅,发出“呲——”的一声。闪亮的酱汁沸腾着,咕嘟嘟唱着歌。
物理学教授根本没听见花园里的声音。
卢卡惊慌失措:“打得通,没人接!”他差点把呆毛抓掉,“我到底把手机掉哪儿了?!”
奈布把他的手从颤颤巍巍的呆毛上拎下来:“你打洛伦兹教授的电话试试?”
卢卡顿了顿,把脸埋进手心:“我……我只记得我和妈妈的电话号码……”
奈布指指小猫:“你说这是洛伦兹教授?”
“对哦!”卢卡又燃起了希望之火,凑到猫咪面前,“老师,您的电话是多少?”
猫看了他一眼,继续玩球。
卢卡恳求道:“拜托了老师,我知错了。您先告诉我号码,事情解决之后再惩罚我好吗?”
潮看不下去了:“卢卡,这是猫,你让他怎么告诉你?”
卢卡思索片刻,一捶手心:“请问有计算器吗?”
潮看起来相当迷惑,但摸出个计算器摆到猫面前。
猫歪着头,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计算器。卢卡看着猫,眼睛闪闪发光。
猫回去玩球了。
卢卡轻轻拎起小猫的爪子摁了个“1”。
猫咪不耐烦地抽回爪子,继续玩球。
几秒的僵直后,卢卡开始哆嗦:“这……这变猫的药还会影响智力吗?他……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老师了?”
奈布把手机塞回口袋:“别慌,又不是山穷水尽了。”
卢卡可怜巴巴地抬起头。
潮竖起两根指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我现在开车带你回家,确认你的导师是不是真不见了。”
卢卡举手:“如果他真的不在……?”
潮说:“你就和你的父亲坦白。身为配偶,他有权知道你导师出了什么事。然后我们再……”
卢卡尖叫:“不行!!!!!”
这声音太过凄厉,甚至产生了回音。奈布兄弟莫名其妙地看着小天才。
猫又一次炸了毛,压低身体冲卢卡哈气。
卢卡赶紧安抚小猫:“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的。”紧接着对潮说,“不行,我不能告诉赫尔曼!”
卢卡现在的状态与疯子有几分神似:蓬乱的头发,目眦尽裂,脸上写满惊慌。奈布把他摁进椅子塞了杯水,命令道:“把水喝了,慢慢咽。”
鬼知道高中生为什么有教导主任的气势,卢卡照办了。
潮熟练地在猫身上顺了两把,又把弹力球推回猫面前。猫咪警惕地看了眼卢卡,注意力转回球上。
卢卡喝完了,艰难地说:“赫尔曼,是纯粹的科学家,几乎没有常识。”
潮挑起一边眉毛。
“他……想象力非常丰富。”卢卡结结巴巴,“如果知道老师出事了,只会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潮指出:“但他迟早都要知道的。他是你导师的丈夫。”
卢卡争辩:“但他只会帮倒忙!——你不是说有第二个选择吗?是什么?”
潮说:“我们去找柴郡的情人。”
卢卡傻呵呵地看看潮,又看看奈布。
兄弟俩表情严肃,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卢卡的心中百折千回,最终问:“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柴郡?”
潮说:“柴郡是个彻头彻尾的幻影,没有固定号码,没有固定邮箱,没有固定地址。如果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哪儿,没有人会知道。不过他的情人在本市,我们可以曲线救国。”
卢卡怀疑自己漏看了150页关键剧情:“你不是和他不熟吗?怎么知道他有情人还在本市?”
“嗯……”潮看了一眼奈布,“我们也是刚知道。”
奈布点头,表情一言难尽。
卢卡活了12年,从未像今天这样迷茫。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不是165而是65。
奈布眉头紧皱,对潮说:“我不喜欢那混球。柴郡什么鬼品味。”
潮撇撇嘴:“我不作评价。”他转向卢卡,“你怎么决定?我还是建议你先回家——回洛伦兹家看看。”
卢卡看了眼时钟:17:34,赫尔曼快到家了。如果他们现在出发,说不定会和那家伙撞个正着。他焦虑地咬着指甲:“我……我不想回去。”
潮看了看他,拉开一个抽屉,掏出一盒扑克牌。
奈布叹气:“哥。”
潮勾勾嘴角:“没事,让卢卡来。”
他抽出两张牌摊在桌面:黑桃A和黑桃K。潮指了指A:“这个代表回家。”又指了指K,“这个是去找柴郡的情人。”他在柜台下洗了牌,举到卢卡面前,“抽一张。”
卢卡看着两张纹样相同的牌,吞了口唾沫:“能不能请您抽……”
兄弟俩同时说:“不行。”奈布耸耸肩:“玄学,可能和一个名字里带‘潮’字的抽签之神1有关:潮的手气非常诡异,总能精准导向最具有戏剧性的选择,最好不要让他参与和运气有关的游戏。”潮冷哼一声,但没有否认。
卢卡在两张牌前犹疑半晌,一闭眼,抽出一张牌。
潮说:“啊,K。”
卢卡松了口气,突然又有了干劲:“那我们马上去柴郡的情人那儿!”
“等等。”奈布拿过两张牌,重新洗了,递到潮面前,“你抽。”
潮噗嗤一声笑了,依言抽了一张:也是K。
奈布眉头紧皱:“卢卡,我建议你改变主意。潮的手气绝对不可信。”
但卢卡正沉浸在逃过一劫的喜悦中,死活不让步:“不要,我不回家。我们先把老师变回来。”他凑到猫面前,“老师您也支持我对不对?”
猫心不在焉地“咪”了一声。
卢卡立马得意洋洋地看着兄弟俩。
奈布仍然皱着眉头,但潮已经让步了:“行,走一步算一步。”他从抽屉里掏出车钥匙。
阿尔瓦面前摆着一桌子菜。他慢慢理顺头发,扣上发扣,不时瞥一眼二楼。
卢卡斯的卧室仍然静悄悄的。
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睡了就不叫醒他吧?反正家里24小时都有吃的。等等,孩子正在长身体,肚子饿会不会有害健康?但是现在去敲门卢卡斯会不会生气……
阿尔瓦沉痛地垂下头。还好当年没有选心理学或教育学专业,不然头发迟早掉光。
突然,他灵机一动:对啊,为什么不给卢卡斯发短信呢?物理学教授兴冲冲地掏出手机:
亲爱的卢……
不不不两人还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这会吓到卢卡斯的。阿尔瓦删光词语,重新输入:
卢卡斯,晚饭好了,下来吃饭吧。
等等等等,书上怎么说来着,多征求意见而不是下命令。阿尔瓦赶紧修改:
卢卡斯,晚饭好了,你要吃吗?
最后一句是不是有点粗鲁?阿尔瓦盯着短短两行字苦思冥想:再次修改:
卢卡斯,晚饭好了,你愿意吃一点吗?
阿尔瓦读了三遍,确认没有可以润色的地方了,一咬牙,摁下了发送键。
那一刻,神明仿佛同步摁下了暂停键:晚风平息了,树叶不再沙沙作响,蟋蟀停止了歌唱。突如其来的万籁俱寂中,“叮咚”声分外响亮。
阿尔瓦迷惑地看着花园。
草丛中有一道白光,持续了几秒,消失了。
阿尔瓦的心跳突然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心中不断默念“不会的不会的你看错了那是萤火虫”,一边拉开通往花园的门,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卢卡斯的手机出现在他眼前。
tbc
Notes:
1 阿潮:第五人格赛事裁判长,因其极富戏剧性的抽签手气被成为“神之右手”、“潮神”。
Chapter 5
Notes:
注意:本章提及鼹鼠先生(勘)×柴郡猫(佣),以及我流赫尔曼。
本章提及的皮肤:
潮:佣兵紫皮“B.Duck潮”(联动)
柴郡:佣兵金皮“柴郡猫”
鼹鼠先生:勘探员紫皮“鼹鼠先生”
茶话会:杂技演员金皮“茶话会”
雨燕先生:杂技演员金皮“雨燕先生”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卢卡迟疑道:“这是……闪金大厦。”
奈布点头。
巨型摩天大楼伫立在欧利蒂丝市中心地段,灯火通明,直插霄汉。卢卡隐约记得欧利蒂丝旅行手册提到,闪金大厦是欧利蒂丝市的地标之一暨最高的建筑,由闪金集团投资建造,高637米,地上共127层,地下共5层,功能布置囊括办公、酒店、银行、会议、停车、观景等。第118-120层的“欧利蒂丝巅峰观光厅”尤为出名,包裹落地超大透明玻璃幕墙,只要花100元买上一张门票,就能360度俯瞰欧利蒂丝城市风貌1。他曾提议去观光厅转转,被奈布婉拒:“抱歉卢卡,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带你去。最近有个我不想见的人在那儿。”
卢卡说:“你说这儿有个不想见的人。”
奈布表情复杂:“现在不得不见。”
卢卡猹盯着从天而降的瓜:“你是说,你不想见的那个人实际是柴郡的……?”
奈布满不高兴地点头。
潮锁了车门,在手机上飞快地点着:“我们直接去顶楼。”
在游客与员工间,这一行人十分之古怪:疑似潮牌模特、就差把“老子是不良少年”写在脸上的高中生、白衬衫棕色西裤但略显潦草的小孩;小孩怀里抱着外套,外套里探出一只猫脑袋。然而,潮径直走到办公区前台,冲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手机屏幕,对方立刻请三人一猫跟他走,面色如常,眼睛都不带眨的。过了三道门禁后,一行人来到一座宽敞的玻璃升降梯前。
工作人员刷开电梯门,鞠了一躬,目送三人一猫离开。
电梯爬升得飞快,高度与奈布兄弟的脸色呈反比。卢卡开始呼吸加速,但奈布适时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的。交给我们。”
潮安抚地笑了笑:“放心,你等会不想说话就不说话。”
卢卡问:“我们去见谁?”
奈布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潮从牙缝间挤出一个词:“鼹鼠。”
卢卡沉默了几秒,决定求佛:“我实在听不懂你们讲谜语,能不能给我点提示?不然我会以为自己智商只有65。”
兄弟俩忍不住笑了。潮缓和了语气:“不好意思。我们去见的那个人叫鼹鼠先生,闪金集团的老板。”话音刚落,电梯到了。
门外候着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年轻人:深绿底镶金色条纹礼帽、风衣和小披风上装饰着繁复的玫瑰与珍珠,右肩上窝着一只兔子玩偶,领口处巨大的黑色蝴蝶结中央是一个咧嘴大笑的南瓜。他张开双臂,露出灿烂的笑容:“晚上好先生们!欢迎来到闪金大厦!”
说着,他取下礼帽放在胸前,像个演员一样——像柴郡那样——夸张地深鞠一躬。
这衣着打扮、这行为举止,和柴郡太配了,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卢卡一个箭步冲出去握紧他的手:“您就是柴郡的情人吗?拜托告诉我柴郡在哪儿!我说的是气话,不是真想把老师变成猫!”
潮和奈布没来得及伸出去的手静止了。
迎宾人员的笑容僵在脸上:“……嘎?”
突如其来的死寂中,壁挂广播传出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都给我闭紧嘴巴滚进办公室。”
卢卡家境优渥,自小见过不少装潢华丽的办公室。
但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阔气的办公室。
127层仿佛一个巨大的平层公寓,用玻璃划分出图书馆、餐厅、健身房等功能区,甚至有一个镶嵌在地板里的大玻璃鱼池。和观光层一样,这里全方位包裹落地透明玻璃幕墙。夜幕即将降临,欧利蒂丝市流光溢彩,一览无余,连猫都惊愕地探出脑袋东张西望。
前来迎接的年轻人一路都在打量卢卡,欲言又止。最终,一行人走进一间巨大的隔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沙发与茶几。数米开外的玻璃幕墙前摆着一张办公桌,一个面色和打扮都乌漆嘛黑的家伙坐在扶手椅里,面无表情地打量来客。一个年轻人斜靠着办公桌,脸上挂着好奇的笑容,穿着和迎宾人员同样风格的花哨衣服,只不过颜色是泛着金属光泽的暗绿,披风更长,领口装饰着羽毛,还戴了一片单边眼镜。
我的天哪柴郡有两个情人?卢卡狂奔到第二位年轻人面前握住他的手疯狂甩动:“您也是柴郡的情人?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能不能告诉我柴郡在哪儿……”
乌漆嘛黑的家伙拍案而起:“我才是柴郡的情人!”
大平层陷入死寂。
卢卡目瞪口呆地打量着三个陌生人,颤抖着伸出手指:“这里是柴郡的后宫?”
乌漆嘛黑的家伙沉默1秒,难以置信地转向潮和奈布:“你俩占用我每分钟进账6000块的宝贵时间就是让我见他?”
18:33,闪金大厦顶层,房间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两个年轻人兴奋地交头接耳。奈布领着卢卡和猫在沙发上就坐,潮自来熟地开了几罐汽水分给卢卡和弟弟。
——这对兄弟看上去爽得飞起。
阴暗的角落里,一个黑色鬼影恶毒地注视众人,构成了标准的恐怖电影场景。
卢卡和奈布咬耳朵:“那个黑咕隆咚的家伙是鼹鼠先生?”
奈布忍着笑:“嗯。”
卢卡问:“另外两个是谁?”
奈布说:“短披风那个是茶话会,有羽毛的是雨燕先生,他俩是鼹鼠的秘书。”
“哪个是柴郡对象?”
“鼹鼠。”
卢卡皱着眉头打量魔法师的情人:那家伙身材高大,穿着白衬衫黑西装,领口装饰着层层叠叠的男士蕾丝领巾,中央镶嵌着一块金色宝石,左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伤疤,鼻梁上打着鼻钉,表情阴郁,绝类黑帮大佬。两位轻盈可爱阳光向上的秘书站在他身边,对比惨不忍睹。
卢卡再次确认:“那两个秘书不是柴郡的情人?”
奈布沉默了一下:“这个……”
茶话会和雨燕同时嚷道:“不是!”
卢卡吃了一惊,抱怨道:“你们听得见就不要装距离远听不见!”
鼹鼠先生暴怒:“因为我对你废话不感兴趣!”
把阿尔瓦变成了猫是一回事,但柴郡的温和有礼亲切漂亮是不争的事实。魔法师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家伙?他难道是靠名字找情人的?卢卡嘀咕:“柴郡的品味还挺奇特。”
潮咳嗽了一声。奈布嘟囔:“好槽。”
茶话会和雨燕已经没空窃窃私语了,都在专心等待这个送上门的奇才还能吐出什么品种的莲花。
不负众望,智商165的天才的大脑持续飞速运转:茶话会、雨燕和柴郡都是同种风格,柴郡是鼹鼠的情人,茶话会和雨燕是鼹鼠的秘书——
妈妈看的肥皂剧竟然有现实基础。卢卡惊呆了:“你在收集同款风格的情人?!已经收集了3个了?!”
鼹鼠先生收起手机,冷冷地说:“我叫保安了。”
赫尔曼·洛伦兹兴高采烈地打开门:“阿尔瓦,卢卡斯,我回来啦,我今天的实验——”
二楼响得惊天动地。赫尔曼抬起头,看见阿尔瓦疯了似地猛拍卢卡斯卧室的门,一叠声地喊:“卢卡斯?!卢卡斯回答我!卢卡斯你不在吗!”
连续批改了10份学术垃圾的阿尔瓦都未如此失态。赫尔曼冲上楼抓住阿尔瓦的手:“冷静!怎么啦?”
阿尔瓦看上去有点吓人:一贯平顺整齐的秀发凌乱着,额际都是汗珠,双眼圆瞪,一个劲儿地喘气。他反手抓住赫尔曼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赫尔曼,钥匙全在卢卡斯那儿,我们得把这扇门拆了。”
赫尔曼不明白这句话的因果关系,但不妨碍他立刻抓住重点:“只是想打开门的话,不用拆。”
阿尔瓦看着他。
赫尔曼说:“如果卢卡斯真的和他妈妈说的那样,有一些和我类似的习惯——”他掀开地毯,得意地展示一枚银色金属,“他就会把备用钥匙放这儿。”
阿尔瓦嘟囔了一句“谢天谢地”。他抓起钥匙,花了几秒钟对准钥匙孔,哆哆嗦嗦地拧开了门。
卧室里空无一人。
阿瓦尔眼前一黑,扶住了赫尔曼的肩膀,虚弱地说:“赫尔曼,我们得报警。不不不,我们马上给奥尔菲斯侦探事务所打电话。”
赫尔曼还没从展示了小聪明的喜悦中回过神:“啊?为啥?”
阿尔瓦抓紧他的肩膀:“卢卡斯失踪了!”
赫尔曼脑门上的问号拔地而起。
阿尔瓦尽可能言简意赅:“卢卡斯不高兴,回房间了,现在不见了!”
赫尔曼积极思考:“这种行为好像有个专有名词?叫……”他一捶掌心,“离家出走!”
夫夫俩面面相觑。
半晌,赫尔曼小心翼翼地开口:“阿尔瓦,你白得像张纸,这就叫‘纸片人’吗?”
tbc
Notes:
1 闪金大厦的设定参考了上海中心大厦及上海之巅观光厅。
Chapter 6
Notes:
再次预警,本文有年龄操作,卢卡(毕业日ver.)12岁,正是鸡飞狗跳脑洞大开的青春期;还有一个(相比起原作)生活研究一帆风顺没怎么吃过苦头的阿尔瓦(升学礼ver.)。
本章提及的皮肤(括号内为文中特定称呼):
佣兵:B.Duck潮(潮),黑羊(奈布),柴郡猫(柴郡),推理先生
勘探员:鼹鼠先生
杂技演员:茶话会,雨燕先生(雨燕)
隐士:升学礼(阿尔瓦),典狱长
Chapter Text
保安被茶话会打发走了。雨燕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大堆零食饮料堆满茶几,还翻出了宠物冻干与羊奶粉招待小白猫。两位秘书、卢卡、奈布和猫围坐开吃。
卢卡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讨了秘书们欢心。茶话会和雨燕一左一右亲亲热热地搂着卢卡,又是顺毛又是捏脸,一个劲儿地哄他吃东西,仿佛小天才才是可爱的猫咪。
卢卡懵圈:“你们不是那个乌漆嘛黑的家伙的情人?”
秘书们热切地为此称号鼓掌叫好。茶话会笑眯眯地拆开一包薯片塞进卢卡手里:“不是,我们俩是24K纯打工人,只图他的钱,不图他的人。”
雨燕眨眨眼:“你真是颗小甜心。我们也第一次听说鼹鼠有位情人,”他冲奈布笑笑,“对方竟然还是柴郡。”
奈布报以不赞成的目光:“我不能理解。”
雨燕和茶话会同时点头:“我们也不能理解。”茶话会耸耸肩:“我们都笃定这财迷要打一辈子光棍了。”他抓了把奶油瓜子开始嗑,眨巴着大眼睛凑近奈布,“小羊快说,这地下恋情怎么暴露的?”
欢乐的海洋一隅,某个黑色鬼影企图用眼刀屠城。然而没人搭理扫兴的家伙。
——除了潮。
滑板店店长拖了把转椅在办公桌对面坐下,翘起腿,云淡风轻地吸可乐,嘴角根本压不下去。
鼹鼠先生面若冰霜:“我已经后悔放你们进来了。”
潮耸耸肩:“那就让我们速战速决。”
鼹鼠先生粗暴地说:“如果你们在打听柴郡,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最清楚他动向的不应该是你们吗?”
潮冷笑:“不敢当。上周五,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在飞天马戏团的时候,只有你知道他在海滩,还他妈在你家餐厅。”
鼹鼠先生瞪着潮,看了眼沙发上的奈布,最后盯紧卢卡。
转椅挡住了鼹鼠先生的视线。潮勾起嘴角,露出森森白牙:“那是黑羊的朋友。我本来对你和柴郡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海滩不感兴趣,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我就感兴趣了。”
鼹鼠先生笑得咬牙切齿:“您多虑了,在您心目中,我就这么心胸狭隘吗?”
潮说:“对。”
鼹鼠先生捏碎了杯子。
奈布用一句“卢卡还小”糊弄了过去。当然,也有可能是秘书们有的是时间精力拷问老板本尊,而经过卢卡声情并茂的叙述后,眼下更有趣的是那只猫。
茶话会挠了挠小猫的下巴:“这真的是人变的?”
白猫矜持但优雅地扬起小脑袋。
奈布耸了耸肩,但卢卡斩钉截铁:“对。”
茶话会迟疑了一下,把手缩了回去,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有概率正在挠一位成年男性的下巴,想象中的画面冲击力太大。
雨燕吃惊道:“恕我直言,我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柴郡’能神通广大到这地步。”
卢卡可怜巴巴地问:“你们老板知道柴郡在哪儿吗?”
秘书们终于想起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还有个会喘气的上司。茶话会抬高声音:“老板——”
鼹鼠先生怒吼:“不知道!——找人这种事,你们为什么不去奥尔菲斯侦探事务所?他们是绝对的专家!”
潮嗤笑:“别装作不知道我……”
卢卡弹射起跳:“不行!!!!!”
这声音太过凄厉,甚至在宽阔的办公室里产生了回音。一群人震惊地看着小天才。
猫明显有了经验,一根毛都没炸,仅仅敷衍地冲卢卡哈气。
卢卡道歉:“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的。”下一秒继续惨叫,“不行,我不能去见推理先生!”
卢卡现在的状态与疯子有几分神似:蓬乱的头发,目眦尽裂,脸上写满惊慌。奈布把他摁回沙发塞了盒果汁,命令:“慢慢喝。”
卢卡小口小口喝果汁。
鼹鼠先生皱着眉头,小声说:“你说他是天才。”
潮也压低声音:“智商165。”
鼹鼠先生问:“是正规测试吗?”
潮说:“他父亲原名赫尔曼·塞曼,现在是阿尔瓦·洛伦兹的丈夫。”
鼹鼠先生的目光从怀疑变为探究。
卢卡喝完了果汁,再次声明:“我知道奥尔菲斯侦探事务所所长是推理先生。在老师恢复正常之前,我绝对不去见他。”
茶话会和雨燕对视一眼。雨燕试探着开口:“卢卡斯宝贝,你和推理先生有什么不愉快吗?”
卢卡焦虑而疑惑:“当然了。我知道推理先生、何塞警长和典狱长3P。”
潮嘴里的可乐喷了一办公桌。
鼹鼠先生眉毛几乎挑进发际线。
茶话会大惊失色:“还有这事?!”
雨燕举手:“甜心你这八卦属实吗?”
奈布捏了捏鼻梁,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卢卡,不要把那么多信息压缩成一句话。首先,你从哪里看到‘3p’这个词的?”
卢卡说:“校园论坛。”
奈布问:“‘3p’是什么意思?”
卢卡紧张地啃指甲:“有一腿?”
奈布问:“这个词又是在哪儿看到的?”
卢卡说:“校园论坛。”
茶话会和雨燕咬着耳朵,像两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奈布继续问:“‘有一腿’是什么意思?”
卢卡努力思考:“绑定关系。”
奈布循循善诱:“比如?”
卢卡回答:“比如我和你。”
茶话会和雨燕倒抽一口冷气。
奈布不搭理背景音:“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卢卡不明白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但老实答题:“游戏固排。”
奈布说:“你是想说,推理先生、何塞警长和典狱长经常结伴行动。”
卢卡点头。
茶话会和雨燕失去了兴趣。潮敷衍地抽了几张纸巾扔在办公桌上。鼹鼠先生扫了眼黏糊糊湿哒哒的桌面,靠回椅背,脸上写满嫌弃。
奈布接着问:“那三个人为什么是固排?”
卢卡紧张起来:“论坛上说的,推理先生找人,何塞警长抓人,典狱长关人。三位一体,只要见到推理先生就代表另外两个人紧随其后,从破案到监禁一条龙服务。”
奈布问:“那你怕什么?”
卢卡理所当然:“我是投毒犯啊?见到推理先生下一秒不就要被何塞警长抓走再被典狱长关进监狱?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被抓走了,老师怎么办?”
鼹鼠先生低声说:“他智商165?”
潮轻声说:“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他智商165。”
鼹鼠先生满腹狐疑。
卢卡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的表情都一言难尽,但他知道一件事:“我们找不到柴郡了,是吗?”
奈布把纸巾糊他脸上:“别哭,天无绝人之路。”
卢卡悲痛地抓紧纸巾:“还有路吗?”
不料,这次开口的是鼹鼠先生:“有个和柴郡合作过的生物学家在欧利蒂丝大学执教。”
见众人看过来,他翻了个白眼:“对,柴郡会和别人合作。他与很多学者有联系。”鼹鼠先生转向卢卡,“小鬼,这世界不存在绝对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没有谁可以彻底垄断解题方法,因为路就在那里。”
卢卡重新燃起希望:“就是说,那个人,可能知道柴郡是怎么把人变成猫的?”
鼹鼠先生扯下便签写了几行字塞给潮,不耐烦道:“反正你们也没其他点子了。赶紧离开我的办公室。”
卢卡抱起猫,满口答应下次和茶话会以及雨燕一起喝茶。
鼹鼠先生正在打电话,要求后勤部立马给他换张桌子。放下听筒,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卢卡:“喂,那个小鬼。”
卢卡气呼呼地说:“我不是小鬼,我叫卢卡斯·巴尔萨克。”
“行行行。”鼹鼠先生敷衍地挥挥手,“你不会不知道典狱长姓什么吧?”
卢卡问:“这跟我有关吗?”
潮和奈布一顿。鼹鼠先生冷笑一声:“他姓洛伦兹。以防你再乱开动那颗金贵的小脑瓜,我就直说了,他是阿尔瓦·洛伦兹的亲哥哥。”
赫尔曼倒了杯水放在阿尔瓦面前:“我不觉得卢卡斯会有危险。”
阿尔瓦紧张地展示卢卡斯的手机:“他人不见了,手机还掉在花园里了。”
“唔,”赫尔曼摸了摸下巴,“如果他真的和我习惯类似的话——”
两人异口同声:“他去实验室了!”
赫尔曼笑眯眯地说:“那就没问题了,他饿了自然会……”
然而,阿尔瓦已经飞快地穿上外套抓起钥匙:“快!我们马上去学校!这么晚了,卢卡斯没带手机也坐不了车,一定饿坏了!”
赫尔曼呆呆地指着餐桌:“我们都还没吃饭?”
“哦对!”阿尔瓦冲回厨房,以最快的速度打包了面包片和一小罐红椒酱,再冲出来,往自己和赫尔曼嘴里各塞了一大块奶酪,“先垫垫!我拿了给卢卡斯填肚子的了!我们快走!”
tbc
Chapter 7
Notes:
本章提及我流赫尔曼,已婚设定,嫁给了阿尔瓦·洛伦兹,所以叫赫尔曼·洛伦兹。
再次预警,本文有年龄操作,卢卡(毕业日ver.)12岁,正是鸡飞狗跳脑洞大开的青春期;还有一个(相比起原作)生活研究一帆风顺久居学术象牙塔没怎么吃过苦头的阿尔瓦(升学礼ver.)。
紧急运输:教授的COA7紫皮。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卢卡在后座缩成一团。
猫咪趴在副驾驶座上,慢吞吞地舔毛,看上去十分刻意。
潮啧了一声:“柴郡的品味真是糟糕透顶。这鼹鼠的心眼还没针尖大。”
奈布把卢卡扒拉开:“别像只惊弓之鸟。”
卢卡一骨碌爬起来尖叫:“你为什么从没告诉我典狱长是……是老师的兄长?!”他伸长脖子去看副驾驶座,“老师您为什么也不说?!”
猫干巴巴地“咪”了一声。
奈布无奈:“典狱长是洛伦兹家的,我还奇怪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卢卡眼睛滴溜溜转,突然萎靡下去,“我和老师很少谈及学习以外的事情……”
潮问:“这是天才家庭特色吗?”
不是的。回想起来,阿尔瓦一直试图寻找机会与卢卡谈谈。就像今天下午,阿尔瓦明确表示只想喝下午茶,但卢卡固执地将话题扯到了研究计划。
卢卡一头栽倒在奈布腿上,发出哀鸣。
潮若有所悟:“所以这是个沟通问题。”
卢卡把脸埋进奈布的肚子:“我是不是完蛋了。我余下的人生都要在监狱中度过。我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给妈妈打电话,请妈妈喊表哥回来继承家业,不要指望我了……”
奈布揉了揉他的背:“别傻了,这是法治社会。”
卢卡说:“我是投毒犯。”
奈布叹气:“别胡思乱想。真要抓人,也得先抓柴郡,你就是个被牵连的小笨蛋。”
卢卡委屈巴巴:“不是说没人知道柴郡在哪儿吗?”
奈布冷哼一声:“他有忌惮的人。如有必要,就算柴郡躲到天涯海角,那人都会把他挖出来。”
潮补充:“如果典狱长真敢为难你,也得看推……我们家答不答应。”
两个奈布又开始说谜语,卢卡呆呆地问:“啊?”
然而,兄弟俩都没做进一步解释。不过卢卡很快转移了注意力:欧利蒂丝大学的正门出现在视野中。
奈布出示了学生证,登记车牌号。三人顺利进入大学校区。
潮拐了两个弯,指着一栋大楼问:“那个是生命科学研究院吗?”
奈布对了下GPS,说:“对。”
他们在楼底停车。
三人走进电梯的同时,一辆车从生命科学研究院前疾驰而过,直奔物理学院而去,正副驾驶座分别坐着阿尔瓦和赫尔曼。
两个小组谁都没看到谁。
摁响门铃1分钟后,白色隔离门打开了,探出一张黑色的头套式防毒面具。
卢卡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抱紧猫贴近奈布身侧。潮向前一步,将两位未成年挡在身后,镇定自若:“您好。鼹鼠先生介绍我们来的。您是迪鲁西教授?”
防毒面具一动不动。10秒后,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掀开了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声音沙哑、低沉却温和:“我是卢基诺·迪鲁西。叫我紧急运输就好。听说你们带来了一位变异患者?”
紧急运输的实验室如同生态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玻璃缸错落有致,每一个缸里或郁郁葱葱,或遍布砂石,各色蜥蜴、蛇、乌龟、蚯蚓争奇斗艳,甚至还有三只老鼠大的小鳄鱼在一块岩石上翘首以盼。一行人进入的瞬间,这群房客行动依然缓慢,却整齐划一地看了过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三人一猫。
一条森蚺优雅而沉默地靠近,透过玻璃歪着头打量客人们。
卢卡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忍不住抓紧了奈布的手臂。猫却适应良好,只是瞪大眼睛环顾四周。
紧急运输领着三人一猫来到一张宽敞的黑色实验台前,示意卢卡把猫放在桌面。
白猫优雅大方地蹲坐下来,饶有兴趣地与一众爬行类对视。
紧急运输一边戴上塑胶手套、护目镜和口罩,一边告诉客人:“我本身是研究爬行动物的,中途搞过一段时间真菌,对猫科不太了解。我会尽我所能,但如果这位……”他像四周的爬行动物一样凝视着猫,斟酌着词汇,“这位患者,在检查过程中有任何不适,还请你们提醒我。”
卢卡吞了口唾沫,郑重地点头。
紧急运输的动作笨拙但仔细。他检查了猫咪的瞳孔、耳道、鼻子,翻过来看了四肢腹部。白猫看上去有些犹疑,但耐心稳重地配合检查,甚至主动张开嘴让生物学教授看了口腔牙齿。
半晌,紧急运输退后一步,摘下口罩,嘀咕道:“奇怪。”
卢卡小心翼翼地举手:“请问是有什么异常吗?”
紧急运输说:“恕我直言,我没有发现任何人类特征。”
紧急运输明明顶着张年轻人的脸,言谈举止却比阿尔瓦还老气横秋,令人望而生畏。卢卡委婉地提醒:“教授,我老师彻头彻尾变成猫了。”
紧急运输摇摇头:“抱歉,是我表达不明。是这样的,我接触的上一批变异患者……”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虽然发生了变异,但或多或少保留了一部分人类特征,比如肉眼可识别的皮肤、指甲、毛发,常年直立行走的行为习惯。而这位——”他弯下腰左右观察着白猫,“从体格检查上来说,我没有发现任何与人类类似的特征:没有人类的毛发,指甲尖锐,牙齿也没有与人类相仿之处。而且他的行为——”紧急运输轻轻地把猫咪摆成站立的姿势,看着白猫在桌面上走了几步,“非常娴熟,非常自然,相当习惯用四肢行走,一点都不像刚异变两个小时。这是……闻所未闻的。”
猫又坐下了,盯着玻璃柜里的爬行类,优雅地摇动尾巴。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生物考试全靠刷题库的卢卡焦急又迷茫:“您的意思是,这次的异变程度是前所未见的?甚至——”他越说越毛骨悚然,“能彻底改变人类的行为与认知?”
奈布凑到潮耳边低语了几句。潮迟疑了一下,刚张开嘴,紧急运输回答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潮又把嘴闭上了。奈布的表情是问号与省略号的结合体。
紧急运输眉头紧皱:“关于异变的研究小组已经解散了,相关课题也尽数叫停。但是,我并不知道我的……”他的表情逐渐阴沉,“前‘同事’,”“同事”一词被他念得咬牙切齿,“一直在做什么,为什么还在实验室工作。”
此时的紧急运输面目狰狞,全身散发着愤怒,分外骇人。爬行动物们仿佛受到了影响,开始蠢蠢欲动:乌龟从壳里探出脑袋,蜥蜴蜿蜒爬行,蛇左右晃动脑袋,连小鳄鱼都滑进水里。潮试图把卢卡挡在身后,但心急如焚的小天才竟然忽略了异样的气氛,插嘴道:“您是说,您认识对异变有研究的人吗?”
紧急运输缓和了语气,但仍皱着眉:“是的。那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他——”他又开始咬牙切齿,“很危险。”
奈布抓住卢卡的手臂:“卢卡,等等……”
卢卡战栗着,恐惧但坚定地站直了身体:“请您带我去见他。”
紧急运输脸色阴沉:“我不应该让任何可能受到他伤害的人走近那家伙。”
“拜托您了!”卢卡向前一步,语气逐渐笃定,“这是我的错误,我有责任修复它。”
紧急运输和卢卡面色凝重,相视无言。四周的动物阴暗地爬行,尽职尽责地扮演气氛组,就差补上一句旁白“风萧萧兮易水寒”。
潮和奈布站在一边,欲言又止,如同大学生误入专骗老先生老太太的营销组织。
实验台上的猫专注于舔毛。
紧急运输露出一丝微笑:“我明白了。”
卢卡喜出望外:“您可以带我去见他?”
紧急运输坚定地点头:“你说得对。我们都有责任修复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我不应该逃避。”他转向潮,语气和蔼,目光如炬:“你们是开车来的吗?”
短短一刻钟内,迪鲁西教授从沉稳的学者变为苦大仇深的复仇者,如今又化身壮士,眼神坚定狂热仿佛要立刻加入十字军东征。潮开始怀疑这位柴郡的合作者是否罹患人格分裂:“是的。”
新晋圣徒迅速脱下实验服:“辛苦您开车。我来指路。我们立刻出发。”
潮和奈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事情的进展是不是不太对劲”这行字。但卢卡已经抱起猫兴冲冲地跟上了紧急运输,两人大步流星往楼下冲。店主和高中生不得不跟上,奈布挤到紧急运输身边:“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有点好奇,您说的错误是指……?”
紧急运输冷笑一声:“没有及时弄死那个罪魁祸首。”
阿尔瓦腿软得实在站不住,扶着椅子坐下了。
赫尔曼抓抓头发:“不好意思,我再确认一下,您是说今晚一直没有人来实验室?”
邦邦说:“确定。”
邦邦,这天晚上负责巡查物理学院的值班教师,人工智能学院院长巴尔克·拉·帕杜拉的高足,欧利蒂丝人工智能中心研究员;典型到能上教科书的理性主义者,生活工作精确如秒表,每一个行为都有精准的计划与备用计划。有传言说他实际就是帕杜拉老爷子秘密开发出的人工智能仿生人,但尚未有实际证据支持。
邦邦的巡查方式等同《玩具熊的五夜后宫》1现实版:眼睛一眨不眨地端坐在监控室盯着12个监控录像屏幕,每隔10分钟切换一次播放画面。
换言之,如果邦邦说没有人来物理学院,那卢卡斯进来的唯一方法是变成隐形人。
赫尔曼道了谢:“那我们先走了。”
阿尔瓦腾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叫道:“赫尔曼!”
赫尔曼立马乖巧地在物理学教授面前站定了,然而表情茫然:“我在,怎么啦?”
阿尔瓦陈述:“卢卡斯失踪了。”他吞咽了一下,一字一顿地重复,“卢卡斯,失踪,了。”
赫尔曼的脸上写着“这确实很严重可我只是个柔弱的物理学家不知道要怎么办耶”。在阿尔瓦的怒视下,物理学家拼命搜索枯肠:“我……打电话给他妈妈?”
遇事不决先找巴尔萨克小姐,这对父子难不成都是未成年?还是说巴尔萨克小姐是神仙教母?阿尔瓦拼命撑着不要昏过去:“巴尔萨克小姐甚至不在本市!这个点你打电话告诉她卢卡斯失踪了是想引起恐慌吗?!”
赫尔曼挠着头发,和阿尔瓦那些个回答不上来问题的学生一样忐忑不安:“那,那我们问问他的朋友?”
阿尔瓦瞪着赫尔曼:“你……你知道他朋友是谁?”
赫尔曼小声说:“我见过他俩在游戏厅玩,那个孩子穿着高中部的校服。但我没去搭话。”
分居吧,这日子过不成了。阿尔瓦绝望地说:“欧利蒂丝高中部学生人数超过1500。你要怎么……”
邦邦开口:“如果洛伦兹研究员愿意提供一些‘朋友’的特征,我可能帮得上忙。”
组会上答不出问题但有学长学姐帮忙圆话的幸福原来是这种滋味。赫尔曼立刻说:“男生,个子和卢卡斯差不多,戴着兜帽,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短筒靴,左手臂上捆着红色带子,鼻梁上贴着一块创可贴。”
邦邦沉默了几秒钟,说:“我检索到17位与您的描述相类似的高中部学员。”
赫尔曼震惊:“检索?您难不成真的是……”
阿尔瓦要疯了:“赫尔曼,安静!邦邦,拜托了,请继续说。”
邦邦说:“其中,有一位学员与您的描述相似程度达83.74%,位列候选名单第一位,名叫奈布·萨贝达,高一学生。”
阿尔瓦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您有这名学生的联系方式吗?”
邦邦说:“我没有学员电话。但该学员住在高中部学生宿舍B栋。”
阿尔瓦指出:“现在是暑假。”
邦邦说:“该学员在本次暑假期间承担为期两周的巡校工作。现在应在宿舍。”
阿尔瓦终于又能站起来了:“我们,我们马上去学生宿舍。”
赫尔曼扶了阿尔瓦一把,随口问:“邦邦,那个学员是个什么样的人?”
邦邦又沉默了几秒钟,开口:“洛伦兹研究员,我建议您不要打听这名学员的情况。”
洛伦兹夫夫同时站住了。阿尔瓦缓缓转过头,问:“邦邦,请问‘不要打听’是什么意思?”
邦邦说:“洛伦兹教授,学员奈布·萨贝达的档案被校董会列入最高机密,除外校长本人与校董会成员,本校无人有权查看。目前可供教师查阅的记录包括:成绩全A;单独住两人间宿舍;根据其他学员反馈,该学员极少与其他学员来往;以及12起斗殴记录。”
阿尔瓦的视野开始模糊:“等等,等等,12起斗殴……?我们高中部对违纪的容忍度这么高吗?”
邦邦回答:“根据记录,这12次违纪由校长亲自处理,处理方式与结果不明。”
阿尔瓦一时间没有说话。赫尔曼积极思考:“您的意思是,这是一位背景不详、有多次暴力行为、独来独往的优等生?”
邦邦说:“细节有所出入,大体与目前资料契合。”
赫尔曼兴奋起来,可劲儿地拍阿尔瓦的手臂:“阿尔瓦!这难道和电影里一样?!潜藏在学校的特工、卧底,女王的蜘蛛什么的?!诶等等,卢卡斯是怎么认识这么神秘的人的?难道是这位什么萨贝达为了执行任务,通过卢卡斯接近某人或者和卢卡斯交朋友做幌子?”
阿尔瓦盯着赫尔曼。赫尔曼的眼睛闪闪发光。
阿尔瓦转头看着邦邦。邦邦依然面无表情:“很抱歉,我不了解这名学员,无法给出确定答复,洛伦兹教授,洛伦兹研究员。”
阿尔瓦抓住赫尔曼的手臂,拔腿就跑:“我们马上去学生宿舍!!!”
tbc
Notes:
1 玩具熊的五夜后宫:原名Five Nights at Freddy's,一款由Scott Cawthon开发制作的惊悚恐怖防守类恐怖游戏,玩家需要在办公室操纵门禁开关、显示器等躲避玩偶的追杀,从午夜12点生存至6点则获胜。
Chapter Text
潮一字一顿:“迪鲁西教授,这是欧利蒂丝传染病医学中心。”
副驾驶座,紧急运输坚定地、厌恶地点头:“是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权威的公立单位敢招聘那种劣迹累累的家伙。”
潮再次确认:“教授,您那位前‘同事’,在欧利蒂丝传染病医学中心就职?”
紧急运输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是的。真菌专科主任。”
潮硬是在看路之余分出几秒瞪着紧急运输。
紧急运输声色俱厉,滔滔不绝:“我一直在回避此事。但我明白了,我应该承担起责任,揭露那个家伙丑恶的嘴脸……”
后座,奈布贴着小天才的耳朵开口:“卢卡,你听我说。现在还来得及改主意。你不该涉足这个地方。”
卢卡一头雾水,也压低声音:“奈布,没有批评的意思,但我们不应该歧视传染病患者。他们也是受害人。”
奈布表情复杂:“不,不是患者的问题,是医生。这家医院的医生……不太正常。”
卢卡思索片刻,眉头松开又皱紧:“你是说校园论坛里提到的事吗?”
奈布:“……校园论坛里提到了什么?”
卢卡说:“这家医院是个邪教组织基地。”
奈布:“……”
奈布:“……”
奈布:“…………”
奈布掐住鼻梁:“卢卡,你看的到底是校园论坛的哪个版块?”
卢卡稀里糊涂:“什么版块?——我,记不清了?”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奈布你不会信了吧?”
广义上的贼喊捉贼大概就是描述这种场面的。奈布匪夷所思:“卢卡,你相信了推理、巴登和典狱长有一腿搞3P,而你甚至不知道‘有一腿’和‘3P’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相信这个?”
卢卡告诉他:“因为没有其他情报与这个冲突。但邪教那个有太多与之冲突的情报了。”他犹豫了一下,“‘有一腿’和‘3P’不是组队的意思吗?”
奈布不知道应如何表达“论坛里还有更他妈离谱的八卦”的震惊,果断忽略了天才的问题:“什么冲突情报?”
卢卡掰手指:“这家医院实际是关押特殊病患的监狱;特异生物的收容所;超能力者集中营;皇家直属秘密部门——你想,这堆情报怎么可能同时都是真的呢?”
奈布:“……”
奈布:“……卢卡,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紧急运输突然暂停了长篇大论,郑重宣布:“我们到了。”
潮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了紧,还是把车停下了。
汽车右侧,花纹繁复、仿佛蔓延到天边的铁栅栏内是一座哥特式城堡,伫立在繁茂的草木间,仿佛与周边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隔着一层结界,分外阒静。巨大的玻璃窗内投出神秘的银色光芒,有如月亮;攀爬在墙面的藤蔓绽放着酒红色的花朵。
紧急运输整理了一下衣领,雄赳赳气昂昂第一个打开车门:“我们走。”
卢卡莫名其妙地寒毛直立。他看了眼乖乖窝在外套里的白猫,突然又有了勇气,第二个推开车门。
然而,潮和奈布紧随其后,拦住了卢卡。
兄弟俩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
如果卢卡的东方文学鉴赏能达到巴尔萨克小姐的修养水平,就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分水岭。他硬撑着问:“怎……怎么啦?”
潮把手放在卢卡的肩膀上:“卢卡。”他犹豫了一会,瞥了眼专心致志越走越远的紧急运输,压低声音,“听好了。进了医院,你和奈布就在大厅坐着,不要走动,等我回来。”
卢卡稀里糊涂地看向奈布。高中生严肃地点头。
潮补充:“谁让你跟他走都不要搭理,包括但不限于护士、保安、患者、医生。”
卢卡:“……?”
潮捏了捏卢卡的肩膀,声音染上了一丝命令的意味:“回答?”
不怒自威难不成写进了萨贝达家基因?卢卡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知道了。”
潮盯紧卢卡的眼睛,半晌,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奈布,再次补充:“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就大喊‘奈布’,能喊多大声喊多大声。”
……这是什么规则怪谈诵读现场吗。卢卡逐渐滑向“三而竭”:“我……我紧跟着奈布,为什么要喊他……不是,你们的名字?”
潮和奈布交换了个复杂的眼神,沉重地说:“希望你用不上。但如果真用上了……”他抿了抿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说着,潮松开卢卡的肩膀,紧走两步跟上了紧急运输。
卢卡抓紧奈布的手臂,哆哆嗦嗦地问:“奈布,你实话告诉我,校园论坛里说的到底哪一条是真的?”
奈布不置可否:“等我们出了医院,你一定要给我看看你的校园论坛界面。”
然后,他不再说话。
城堡一楼是候诊大厅,宽敞到可以开一场足球赛。两人合抱的巨型雕花支柱错落有致,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型水晶吊灯;宽大的导诊台是方形的,由灰黑色石头雕刻而成;木质雕花长椅面朝导诊台平行排列。
19:41,大厅空无一人,只有一名身着黑色长裙、头戴黑色护士帽的女子站在导诊台后。她低着头,双手交握在胸前,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卢卡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里不是医院,而是教堂。方形石桌后方挂着的“导诊台”指示牌像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蹩脚伪装。
紧急运输和潮直奔导诊台而去,和护士(存疑)说了几句话。女子朝右侧走廊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又低头合眼念念有词。
潮盯着着奈布和卢卡在靠近大门的长椅上坐下了,才追上紧急运输。
死寂中,等待时间变得无比漫长。猫蜷缩在卢卡的大腿上,卢卡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猫毛,奈布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着。
那一声来电铃简直震耳欲聋。
卢卡和猫同时炸毛。奈布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接通电话:“喂?”
卢卡紧贴着奈布就坐,听见电话另一边无比嘈杂,仿佛在球赛现场。奈布听了几秒,说:“别慌,我保证你是安全的。慢慢说。”
对面安静了1秒,重新开始播放噪音。奈布揉着眉心站起身,拍了拍卢卡的肩膀,捂住麦克风说:“记住潮的话。不要走动。不要理会别人。有事就喊我。”
卢卡紧张地拉住奈布的袖子:“你去哪儿?”
奈布指了指就诊大厅一角,安抚地拍了拍卢卡的手背,一边说着“我发誓,她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一边走去角落。
卢卡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更加拼命地盘猫。白猫抬高爪子摁在卢卡的手上,投以不赞成的眼神。
卢卡咕哝道:“对不起老师,我太紧张了。”
猫挣脱他的手,支起身体,前掌摁上卢卡的胸口,温和地“咪”了一声。
卢卡忍不住笑了,将手凑到猫脑袋边。
白猫亲昵地蹭了蹭卢卡的手。
卢卡摩挲着猫脑袋,叹了口气:“您不是恨不得离我10米远吗?怎么变成猫就不怕我了?”
猫喵喵直叫。
卢卡哼哼:“我哪儿夸张了。您平时和我说话都得退后几步,经过我卧室要绕圈。喝个下午茶,恨不能和我分坐桌子两头。”
猫卧了下去,踹起手。
“老师。”卢卡轻轻握住猫的上半身把他抱到面前,直视他的眼睛,“对不起嘛,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和您打交道,您想,我可是突然多了个继父,这人还是我的导师。”
猫看了卢卡一眼。
卢卡嘀咕道:“好吧,您跟我差不多,多了个继子还是自己学生。”他叹了口气,“我确实回避了很多和您谈谈的机会。您变回来之后,我保证不逃避,和您谈谈。谈学术以外的事。”
猫将脚掌贴在卢卡的鼻梁上。
卢卡抓了抓头发:“其实,我也想跟您聊点别的。我们也不用老那么剑拔弩张,对吧?”
猫舔了舔卢卡的手指,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卢卡微笑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师。您可一定要跟我说说典狱长……”
一个声音在卢卡背后幽幽响起:“您在等梅斯默医生吗?”
卢卡抱着猫原地弹射窜到长椅最远端,用尽12年的教养与耐力咽下一声尖叫。
一名身着黑色马甲与西裤的年轻男子站在长椅后,白色衬衫的袖山处宽松而鼓起,领口装饰着红色绸缎1。他无疑是发声者,视线也投向卢卡,目光却缥缈而悠远,仿佛梦游。
卢卡悄悄地把脑袋缩了下去。陌生人的视线随之向下挪动。天才不得不开口:“您在跟我说话吗?”
陌生人的意识好像根本不在谈话中,却对答如流:“是的。”
卢卡尽可能不动声色地把猫藏回外套里:“您找我是……?”
陌生人耐心地说:“我想知道,您是否在等梅斯默医生。”
卢卡小心翼翼:“抱歉,我不知道梅斯默医生是谁。我在等……”他瞥了眼身后,确认奈布视野范围内打电话,又有了点底气,“我在等朋友。”
陌生人问:“您是来就诊的吗?”
男子心不在焉,但行为举止温文尔雅,感觉并不危险。卢卡壮起胆子:“不是我。”他指了指外套里的猫,“是我老师。”
男子的视线在猫身上停顿了几秒,又游回卢卡脸上,表情依然没有一丝波澜:“他怎么了?”
反应良好。卢卡的胆子大了起来:“老师服用了某种药物,变成了猫。”
男子的视线又一次挪到猫身上,几秒后再挪向卢卡:“很罕见。”
卢卡惊讶道:“您……对这方面有涉猎?”
男子说:“我从未见过彻底变成另一种生物的病例。您确认他是您的老师?”
卢卡激动起来:“是的是的!我确定!您就是研究异变的专家?!”
男子不置可否:“您要找的应该是梅斯默医生。”
卢卡窜了起来:“那您……”
天才突然想起来奈布兄弟的警告,堪堪把“能不能带我去”吞回肚里。
男子微微倾身,朝左侧走廊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依然渺远:“梅斯默医生的办公室在这边。”
卢卡吞了口唾沫:“那个,我朋友让我在这里等……”
男子淡淡地说:“梅斯默医生现在可以见您。15分钟后,医生要参加院长查房,预计22:00结束。”
那么久?!卢卡火急火燎地看向奈布:“我……我能不能等朋友打完电话……”
男子瞥了眼角落:“如果您是说的是萨贝达家的黑羊,我保证他会找到您。”
原来是熟人?!奈布怎么不早说!卢卡立马抱紧猫咪跟上了:“那就麻烦您了!医生……?”
男子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率先走进走廊:“我是梅斯默医生的助理,您称呼我埃米尔即可。”
卢卡兴致勃勃地跟在埃米尔身后,没注意到走廊入口的导诊牌上写着“精神心理科”。
奈布终于打完了电话,转过头。
候诊大厅空无一人。连导诊台的护士都不翼而飞。
奈布做了个深呼吸,活动着腿脚,心想,现在冲去红衣的办公室还来得及吗。
tbc
Notes:
1 埃米尔的服饰参考《齐奈达堡的断章》剧情中见到推理先生时的穿着。
Chapter 9
Notes:
本章提及隐赫。含我流赫尔曼,已婚设定,嫁给了阿尔瓦·洛伦兹,所以叫赫尔曼·洛伦兹。
再次预警,本文的阿尔瓦(升学礼ver.)是个(相比起原作)生活研究一帆风顺久居学术象牙塔没怎么吃过苦头的。
本章的伊索·卡尔为入殓师溯洄皮肤“盲区”。
Chapter Text
19:41,欧利蒂丝高中部学生生活区。
宿舍管理员美智子彬彬有礼但坚定地将阿尔瓦和赫尔曼拦在接待处:“很抱歉先生们,如无直属班主任、高中部教导主任、学生工作处处长或更高级别管理员批准,学生宿舍不接待教职员。”
赫尔曼说:“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特工……”
阿尔瓦及时捂住了丈夫的嘴:“抱歉打扰您了美智子老师,我的……学生,把手机忘在了家里,也没跟我们说他去哪里了。我听说奈布·萨贝达学员是他的朋友,想来碰碰运气。”
美智子眯起眼睛:“您的学生?如果他不见了,我建议您在第一时间联系他的家长。”
阿尔瓦一时失语:“我……”
赫尔曼挣脱阿尔瓦的手,兴高采烈地挥舞双手:“我们就是家长!”
美智子看上去更警惕了:“您两位……?”
赫尔曼兴冲冲地说:“我是他爸爸,阿尔瓦是我丈夫,我儿子是阿尔瓦的学生。”
美智子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阿尔瓦决定未来一周赫尔曼只能睡客房,且必须参加至少3场家长培训班以及3场基本沟通方法课。他心累至极地告诉美智子:“我的学生,卢卡斯·巴尔萨克,同时是我的继子。”指着赫尔曼,“这位是我的丈夫,也是卢卡斯的亲生父亲。”
美智子圆过来了,平静的表情下暗潮汹涌,但立刻抓紧了重点:“恕我直言,您两位身为父亲,难道没有巴尔萨克学员朋友的电话?”
阿尔瓦:“……”
赫尔曼如同抢答的幼儿园小朋友:“没有。”
美智子扬起眉毛:“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赫尔曼抓抓脑袋:“萨贝达?萨贝德?萨贝……奈……奈贝尔……”他一捶手心,“诺贝尔!”物理学家眼睛闪闪地看向丈夫,“诶,他原来叫诺贝尔吗?好名字呀!”
美智子打量着赫尔曼,毫不掩饰“您真的是学生家长吗”的怀疑。
典狱长曾训诫阿尔瓦要么选择舌头要么选择拳头。阿尔瓦开始怀疑如果自己的舌头笨拙到压根管不住赫尔曼,是否真的应该考虑一下典狱长送的那根手杖。他将赫尔曼拖回身后,诚恳地对美智子说:“对不起,我们是第一次养孩子。卢卡斯12岁,一直跟着母亲生活,今年考上大学部少年班才搬到我们这里。我……我还在努力和那孩子相处,今天是突发事件,我不小心说了些不太合适的话,他……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非常担心。”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教师证,又把赫尔曼的工作证从物理学家衣服里拽出来连绳一起递到美智子面前,“我们只是想来看看卢卡斯是不是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如果不在,我们就要去奥尔菲斯侦探事务所或者警察局了。”
随着阿尔瓦略显颠三倒四的陈述,美智子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她瞪了赫尔曼一眼,同情地看着阿尔瓦:“我明白了,教授。很抱歉,我确实不能让你们进去,但我会去萨贝达学员的宿舍敲敲门。不过还没到宵禁时间,他不一定在宿舍。”
阿尔瓦松了一口气:“太感谢您了,美智子老师。”一边摁住赫尔曼的脖子,“赫尔曼!快道谢!”
赫尔曼明显还没搞清楚状况,但乖乖照做,声音嘹亮:“谢谢您!”
美智子欠了欠身,又瞥了赫尔曼一眼,往1楼宿舍走去。
美智子敲了敲门,扬声说:“奈布同学?我是美智子。你有两位访客,是大学部的老师。你愿意去见见他们吗?”
门后安静了一会,突然传来东西翻倒的声响。
美智子皱起眉头,再次问:“奈布同学?”
门后死寂,紧接着传来一连串噪音,仿佛有人在拼命挪动家具抵住门。美智子严肃起来,用了点力敲门:“奈布同学?听得见吗?需要帮忙吗?”
房内安静了半晌,就在美智子打算冲回管理室找钥匙时,家具的挪动声再次响起。过了一会,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只绝不属于奈布的灰色眼睛。
美智子吃了一惊:“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萨贝达学员在哪里?”
灰色眼睛支支吾吾:“我……我……”
美智子的声音逐渐严肃,抓紧了扇子:“把门打开,回答问题。不然我就立刻通知保卫处。”
几秒后,门开了,一个瘦小的男生出现在美智子眼前,双手抓紧衣摆,两条细腿不住地发抖。
他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脸蛋瘦削,左侧面颊上有一道刚愈合没多久的伤疤,两只大大的眼睛写满惊恐,灰色头发相当凌乱,穿着绝不是欧利蒂丝学校的灰色格子制服。美智子惊呆了,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放缓声音:“冷静,学员,我不会伤害你。我是这里的宿舍管理员美智子。请问你是谁?”
男孩的声音微不可闻:“伊索·卡尔……”
美智子盯着男孩左胸的校徽,脑海中浮现出一所离这里相当遥远的寄宿中学,惊愕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男孩结结巴巴:“奈布说暑假没人巡视窗边的花园,给了我窗户钥匙……”他忍不住抽泣了一声,“他说我可以在任何时候来这里,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会有人伤害我……”
美智子逐渐放松了肌肉,柔声说:“你放心,我不是要责备你。萨贝……奈布同学呢?”
伊索揉了揉鼻子:“他……他有事出门了,说……晚点回来……”
美智子弯下腰,露出安慰的笑容:“我明白了。卡尔学员,奈布有提到我吗?”
伊索小声说:“我刚打电话给他,他说……他说您是一位亲切的老师,不会伤害我。”他偷偷抬起眼皮,急切地说,“请不要把我交给保卫处!不要把我送回学校!那里的人会打我!”
美智子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同时开始回忆儿童保护部门电话号码:“请不用担心。我会和奈布同学沟通的。你吃过晚饭了吗?”
伊索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点头。
“你愿意和我一起吃些点心吗?”美智子眨眨眼,“我的办公室里有热茶和点心。我们在那里给奈布同学打个电话沟通一下情况好吗?”
伊索惊慌地问:“您要把我送走吗?”
美智子微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奈布同学的朋友。现在是暑假,如果理由充分,我不会硬着心肠阻挠两位好朋友一块儿过夜的。”
赫尔曼瞪大眼睛看着躲在美智子身后的男孩,震惊道:“这位就是特工诺贝尔?”
男孩看上去和卢卡斯差不多大,却矮上不止一个头,格外苍白瘦弱,低垂着脑袋,不时发抖,与赫尔曼想象中神秘莫测神出鬼没的特工形象——现在还有卢卡斯那种健康结实、活蹦乱跳的12岁小孩儿形象——产生了令人困惑的冲突。
美智子展开扇子挡住了赫尔曼的视线:“这是萨贝达学员的朋友。他很害怕,请不要如此不加掩饰地观察他。还有,”她皱起眉,“特工是什么意思?”
赫尔曼可劲儿比划:“就是皇室派来潜伏在学校的……”
阿尔瓦已经麻木了。他不知第多少次捂住赫尔曼的嘴把丈夫拖到身后,尽可能心平气和:“你好,学员。很抱歉吓到你了,我是阿尔瓦·洛伦兹,我身后这位是我的丈夫赫尔曼·洛伦兹。他不是坏人,只是容易激动。”
——以及脑洞直通黑洞。
男孩满怀戒备地打量洛伦兹夫夫。
阿尔瓦蹲下身,轻声说:“我有一名学生,名叫卢卡斯·巴尔萨克。他也是赫尔曼的亲生孩子。他不见了,我们很着急,正在四处打听。我听说卢卡斯是奈布·萨贝达的朋友?”
男孩看了眼美智子。美智子低声说:“你放心。他们只是过来找巴尔萨克学员的。”
男孩看向阿尔瓦,犹豫着点了点头。
阿尔瓦急切地问:“真的?卢卡斯是萨贝达的朋友?”
男孩低声说:“奈布叫他卢卡。”
阿尔瓦此时的欢乐足以与发现了物理学新定律媲美。他在内心接连拉开了12个礼炮撒了12束花,表面上仍保持镇静:“请问卢卡斯现在和萨贝达在一起吗?”
男孩盯着脚尖:“我……我不知道。奈布出门了。”
阿尔瓦重新开始焦虑。然而,在他问出下一个问题前,男孩脱口而出:“请不要找奈布的麻烦!”
美智子、阿尔瓦和赫尔曼同时看向男孩。
男孩猛地退后,双手向前,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美智子马上退后一步,轻声说:“别怕,洛伦兹教授只是在担心自己的学生,并不是对你或奈布同学生气。”
阿尔瓦也即刻认识到了错误,以最快的速度调整表情,保持着下蹲的姿势向后蹦了蹦,高举双手以示无害:“对不起,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很担心。”他拽住赫尔曼的裤子,寄希望于丈夫能灵机一动突然读懂了空气,“他——我丈夫也没生气。”
赫尔曼和阿尔瓦对视片刻,眼睛一亮,一拳捶在掌心:“我明白了!”
阿尔瓦胆战心惊地看着赫尔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小包,包装袋上写着硕大的“纯肉原切冻干:超大牛肉块!猫咪最爱!”。物理学家打开袋子,笑眯眯地递给男孩:“吃吗?这个特别香。”
男孩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美智子抓紧了扇子,看上去想给某个聪明的脑袋一记恐惧震慑。
下一秒,众目睽睽之下,赫尔曼往手心里倒了几粒冻干,无比自然地塞进嘴里,嚼得叽叽响,并再次将开口朝向男孩,楚楚可怜地眨着狗狗眼:“你可不可以不要吃太多?阿尔瓦不许我多吃,只准我自留3袋,其他都拿去喂猫了。”
男孩和美智子的表情一片空白。
阿尔瓦深呼吸,将赫尔曼扒拉到身后,拼尽全力保持微笑:“不好意思,我丈夫在表示友好。”但内心想的是,典狱长送的那根据说一击能造成1.2倍伤害的手杖到底放哪儿了,杂物间吗,是时候拿出来除除灰了。
男孩谨慎地打量着大人们,逐渐又站直了。他抿了抿嘴,仿佛下定了决心:“如果卢卡和奈布待在一起,他很安全。奈布绝对会保护他。”
这跟阿尔瓦对奈布·萨贝达的最初印象不太一致,毕竟“12次斗殴记录”也太辉煌了点。但男孩吞了口唾沫,继续说:“奈布赶走了欺负我的人,还陪我上放学。暑假我不得不留校补习,他给了我钥匙,让我随时来他宿舍过夜,远离我学校的人。”他的目光逐渐坚定,“奈布一样会保护卢卡。”
美智子微笑起来,转向阿尔瓦:“是的,洛伦兹教授。我可以证明,萨贝达学员对校园欺凌毫不手软。”
放松下来的同时,阿尔瓦产生了一种预感,就是他今天半夜爬起来都得痛斥自己“怎么能单凭违规记录就质疑一名高中生的品行呢”。
赫尔曼激动地往嘴里塞冻干:“身手不凡呀!诺贝尔学员果然是特工……”
物理学教授捂住赫尔曼的嘴,一边希望丈夫不要再揪着“特工”不放了,一边沉痛反思身为教师的个人修养,带着点期待问男孩:“请问能麻烦你打个电话给萨贝达学员吗?我们只是想确认卢卡斯·巴尔萨克学员是否安全。”
美智子指了指办公室,和蔼地对男孩说:“你可以用这里的固定电话直接打给奈布同学。请放心,我们不会责难他。”
男孩犹豫了一下,郑重地点头。
美智子开了免提。三名教职工以及一名初中生围坐在办公室默默等待。
等候音播放期间,阿尔瓦对今天的行为进行了深刻反思。首先,他不应该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和卢卡斯谈话;其次,他不应该一听说卢卡斯离家出走了就惊慌失措;第三,他不应该凭着“12次斗殴记录”就对一名高中生心生戒备,更何况那名高中生还是卢卡斯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个朋友。
想到这儿,阿尔瓦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身为物理学教授,自己今天可实在没个大人样,一切可能不过虚惊一场,现在卢卡斯没准正和那个叫奈布的孩子在外面一边逛街吃饭一边吐槽……
电话接通了。
瞬间,卢卡斯凄厉的叫声响彻办公室:“奈布!!!!!!救命!!!!!!”
电话另一边吵成一团:拿着电话的人正在接近卢卡斯,因为小天才的声音越来越大;脚步声嘈杂,听上去奔走的不止拿电话一人;重物碰撞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呕哑嘲哳的猫叫。
有人贴着手机麦克风厉声喊道:“卢卡!冷静点!我到了!”
然而,卢卡斯一声接着一声尖叫着“奈布”“救命”以及“放开我”,惊悚得能直接录入恐怖游戏配音。下一秒,哐的一声,随着物体坠地的破碎声,电话断了,只剩下盲音。
赫尔曼是第一个说话的:“阿尔瓦,我还是觉得诺贝尔学员是特工——阿尔瓦?”
物理学教授一动不动,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
赫尔曼在丈夫眼前可劲儿挥手,阿尔瓦毫无反应。
物理学家举手:“美智子老师,阿尔瓦好像不太对劲。”
美智子扶住阿尔瓦的肩膀,冷静地说:“他昏过去了。”
tbc
Chapter 10
Notes:
本章提及的皮肤(括号内为文中特定称呼):
佣兵:B.Duck潮(潮),黑羊(奈布),红衣人(红衣),推理先生
教授:紧急运输
作曲家:先驱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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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19:41,欧利蒂丝传染病医学中心真菌病专科,潮和紧急运输在隔离门外站定。
潮还在欧利蒂丝大学时是实验艺术专业的,对真菌病的认识至今停留在“猫秃了一块有可能是患有猫癣”上,但至少认识隔离室外半人高的“当心感染”两个词1以及印刷在黄色三角警示牌上的黑色生物危险标志。
潮穿着黑色卫衣裤子,紧急运输穿着黑色工装,两个人看上去都不像是能免疫感染的样子。紧急运输左右看看,非常冷静地拽掉一只红色箱子的门。
——对,拽掉。潮还没来得及注意到那只贴着“紧急防护用具”标签、固定在墙上的箱子,玻璃门已经整个被紧急运输拿在手里了。
紧急运输将门斜靠在墙边,动作竟然称得上“轻放”。
潮盯着那扇箱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是扇用隐藏式十字铰链牢牢固定在箱体上的门,玻璃厚达10mm。
这个生物学教授到底是什么人设?
紧急运输丝毫没有注意潮内心的惊涛骇浪,拿出防毒面具与全套隔离服,很自然地递了一套给潮,低声说:“这是均码,您凑合一下。”然后,他以普通人绝对跟得上的贴心速度开始穿防护装备。
潮照办了,但警告紧急运输:“教授,我们不能擅闯这间实验室,这不仅是违规的,”并且不是普通的“规”,后果不堪设想,“还可能对您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
紧急运输看过来——透过黑色防毒面具看向潮的方向,呼气通话装置里传出失真的声音:“当然了,只凭这套装备,我们远不足以踏进实验室半步。”
潮希望自己沉默时长足够表达出“那我们武装到牙齿的意义在于?”
紧急运输可能确实明白了,继续说道:“我们即将见到的是一个生物恐怖分子,必须全副武装,不管在哪里,不管那混蛋自己穿着什么。”
得知“生物恐怖分子”这一职业并未被萨贝达家以及德罗斯家垄断,潮不知是该感到宽慰还是反胃。
紧急运输扫了眼指示牌,直奔隔离门一侧主任办公室而去。
潮的手心隐隐湿润起来。
欧利蒂丝传染病医学中心不仅以世界首屈一指的传染病研究闻名,还是一座在某个圈子里尽人皆知的、伫立于欧利蒂丝市里的孤岛。
它以防范生物危害之名行自治之实,全院上下紧密团结在以院长为核心的管理层周围,坚决维护医院管理层的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换言之,这他妈是个“市中市”乃至“国中国”,实行独裁统治,院长是这个鬼地方的国王与教皇,全院贯彻一套独特到匪夷所思的理念。若非烈性传染病患者、彻底献身人类健康事业的传染病研究者,或——或某个不方便明说的群体,没人敢涉足这里,包括推理先生。
也就是说,潮对这个邪门地方的认识可用特大号加粗红色字体的“离远点”高度概括。他看着前面包装得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紧急运输,开始猜测两人会在几秒钟后被抓起来。
然而,店主和生物学教授顺利到达了主任办公室的玻璃门前。来来往往的员工(可能还有患者)穿着白大褂、防护装甚至宇航服(?),每个人都专注而匆忙,没人交头接耳,没人好奇,没人寒暄,没人搭理这俩外来户。
——除了那个坐在主任办公室里的人。
那名白发男子穿着裁剪考究的白色套装,一旁的沙发背上搭着一件毛领长款大衣,不似做实验的,反而像是刚开完某跨国大企业的股东大会。他专注于敲击键盘,听到门铃声,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我不是说了不要干扰我了吗!你们到底有什么……”
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潮与男子的瞩目下,紧急运输把高达3米的玻璃门拽了下来,跟拽掉紧急防护用具箱门一样轻巧、安静、迅速,并小心地靠墙放置。
潮希望自己沉默时长足够表达出“那您摁门铃的意义在于?”
然而,此次沉默时间有限:男子迅速解除了石化,猛地起身,一只手抓住固定电话,紧张得破了音:“报上你们的名字!否则我报警了!”
紧急运输冷笑,呼气通话装置都过滤不掉声音中的咬牙切齿:“好久不见,先驱探索。”
男子瞪着紧急运输,半晌,突然同样冷笑起来。他收回手,声音变得优雅又冷漠,仿佛重新回到了股东大会:“您终于肯现身了,紧急运输。”
潮隐约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但车底也太远了。
他悄无声息地退到角落,环顾办公室。
——一面墙上贴着一张印满字的A4纸。
两名前同事仍专注于大眼瞪小眼。潮不动声色地凑近那张纸:
《欧利蒂丝传染病医学中心黄页》。
他快速浏览着各部门联系人与号码;读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眯起了眼睛。
不知为何,猫咪有些焦躁,小脑袋四处乱探,还试图爬到卢卡肩膀上。卢卡不得不重新用外套把猫包起来,紧紧跟上埃米尔。
还好,步行5分钟后,埃米尔打开一扇门。
门后是一间面积与布置都远不似诊疗室的这间房间:天花板高3米有余,地面铺着柔软厚实的棕红色天鹅绒地毯,墙面上装饰着大大小小的风景画;房间中央,一张看上去相当舒适的躺椅和一把复古扶手椅相对而放,椅子后方是一张木质办公桌,再往后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则是宽敞的草坪与茂盛的灌木。一棵半人高的绿植郁郁葱葱,靠窗而放。
办公桌后面,一位高挑的棕发女士正在伏案书写。她抬起头,先冲埃米尔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招呼道:“埃米尔,你回来了。”然后转向卢卡,语气亲切,“您好,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这位医生比卢卡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医生捆一块儿都要和蔼可亲。卢卡马上回答:“我是卢卡斯·巴尔萨克。”举起猫,“这是我的导师,欧利蒂丝大学物理学系的阿尔瓦·洛伦兹教授。”
女士看看外套,又看看外套里的猫,目光挪回卢卡脸上,笑容依然和蔼:“您是说外套还是猫?”
“猫。”卢卡吞了口唾沫:这真是个难忘的夜晚,每件事、每个人都把他的唯物主义信仰摁地上暴打,“所以……您真的见过变成外套的人类?”
女士语气轻快:“还请谅解,我通常不分享其他患者病案。”
哦对,保护患者隐私。卢卡点头如捣蒜:“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埃米尔先生说梅斯默医生能帮到我。请问您是梅斯默医生吗?”
女士微笑道:“是的,艾达·梅斯默,乐意为您效劳。”她温和地指了指躺椅,“请坐。”
卢卡仿佛看到曙光划破黑暗,立刻恭恭敬敬地将猫摆在躺椅上。
艾达温柔地注视着卢卡,敲击了几下键盘。
奈布这辈子第二次推开欧利蒂丝传染病医学中心院长办公区的双开大门,绝望地发现这鬼地方和几年前一模一样:蛛网状图案的石质地板、攀爬着黑色藤蔓与暗红色花朵的雕花廊柱、花纹繁复的墙壁,冰冷如深谷,身着与花朵同色斗篷的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以及嗡鸣成片的低语。
随着奈布走进来,一群暗红斗篷看了过来,现场陷入死寂。
奈布平复了一下呼吸,尽可能冷静地抬高声音:“神使凯文!”
人群分立两侧如同摩西分海,露出凯文·阿尤索的脸庞。红袍男子飘扬到奈布面前,面容如几年前一样苍白,表情肃穆,惨白的嘴唇翻动,吐出冰冷的声音:“黑羊。”
奈布至今不理解一个公立机构的院长秘书的职称为什么是“神使”。他站稳脚跟,挺直腰背:“我有急事找——不是,求见红衣——猩红之王。”
凯文说:“还请谅解,仪式即将开始,请在大祭礼后再来。”
——这家医院的黑话足够出一本词典。奈布将“大祭礼”翻译成“院长查房”,坚持道:“拜托了,我不会占用太长时间,我真的有急事。”
凯文仿佛是石头做的,没有丝毫动容。然而,在他开口的同时,一个声音响起:“让他进来。”
如同风吹过原野,斗篷们整齐划一地向一扇半掩的黑门深深躬下身。为首的凯文恭恭敬敬地说:“大人,祭礼预计于7分15秒后开始。”
门后的人说:“足够了。”
凯文将头垂得更低:“遵命,大人。”
暗红的斗篷之海再一次分开,露出一条路,从奈布脚下直达黑门。
奈布不自然地背起双手,低声说:“红衣。”
桌子后面,白发男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灰色眼睛深邃而冰冷,如同无底洞。
黑门在奈布背后关闭。
tbc
Notes:
1 当心感染:Caution, infection
Chapter 11
Notes:
本章本来还有一段奈布与红衣的对话,但由于篇幅过长,且内容涉及本文故事背景设定,所以拆了一章。如无意外,下一章是本文唯一一个稍显严肃的章节。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先驱探索冷笑:“我跟优柔寡断的科研工作者没什么好说的。”
紧急运输咬牙切齿:“我也不打算和毫无人性的生物恐怖分子产生任何交集。”
先驱探索抬高了声音:“恐怖分子?!没有我,你们的研究不会有任何进展!”
紧急运输痛斥:“没有你,我们也不会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先驱探索匪夷所思,“要是全军覆没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谁?你的亡魂吗?!”
紧急运输怒吼:“活着难道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吗?!我们本来有机会拯救那座城市的!就因为你可恶的、诡谲的、自私的信仰,摧毁了一切希望!我就知道不能相信艺术家!”
先驱探索发出的声音有些像防空警报:“哈!你这辈子难道只会拿我的职业历史说事吗?!鼠目寸光的职业歧视者!”
“我不歧视你的职业,我只歧视你!”
“所以你决定开车的时候把我从窗户颠出去?多么伟大的排挤方式啊!”
“一个小组5个人,只有你会抱怨我的车技!你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不等我戴安全带就把油门踩死,这是我的问题吗?!”
“如果你不是在折腾你那该死的手套!你完全有时间戴安全带!”
“你就不敢承认自己车技差到谷底吗!”
“而你开车还没100岁老太太快!”
“蛮横无理的野人!”
“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推理先生曾抱怨过和某些客户打交道等同当幼儿园老师。此时此刻,潮终于感同身受。
紧急运输和先驱探索放弃了所有风度,先后就车技、厨艺、衣着品味与生活习惯展开辩驳,全面涵盖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先驱探索成了先沉不住气的那个。他双手放在了办公桌下,用了点力,但没掀动,赶紧退而求其次抬手把键盘掀飞到了墙上:“你既然看到我的脸就想吐,为什么还要送上门?!”
紧急运输握紧了拳头:“因为你邪恶的研究导致了更多受害者!”
先驱探索的目光在显示器上扫动,明显在评估显示器重量:“紧急运输,污蔑也得有个限度!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报警?!”
“好,你报。”紧急运输指向潮,“人证物证都在,我倒要看看你这次打算怎么逃脱法律的制裁!”
突然被cue的潮:“……?”
先驱探索仿佛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他的表情顷刻间转化为警戒,同时手伸向电话:“您是谁?”
潮决定尽快摁住话题:“无名小卒。我就是来问问,您是异变研究的专家?”
神知道一介人类是怎么让骄傲与惊慌同时呈现在脸上的。先驱探索迅速开口:“谢谢。我不研究异变,我研究……我研究跃迁与洞达的艺术。”
潮:“……”这里到底是生物实验室还是实验艺术工作室?
紧急运输嘲讽:“到现在都得端着,不累吗大艺术家?”
先驱探索猛地转向紧急运输,反唇相讥:“科学的顶点即艺术!你这个毫无品味的野蛮人!”
紧急运输嚷嚷:“你的艺术就是建议人臣服于真菌?!”
先驱探索呐喊:“那是一种跃迁进化!是与异度空间的沟通与洞达!”
“你在报告中写——我引用原话:‘人类应认清并接受自己是真菌培养皿这一事实’?!”
“我在为人类开拓一个亘古未有的新世界!”
潮冷静地说:“我明白了,您二位一个是搞基础研究的,一个是搞临床研究的。”
先驱探索和紧急运输同时看过来。
先驱探索困惑而烦躁:“您到底是谁?滚出我的办公室!”
紧急运输活动着手指:“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敢不敢动手!”
潮试图打圆场:“你们都冷静点,我……”
先驱探索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露出矛盾的苦笑:“先生们,这里是国家最高级别生物安全实验室,很遗憾,你们这是非法闯入,我报警了。”他决绝地摁下固定电话上的按钮。
世界一片寂静。
先驱探索的表情逐渐扭曲。他再次摁向警铃。
依旧一片死寂。
潮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的电线:“我把电话线拔了。——能请您冷静一点吗?我只是想确认几个问题。”
先驱探索目瞪口呆,下一秒,拽开抽屉拿出手机噼里啪啦看似要把屏幕戳出个洞:“您觉得这里只有一种报警方式吗?我……”
潮又叹了口气:“我叫你们工会主席来了。”
先驱探索戛然而止。几秒后,他的脸色突然惨白到和衣服一个色号:“工会主席?!您为什么叫工会主席?!您……”他神经质地四处乱看,甚至不记前仇地试图躲到紧急运输背后。
潮耸肩:“我时间与耐心都有限,没有能力调节两位之间的矛盾,决定请专业人士介入。”他冲门外说,“久仰大名,奥尔菲斯·德罗斯——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圣洁。”
一个高得几乎顶着天花板、驼背、身着白色长袍、戴着喙状面具的人出现在门外,面具下流淌出渡鸦般“呱呱”的声音:“圣洁就好。初次见面,萨贝达家的潮。”
先驱探索几乎贴在了紧急运输背上。紧急运输不由自主地伸手将先驱探索挡在身后,看向巨人:“您是?”
巨人的声音如同死水,没有一丝波澜:“如您所闻,圣洁,传达福音的信使。”
紧急运输:“……?”
潮翻译给生物学教授:“这位是欧利蒂丝传染病医学中心工会主席,工作之一即调解职工矛盾。”
圣洁颔首,问潮:“您还有什么事吗?”
潮说:“如果先驱探索主任冷静下来了,我有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鸟嘴指向紧急运输背后的职工:“您需要镇静剂吗?”
先驱探索的声音颇有些故作淡定:“不……不用。”
圣洁比了个“请”的手势。潮问:“主任,您的研究内容涉及感染引发的异变?”
牵扯到自己的研究领域,先驱探索明显冷静了些:“那实际应该叫共生……”
潮打断他:“您的研究对象是真菌。”
先驱探索:“……是。”
潮问:“有见过人彻底彻底变成另一种生物的案例吗?没留下任何人类特征的?”
先驱探索眉头紧皱:“这是不可能的。不然我……”
潮说:“好的。对于人类变成猫科动物,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先驱探索困惑地说:“天方夜谭?您到底是来干什……”
潮点点头:“感谢您的帮助。”对圣洁说,“我马上离开。”又转向紧急运输,“我要去找我弟弟和他的朋友了。您要留在这里解决‘前同事问题’吗?”
紧急运输思索片刻,坚定地点头。
白猫警惕地来回打量卢卡和艾达,试图跳下椅子。
卢卡接住猫,低声劝阻:“老师,别讳疾忌医,这位可是专家,您也不想一辈子当猫吧。”
猫喵喵直叫,一个劲地挣扎。卢卡只得抱起猫咪一块坐在椅子上,朝艾达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我老师当了十多年大学教授,从没当过猫,有点抵触。”
艾达笑着说:“巴尔萨克先生,请放松,不要觉得会冒犯我。”
梅斯默医生也太好了叭。卢卡差点热泪盈眶。
埃米尔瞥了卢卡一眼,眼神恢复渺远。
艾达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很抱歉,我还有几分钟就要参加院长查房。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先过几个基本问题。”她歪头一笑,“请不用紧张,我只是和门诊的其他医生一样,登记基本情况和信息。——您想必看过医生?”
卢卡有些尴尬:“我明白,但抱歉,我……我其实对我老师了解不多。我跟他才相处没多久,不知道太多基本信息。”
艾达顿了顿,重新挂上微笑:“没事的,巴尔萨克先生,我们能回答多少就回答多少,好吗?”
卢卡感激地点头。
“谢谢您的配合。”艾达敲击键盘,“您的姓名要怎么拼写?”
“A-L-V……啊,我的?”卢卡迷惑地问,“您不先问老师的名字吗?”
艾达的微笑完美无缺:“您的信息同样重要,巴尔萨克先生。”
卢卡报了姓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艾达问:“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您的老师是猫的?”
卢卡小心地提醒:“您不问我老师的名字吗?”
艾达说:“您刚才已经说过了,欧利蒂丝大学的物理学教授阿尔瓦·洛伦兹。”
哦哦,老师名动天下,医生知道怎么写他的名字也正常。卢卡抓了抓脑袋:“今天傍晚,大概五点。”
艾达敲着键盘:“在此之前,您身边还有人变成猫吗?”
卢卡稀里糊涂地摇头:“梅斯默医生,人变成猫……这么普遍的吗?”
艾达笑容可掬:“我是医生,见过各种各样的患者。”
专业对口,经验丰富,这局就不知道怎么输!卢卡振奋起来:“就是,我老师是完全有可能复原的是吗?!”
艾达微笑着说:“我会尽力而为。”她敲了两下鼠标,“您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卢卡有些茫然:“没有……?请问我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艾达的笑容依然完美无瑕:“我看您大汗淋漓,双颊通红,呼吸急促,例行确认一下。”
医者仁心啊。卢卡感动得冒泡:“没有没有,只是今晚运动量有点大,我很好,感谢您的关心。”
艾达偏了偏头:“没有既往史,家族史?”
卢卡开始紧张:“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老师的情况……?我可以……打电话问一下……?”
艾达抬了抬眼皮:“唔,时间有限,我们先不问这个。您呢?”
卢卡确定哪里不对劲:“我?我的既往史家族史?”
艾达点点头。
卢卡尽可能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门口:“我……我的信息对于治好老师真的有帮助吗?我们甚至没有血缘关系……?”
艾达的笑容如同从超模海报上1:1复制粘贴下来的:“请相信我,这些信息对于治疗有莫大的帮助。我是医生,我的使命只有一个:帮助患者。”
卢卡半信半疑:“我……我想问一下,除了既往史和家族史,您还需要我的哪些信息?”
艾达移动鼠标:“院长查房时长约2小时,在此期间,我建议您抽点血做个化验,顺便去一趟影像科。我会尽快联系神经内科值班室,看能否预约今晚的脑电图……”
“等等等等,”卢卡逐渐毛骨悚然,“您是让我,”他差点噎住,“我,去抽血,做影像,以及脑电图?”
埃米尔看了过来,艾达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放松,卢卡斯,这些只是基本检查,我需要……”
卢卡已经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不,为什么不是老师抽血?他为什么不用做脑电图?”
艾达摩挲着鼠标:“这个嘛,因为本院暂时没有适用于家猫的检查设备。”
有道理,但卢卡的脑子里仍警铃大作:“那我为什么要做?”
“嗯……”艾达的笑容染上了点歉意,“卢卡斯……”
“不不不,别叫我卢卡斯。”卢卡现在抓紧了椅背,弓起身,猫咪捂在胸口,两腿微微下蹲,接近助跑姿势,“我有知情权的,对吧,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做检查?”
艾达的笑容越发柔和:“你瞧,巴尔萨克先生,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有一种……嗯,诊断,叫做精神分裂症1……”
卢卡惊呆了:“您说我有病?!”
艾达站起身,声音柔软得像棉花:“巴尔萨克先生,请放松。一切都只是怀疑。在完善必要的问诊与检查前,我不能下诊断。——谁带您来的?”
卢卡没吭声。智商165也扛不住这种级别的晴天霹雳,躯体进入保护性暂停模式。
埃米尔回答:“萨贝达家的黑羊。”
“啊。”艾达点了点头,抬高声音:“巴尔萨克先生!请留步!快到查房时间了,您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卢卡抱紧猫拔腿就跑。
一个黑影从卢卡身边掠过。眨眼间,埃米尔已经站在门前,依然忧郁、平静,仿佛压根没带闪现:“巴尔萨克先生,请留步。”
卢卡吓坏了,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在他身后,艾达匆匆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巴尔萨克先生,请冷静点,您很安全,我保证黑羊……”
然而,天才的大脑正在倍速播放《禁闭岛》2。卢卡做了个深呼吸,尖叫起来。
tbc
Notes:
1 精神分裂症:表现为精神病(与现实失去接触)、幻觉(错误的感知)、妄想(错误的信念)、言行紊乱、情感平淡(情感范围受限)、认知损害(推理和问题解决能力受损)以及职业和社会功能障碍,症状通常始于青春期或成年早期。2014年欧美电影《血色孤语》(The Voices)的主角罹患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在未服药的情况下,会听见饲养的猫狗说话。
精神分裂症的诊断包含病史检查、体格检查、精神检查和辅助检查,其中,辅助检查如血常规、血生化、电解质、甲状腺功、脑电图、心电图等,以便对同时存在的躯体疾病作出诊断,或排除可能引起精神分裂症样症状的其他躯体疾病。参考文献:《默沙东诊疗手册》关于精神分裂症的内容(https://www.msdmanuals.cn/professional/psychiatric-disorders/schizophrenia-and-related-disorders/schizophrenia),《精神分裂症防治指南·第二版》P26(https://dlweb.sogoucdn.com/mydocs/201912/80000029.pdf)
2 《禁闭岛》:2010年电影,男主角患有精神病,于一座岛上接受治疗而不自知,自认为是登岛查案的联邦执法官;最终被医生告知果不能清醒过来,将不得不进行“道德性措施”,切除前脑叶白质。
Chapter 12
Notes:
提醒:本章的“奈布”指象牙塔的“黑羊”,“红衣”是“红衣人”,“卢卡斯·巴尔萨克”/“卢卡”是溯洄系列的“毕业日”。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奈布开门见山:“我的朋友在这家医院不见了,我要尽快找到他。”
红衣问:“你的朋友也涉足无望深渊里的黑暗了吗?”
奈布:“……”
高中生拼命推敲这句黑话:“您……您说他是不是感染了?不,他健康得很。”
红衣问:“那他也想绽放出永生的花吗?”
奈布:“……您是问他有没有入您的教派?不!他和他两位父亲都是搞物理学的,信仰唯物主义。”
红衣依然面无表情,散发着冷光的白蝴蝶在他的右眼眶中缓缓扇动翅膀:“他也自以为勘破了荒谬的真相?”
——他到底什么意思。奈布放弃二遛了:“红衣,抱歉,我时间非常紧迫,我……”
红衣岿然不动:“就是说,你的朋友与这里没有任何瓜葛。”
奈布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心虚:“他……对,他是为了他的老师,来这里找……”
红衣说:“那他不该在这里。”
投降时间还没到吗。高中生绞尽脑汁阐述事情的严重性:“卢卡斯·巴尔萨克12岁,在纯唯物主义家庭长大,压根没接触过神秘学。他的想象力非常丰富,现在不知道迷到哪里去了,我得……”
“‘保护他,因为同伴是很重要的。’”红衣靠上椅背,收敛了冰冷的气息,“家族遗传。”
“您……”奈布不敢置信,“您在教导我?”
红衣不置一词。
红衣是萨贝达家最诡谲的成员之一,即使在例行迎接新成员的场合也惜字如金。高中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聆听神秘人教诲的机会,但放在这个时候就异常不妥了,试图求佛:“红衣,我必须尽快找到他,卢卡一个人会吓……”
红衣打断他:“你不该纵容他涉足危险。”
再小心都不可能防住离谱到这种程度的闪现一击。奈布直接被这口天降大锅砸掉半管血:“等等,纵容……?不是,我……”
红衣看着他。
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能使人产生忏悔的冲动。奈布强撑:“这件事……能追溯到柴郡……”
红衣问:“是柴郡带你的朋友来到这里的?”
奈布迟疑:“……某种意义上……?”
高中生沉默下去。
——这淘汰进度也太快了,红衣难不成自带“拘禁狂”?
奈布努力运营残局:“红衣,我不清楚柴郡到底做了什么。卢卡和他的老师被影响了,而卢卡迫切希望解决这个问题。我得帮他。而这一路……发生了,各种巧合……?”他回忆着,逐渐陷入困惑,“导致……我们出现在这里?”
——回想起来,今晚的旅途异常离奇。他们到底为什么——或是被谁——牵到了这里?难道因为一开始就存在柴郡这么个变幻莫测的因素?
红衣说:“欧利蒂丝市是个巨大的珍奇柜。”
奈布不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跳转到了城市,他拼命跟上红衣:“推理先生也这么说过。这和今晚的事情有关?”
红衣不置可否:“这里是一切已知与未知世界相交的枢纽。任何人都可以来到这里,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这里去往他方。”
奈布衷心希望红衣不是在传教:“好……的?”
红衣说:“卢卡斯·巴尔萨克和你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只是恰巧在这个枢纽相遇了。”
奈布怀疑整座城市都能听见自己在心中呐喊“您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红衣仿佛并不在意高中生听懂了多少,只是继续平铺直叙:“不同于你,他来自真正的象牙塔,生活在水晶球里的完满幻影;他是平复一切遗憾的‘假如’。”红衣停顿了一下,淡淡地补充,“他的老师,你所谓‘阿尔瓦·洛伦兹’也是如此。”
奈布:“……?”自己刚才有提到过阿尔瓦·洛伦兹这个人吗?
红衣又顿了顿,完成了第二次补充:“以及,藏在你宿舍的‘伊索·卡尔’。”
——洛伦兹教授就算了,自己绝对不曾和红衣提起过伊索。奈布惊疑不定:“您怎么知道伊索……”
红衣说:“问点有价值的。”
奈布噎了一下,决定接受建议:“您说他们都是完满的‘假如’,伊索也是吗?他在学校里饱受欺凌!”
红衣说:“我所说的‘完满’与‘假如’,并不是以他们本身作为参照物的。”
奈布搜索枯肠:“您是说,他们,对于某个人,或者某个意义而言,是一种‘完满’。”
红衣颔首。
——这里不是哲学课堂,是吧?
奈布很想求红衣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又直觉他确实告诉了自己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在提问与求佛、提问的话到底要问什么以及求佛的话到底该贴哪个涂鸦之间举棋不定。但这个回合,红衣选择先攻:“身为一位萨贝达,应该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
坏消息,又换话题了;好消息,红衣终于说了句能听得懂且很可能与今晚有关的事。奈布抿了抿嘴唇:“我道歉,我不该被牵着……”
红衣说:“你没明白。”
也没人警告他和红衣交流没有最糊涂只有更糊涂啊?奈布试探:“但我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红衣的语气波澜不惊:“即使你成长起来,都会有人牵着你走。这没什么问题,我们只需要关注任务的进度,至于如何完成,那是你的事。你的错误在于,被不应该牵着你的人牵了。”
奈布懵了:“您说柴郡不应该……”
红衣说:“我说卢卡斯·巴尔萨克。”
奈布尝试复盘:“卢卡联系我之后,我立刻带他去找了潮。而这之后一切行动都有潮的参与和同意——您是说我不应该……?”
红衣说:“潮有能力承担让卢卡斯·巴尔萨克做出选择的代价,但你还不行。”
高中生实在跟不上了,干脆一声不吭等红衣吐出下一句话。
红衣确实说了下去,语调依然如同死水:“建造这座城市的初衷要求它包罗万象、应有尽有,来自四面八方、遵循各自法则的藏品绝非自然地陈列在同一空间。卢卡斯·巴尔萨克涉足水晶球外世界所受到的伤害远远高于别人。你希望保护同伴,就得承担同伴掌握主动权的代价。卢卡斯·巴尔萨克的选择所需的代价是现在的你无法支付的。”
奈布投降了:“对不起,红衣,我确实没听懂。您是希望我和卢卡断绝来往吗?”
蝴蝶扇了扇翅膀:“不。他是你的朋友。”
奈布:“那您是说……?”
红衣说:“你要剥夺卢卡斯·巴尔萨克的选择权。”
奈布终于想起来一个家族传闻:萨贝达家不仅盛产战神,还出大独裁者。
奈布试图为现在不知道迷路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卢卡争夺一点人权:“红衣,卢卡……就比我小一点,而且他智商165,我认为他有能力作出决……”
红衣说:“他没有。”
奈布:“……”
红衣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叠支在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奈布:“小事他可以做主。但是,一切涉及玻璃球外的世界,在现阶段,全部不准由他拿主意。就像对待宿舍里的伊索·卡尔一样,圈养,让他但只允许他在有限的空间里品尝自由的滋味。”
奈布:“……玻璃球外是哪个范围?”
红衣说:“你的社交圈。你认识的所有人。”
奈布:“……这个范围是不是有点……”
红衣问:“你觉得哪个重要?”交谈开始第一次,这位长辈的声音里渗出了一丝嘲讽,“‘处理和朋友的关系的标准法’,还是卢卡斯·巴尔萨克的身心安全?”
奈布逐渐流出冷汗:“……等等,您是说,和我的社交圈子打交道,会对卢卡的安全造成威胁,包括生命与心理?”
红衣说:“除非你掌握主动权。更何况,总有一天,他会迎来他的‘奈布·萨贝达’。”
——这又是什么新话题?奈布觉得15年人生都没有如今这般困惑:“什么叫做他的‘奈布·萨贝达’?”
红衣说:“加特是灵犀妙探的‘伊索·卡尔’,你宿舍里的人是卢卡斯·巴尔萨克的‘伊索·卡尔’。”
混乱中,奈布随机抓住第一个想到的问题:“你说灵犀妙探是……?”
红衣站起身:“谈话结束了。去接你的朋友,bachchā1。”
奈布在原地驻足片刻,一言不发地跟上红衣。
tbc
Notes:
1 bachchā:尼泊尔语中的“बच्चा”(bachchā)表示“孩子”或“小孩”。在用拉丁字母表示其发音时,可以近似为"ba-ch-chā"。
Chapter 13
Notes:
上一章(12)谜语比较多,所以用一句话概括与主线相关的内容方便大家跳过:红衣带着奈布去接卢卡。
ATTENTION:在本文设定下,佣兵所有皮肤的真名都叫“奈布·萨贝达”;隐士同理,典狱长与升学礼都叫“阿尔瓦·洛伦兹”。
本章涉及隐赫。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卢卡抱着猫直奔墙角,抄起果盘里的香蕉对准埃米尔张牙舞爪:“不要过来!放我出去!不然我……”他意识到手里的东西似乎没有威胁性,仓皇地掷出去,迅速去抓下一样防身武器。
埃米尔抬手接住香蕉,淡淡地说:“艾达,请回避,你可能有危险。”
“不,埃米尔,没事的。”艾达张开双臂一边掌心朝向埃米尔另一边朝向卢卡,如同面对迅猛龙的欧文·格雷迪1,“巴尔萨克先生!请冷静点!我们没想限制您的人身自由!”
然而,天才的脑袋瓜正无间断继续上映《飞越疯人院》2。他一把扯下墙上的风景画作为盾牌挡在自己和猫前面:“我没病!放我出去!”
艾达高声说:“巴尔萨克先生!现在不是生病与否的问题!已经是院长查房时间了!为了您的安全,我建议——”
卢卡终于想起了潮的嘱托,尖叫道:“奈布!!!!!!!救命!!!!!!”
艾达一怔:“‘奈布’?巴尔萨克先生!请别……”
就在这时,猫挣脱了卢卡的手臂。
奈布跟在红衣身后,被一大群红袍子裹挟着下楼,神游天外。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死寂中,铃声震耳欲聋。奈布咕哝了一声“不好意思”,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看屏幕,楼下突然传来凄异的惨叫:“奈布!!!!!!!救命!!!!!!”
奈布猛地抬起头,攥紧手机挤出人群,喊道:“卢卡?!卢卡!冷静点!我到了!”
凯文皱起眉头:“哪里来的无礼之徒?”他紧跟着奈布跑下楼,身后跟着将近一半的红袍子。
红衣神色如常,继续缓步走下楼梯。
潮循声狂奔,怀疑自己不是离开了20分钟,而是2年。
经历了一连串包括但不限于肢体、噪音、环境骚扰后,猫疯了。
短短一瞬,诊疗室已经乱成一团:白猫仿佛突破了人——猫格等级限制,瞬间点亮了所有天赋点,猛地窜——不是,飞上墙面,飞檐走壁掠过大大小小的挂画;所过之处,装裱精美的画作如同多米诺骨牌接二连三地坠落,一时间叮铃哐啷吵成一片。下一刻,猫咪尖叫着——卢卡这辈子从不知道猫能发出只能用“尖叫”来形容的声音——窜向艾达的办公桌。
艾达喊道:“埃米尔!快拦住它!”
埃米尔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向猫扑过去,但卢卡超水平发挥,竟硬是拽住埃米尔的衣服将他拖倒在地,怒吼:“离我老师远点!!!!”
与此同时,白影子将电脑显示屏撞倒在地。玻璃破碎声中,它又掀翻了马克杯,在桌面上龙卷风一般来回乱窜,扰得纸张漫天飞舞。紧接着,它窜上了窗帘,尖叫着抓紧布料往上爬。
艾达捂住嘴:“哦我的天……”
埃米尔刚要爬起来,卢卡手脚并用缠在了医生助理身上,再次把自己和埃米尔一起摔进地毯,用嘶哑的喉咙大吼:“不许动我老师!!!——奈布!!!!!!”
艾达喊道:“巴尔萨克!求你安静点!”
卢卡充耳不闻,打定主意就这样喊破喉咙。
埃米尔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困惑。他无措地看向艾达。
艾达看了一眼发疯的小白球以及相拥打滚的两名人类,果断地拉开抽屉拿出注射器和药瓶,一边弹开瓶塞一边奔向卢卡:“抱歉巴尔萨克!你需要镇静下来!”
鬼知道常年龟缩实验室的天才是怎么看清艾达的动作并产生反馈的,可能是肾上腺素过量吧:卢卡一眼看见了艾达手里灌着液体的注射器,迅速松开埃米尔试图逃走。
然而,埃米尔精准地抱住了卢卡的上半身,连同双臂紧紧固定在怀里。
勒上来的不像人类手臂而像钢筋,卢卡差点没背过气去:我的阿基米德伽利略牛顿啊!这个医生助理难不成是仿生人?!
艾达拔掉密封帽的当口,一个人踹开了诊疗室的门:“卢卡!”
看见奈布,卢卡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带着哭腔喊:“奈布!救我!”
诊疗室的场景在奈布眼中迷惑性爆表,但他立即注意到了艾达手里的注射器,第一时间拦住医生:“梅斯默医生,他不需要注射!”
奈布贴得太近,艾达不得不迅速把密封帽盖回去以防误伤:“你确定吗黑羊?你的朋友非常焦躁!他要是不尽快放松下来会出现呼吸以及胃肠道症状的!”
奈布说:“我确定,他只是……”
一群红袍子出现在诊疗室门口。凯文严肃地抬高声音:“梅斯默医生?能否请您控制一下患者,不要让他如此放肆地直呼大人的姓名?”
艾达不得不探出头,又急又气:“我在处理了阿尤索!能否麻烦把出口让出来,不要加剧我的患者的焦虑了?!”
奈布同时辩解:“不是,他在喊我!”紧接着冲埃米尔喊,“梅斯默医助,拜托了,放开他,我发誓他没有任何威胁!”
埃米尔和艾达交换了一个眼神,松开手。
卢卡一骨碌爬起来,一头撞进奈布怀里,哭喊着“奈布!!!!!!”一边手脚并用窜到高中生身上如同树袋熊。奈布不得不抱紧卢卡防止两人都栽进地面的玻璃碴子里,代价则是手机脱手飞了出去。
鬼知道拳头大的猫咪疯起来怎么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气。就在这一刹那,被猫抓得摇摇欲坠的窗帘连杆倒下。
咔嚓一声,窗帘杆正中手机屏幕,将薄薄的黑盒子砸成两半。
猫掉了下来,尖叫着直冲门外。下一秒,一只手精确地捏住了猫咪脖子上的皮毛。
惨叫声突然消失。
卢卡仍牢牢地挂在奈布身上,听到噪音戛然而止,忍不住拼命扭动身体转向门口,一边嚷嚷:“老师?!!老师……”
门外出现一双深邃、冰冷的灰色眼睛。
心理精神科诊疗室内外鸦雀无声。密密麻麻的红袍子悄无声息地躬身退到走廊上,露出一位身着红色套装、披着白发、胸口和右眼各停着一只发光的白色蝴蝶的人,手里拎着小白猫。
猫咪仿佛被注射了高效镇定剂,乖巧地被拎着脖子后面的皮毛,眼神清澈,一动不动,就差把“叫我咪咪就好”写在脸上。
连卢卡都察觉到了气氛的肃穆,抱住奈布的脑袋,两条盘在高中生腰上的腿又紧了紧,抽搭声都弱了下去。
艾达咕哝了一声“院长”。埃米尔在她身后站定,目光恢复渺远。
第二颗白毛脑袋探出门框。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七零八落的挂画、电脑、水杯与文件,以及落地窗前的窗帘杆与窗帘,半晌,喃喃道:“我的天哪。”
如此诡谲的场合下,天才再次当了破冰船,哑着嗓子一叠声地喊:“潮!咳咳……老师!我老师!”
潮冲红衣伸出手:“大人,请把猫给我。谢谢。”
没人知道潮是如何将敬语说出“hey bro”的松弛劲儿的。红衣的目光从手里的猫挪到卢卡身上,平静地说:“原来如此。”
潮叹气:“别再吓那孩子了。现在谁动那只猫他跟谁拼命。”
红衣将猫放在潮手上。猫立马团成一个小白球,每一根毛都写着“我很乖”。
卢卡轻轻拍着奈布的后背,复读机似地嘀咕:“奈布,我老师,我老师……”
小天才不比高中生矮多少,一招飞龙骑脸仿佛给奈布戴了个巨大的玩偶头罩。高中生等了一会,确定天才不打算爬下来,只得抱着他向潮的大致方向挪动。
卢卡接过猫藏进怀里,立马缩回奈布头顶,满怀戒备地打量众人。
艾达瞥了眼红衣,清了清嗓子:“黑羊,你的朋友可能需要做个检查,他的家属——”
潮拦住话头:“谢谢您,梅斯默医生。抱歉打扰了,这是一个误——”
红衣慢吞吞地说:“沃尔克·贝尔格伦德2。”
潮:“——会。”
卢卡脱口而出:“那个都市传说是真的?!”
诊疗室陷入新一轮死寂。
潮的目光在红衣与卢卡之间来回游移。
奈布捏了捏小天才的背,压低声音:“你知道沃尔克·贝尔格伦德是谁?”
卢卡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剧情忘了,结局大概是从人类变成了长着四条腿的蛇,对吧?”
奈布:“……你又是从哪里……”他深吸一口气,“校园论坛?”
卢卡:“嗯。”
奈布:“……从这里出去后,你必须把你的论坛界面给我看看。”
潮终于结束了长达10秒的僵直,带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必须要说点什么不然今晚的事就收不了场了”的决绝开口:“大人,您什么意思?”
红衣对艾达说:“梅斯默,你可以放手了,这不是你的领域。”
潮看上去要吐了:“您说那只猫真的……?”
艾达眉头紧皱:“那个病例不是杜撰的?”
红衣无所可否:“新的使徒将带来更多消息。”接着,他转向卢卡,“酒神殿。”
卢卡压下脖子和奈布咬耳朵:“什么意思?酒神殿是什么地方?”
回答的是红衣:“酒神殿的泉水有复原效果。如果是需要恢复本来面目,那里就是你们的最佳选择。”
卢卡再次振奋:“那我……”
潮抬高声音:“暂停!”
卢卡缩回奈布头顶。
潮拦住了红衣的视线:“大人,卢卡斯·巴尔萨克已经走得够远了。他应该回家,而不是直达谷底。”
红衣说:“那里是谜底,是落幕前最后的舞台,角色汇聚之地。你们将在也必须在那里找到真相。”
潮:“……我确认一下,这个‘真相’不是真相小姐,是吧?”
红衣说:“不是。”随即离开了诊疗室,“凯文,祭礼开始。”
赫尔曼用外套在地上铺了个窝,用于盛放阿尔瓦。
在赫尔曼精心摆放下,阿尔瓦躺得笔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视线指向天花板,空洞无神。
加上一口棺材,这场景就能以假乱真了。
美智子正在打电话:“是,是的……抱歉,我不确定。对,还有一个孩子,是一名初中生……对,对,您什么时候到?——好的,麻烦您了。”她放下听筒,对赫尔曼——以及地板上的阿尔瓦说:“我通知了上一级学生事务管理员。她马上就到。”
赫尔曼看了眼阿尔瓦,又看向美智子,稀里糊涂地挠头:“她是诺贝尔特工的上司?军需官?”
美智子已经接受了学生的朋友的亲生父亲压根靠不住,干脆利落地跳过问题:“洛伦兹研究员,请您致电欧利蒂丝警察局,告知警员我校有两名学生疑似遭遇歹徒,需要支援。”
赫尔曼又惊又喜:“什么支援?特工组织会不会派战斗机……”
美智子瞪着赫尔曼,一字一顿:“打电话,现在。”
物理学家对命令式语气反应良好,立刻去一边掏手机了。美智子转向伊索,声音柔和了些:“柯根·尼古拉斯·基奥女士是萨贝达学员的班主任暨高中部教导主任,兼职本区法院法官,她的工作之一是保护未成年人权益。”
伊索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我……我……”
美智子温和地问:“奈布同学有提到过她吗?”
伊索可劲儿地揉搓衣摆:“他……他提到过,他说柯根老师是个严肃的好人……”
美智子微微一笑:“她很快就到。你要是害怕,尽管跟着我就好,不想说话可以不说话。但我想让你知道,柯根女士是值得信赖的,而且她不会容忍任何不义之举,你随时可以向她求助。”
伊索迟疑着点点头。
说话间,美智子冲好了葡萄糖水,亮出指甲,快准狠地掐进阿尔瓦的人中4。
20:03,欧利蒂丝警察局办公大厅灯火通明,吵得像菜市场。
推理外出查案仿佛开启了潘多拉魔盒:不到一周时间里,某个(何塞只能推测是)超人下毒放倒了从无败绩的推理先生,飞天马戏团降临市中心引发狂热,停泊在港口的豪华游轮俄刻阿诺斯发生爆炸、船主失踪(据说还他妈是皇室成员)。
紧接着,梅洛笛家族声称俄刻阿诺斯号携带了他们家的货物,强迫警察局接近三分之一的人手去调查爆炸案;罗纳德·坎贝尔一边威胁何塞除非天塌了不然禁止打扰推理休养,一边同步给警察局施压,要求爆炸去他妈,先全局出动将“胆敢药推理的渣滓”(原话)绳之以法,最好将主犯连同帮凶一块儿打包流放冰原(且“不准包邮”);犯罪学专家菲利普坚称找到了完美犯罪的凶手(他就不能先说一声到底哪里发生了完美犯罪吗),丢下所有研究工作带着妹妹一个猛子扎进与犯人的PK中(这兄妹俩甚至不是侦探?!)。
至于奥尔菲斯侦探事务所,他妈离了所长似乎就不会转了,大大方方地宣称“天气太热要放高温假”,一窝随便拎个出来都能掀天揭地的小兔崽子关上门不知道在捣鼓啥。Last but not least,德希·梅洛笛,那个地望高华也声名狼藉的混球如同更年期提前了,这几天没有CD似的四处闪现,仿佛给何塞·巴登找麻烦就是他的毕生追求。
今天傍晚又出现了新岔子:加特的爱猫跑丢了,整座警局被拆成乐高积木都没找到,法医顶梁柱迎头吃了一记恐惧震慑还没带自起和大心脏,目前恐慌发作躲在储物间哭着给灵犀打电话。
内忧外患、腹背受敌,何塞已经麻了,甚至开始畅想还会发生多离谱的事。他跳上办公桌,像个舞台主持那样用力拍手,声音洪亮:“女士们先生们!拜托了,一个一个来!左边先?”
一名接线员喊道:“欧利蒂丝传染病医学中心真菌专科主任短信报警,有不速之客擅闯实验室!”
如果让何塞在世界毁灭以及和红衣打交道中选一个,他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世界陪葬。何塞捂脸:“谁在那一块儿巡逻?不不不,谁都行,请他们看下情况,如需支援立刻联系总部——下一个?”
另一名接线员高声说:“报警人说他儿子和诺贝尔特工疑似遭遇歹徒!”
何塞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下办公桌:“谁?!”
接线员耸耸肩:“对方就是这么说的。”
何塞怀疑今晚的咖啡里掺了酒精。他喊了声“接过来”,抓起桌面的话筒:“巴登。请讲。”
对面的声音丝滑如提琴:“哦!您就是巴登警官!久仰大名!——哦对,那什么,我儿子和他朋友好像被绑架了,他朋友是特工,叫诺贝尔。你们会不会派战斗机……”
“等等等等,”何塞怀疑遇到了诈骗犯,但已经抓起了笔,“您慢慢说,您是谁?”
不知为何,亲属被绑架,对方的声音仍然轻松悦耳:“我是赫尔曼·洛伦兹。”
洛伦兹?确实听说典狱长有个弟弟,但对方的名字好像是A.洛伦兹而不是H打头啊?何塞瞥了一眼典狱长办公室,问:“您和阿尔瓦·洛伦兹是……?”
对方快活地说:“哦!我是他丈夫。”
卧槽。
何塞差点把听筒吞下去。
洛伦兹确实是出了名的口风严紧,连弟弟的事都鲜少透露,但结婚这种事能瞒天过海是在公然嘲讽吗?这他妈可是警察局啊?等下,他刚才是不是说……
何塞的声音颤抖:“您的……儿子?”
“啊对!”男人说,“我儿子,叫卢卡斯。”
卧槽!
典狱长你他妈连儿子都整出来了!等会,他们两个不都是男……
男子还在絮絮叨叨:“我儿子有个朋友,是特工,叫诺贝尔。他俩现在大概都被绑架了。”
卧槽!!!
一时间,何塞不知该吐槽黑郁金香起化名的水平太过低劣还是黑郁金香竟然胆大包天敢接近典狱长的儿子,紧接着才想起来该吐槽的是黑郁金香他妈竟然在欧利蒂丝市还他妈被绑架了以及思明竟然一个字都没说。他火急火燎地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我明白了,联络您用这个号码可以吗?好的,有进展我会通知您的。”他撂下电话,左右看看,缩到办公桌底下,掏出手机输入一串号码。
一声等候音后,电话通了,一个略显不耐却仍彬彬有礼的声音响起:“巴登警官,抱歉我现在真的很忙……”
何塞压低声音:“住口思明!我都知道了!出了这么大事,你们竟然不跟我说一声?!”
对面沉默片刻,语气软了些:“没那么严重,我甚至没告诉推理先生。”
何塞暴怒:“推理确实中毒了,但我可是活蹦乱跳的!这里是欧利蒂丝市,老子的地盘!你小子最好立马告诉我要到哪儿和你们汇合!要是出了差错,你看我不向女王陛下参你一本!”
对面安静了一会,吐出一个地点:“酒神殿。”
何塞眼冒金星如同灌了10瓶伏特加:“你们跑去那鱼龙混杂的地方都不跟我说一声是想气死我?!”
思明咕哝:“非常小的事。”
“小你个锤子。”何塞开始盘点今晚值班的人员,“需要多少人?我马上出发。”
思明顿了顿,声音染上了迷惑:“不……?我觉得不需要很多人?就是捉迷藏的游戏。”
也就这俩混球敢把与劫匪对峙称为“捉迷藏”了。何塞怒气冲冲:“很好,我就带着平时风纪整顿队伍去了,不许嫌少!”
在思明开口之前,他挂断电话,站起身,大喊:“外勤小组注意!风纪整顿,查封酒神殿!10分钟后出发!有没有问题?”
一只手举起来。
何塞挥手驱开人群,看见了维克多·葛兰兹的脸。他怔了一下:“哦对,加特还在……嗯,还没找到小白雪?”
维克多带着歉意点头。
——此生不知多少次,何塞质疑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被发配到欧利蒂丝市就业。警官捂住脸:“维克多,请留下来值班。如有急事,立刻打我电话,明白了吗?”
维克多再次带着歉意点头。
tbc
Notes:
1 欧文·格雷迪:电影《侏罗纪世界》里的主要角色,在努布拉岛研究迅猛龙,贡献了流传甚广的表情包“欧文·格雷迪与3头迅猛龙对峙”。
2 《飞越疯人院》:1975年美国电影,改编自美国作家肯·克西(Ken Kesey)创作的长篇小说《飞越布谷鸟巢》,讲述了主角为了逃避监狱里的强制劳动,装作精神异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挑战严格的管理制度,计划带领一众病人逃离疯人院。
3 沃尔克·贝尔格伦德:亚瑟·罗素手下的调查员,曾应祭司菲欧娜·吉尔曼的委托前往湖景村进行调查,寄住在尤金和玛乔丽的家中【他住的房间是舞女玛格丽莎·泽莱所住的那件,玛格丽莎与瑟吉私奔后,这间房间被闲置】。由于未向水神许愿,沃尔克被村民火刑,但是尸体不知所踪;根据相关推演,沃尔克变成了长脚的怪蛇,并被达伦·贝尔格伦德交予了卢基诺的同事汤普森教授。
4 掐人中:掐人中等行为可施加强烈的疼痛刺激,进而引起呼吸循环中枢的兴奋,对于心跳、呼吸均正常或呼吸较微弱的癔病性意识障碍可以起到促醒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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