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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孙佳俊是Omega吗?”
潘展乐冷不丁冒出来这句话,汪顺的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呛得咳嗽了几声:“啊?”
潘展乐用的是问句,但他神色看起来相当笃定,这么一问不过是找汪顺做最后确认而已。
得,前面那堆铺垫全都白说,后面一些话也直接作废。汪顺放弃迂回战术,开门见山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福冈?但那个时候没有闻到他的信息素味道,只是感觉有点不对劲……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混接之后闻到了一点他的信息素味道,就确定了。”
明天他们就要出发去香港了,汪顺都不知道眼下要不要为潘展乐的诚实鼓个掌。
早在巴黎奥运会前的集训期间,闫子贝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过来询问孙佳俊的情况,汪顺调侃过:“闫队,你怎么操心得和闺女在外的老父亲一样。”
“这次集训队员都是Alpha吧。”
“对啊。”汪顺觉得他这一句问得十分多余,似乎孙佳俊不是Alpha一样。闫子贝是他好友,好友拜托了,他当然恪尽职守地天天带着孙佳俊。汪顺知道孙佳俊脾气很好,肌肉练得也很好,身高在泳队里不突出,但到了外面还是182cm的帅小伙,其实不符合Omega的刻板印象。
提及刻板印象,汪顺终于琢磨出一丝不对了。
泳队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偶尔控制不住信息素,只要在可控范围内都无伤大雅。汪顺唯独没有闻到过孙佳俊的信息素,如果是没有信息素的Beta或者是信息素控制得很好的Alpha,闫子贝没必要这么担心。
那么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了。他试探性地问闫子贝:“他该不会是Omega吧?”
电话那头用沉默回答了他。
汪顺收起了调侃的语气:“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尽量替他打掩护的。有什么需要我特别注意的吗?”
闫子贝舒了口气:“严格来说,没有。他信息素检出值天生就比别人低得多,发情期反应也比正常人小很多,但就怕万一……辛苦你帮我多照应照应吧。”
汪顺笑笑:“多大点事,和我这么客气。”
他和闫子贝这么说,某种程度也是想让对方放宽心。这次去港澳,他不会一起去,这么长时间一直由他带着孙佳俊,临出发了,他突然非常理解闫子贝。
其他人倒也算了,汪顺不是没注意到潘展乐对于孙佳俊格外的关注。
潘展乐熬过发育迟缓的大坎,一下子分化成S级Alpha,队医就推测他或许在身体素质之外的其他方面也超出寻常Alpha。然而潘展乐一心扑在游泳上,充分调动他惊人的天赋,对于所谓的其他方面似乎毫不关心。比如他的信息素收敛得相当好,汪顺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也只闻到过寥寥几次很淡的水生调味道,是符合潘展乐现在这个岁数的蓬勃和干净。
这样的潘展乐在巴黎奥运会混接夺冠后,粘着孙佳俊的频率和时间都直线上升,不止汪顺注意到了,其他人同样也注意到了。但其他人就当他们在这样一场盛会上奠定了深厚的友谊,偶尔调侃几句就算了。
他和闫子贝一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特意把潘展乐喊来,旁敲侧击暗示了挺久,潘展乐一记直球提问让汪顺切换到了最不想用的Plan C。
混接后,孙佳俊力竭,身体格外虚弱,是最有可能泄露出信息素的时候。孙佳俊赛后激动地和他拥抱时他特意确认过,孙佳俊身上没有信息素,没想到千防万防,漏掉了刚比赛完就搂着孙佳俊的潘展乐。
汪顺思考着要不要告诉闫子贝这件事,同时还得问问潘展乐:“知道他是Omega了,你怎么看?”
潘展乐只是略微想了想。
“我会替他保密的。至于怎么看,”潘展乐坦然说道,“孙佳俊就是孙佳俊,和Alpha,Beta或者Omega都无关。”
知道潘展乐不喜欢说些虚无口号,也不喜欢表面功夫,相信潘展乐人品的汪顺选择放心,以至于他当时都没察觉到潘展乐那句话里更深层的含义。
02.
潘展乐第一次发现他人信息素原来有这么强烈的存在感。
以前不是没有注意到各种在空气中漂浮的信息素味道,他的感知能力本来就超群,可他注意力只在面前的泳池,跳跃入水,池水会包围他,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味道全都被隔绝在外。
可是现在孙佳俊身上沾染的其他人的信息素味道,他该怎么隔绝,他该怎么替他隔绝。
这次港澳行,孙佳俊显然是放开了玩的。同行的运动员里不乏开朗外向的人,孙佳俊性格太好,连女性都喜欢和他一起笑笑闹闹,他会乖巧地喊人家姐,会细心地照看年纪小的女孩子,会和其他项目的运动员一起打羽毛球和乒乓球,还会配合地摆出各种拍照姿势,在镜头前跟别人学习粤语发音。
孙佳俊自己也举着手机之类的拍摄设备,记录着这几天的见闻,潘展乐跟上去,便会闻到一些不属于孙佳俊的气息。
孙佳俊的信息素他也只闻到过一次。
巴黎奥运会比赛完,他扶着几乎直不起腰的孙佳俊一起走。两个人都刚从比赛的泳游池里出来没多久,皮肤湿漉漉地贴在一起,他在某个瞬间捕捉到了一道气息。
像是风吹过般转瞬即逝的清冽香气,大概是某种素净的花香。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那样大的把握,只凭那样短暂的瞬间就坚信这是属于孙佳俊的味道。
现在当他在孙佳俊身上闻到的只有别人的信息素时,烦躁开始逐渐在心里发酵。
那之后他再也抓不到那一缕冷香,身体比大脑更迫切地渴求,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靠触碰缓解。当他的手指碰到孙佳俊的手,当他的手掌搂上孙佳俊的肩膀,当他们的膝盖在饭桌下轻轻相碰,那种渴才能稍稍缓解。
孙佳俊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便有些生硬地躲避,小声又快速地提醒他,到处都是摄像头和手机。
潘展乐正因为他的回避而感到不满,孙佳俊这么说,他只会更用力地把对方往怀里带。他觉得自己处于一个极度矛盾的状态,孙佳俊和他分开行动的时候,他可以正常地和别人交流,暂且忘却那些烦躁,可是只要想起孙佳俊,见到孙佳俊,他就遏制不住靠过去的冲动。
直到在澳门的最后一夜,他因为这样的冲动,敲响了孙佳俊的房门。
隔着房门,他听到对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在和谁说着话,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替他开了门。孙佳俊挂掉手机通话,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微微抬起头,仰视着自己:“你怎么来了?先进来吧。”
房门在身后关上,潘展乐问:“和家里人打电话?”
“是闫队呀。我明天晚上到武汉,他问要不要去接我,”孙佳俊背对着他,整理桌上的拎包,对他全然信任,他问什么就回答什么,语气听起来挺高兴,“我说也行,多个人帮我扛纪念品,东西好多。”
潘展乐觉得自己像是感冒了,脑子发热发胀,在孙佳俊提到闫子贝的那一刻,他第一个想法是:闫子贝是个Alpha。
源自Alpha本性的竞争意识从心底爬出来,没来由的愤怒让潘展乐短暂地抛弃了思考能力,等他回过神来,孙佳俊已经被他拽着胳膊压在了床上,他另一只手撑在孙佳俊的身侧,他对上了孙佳俊惊愕的双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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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孙佳俊在巴黎奥运会夺冠的那个晚上,曾经回顾过自己24年的人生,他觉得老天爷对自己很好了。
童年时期他瘦瘦小小,不是被选中的孩子,可是进入游泳队后,教练和队员们对自己很友善,他变得越来越喜欢游泳。
进入青春期,他开始长高,在蛙泳上取得越来越亮眼的成绩。
分化成Omega确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信息素检出值很低,低到医生都感到诧异,家人很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好在之后一直都没出岔子,反而因为过低的信息素,他的发情期比寻常Omega要轻松许多。
症状只有类似感冒的低烧,吃了抑制剂会昏睡半天,醒来就会结束。
他不知道省队里有多少人知道他是Omega,但是知情者都很默契地帮他保守着秘密。训练馆里有专门为他留下一间休息室,感到难受他就会去那间休息室,吃下准备好的抑制剂,在那张单人床上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等孙佳俊醒来,打开休息室的门,郑教练或者闫子贝或者关系好的女队队员便会如常地招呼他一起去吃饭,谈论着接下来的训练计划和休息日一起出行的游玩计划。
只要能在大家身边,他就会感到安心。
哪怕后来因为膝盖手术被迫转蝶,大家还是会支持他的决定。彼时孙佳俊能做的,除了加倍复健训练,就是在教练因为心疼他而红了眼眶的时候露出笑容,说,您别难过,我没事的,这还没到我的极限呐。
人生第一次离开依赖的大家,前往奥运集训,他又得到了汪顺的照顾。他猜得到是闫子贝拜托了汪顺,可他也看得出汪顺的和善与关照都是真心的,孙佳俊一直都很感激这位可靠的国家队队长,很快和汪顺亲近了许多。
在孙佳俊挑战了自己的极限,站在了奥运会的最高领奖台上的那一刻,金牌加身,现实竟然会比梦境更加美好和震撼,他像踩在万丈云端上,在些许的恍惚中,欢呼声响彻场馆。他不由转头看向身边,刚刚对他说了“祝贺你”的潘展乐正在鼓掌,恰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终于能够确定,原来这真的不是一场梦。
孙佳俊承认,他被潘展乐吸引了,也心动了。他早就注意到潘展乐在水中优美迅捷的泳姿,当潘展乐在最后一棒超越所有对手,于翻腾的水花中触碰到池壁,夺得胜利的瞬间,他做不到不心动。
只不过,哪怕教练、闫子贝和家人亲友把他保护得再好,他也是一个成年男人,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了。所以他清楚,这样的心动无法与当时的环境和气氛完全剥离,他更不能忽略强大Alpha对Omega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孙佳俊告诉自己,只要巴黎奥运会彻底落幕,他们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这样的感情最后便会消弭在普通生活中,集训或赛场上再次遇见,他们会是不同项的好队友。
他设想过,日后大约自己也会和某个人结婚生子,也许会在某天迎来真正意义上的发情期,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那样的发情期。
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现在,也不该是这样的情况。
他知道平时潘展乐身上的信息素是沁凉通透的,像广阔平静的海面,此刻属于Alpha的信息素却彻底在房间里爆发开来,把他完全淹没。
海上掀起风暴,雨滴又大又密地从天空砸下来,巨浪翻腾,漫天水花飞溅,孙佳俊被困在其中,再次体会到了窒息的感觉。
潘展乐信息素的压迫感几乎实体化,出于求生欲,孙佳俊本能地挣扎,却被潘展乐抓住了手腕,比他至少高十公分的身体压在了他的身上,头埋在他的颈间,深深嗅闻着什么。
即便之前周围的人把孙佳俊保护得很好,此刻孙佳俊也发现,潘展乐的易感期,到了。
他的挣扎变得剧烈,长年累月接受专业训练,比他小四岁、发育还未完全结束的潘展乐想要完全压制住他拼尽全力的动作也不容易。试图从潘展乐身下逃离,用力推着潘展乐的肩膀,孙佳俊还想唤回潘展乐的神智。他想,潘展乐作为Alpha,偶尔是会遇到一些意外,比如忘记吃抑制剂。在这种时刻,他都没有生气,没有用愤怒的语调去斥责比他还要年轻的新科奥运冠军。
他担忧对方的身体,艰难地劝说:“潘……潘展乐……你还好吗……能、能听到我的话吗……你的易感期……”
潘展乐不闻不问,用体型优势不断压制他的反抗,左腿挤进了他的腿间。
在潘展乐的手摸上他的腰,勾住他裤腰往下拉的时候,孙佳俊终于意识到,事态要比他想得还要严重许多。他顾不上许多,打算随便抓个枕头之类的东西先隔开他和潘展乐,手从潘展乐的肩膀上松开,刚要碰到枕头一角,体内突然涌上来一股陌生又怪异的感觉。
他的指尖刮过枕头的一角。
潮热蔓延到全身,如同溺水时氧气被挤压出肺部,情欲迅速剥夺了他的力气。Alpha的触碰变成了极大的刺激,他听到脑内叫嚣的声音,Omega的身体在渴望Alpha的进入,渴望一场激烈的性爱。
孙佳俊绝望地发现,他遇到了属于Omega的,真正的发情期。
潘展乐不过是摩挲了他的后腰,他就因此而勃起,更糟糕的是,难以启齿的某处开始变得湿润,哪怕看不到,他也能感受到后穴分泌出的润滑体液逐渐浸湿了内裤。而潘展乐的手指指尖已经伸进他裤子和后腰之间。
孙佳俊觉得很害怕。虽然之前有做过心理建设,可他是离开熟悉环境和亲友都会害怕到哭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发情期,他怎么能不害怕。
孙佳俊也觉得很难堪。作为生理必修课,他知道Omega发情期代表着什么。他不想变成乞求Alpha施舍性爱的样子,尤其这个Alpha是潘展乐。
为什么是潘展乐。
为什么会是潘展乐呢。
04.
正式分化成Alpha后,尽管遇到过成绩瓶颈期,追求潘展乐的人也是只多不少。对此,潘展乐的外公曾经提醒过他,一定要先发展好事业,再考虑个人问题,不要让感情成为干扰因素。
潘展乐当时立刻回答了外公:“爷爷,我只想专注游泳,先成为世界冠军,再拿下奥运金牌,其他的都不考虑。”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过斩钉截铁,外公放心的同时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我们乐乐如果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爷爷也永远支持你。”
巴黎奥运会夺冠后,他和外公视频通话时,他曾经想告诉外公,现在他是世界冠军了,也拿下了奥运金牌,还有了喜欢的人,叫做孙佳俊。
只是他还没向孙佳俊表白,两人还没在一起,孙佳俊也没有同意一起见见他的家人,所以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有告诉他的外公。
潘展乐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孙佳俊的。或许是福冈世锦赛两人终于有一次单独聊天的机会;或许是赛前集训里他从泳池里爬上来,孙佳俊主动伸手帮忙拉了他一把;或许是布达佩斯世锦赛上他跟着汪顺,孙佳俊跟着闫子贝,他们在泳池边简单地点头打招呼,而在此之前,他就见过孙佳俊蝶泳的姿态。
在疼痛中破开伤病的茧,再次翩然飞翔的蝴蝶。
潘展乐也不会在时间点的问题上纠结。
他就是喜欢孙佳俊,和蝴蝶落在盛开的花朵上一样理所当然。
喜欢他不断磨练的游泳技术,喜欢他蝶泳和蛙泳都国二的实力。
喜欢他喜极而泣的模样,喜欢他放松身心后开朗的笑。
潘展乐喜欢属于孙佳俊的一切。
他闻到过那丝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味道,他觉得那是最好闻的香气,因为独属于孙佳俊。
去苏州游玩时,他路过一处卖茉莉花手串的小摊,微风带起花香,有几分似曾相识,他便果断买了一串。
被摘下的鲜花放不了多久,潘展乐也不会倒腾养花的技巧,在开着空调的酒店房间里吹了一夜,到了早上,放在床边的那串茉莉花就干枯了,不再有鲜活灵动的香味。
他想再次闻一闻那样的味道。
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
像是茉莉和腊梅融合的幽香逐渐变得馥郁,如流水倾泻铺陈,满溢而出。他沉迷其中,埋在孙佳俊的肩头,在靠近后颈腺体的地方蹭着对方的颈侧。潘展乐被这样的信息素包围着,感到心满意足。孙佳俊的T恤被他撩到了胸口,裤腰也被扯松,拉到了胯骨下方,他视线下移,能看到孙佳俊胯骨处那只蝴蝶。
孙佳俊很少找Alpha队员帮忙穿竞速泳裤,换衣服时也会有意避开众人,潘展乐之前都只能看见很不起眼的一小块纹身。他猜测过完整的形状,现在终于能看到在孙佳俊白净皮肤上的蝴蝶,他觉得非常美。
他用拇指指腹抚过蝴蝶的翅膀,想要把自己的感受告诉孙佳俊,便凑到孙佳俊侧脸处,脸颊相贴时,他感觉到了湿意。
孙佳俊在哭。
孙佳俊是爱哭,但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孙佳俊紧闭着眼睛,别过脸,像是不愿意见到他,只有眼泪不断从眼角渗出,滴落后在床单上洇湿出痕迹。
惊雷劈开混沌的神志,理智终于回笼,潘展乐看清了眼下的情况。
孙佳俊的衣服被他扯得凌乱,胸口随抽噎在起伏,他的手贴在对方的腰侧,他能真切感觉到孙佳俊的身体颤抖得很厉害,这种反应中包含的恐惧不言而喻。
他是Alpha,而他是Omega。Alpha生来就可以压制和驯服Omega,还能强制Omega进入发情期。
事情不该变成这样的。
潘展乐狠狠咬上嘴里内侧,让血腥味和剧痛迫使自己在发情期的Omega的面前保持冷静。
他勉强从孙佳俊身上站起来,趔趄着后退,直到背部撞上墙,他不敢去再看孙佳俊,一手撑住墙边,粗重地喘息。
潘展乐想,他至少要道个歉。
“对不起……我……”他要喘口气才能接下去说,“我易感期……是我的错……你有Omega的抑制剂吗……”
过了几秒,他听到孙佳俊哽咽的一声“嗯”后,才有些安心。
“真的……抱歉。”
他步伐不稳地冲出孙佳俊的房间,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多待一秒他都有可能彻底失控。
潘展乐刷开自己的房门,顾不上庆幸深夜酒店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人,抓过行李架上的背包就跑到淋浴间,打开了水龙头,让冷水从头淋到脚。他粗暴地在包里翻找,口服抑制剂在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什么效果了,便被他扔到了一边。在把全部东西倒出来之前,他终于找到了队医先前叮嘱他随身携带,用以应对突发情况的高浓度注射型抑制剂。
针头扎进血管,抑制剂随着血液循环到全身。
濒临失控的状态被强行镇压,Alpha信息素浓度以极快的速度降低到正常值,针管滚落到淋浴间的瓷砖地面。
潘展乐靠坐在玻璃隔墙上,全身湿透,过了良久他才从淋浴间走出。
澳门为他们准备了最好的酒店房间,自带的换气功能让房间里潘展乐留下的Alpha信息素慢慢淡化。被强行唤起的发情期因为潘展乐的离开,并没有进入到无法挽回的状态。即便如此,孙佳俊也是在至少半个小时后才能聚起力气撑着床边,一点点起身,扶着墙走到放着包的沙发边。他哆嗦着手找出药盒,没看清究竟倒出几颗抑制剂就直接塞到嘴里,用水灌下去的时候,药片黏在了嗓子口,很苦。
苦得孙佳俊在沙发上蜷起身体,额头靠着膝盖,眼泪又流了出来。
TBC
Chapter 3
Summary:
孙佳俊问着自己,却得不出答案,只剩下一丝酸涩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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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潘展乐接到汪顺电话的时候,刚刚结束一轮记者采访。
他从港澳回来后,行程满满当当,连轴转地到处奔波,看到来电显示,他向徐嘉余打了个招呼,请对方帮忙打个掩护,徐嘉余心领神会地比了个ok。
潘展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喂,顺哥。”
汪顺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早上接到主管潘展乐的郑教练的电话后,到了傍晚才有空找潘展乐聊聊:“注射型抑制剂的使用情况,你跟队医报备的是在澳门社区里参加活动时,被人群里不知道哪个Omega诱导了?”
“队医不相信吗?”
“队医按照你说的上报了。”
运动员使用高浓度抑制剂是必须要上报的,且领用都要留下记录。第一是为了避免滥用给运动员身体带来伤害,第二也是为了完善管理,防止类似的意外事件再次发生。
潘展乐的说法乍一看没有问题,抽血检测的结果也都在正常范围内,队医便不疑有他。可郑教练不是外人,他很了解潘展乐,无论身体本能还是心理素质,他都不是那种容易被外界干扰的人。当时出了医疗中心,郑教练就再次问过潘展乐,潘展乐还是那个说辞。
郑教练总有些忧虑,担心潘展乐终究是免不了青春期不肯和家长说实话的阶段,最后找了汪顺,希望这位队长兼大哥能和潘展乐沟通,疏导一下这位20岁大男孩的心情。
汪顺应了,他心里有数,所以没和潘展乐绕弯子:“郑教练不太信,他担心你。”
“真的没出事,顺哥你和他说说,他应该就会放心了。”
“说是肯定要说的,你和我讲实话,真的是陌生的Omega?”
“……不是。”
那还能有谁呢。汪顺脑子里闪过个念头:我该不会现在就要去武汉找闫子贝当面谢罪吧,高铁还是飞机啊。
他试探地追问:“孙佳……啊……”
“嗯。”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汪顺放弃挣扎,喃喃道:“我果然还是要去找阿贝负荆请罪……”说着又想起潘展乐是用了抑制剂的,他又活过来了:“你们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有。”
甚至第二天孙佳俊遇到潘展乐还如常地说了句早上好。但也仅限于此,登机之前,潘展乐和盛李豪他们一起打羽毛球,孙佳俊则和谢思埸坐在一起唱唱歌,被全红婵拉过去,帮跳水队的女孩子们拍照,两人都没有待在同一间休息室里。
上了飞机,孙佳俊坐在靠窗的位置,另一边是徐嘉余,潘展乐和他不在同一排也不在同一列。他把包放在行李架上的时候,凭借身高优势,越过两排座位,看到孙佳俊靠在了椅背上,似乎是睡着了。
电话另一头的汪顺放下心后,想通了一件事:“你和队医那么说,是为了孙佳?”
“对。保证我的竞技状态会应该会是优先级最高的事情,他们会建议我标记孙佳,说不定会先去做孙佳的思想工作。”
“按照孙佳的性格,你是担心他会被迫答应吗?”
“有可能答应,也有可能不答应。他一定想要坚持游下去,如果真的被我标记了,会不会影响他的竞技状态是一回事,他的训练安排都会被打乱,”潘展乐说,“比起标记他,我更想和他一起继续游下去,我想看他继续游。”
“再说了,顺哥你也不想这么早就当上浙鄂老娘舅吧。”
汪顺还在思考接下来说些什么,被他冒出来的这一句话给逗笑了:“什么跟什么啊,我就是顺带的吧。说正事,你想怎么办?”
“我其实还没想好,但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情,我不想被外部因素干扰,所以先控制影响范围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郑教练和队里那边我去说,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谢谢顺哥。”
这句感谢的语气不太对劲,一点都不像面对媒体和外国选手的潘展乐,汪顺察觉出微妙的失落和低沉。他还是不放心:“没事吧?”
“我没事,接下来还有采访。”
“行,去吧。”
挂断电话,潘展乐弯着腰倚在墙上,手指无意识擦过手机屏幕。漆黑的屏幕映照出他的表情。不是意气风发震撼全场的奥运冠军潘展乐,而是稚气还未完全褪去、无法完全游刃有余、才刚满20岁的大男孩潘展乐。
他只是好喜欢孙佳俊,好想亲耳听见他的声音,好想亲眼看看他的样子。
明明还没分开很久。
06.
队里问过孙佳俊的意愿,孙佳俊说自己想要尽快恢复训练,为9月底的武汉全锦赛找找状态。队里很理解,把活动和采访能减就减,为数不多的拍摄和采访结束后,孙佳俊就回到了湖北奥体中心开始训练。
郑珊教练嘱咐过他,积极训练是好事,但一定要循序渐进,奥运对身心消耗巨大,需要恢复时间。孙佳俊乖巧点头,表示知道了。
知道归知道,孙佳俊偶尔也不是那么听话。
天都黑了,游泳馆里只有孙佳俊一个人。水花哗啦作响,在偌大的场馆里回声阵阵。蛙泳和蝶泳都练过好几个来回,蹬壁转身,他顺畅地以自由泳前进。
找水感为主的训练,他的速度并不快。要论自由泳的速度和技巧,还是潘展乐更强。
潘展乐。
孙佳俊总时不时会想起他。孙佳俊喜欢游泳,他坚信只要努力付出了,游泳这件事总会给他回报。所以他全身心投入游泳,双膝受伤都不能让他放弃,有过痛苦,也有过怀疑,可是他忍一忍总能过去。
潘展乐不一样。
每当想起他,思绪总会翻涌着带出好多片段。
混接结束,孙佳俊伸出手,在泳池中的潘展乐握住了他的手。
他和他十指相扣站在了最高的领奖台上,采访间隙对方找自己说悄悄话,摆弄着可爱的玩偶,比他小四岁的潘展乐眼睛笑得眯起来。
港澳行潘展乐搭上他肩膀的手,靠过来的身体,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镜头里。
他有好几次碰到潘展乐的手,有时候他没注意,有时候他注意到了,抬眼就能撞上潘展乐带着笑的视线。
聚散终有时,他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偏偏最后一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要花多久才能淡化,武汉全锦赛如果再次见面,自己能不能调整好?
孙佳俊问着自己,却得不出答案,只剩下一丝酸涩挥之不去。
他攀着泳池边,上身浮出水面,很熟悉的人影从门口走来,蹲在了他面前。
闫子贝笑意温和:“就知道是你。不是答应了郑教练吗,还练到这么晚。”
被抓包的孙佳俊态度非常好:“真的是没留意时间,而且我也没练多狠。闫队,你这么晚过来,是也要练练吗?”
“转移话题。我是要练,不过也得等明天。今天把你从池子里拉上来就是最后一项任务了。”闫子贝和往常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
孙佳俊迅速地冲了澡,换上常服,闫子贝还在外面等他。收拾好东西,他顺手点开了微信新消息提示。
是潘展乐发的消息,消息内容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训练过度,眼睛都花了。
一个半小时前潘展乐说,我从北京回杭州,在武汉转机,现在刚到天河国际机场。
【时间还挺多,我来找你?来都来了嘛】
【你是不是在奥体啊?】
20分钟前潘展乐发了个定位,在奥体附近,孙佳俊没记错的话,是一家在巷口的不起眼的便利店。
他真的来了?他为什么要来?他现在还在那里吗?
孙佳俊脑子里乱成一团,身体先一步行动起来,拿起所有东西,往游泳馆外跑。他找借口的表情一定很拙劣,他说:“闫队,我……我有一个朋友突然过来了,就在这附近,我先去找他,你先回去,不好意思……我……”
比起慌乱的他,闫子贝大概看破了什么,却没有说破。他的师兄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不用管我。去吧,别着急。”
孙佳俊快步走着,几乎小跑着奔向潘展乐定位的地点。他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在胸腔里猛烈撞击着。从澳门回来后,他和潘展乐就没有联系过。现在对方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附近。天河机场离奥体中心很远,一般转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时间让他来回,而且北京到杭州直飞才是最便捷的。
为什么不把这样折腾的时间用来好好休息。潘展乐不是说自己喜欢睡觉吗?
孙佳俊有点气,也有点急。
他绕过巷子转角,便利店靠外的玻璃窗边只有一个人坐在那边。190cm以上的大高个坐在最左边的位置上,口罩和帽子遮得严严实实,低头刷着手机。
孙佳俊想起自己还没有回他消息,该回他些什么呢。
便利店的自动感应门打开了,伴随着提示音,潘展乐微微偏头看向门口。
孙佳俊跑得急,口罩帽子都没顾得上戴,站在店门口,喘着气也在看向他。深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便利店里很冷清,唯一的店员不在收银台那边,大概在后面的仓库里整理东西。
是潘展乐先开口:“你刚才在训练?我看你好久没回消息。”
“哦,是的……”孙佳俊后知后觉地慌张,“你要喝点什么吗?我给你买。”
“还好啦,不怎么渴,随便什么都行。”
孙佳俊取过一瓶矿泉水,在自助收银台那边结了账,递给他。潘展乐接过矿泉水瓶,手指碰到了他的手指。孙佳俊像是被电到,猛然收回手,瓶装水从两人手中滑落,是潘展乐眼疾手快,长臂一捞接住了。
孙佳俊不敢看他的眼睛,问:“你几点的飞机?这边离机场有点远的。”
“我知道的,已经叫了车了。司机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
“这么快?”孙佳俊急得顾不上许多,对上了潘展乐的双眼,“那连在这附近逛逛的时间都没有啊。”
“本来就没打算逛呀。实在不行,你带我在这附近散散步?”
附近都是孙佳俊再熟悉不过的景色,孙佳俊想不出什么介绍的话,只能干巴巴地告诉潘展乐这是哪个门,那边是什么场馆。潘展乐似乎饶有兴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来看去,孙佳俊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尽力掩盖自己因为时间流逝而产生的焦虑。
他们马上就要达到潘展乐上车的地点了。潘展乐看过司机的定位,大概三分钟后,司机就会从马路转角处驾车而至。潘展乐把手机收到裤子口袋里,抬头望向月亮,夜空的云把月亮遮挡了大半,剩余的小半也像是蒙了层雾,只能看到月亮影影绰绰的轮廓。
“我今天的目标就是见见你。都做好见不到的准备了,没想到还是见到了,目标达成,我觉得很满意。”
孙佳俊本来盯着路牙子里挤出来的一棵小野草,闻声抬头望向身侧的潘展乐,对方恰好偏过头看向自己,眼睛里是真切的满足和喜悦。孙佳俊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连潘展乐抱住他都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自己会身体僵硬,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抗拒这个Alpha的触碰,但当潘展乐的气息环绕在周围,如同最柔和的水流,他比想象的还要放松。
潘展乐埋在他的颈间,没有Omega的信息素味道,却还是孙佳俊的气息,于是连日的疲惫似乎消减了许多。
他们安静地相拥,直到潘展乐看到前方的车灯,才放开孙佳俊。
他坐上车,手里还拿着孙佳俊给他买的水,隔着车窗向孙佳俊挥挥手。
孙佳俊也抬起手挥了挥。
回到住处,孙佳俊按照以往的作息躺在了床上。灯关了,他久久不能入睡,隔一会儿就解锁手机屏幕,滑动微信聊天界面,在设置里打开了新消息通知音。实在熬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从手里滑落,屏幕都暗了下去。
他睡得很不熟,以至于新消息提示音响起的瞬间他就醒了。摸索着解锁手机,凌晨1点30分,潘展乐发来一条消息。
【我到家了】
顺带附送一个视频。
潘展乐的手出现在了镜头里,他放下手里的瓶装水,用手指去戳戳睡成一滩的小仓鼠。仓鼠不堪其扰,睁开了小小的黑眼睛,躲开他的手指,挪到了另一边的角落继续睡。
孙佳俊听到潘展乐的嘀咕:怎么就是不亲人呢。
孙佳俊很困,又很想笑,他回复了潘展乐。
【仓鼠要睡觉,你也该睡啦】
【晚安】
微信自动弹出一堆代表晚安的表情,孙佳俊选了一只呼呼睡觉的仓鼠。
潘展乐回复得也很快,他说,晚安。
TBC
Chapter 4
Summary:
“我能亲你吗?”
Chapter Text
07.
出于公私两方面的缘由,潘展乐微信里有很多联系人。跟训练和工作相关的,潘展乐只要有空就会立即回复。这之外,潘展乐回复与否是熟与不熟的分界线,堪称泾渭分明。对于不熟的人,必要的工作联络结束,再有寒暄客套,潘展乐看见了顶多扫一眼内容,更不会回复。他不会在没必要的社交上浪费时间。
对于熟悉的人,也要看情况。
交情一般的,等训练结束,空闲了,想起来了,潘展乐会简明扼要地回个文字消息。
交情很不错的,那就回个语音或者干脆打个语音电话。
对于家里人,比如和外公,会有固定的视频通话。在潘展乐看来,除了实际的团聚,视频通话是最亲密最放松的交流方式。
先不论熟与不熟的问题,他和孙佳俊加上微信甚至是在一年多以前的福冈世锦赛。比赛前一天,他们在场馆中熟悉环境,做些赛前练习。在中国队员集中的区域,选手们各自分散开,按照自己的节奏和习惯热身。潘展乐活动着肩膀,之前比赛时眼熟的外国选手路过,他们和潘展乐简单打了招呼。在那几个人离开后,孙佳俊便出现在了潘展乐的视野里。
孙佳俊难得没和闫子贝在一起,一个人靠在场边,低头刷手机。
潘展乐不得不承认,即便不了解孙佳俊的实力,孙佳俊出众的外貌也能在第一眼就抓住别人的目光,和2021年十四届全运会吸引了才17岁的潘展乐一样。孙佳俊的气质过于干净,皮肤天生透白,漂亮的五官,清澈明亮的眼神,在一群大大咧咧的男性Alpha中简直格格不入。有人找他说话,他好脾气地听着,然后笑着回应。那年的潘展乐100自拿了季军,离他的目标还有距离。17岁的他把所有的想法都压在心底,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其他人和孙佳俊说说笑笑。
19岁的潘展乐已经打破了黄宣优的100自亚洲纪录,世界纪录和孙佳俊一起明晰地出现在了力所能及的前方。潘展乐注意到再远一点,大概是别国的蛙泳选手频频望向孙佳俊那边,很有过去搭话的意思。
潘展乐停下了热身动作,径直向孙佳俊走去。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孙佳俊微微一惊,发现是不算陌生的潘展乐,他放下心,问:“是你呀,你热身好了?”
“还没,只是想找你请教蛙泳。”
“找我?蛙泳?”
潘展乐点点头,言简意赅:“我想发展副项,而你的蛙泳技巧很过硬。”
孙佳俊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推拒的话。不是他不想教,只是目前他们在福冈参赛,时间地点都不大合适,贸然答应会显得很不负责。
“那……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和你交流蛙泳心得的。”
“好啊,那我们先加个微信吧,方便的时候再约。”
手机正好在手上,孙佳俊答应了:“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我扫你。”
好友申请通过,潘展乐向头像是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孙佳俊发送了一个你好的表情。软乎乎的小兔子在屏幕上蹦跶,孙佳俊不由感叹:“哇,好可爱。”
潘展乐刚想说些什么,彭旭玮跑过来了:“孙佳!啊,潘展乐。”她和潘展乐互相点头示意后对孙佳俊说:“闫队让我来喊你。”
“我这就去。”
彭旭玮先走一步,孙佳俊望向身后的潘展乐,眼睛里还有笑意:“有空再聊啊。”
潘展乐说:“好,有空再聊。”
之后确实也聊了,也真的请教了蛙泳,甚至赢了董志豪。微信里他和孙佳俊聊天记录就那么些,基本都围绕着游泳,潘展乐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翻到头。巴黎奥运会和港澳行后两人的对话多了些,发了小仓鼠视频后,话题进一步打开。
孙佳俊问,所以仓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啊。
潘展乐答,是真的没想过,要不你给起一个?
聊天框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一会儿,孙佳俊回复:不太合适吧。
潘展乐回复得比他快多了,内容也多: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给布偶起名summer,我妈给奶牛猫起名过过,你给仓鼠起名我觉得挺好的。如果介意是只仓鼠,我再去领养一只猫,名字你来取,我朋友手上还有将近二十只猫,正在发愁没人领养。你喜欢狸花还是橘猫?要不我要来照片让你选?
这回连“对方正在输入”都没了。
潘展乐有办法,他直接发起视频通话。
至少十秒过去孙佳俊才接通,手忙脚乱的动作下镜头很晃。潘展乐耐心地等孙佳俊调整好手机位置,孙佳俊似乎刻意把手机放得挺远。
“真的不看看照片?”
“啊?”孙佳俊摆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哦。你在忙?”
“拼乐高呀,离全锦赛没几天了,比赛那些天肯定没空拼。就差最后一点点,马上就要完工了。”
“我记得你之前发过拼乐高的vlog,这个也要拍?”
“这个都拍得差不多了,我之前拼了好久哎。”
“那我看你拼完吧。”
孙佳俊面露犹疑:“这也不能加速,可能会无聊……”
“不无聊啊,我可喜欢看人拼乐高了。”潘展乐理直气壮。
“那行吧……”孙佳俊半信半疑地继续他的收尾工程。
潘展乐没说谎,他是喜欢看人拼乐高,不过对象限定为孙佳俊。孙佳俊拼乐高的时候很专注,仔细核对小部件,摁压次数多了,白皙的指尖泛红,孙佳俊会搓搓手指继续拼。
十来分钟后,孙佳俊把最后一部分放到整体架构中,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没忘记潘展乐,把手机拉近点,给潘展乐展示他好多天的成果:“我拼好啦!”
“很厉害!我想看看这里,对,这是卧室?”
潘展乐真心实意的夸赞让孙佳俊很开心,看着他开心的样子,让接下来潘展乐说话时难得不那么干脆利落:“我确定去不了武汉全锦赛了……本来是真的想去挑战50蛙,再报个100自和200自的。”
孙佳俊的笑容极短暂地一滞,旋即又恢复正常:“行程冲突的话,那确实没办法。没关系,后面还有三站世界杯,唔……我们一起加油。”
潘展乐几个小时前放弃参赛的同时拜托了教练帮他申请了一张入场证。哪怕很大概率去不了武汉的比赛现场,潘展乐还是想试试。他察觉到了孙佳俊的失落并为此窃喜,却也不想看到对方希望落空,所以在没法保证自己能到场观战加油的眼下,他说:“好,我们世界杯一起加油。”
08.
有50蝶的全锦赛第一天,潘展乐意料之中的没能去成。他通过直播看了晚间的决赛,孙佳俊状态看起来还不错,至少没显出多少伤病的影响。孙佳俊拿了奥运会冠军,这次全锦赛又是在武汉举办,镜头理所应当地聚焦在孙佳俊身上。孙佳俊只要注意到镜头,都会微笑着点头示意。
武汉队看样子是全员出席,孙佳俊出水后就在腰间围好浴巾,向场边的湖北队走去。闫子贝没有参赛,全程在场边为湖北队员加油。转播的高清镜头里,孙佳俊和闫子贝说了些什么,笑得很开心,闫子贝抬手搂住他的肩膀,轻拍了两下。这是他们师兄弟间很寻常的互动,潘展乐之前亲眼见过许多次,湖北队的其他人更是习以为常,孙佳俊靠在闫子贝怀里很自然地和教练说话。
之前他没产生过多的想法,毕竟浙江队队员间光膀子搂搂抱抱的情形只多不少。
现在他脑中无法控制地闪过一些念头:孙佳俊是不是从来没有对自己露出这种全身心依赖的笑?自己相较于闫子贝,差距只有年龄吗?孙佳俊有顾虑,但也不要紧,顾虑总有解决的办法,问题在于孙佳俊是否愿意对自己坦诚,两个人一起解决。怎么才能让孙佳俊对自己坦诚一点?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盘错纠缠成难以解开的死结,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理清。潘展乐坐不下去了,索性去了附近运动员专用的游泳馆。这个时间点照理来说不能进入了,值班的工作人员认识他,在潘展乐不打算给他们添麻烦、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喊住了他。这位Beta工作人员打了个电话,客气地告诉他,他可以进去使用,多久都行,游完了出来和他说一声就行。
潘展乐沉默了两秒。他知道,这是给冠军也是给Alpha的特权。再推拒也不合适,他谢过工作人员,走进了游泳馆。
他试着游了一圈蝶泳,也是50m,蝶泳确实更吃力,他始终觉得,还是孙佳俊的蝶泳动作最标准,姿势最优美。又一个转身折返,他换回自己最熟悉的自由泳。
在水中,潘展乐的眼前出现了一轮圆形的银白倒影,随他游动带起的波澜在起伏晃动。他的手臂划开池水,那个倒影在被他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像是骤然惊醒的一场梦。
潘展乐浮出水面,一把扯下泳镜和泳帽,他这才看清,原来池中倒影只是场馆天花板中心的照明灯。而透过场馆上方巨大的玻璃窗,渐亏凸月正逐渐隐入乌云之中,连倒影都没为他留下。
09.
董志豪就是很后悔,昨天200蛙游完理论上他就可以回江苏了,他非得留下来观摩学习,给江苏队其他队员加油。上进心和团队爱值得表扬,那也就算了,今天全锦赛赛程结束后他非得想不开乱溜达干什么,这不,碰上遮得严实力求低调的潘展乐。
碰上就碰上了,他非得多嘴喊一声潘展乐干什么。
结果被拉到一边,潘展乐劈头盖脸来一句:“帮我个忙。”
董志豪必然不能轻易答应:“凭啥啊,你给我啥好处。话说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不参赛吗?”
潘展乐瞥了他一眼,掏出手机:“那我找马福晶。”
董志豪嘴比脑子快:“不是,你找他干嘛,有事找我就行了。”
“你说的,那就找你了。”
董志豪低头一看,潘展乐的手机都没解锁。他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董志豪回到后场区域,湖北队的人基本还没走,孙佳俊站在闫子贝身边,还在和没走的其他省队队员聊天。他硬着头皮挪过去,喊了声孙佳。
孙佳俊注意到他了:“嗯?”
闫子贝和山东队的人聊完,也看了过来。
董志豪心一横,尽量小声说:“我……我想请教你蝶泳技术来着……”
不远处马福晶发现董志豪来了,望向了他们这边。孙佳俊转头看了眼马福晶,再看看董志豪和闫子贝,闫子贝也觉得有点莫名,向孙佳俊耸耸肩。
尽管不明白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但对于技术交流,孙佳俊一向很大方:“行啊,你尽管问。”
“不不不……那什么,能换个地方吗,涉及个人情况,就……”
董志豪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瞅着挺可怜的,孙佳俊向来好说话,不忍心看他一张脸痛苦地扭曲着,和闫子贝交换过眼神就答应了:“那就换个地方呗。”
董志豪领着孙佳俊往远离人群的地方走。走在前面的董志豪在心中感慨,比起潘展乐,孙佳俊真够意思,哪怕是他指导潘展乐蛙泳赢了自己。十来分钟前,他和潘展乐说:“哥们,你到底要干嘛啊,该不会……孙佳长得是好看,脾气也好,但他是Alpha哎。”
不知为何,潘展乐冷飕飕剐了他一眼:“马福晶不也是Alpha?”
“……”
“你该不会还打着好哥们的幌子吧?”
“……”
“我们要去哪儿啊?”
董志豪赶紧指了指前面:“那边有个小会议室,我们去那边聊聊吧。”
“哦。”
到了会议室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的董志豪生硬地举起手机,演技浮夸:“哎呀,马福晶有事找我,我去回个电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哈。”
孙佳俊不傻,早就猜到董志豪找自己大概不是真的想请教蝶泳技术,跟过来只是想问个究竟。在董志豪跑开后,他没想太多就拧开了会议室的门。
靠在会议桌边站着的潘展乐出现在眼前时,孙佳俊一度觉得是做梦。太不可思议了,可他见到潘展乐,下意识就笑了,他低下头皱皱眉理清思路,抬手指指会议室外的方向:“哎?等等……不是……你让董志豪喊我过来的呀?”
“是呀。”
孙佳俊放下手,抬起头时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不是说不能来吗?”
“对啊,是没法参赛。但我想见见你,就来了。虽然没能在现场看你比赛还是很遗憾。”
潘展乐向前两步,把孙佳俊右手的手指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孙佳俊还是不好意思,耳尖当即爬上一层淡红,却没有挣开手。
孙佳俊想掩饰自己的心情,找了个话题:“每次都是你来武汉,路上也挺折腾的,我过意不去……”
“下次你来杭州或者温州就好了,你提前和我说,我去接你。”
最近武汉夜里大降温,穿着队服外套孙佳俊手脚还是会偏凉,潘展乐手心温度焐热了他的手指,又渐渐扩散到全身。
“我看看下次的假期,还得做个攻略。”
“你不用做攻略,我带你去逛。你可以去我家玩,我带你撸猫,那两只都很亲人的。”
“你家?”潘展乐面对他的表情从来都没有赛场上的震慑力和强势,始终都是真诚的20岁大男孩,他会坚定果断地给出结论,又愿意在具体的事情上和他有商有量,孙佳俊总忍不住在想,谁会不喜欢这样的潘展乐,谁能拒绝这样的潘展乐呢。
他说:“那……到时候再看看?”
“没问题,你想好了就告诉我。”
潘展乐和他说着这两天的细碎事情,他向来能用平淡的表情一针见血地吐槽,孙佳俊被他逗乐了,笑得连两人牵着的手都在抖。
潘展乐知道大家都很关注他合影的发型,他本人是真的无所谓,怎么舒服怎么来,工作人员偶尔看不下去,会在活动前拉着他去做个发型。理发师倒腾他头发的时候,他只想找个地方躺下睡觉。今天过来的路上全程戴着帽子,早上那头桀骜的头发本来被压下去了不少,帽子摘了又支棱起来了。
孙佳俊便抬起没被他拉着的手,轻轻压一压他的头发,潘展乐很配合地微微低头让他鼓捣。孙佳俊试了试,果然是容易翘的偏硬发质。
“要不试试发胶或者定型喷雾?”
“不要,好麻烦。”
“不麻烦的呀,”孙佳俊不由地又在哄他,“用手抓抓就好了。”
“那好吧,你记得教我怎么弄。”
“嗯嗯。”
孙佳俊还在帮潘展乐摆弄他的头发。完全不翘是不可能了,孙佳俊细致地用手指拨开他的头发,大致整理出个中分形状。他们离得很近,潘展乐能看到孙佳俊带笑的嘴角,眨眼时长翘浓黑的睫毛细微颤动。
“我能亲你吗?”
孙佳俊还在和一小撮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头发做斗争,听到潘展乐这句话,愣住了,连左手的动作都停滞了。
潘展乐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抓住他左手手腕后把人往自己这边又拉近了点,两个人的身体靠在了一起,潘展乐的嘴唇也贴上了孙佳俊的。潘展乐没有接吻的经验,他凭感觉和在网上刷到的一些影视片段行事,也不妨碍他觉得和孙佳俊接吻的感觉很好。
比想象中还要柔软的触感,还有近在咫尺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唇瓣轻轻地研磨,潘展乐特别想尝试深吻,可第一次的亲吻,他不打算做得太过火。
孙佳俊在潘展乐吻上的那一刻,呼吸就乱了,连眼睛都没有闭上。浅尝辄止的亲吻,约莫只持续了几秒,他却觉得很漫长,长到他在潘展乐退开后呼吸都难以平复。
他别过脸,不敢直视潘展乐。孙佳俊胸口剧烈起伏,心跳得很快,体温似乎都在攀升。他想先拉开两人的距离,下意识就后退一步,腿突然发软,整个人差点摔倒,还是潘展乐搂住了他。
孙佳俊觉得好奇怪,不过是个亲吻,自己反应这么大,好歹大了四岁,这样子可真丢脸。脑中昏昏涨涨,他察觉到了不寻常。
潘展乐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将近一个月前,他在澳门酒店房间里闻到的迷人香气,再次出现在了这个会议室里,并且以很快的速度变得浓郁,来源就是他怀里的孙佳俊。
Omega的发情期又来了。孙佳俊在混沌的神智中撕开了一条口子。他还记得十天前本该是他一贯发情期来临的日子,身体始终没有不适,他没有多想,为了不影响全锦赛,他按照过往的剂量先吃了抑制剂,没什么困意便又投入训练。
其实是他预料错了。
孙佳俊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他再也不能和以往一样相对平和地度过Omega发情期,从澳门的那一晚开始,他以后将要面对真正的发情期,信息素爆发,引起Alpha的躁动,要么服下会削弱四五天体能的抑制剂,要么被Alpha标记,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心底一片冰冻般的寒意,身体却愈发燥热不堪。
对了,潘展乐还在这儿,他是Alpha。
孙佳俊用了最后的力气把潘展乐推开,自己踉跄着后退,撞到墙边上他也站不稳,只能跌坐在墙角,他咬着牙,声音嘶哑,对潘展乐说:“可不可以……帮我,找……找队医……”
潘展乐知道自己不能答应他。把一个发情的Omega独自一人扔在这儿,万一被别人尤其是Alpha或者Omega发现,骚乱将难以避免。目前最要紧的是阻止Omega信息素的扩散。
他从贴身口袋中取出Alpha抑制剂,尽管易感期没到,他还是不能大意。随手取过未开封的一瓶水,把几片抑制剂吞了下去。
孙佳俊在地上抱着膝盖蜷成了一团。身体里好像有火在烧,他强行压制Omega性交和繁衍的本能,他才是第二次经历,根本不清楚自己能坚持多久。他只期盼潘展乐快点找来队医,用什么药都好,快点结束这一切,不要再让自己在潘展乐面前露出那副样子。
潘展乐却没有听他的话,他没有离开,甚至又走了过来。
年轻的Alpha半跪着抱住了他,属于Alpha的信息素不带任何侵略意味地把他笼罩其中,他再也没有力气推开对方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潘展乐说:“只是临时标记,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害怕。孙佳,你相信我,好不好?”
孙佳俊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变成了默认,衣领被勾下,后颈上传来一阵刺痛。
Alpha的信息素渗透进了皮下的腺体中,体内的躁动因得到了安抚而暂时止息,孙佳俊逐渐失去意识,陷入了漆黑的梦境里。
TBC
Chapter 5
Summary:
“我不怕痛。”孙佳俊平静地说。
Chapter Text
10.
孙佳俊知道自己被困在梦中。梦里是无边无际的水,他看不到终点,也看不到来自水面的光亮,所以他只能不断往前游。游了很久很久,他太累了,放弃了游动,身体便慢慢下沉。孙佳俊仰望着水面的方向,在晃动的水流中发现了一缕模糊的微光,他伸出手,指尖离那缕光越来越远。
他没有力气了,连眼皮都越来越重,最后闭上了眼睛,随波逐流。
为了保护隐私和体现公平,体育总局前些年就发布明文规定不准公开运动员的ABO性别。
在这一政策下,放眼整个国家队,这些年Omega队员比例其实是有所上升的。只是在游泳之类项目上,Omega受限于先天的身体条件,极难达到国家级水平。而且为了排除Omega发情期对Alpha的干扰,入选国家队时,ABO性别依然是必须提交的信息。即便孙佳俊成绩达标,湖北队还是提交了很多资料,例如信息素水平检测结果和发情期用药记录,孙佳俊才得以顺利入选。
现在发情期情况状况有变,先前的证明资料可能就此作废,他入选国家队的资格会被重新审核。之后哪怕组织上同意只按成绩说话,哪怕他获得了参赛资格,他也有可能因为这样的发情期错失重要赛事的上场机会。
关于这一点,知道孙佳俊Omega身份的人全都心知肚明。
孙佳俊还在奥体中心康复处的隔离室内沉睡,闫子贝一晚上没睡好,一大早灌了一杯美式,随便塞了点面包,又去和教练组讨论孙佳俊的情况。郑珊教练叫停了几个人的讨论,她想等孙佳俊醒来,听听他的想法。在此之前,做好保密工作,压住消息,暂不上报孙佳俊的身体变化,出了什么问题,她来担责。
闫子贝按照郑珊教练的要求,连董志豪那边都叮嘱了一通。他揉着发酸的肩颈,找到了最后一个人。
隔离室外空旷的大厅里,潘展乐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手里拿着手机,眼睛却没有看向手机屏幕。
昨天晚上闫子贝发现是董志豪一个人回来的,问他孙佳俊去哪里了,怎么好久不见人影。董志豪支支吾吾半天,马福晶看不下去也过来逼问。董志豪都快说实话了,闫子贝手机里传来微信消息提示音。
潘展乐先发了一个会议室编号,之后又是一条消息:闫队,能帮忙让你们湖北队队医到这边吗。最好是清楚孙佳身体情况的。以及暂时别让其他人靠近这块区域。
闫子贝心口一沉。董志豪正和马福晶解释,也注意到了湖北队队长骤然失去笑意的表情。闫子贝立刻切换到手机联系人,找到队医的号码,他把手机放在耳边,等待队医接电话的同时和董志豪说:“没事,我知道情况了。”下一句话是对马福晶说的:“他确实没做啥,放过他呗。”说完快步走出门口,电话正好接通。
闫子贝显然不想让其他人听到电话内容,马福晶和董志豪再怎么不明所以也知道这事应该到此为止,至少不能让别人发现异常。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些什么,默契地一起归队。
队医先去会议室里查看情况,闫子贝守在走廊里。他的感知能力在Alpha中也是佼佼者,队医敲门到进去后关门的很短时间内,隔着一段距离,他都能察觉到两种信息素的味道,很淡,但他依然能准确辨别。一个是孙佳俊的Omega信息素,按照闫子贝的了解,这对于孙佳俊来说,已经很浓烈。另一个是Alpha信息素,只能是潘展乐。
他难得焦躁,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大概十分钟过后,门开了。好在信息素的味道没有变得更浓。队医身量不高,背着孙佳俊的是潘展乐。他顾不上追究事情经过了,赶忙过去查看孙佳俊的情况,他师弟后颈上的一个红色咬痕格外刺眼。
队医言简意赅:“临时标记很及时也很有效,孙佳发情期的信息素已经降到正常水平,暂时不需要去医院,先带回到隔离室观察。房间里的换气系统没关,虽然信息素都散得差不多了,还是再开一会吧。”
“我跟你们一起走,孙佳变成这样,我想我有责任。”潘展乐说完,孙佳俊发出一声梦呓,似乎极度不安与难受。潘展乐立刻低下头去观察孙佳俊的表情,在队医的协助下小心地调整姿势。
队医用眼神无声地征求闫子贝的意见。
闫子贝叹口气,说:“我送你们先走,我留下来善后,都处理完了我会立马过去。这件事我会去和教练讲。”
潘展乐昨天晚上当着郑珊教练和闫子贝的面,说了港澳行最后一天晚上的事情。孙佳俊当时在隔离室中接受各种检查,教练也没说太多,闫子贝焦急上火,说对潘展乐一点埋怨都没那也是自欺欺人,只是孙佳俊的状况更令人担忧,他就没顾得上潘展乐。最后还是郑珊教练安排潘展乐先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有什么事儿第二天再说。
一晚上过去,眼下其他能讨论的都讨论完了,闫子贝觉得自己是该和潘展乐谈谈。
他拉开凳子,坐在了潘展乐对面。
潘展乐应该也没睡好,精神不佳还是有礼貌地冲他点头:“闫队早。”
“嗯,早。”闫子贝待人一贯亲切爽朗,可他现在实在是连笑都很勉强,想说些什么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又做不到苛责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的潘展乐。
潘展乐开启了话题:“我之前在我们队医那边看到了他们放在桌上的报告,里面的信息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队医?”闫子贝回忆了昨晚潘展乐说到的细节,“哦对,你用了注射型抑制剂,避开孙佳上报了。”
“对,那天过后我也去查阅学习了一些资料。但我不太懂,所以要找人帮忙问清楚。”
“只要不暴露孙佳就好,”闫子贝揉揉额角,想起另一个问题,“汪顺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吗?”
潘展乐难得露出犹疑的表情。
不需要潘展乐回答,闫子贝也明白了。他没多想就拨通了汪顺的电话。
汪顺游完两圈刚从池子里出来,看到来电人是闫子贝,气还没喘匀就接听了:“阿贝?”
“潘展乐在武汉,我们这里。”
好歹是国家队队长,应付过无数采访,汪顺对信息敏感度极高,他快步走到无人的更衣室,问:“出什么事儿了啊?”
“汪顺你……”闫子贝喊了他的名字,同时他意识到自己不该用这么重的语气,这几乎是迁怒了,“……抱歉,我没控制好情绪。但你知道潘展乐和孙佳港澳行最后一天发生了什么吗?”
被那种语气直呼大名足够让汪顺心惊肉跳,闫子贝之后话里难掩的低落更让汪顺觉得不妙。他是真的不知道那天的具体情况,说不准闫子贝知道的都比他多,可是现在纠结这个没有意义,稍作思考后他知道自己必须先表态:“我是知道潘展乐易感期诱发了孙佳的发情期,但两人没有进一步,加上潘展乐归队检查没有异常,所以我就没多问。现在想想,是我疏忽了孙佳,是我欠考虑,我要是及时和你通气就好了。孙佳出了什么事吗?阿贝,你方便告诉我吗,我能帮上忙的话,你尽管说。”
听完闫子贝的描述,汪顺有一瞬间真的两眼一黑。他是游泳队现役队员中最了解体制内情的,他大概能猜到这事一旦被上面知道,孙佳俊可能面临什么。现阶段能瞒一段时间,可之后各种检测各种赛事,要不了多久孙佳俊的真实情况就会被发现。
他把擦头发的毛巾抛到凳子上,来回走了几步后,他想他得问问潘展乐。他先劝慰了闫子贝两句,然后问:“阿贝,小潘是不是在你旁边,能换他听电话吗?”
“顺哥。”
汪顺还没来得及接话,潘展乐继续说:“我有个想法,但需要你帮我找队医验证。”
“啊?”
“不久前我才上报抑制剂使用情况,我如果去问,不太合适。”
“我就合适了吗?”
“其实甲鱼哥更合适。”
“啊?不是,你到底要问啥啊?”
潘展乐说完,汪顺笃定电话那端闫子贝一定和他一样,惊讶到暂时说不出话。
电话挂断后,汪顺从更衣室出来,朝泳池走去。徐嘉余正靠在泳池边上休息,他觉得自己刚刚的出发和转身都很不错,瞥见汪顺过来了,心情很好地打招呼:“Hello,顺哥。”
汪顺盯了他好几秒,盯得他心里发毛,然后汪顺笑了,笑得格外温暖,蹲下后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嘉余啊,陪我去个地方。”
“啥地方啊,顺哥,你不太对。”
“哪里不对了,”汪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背,溅起了几滴水滴,徐嘉余肩膀那儿红了一片,“网友们不都说,我们是要闪耀布里斯班的好龟蜜嘛哈哈哈!”
11.
孙佳俊醒来,有点不适应光线地眨了眨眼。床头的时钟显示下午两点,再过几个小时,他就满打满算睡一天了。
他记得自己昏睡前发生了什么,撑起上身时四肢发软使不上力也是意料中的。队医和郑教练大概就在隔离室外守着,他这边有了动静,两人很快推门进来,扶着他靠坐在床头。
郑珊教练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坐在他床边后打开,倒出一小碗热腾腾的粥。
“睡了这么久,赶紧先吃点东西。”
孙佳俊拿着碗的手因为身体发虚而微微发抖,郑教练担心他被烫着,虚虚扶着他的手,直到他喝完一碗,脸色恢复了些才放心。
郑教练接过空碗,队医向郑教练使了个眼色,郑教练点点头后,同样看着孙佳俊长大的队医才开口:“佳俊,我想你也应该有所察觉,虽然平时你的信息素还会保持在低浓度,但发情期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每个月会有四到五天处于发情阶段,服用抑制剂是可以控制发情症状,却会让你无法进行高强度的训练。临时标记的话,就和这次一样,你会陷入昏睡状态。潘展乐是S级的Alpha,他的临时标记效力很强,相对应的,你昏睡时间会更长。”
孙佳俊低着头,表情没有过多的起伏,嗓音喑哑:“那如果遇上比赛,我是不是就没法参加了。”
“……是的。”
孙佳俊的视线慢慢前移,停留在了被子遮住的膝盖处。
“如果往腺体里直接注射人工信息素干预呢?”
“不可以,”队医难得厉声反对,“那是出现意外的应急措施,而且目前的人工信息素让人保持清醒的代价是排斥反应造成的浑身疼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乱用。”
“我不怕痛。”孙佳俊平静地说。
他真的不怕痛了。他还记得18岁那年膝盖的剧痛,像是敲碎了骨头撕扯开筋肉,痛得他无法思考,痛得他几近绝望。可只要下水,只要能继续游泳,他就可以忍耐,他就能坚持到指尖触碰到池壁。
郑教练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子对于游泳的执着。她轻轻拍了拍孙佳俊的手背:“不要急,还有别的办法。”
队医并不想选择这个方案,可郑教练这么说了,她只能告诉孙佳俊。
“还有一种办法,前提是你被彻底标记。”
孙佳俊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被彻底标记的Omega每个月度过发情期的方式其实不止一种。除了约8小时的成结性行为和口服抑制剂外,提取对应的Alpha信息素后静脉注射其实才是最安全高效的方法,注射后大概只需要午睡的时间,你的身体机能就能恢复。”
队医其实能理解说动郑教练的是什么。
两个小时前,潘展乐找到了她和郑教练。这是他提供的思路。身为医生的她不是不知道最好的方法是什么,但太多的Alpha并不会选择那个方法,他们只会让被标记的Omega的服用避孕药,无论是在Omega的发情期还是在Alpha的易感期。她也没避讳什么,把现实告诉了眼前才刚20岁的Alpha。
潘展乐的眼神没有躲闪,他说:“我知道,这就是社会默认的规则。但默认的不代表就是公平的、正确的。我没法去改变整个社会的规则,可我能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关于彻底标记,浙江那边的医院已经开始了人工信息素取代的临床试验,预计五年内进一步完善标记去除手术,如果保留了标记前的信息素样本,手术以及术后恢复会更加顺利。换言之,就算被标记了,之后也可以去除的。”
孙佳俊一言不发了很久。郑珊教练示意今天就到此为止,又为孙佳俊添了碗粥:“再吃点吧,昨天比赛后你就没吃过东西。至于这些事情,不需要急着做决定,大家都会陪着你一起找办法的。”
指腹摩挲着碗沿,孙佳俊终于抬起头:“我想和潘展乐聊一聊。他还在这里吗?”
潘展乐进入隔离室时,孙佳俊早已起身,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潘展乐走过去,手肘搁在窗沿上,想想又觉得不对,还是收回了手。
孙佳俊侧过身朝向他,表情没什么波澜。
“谢谢你的临时标记。”
潘展乐两只手攥在了一起,点头后又摇头:“不用谢。说到底,起因是我。”
“所以你提出了那个方案?我指提取信息素注射和去除标记。”
“浙江那边可以做到的。”
“你问的?”
“不是我,我让顺哥找甲鱼哥去问的。顺哥也一起去了,他说,我们队医回答是回答了,但是看甲鱼哥的眼神变了,还旁敲侧击地教育了甲鱼哥好久。”
孙佳俊被逗笑了,虽然只是轻笑,潘展乐的手也放松了些。
“我问过顺哥了,如果你同意,之后打报告写申请,可以由我为主。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会继续想其他办法的。”
他和他面对面站着,潘展乐眉眼微垂,等待着他的选择。
“为什么呢。”孙佳俊说出的这四个字,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潘展乐。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潘展乐会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潘展乐的双手垂到了身体两侧,他喊了他的名字:“孙佳俊。”
孙佳俊对上了他的双眼,潘展乐认真地告诉他。
“因为我喜欢你。”
武汉下午快三点的阳光比中午那阵子柔和许多,有一缕照在了孙佳俊的手背上,那块皮肤被晒得暖融融的。
“我提出那个方案也是有私心的。如果你会被谁标记,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如果我最后真的选择去除标记呢?”
潘展乐神色微微一僵,旋即又露出一个笑:“那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孙佳俊移开目光:“我知道了,再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
“嗯。我也该回浙江了。10月上海集训,你还是会去的吧?”
“当然,我会去的。”
“那我们上海见。”
“上海见。”
潘展乐离开前,视线扫过了孙佳俊的后颈。
他留下的齿痕还很清晰,等到了上海集训,大概就看不出痕迹了。
TBC
Chapter 6
Summary:
我其实很喜欢他……要是能更纯粹地喜欢他就好了……
Chapter Text
12.
潘展乐的临时标记在第三天失去了效力。这期间孙佳俊一直待在隔离室里,专门的仪器24小时监测他的信息素波动情况。他服下了队医重新调配过剂量的抑制剂。虽然抑制剂蛮横地压制了Omega信息素和发情症状,但是副作用在这么多年第一次使用高浓度抑制剂的孙佳俊体现得格外明显,胃部痉挛以及强烈的晕眩感让孙佳俊脸色惨白,冷汗直冒,队医和Beta助理扶着他躺下时都能感受到孙佳俊身体的颤抖。
孙佳俊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模糊的视野里队医和助理忙碌地走来走去,不断地询问他的感觉。孙佳俊什么都说不出来,艰难地摇摇头,脑子里想的是,幸好发情期不会和这次世界杯上海站撞上。
他的世界在天旋地转,牙齿咬得发酸才能压下干呕的冲动,每一处骨骼和肌肉都在叫嚣着痛楚,抓住被子的手背爆出了青筋。他连声音都听不清,视野被汗水和痛出的生理性泪水糊成一大片色块,额头上有柔软的棉质触感,大概是刘教练正在用毛巾帮他擦汗。
郑教练看得心里难受,拉着队医到隔离室外问:“有没有办法让他不这么难受,总不能这样硬熬吧?”队医面露不忍,告诉她实话:“没有。”
长期以来极低的信息素水平让孙佳俊与一般Omega相比身体条件更优越,同时也让他的腺体格外脆弱,对外界干预的耐受度非常低。之前的抑制剂浓度极低,副作用只是困倦,睡一觉就能恢复。眼下对于一般Omega而言是正常浓度的抑制剂都能让他反应强烈,如果真的把效果比抑制剂还强的人工信息素直接注射到腺体中,连队医都无法预测会有什么副作用。
目前投入临床医疗的人工信息素模拟了人体内信息素分子基本构成,仅保留通用的功能单位。作为精简的人工制品,其功效过于单一,有损害免疫系统的风险,所以再怎么快速有效,也不能长期使用。
队医把她的分析和盘托出,郑教练什么都没说,但她明白,郑教练应该和她是同样的想法。对于还需要治疗伤病的孙佳俊来说,要想保持良好的竞技状态甚至是身体状态的话,他没有其他选择了。
郑教练透过隔离室的玻璃朝里看,孙佳俊的痛苦似乎有所缓和,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冷汗浸湿的T恤贴在他的背上,肩胛骨顶起清晰的线条。
上天已经考验过孙佳俊一次,唯物主义的她第一次埋怨命运的不公:怎么可以想残忍地折断蝴蝶破茧重生的翅膀。
“等他缓过来,我去和他谈谈。”
郑教练和孙佳俊谈完后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她知道要给孙佳俊留下单独思考的空间。道理是这样,她仍然担忧自己的弟子,独自在走廊转角的长椅上坐着,想着万一有什么事情她就立马过去。
她沉默地坐了很久,直到闫子贝到来,坐到了她身边。
“彭旭玮她们虽然不知道真实情况,但是都很担心孙佳。我跟她们说没事,她们不信,非要我来,正好我也想看看孙佳的情况。”
郑教练撑着椅子边缘站起身,闫子贝扶了下她的手肘。
“现在没事了,我回去看队员们训练的情况,顺便安抚他们,你去陪陪孙佳吧。”
“好。”
孙佳俊向来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当初转蝶是因为他知道还没到达自己的极限,他还可以拼一把。如今同样的,他知道自己的状态正在上升,还可以不断突破成绩的上限,所以他更加不能止步不前。
即便不参加世界杯仁川站和新加坡站,离布达佩斯世锦赛只剩下两个多月,他还要配合治疗,时间在催促他做决定。
说不心烦意乱是骗人的。
他刚从脱力中缓过来,四肢使不上力气,拿起手机的手都在发颤,这种状态还要持续两天左右。
潘展乐两个小时发微信问他:你今天怎么样?
孙佳俊回复:没事。
潘展乐秒回:真的吗?方便视频让我看看吗?
打字的拇指在屏幕上方悬空了很久,孙佳俊一字一字地打出了拒绝的话语:现在不方便。
潘展乐没有坚持,先发过来两个字:好的。
随后,又是一条消息。
【你注意休息。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潘展乐不会因为他的拒绝而感到不快。
孙佳俊终于想起来,潘展乐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
港澳行,甚至港澳行之前就是这样。
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懂事随和的孙佳俊,其实是会在小四岁的潘展乐面前任性的,他也只会在潘展乐面前任性。
所有人都知道孙佳俊脾气软好相处,开玩笑逗逗他,孙佳俊也不会生气,笑笑也就过了。实在是过火了,孙佳俊都不会说什么,不多做计较,只会客气礼貌地拉开些距离。
他也会观察周围人的状态,适时地打圆场,体贴地照顾他人的心情,自己偶尔吃些亏也不放心上。
唯独在潘展乐面前,他会更直白地表露情绪。潘展乐总爱幼稚地搞些小动作,偷偷挠他痒痒,冷不丁凑过来说句悄悄话,一本正经地吐槽调侃。如果是其他人,孙佳俊往往微笑着,为了不冷场而附和对方的话题。
可当对方是潘展乐,他总是下意识地行动,迅速地拍掉对方作乱的手,不经大脑思考就回一句“你又瞎说”或者“别闹啦”。
起先有两次他说完觉得不对,赶紧看向潘展乐,潘展乐完全不在意,嘴角不明显地上扬,依然紧贴着他。孙佳俊不动声色地松口气,慢慢地,次数多了,他习惯了和潘展乐这样的相处模式。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反应,潘展乐都会全盘接纳包容,并会因为得到他的回应而欣喜。
港澳行的各种活动人总是很多,他们经常被人潮冲散,孙佳俊有时候光顾着拍照摄像,忽略了总在身边的潘展乐,等他想起来,四处张望,每次都能很快发现潘展乐,对上潘展乐的视线。
好像他一直在望向自己。
孙佳俊什么都不需要说,只要眼神示意,个子那样高大的潘展乐,快步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无论有什么阻碍他都会不顾一切地向他走来。
他其实始终知道,潘展乐给自己的承诺从来都没有落空过。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潘展乐提出提取信息素方案的决心,他也知道,只要自己愿意,这件事就一定可以做成,潘展乐会做成这件事。
他甚至可以把现在的局面全部当做潘展乐的错,这样他自己就可以轻松一些,就可以更心安理得一些。
孙佳俊却发现,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他舍不得责怪潘展乐,他舍不得和潘展乐渐行渐远,他舍不得让两人的关系在时光中被冲淡,他舍不得让他们共同经历的一切成为未来某一天回首时略显陌生的回忆。
当自欺欺人被亲手推翻,孙佳俊终于明白,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潘展乐。
长时间没有操作的手机屏幕开始变暗,在彻底变黑前,一滴眼泪落在了潘展乐的那句回复上,接着是第二滴眼泪,第三滴眼泪。
闫子贝走进门就看到孙佳俊靠在床头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眼泪不断地落下。他赶忙走到床边,急切询问:“孙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难受?想吐吗?”
孙佳俊低下头,闭起眼睛,抬起一只手用手掌压住酸胀的眼眶,眼泪还是止不住。
闫子贝太担心他的状态:“我去喊队医。”
孙佳俊摇了摇头。他曲起双腿,把自己缩成一团,额头靠在双膝上。
许多年前,孙佳俊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受了委屈会跑去找个没人的角落,被他找到时也是像现在这样,无声地哭泣。
他坐在床边,想和以前那样,抬手轻轻拍拍师弟的背,在碰到孙佳俊之前,他听到了孙佳俊的声音。
很低很轻的声音,夹着哽咽的哭腔。
“闫队……我其实很喜欢他……要是能更纯粹地喜欢他就好了……”
闫子贝的手停滞了片刻,最后慢慢地落在了他颤抖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
“没事的,会没事的。”
TBC
Chapter 7
Summary:
大概是想留住些什么,孙佳俊想道。
Chapter Text
13.
上海集训正式开始那天,汪顺在去接应孙佳俊前特意打了个电话给闫子贝:“阿贝,你放心,这次我都安排好了,在孙佳表态前肯定不会让小潘接近他,保证孙佳可以专心训练和比赛。”
闫子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他送孙佳俊和彭旭玮他们出发,自己反而是最焦虑的那个。把孙佳俊单独喊到一边,他叮嘱师弟:“不要勉强自己,状态不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刘教练,要还有其他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情立刻打我电话,我跑一趟上海也没关系。”
孙佳俊两天前刚从抑制剂的副作用中缓过来,队医做了几遍检查也难保去了上海还能万无一失,闫子贝的担心不无道理。和他比起来,孙佳俊看起来冷静多了。无法正常训练的那两天他想了很多,闫子贝嘱咐了,他只说:“我明白的,闫队。我没有勉强自己,我想替你分担一些,希望你别那么辛苦,我是湖北队的一员,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闫子贝了解孙佳俊,看似没脾气实际上一旦下定决心谁都不能动摇他,更何况他是了解实际情况的人之一,便更没有理由去阻止或者干涉。
闫子贝半晌没吭声,汪顺试探地喊他:“阿贝?怎么不说话啊?”
“嗯?哦,没事,那你……你看着办吧。”
“我看着办?行,那我看着办?”
“嗯。”
汪顺看着办的结果就是合理地分配了训练组别。比如彭旭玮是仰泳选手,那就把徐嘉余分到她和孙佳俊那组,自由泳选手比如潘展乐就被汪顺拎到别的组,再喊上王浩宇等人,在隔了很远的训练区域专攻自由泳。
入选此次医疗组的有浙江队队医林医生,她手里捧着所有队员最新的身体数据检测表路过了徐嘉余他们训练的区域。早先就是国家队医疗组成员的林医生知道孙佳俊是Omega,签订了保密协议的她先对上的是孙佳俊的视线,孙佳俊坐在泳池边,乖巧地向她点头示意,让她这位干练的女性都心头一软,不由地也微笑点头。
孙佳俊旁边的彭旭玮更是甜甜一笑,还抬起手来打招呼。
林医生亲切地腾出一只手,冲彭旭玮摆了摆。
徐嘉余从水里冒出来,发现孙佳俊和彭旭玮在看向她那边,便对着自己省队的医生咧嘴一笑。
林医生摆着的手一僵,神色复杂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态度转变太明显,彭旭玮好奇地问:“甲鱼哥,你是不是得罪你们队医了啊?”
徐嘉余可算找到了倾诉对象:“真不怨我啊,又不是我要问的,是顺哥……”徐嘉余抬手指向训练场馆另一边,汪顺正站在出发台边侧身和教练说什么,远远地大概看到了徐嘉余,转过身体正面看向他们这里了。
徐嘉余的记忆瞬间复苏,想起了汪顺苦口婆心拐弯抹角的叮嘱,他不想经历第二遍,于是咽下了将要脱口而出的事实,生硬地换了说辞:“不,是我自己问了些私事,唉,不该问的。为了排解,我特意去看了《庄子》,没看完。但是《逍遥游》算是看完了,有些心得,你……”
彭旭玮及时接话:“甲鱼哥,我对你刚才转身时的腿部动作非常感兴趣。”
“哦,这样啊,我再给你示范一下?”
“那可太好了。”彭旭玮给面子地鼓掌。
彭旭玮说的话不算违心,徐嘉余再次示范的时候她全神贯注地观察起对方的动作。孙佳俊是知道真相的,略微心虚地移开目光,对面泳池里,潘展乐800m游完了正在放松,停在了池子最靠近他们的边缘,浮出水面在望着他那边。
说不定注意到了林医生和他们的互动。
孙佳俊滑入了泳池中,让池水完全包裹了自己。
和教练聊完的汪顺喊了声小潘,距离有些远,他声音也不大,注意力都在另一边的潘展乐没有游回来。还没下水的汪顺猜得到他这个反应,指使泡在池子里的王浩宇把潘展乐给拉过来,要和他们沟通今天的训练方案。
王浩宇指指自己:“我啊?”
“对啊,你。”
“人眼巴巴瞅着孙佳呢,顺哥,你现在真挺像在棒打鸳鸯。”
知道王浩宇不清楚内情,纯属开玩笑,汪顺失笑:“瞎扯什么呢,按泳姿分组这不很正常?快去把人叫过来。”
“哦。”
午饭前汪顺拉走了要往湖北队那一桌去的潘展乐,吃完饭更是看也没看就拽住了潘展乐的胳膊:“干嘛去?”
潘展乐盯着孙佳俊的背影:“不干什么。”
汪顺眼角余光一扫就猜得七七八八,拽着潘展乐往相反方向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知道你喜欢他,但决定权应该给孙佳,现在你先给他点空间考虑考虑。”
孙佳俊早就不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了,潘展乐终于收回自己的视线,恢复到平时面对汪顺时认真听队长说话的样子:“我明白。”
“明白就好。”
“我其实,只是想和他说说话。”潘展乐低声说。
“……”汪顺有些不忍心,“孙佳要午睡的,下午再去吧。那什么,注意点分寸和影响。”
“知道了。”
下午训练刚开始,汪顺木然地站在泳池边,王浩宇在下水前注意到了汪顺的目光,像是想起什么:“潘子老早就来了,说下午恢复体能的自由训练他就在那儿练了。”
汪顺机械地转过头看他:“你这次还能把他拉过来吗?”
“那不能吧顺哥,上午是我,下午还是我,他游得兴起我去拉他,那不得给我拍一脸水啊。”
汪顺本来也就是说说,不是真的想让王浩宇把潘展乐拉过来。潘展乐跑到孙佳俊他们所在的泳池里训练,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五个转身,孙佳俊和他隔着一个泳道,跳发入水,蛙泳的动作很标准。
两人看起来都是正常训练,汪顺了解他们,知道潘展乐和孙佳俊对待游泳都很认真。他叹口气,觉得自己也是多心了,在身边的王浩宇下水后,也跳入泳池中,以仰泳开始了下午的训练。
孙佳俊喘着气摘下泳镜,目光随意掠过,撞见了趴在水线上的潘展乐。潘展乐的泳帽泳镜都摘了,黑发湿漉漉的,水不断从额前头发上滴落,他索性甩甩头,甩出一大片的水滴,溅到了身边的水面上。
像是一只被池水浸湿了的毛绒绒的大型动物,可爱稚气。
孙佳俊在这类时刻格外有这个人才20岁、比自己小4岁的实感。光是看着,内心就会柔软得一塌糊涂,眉眼都会不自觉地染上笑意。
潘展乐抹了把脸,视野里出现孙佳俊带笑的神色。知道对方是因为自己而露出笑意,他也不由地为此而感到开心。他从水线下钻过去,头发又湿透了,只能再度甩头,这回水飞溅到了孙佳俊身上。
孙佳俊笑着闪躲:“都溅到我身上了。”他压根不是真的责怪潘展乐,潘展乐的道歉当然没什么诚意:“哦,不好意思。”
徐嘉余向他们游过来:“小潘,我跟你说……”
彭旭玮喊住了徐嘉余:“嘉余哥,我总感觉划水时手肘部分的角度控制得还不够好,你能帮我看看不?”
“是吗?我来看看。”
孙佳俊不是没看见彭旭玮向自己狡黠地使了个眼色。
潘展乐的手搭在了他的小臂上,询问他到了上海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孙佳俊说:“有啊,我打算拍几张风景照。”
潘展乐知道他对摄影有兴趣,还察觉到他现在对于摄影的热情比以前高涨。
“去哪儿?我也去看看。”
“你不是还有泳联的活动吗?”
潘展乐在心中盘算了下:“跑完活动还是有时间的。”
“真不用,其实我就打算随便走走逛逛,没定目的地,看见什么就拍什么。”
“也行……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摄影?”
孙佳俊其实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抑制剂而无法正常训练的那些天,他没来由地回忆起过去。曾经应该很熟悉的一些人或者一些场景在记忆里变得模糊,再重大的赛事或者荣誉在时间的冲刷下,各种细节难免被遗忘。掌心握不住流水般的时光,那就只能用相机定格瞬间。等很久以后,翻看照片或许还能勾起尘封的记忆。所以收拾行李来上海集训,孙佳俊特意找出相机放进了行李箱。
大概是想留住些什么,孙佳俊想道。
14.
孙佳俊举起相机,镜头再次对准了面前的潘展乐。潘展乐非常配合地摆了个姿势。拍完的孙佳俊低头查看相机里的照片,颇为满意,不忘顺口揶揄潘展乐一句:“不是不喜欢被拍吗?”
潘展乐靠过来弯下腰,两人的额头快要碰到,就着这样的姿势看孙佳俊相机里的照片,语气稀疏平常:“你拍的话就可以。我乐意把自己的照片留在你那边。”
孙佳俊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一顿,他没去看潘展乐的表情,依然低着头。
“哦。”
昨天是世界杯上海站的最后一天,这些天利用空闲时间,孙佳俊拍了很多照片,他打算挑几张发条总结微博。潘展乐贴着他坐到了沙发上,脑袋挨在一起,在相机里挑挑拣拣。
“我能放你的照片吗?”孙佳俊问得突兀,潘展乐愣了一秒后立即回答:“当然可以。不过我要在九宫格C位。”
孙佳俊笑笑:“好呀。”选好其余的照片,孙佳俊编辑了微博内容,点击了发送。
再过一会儿,他们要跑各自的活动行程。
潘展乐是半个小时前到孙佳俊房间的,孙佳俊已经收拾好了回程的行李。他接下来要参加世界杯仁川站和新加坡站,孙佳俊先回一趟武汉,之后会进入休整期。
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见面了。
潘展乐压下心里隐隐翻腾的情绪,问:“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孙佳俊偏过脸望向他,他俩靠得那么近,气息快要纠缠在一起,潘展乐在孙佳俊平静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但他在这一刻却看不透孙佳俊。
孙佳俊说:“仁川站和新加坡站加油呀。”
潘展乐先转过头,搁在腿上的双手指尖相碰又分开,重复几次后他说。
“嗯,我会加油的。”
TBC
Chapter 8
Summary:
在清澈见底的水里,他终于把他的月亮拥入怀中。
Chapter Text
15.
世界杯仁川站比赛期间,孙佳俊去了云南大理。为了把以赛代练的效果发挥到最大,潘展乐和教练做了详细的规划,力求尽快调整好身体的状态。他没多少时间精力看手机,有点空看看微信,孙佳俊会把旅游途中的照片视频发给他。
孙佳俊清楚他没时间,比起聊天更像是给潘展乐留言。他在照片和视频下面简要说明,这是在哪里或者这是在干什么。
有一张照片是满屏的白车轴草,零星开着几朵花,潘展乐点开大图,都是三片叶子。孙佳俊说,阳光下的三叶草很好看,可惜没找到四叶草。
下面有一条消息撤回了,潘展乐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好几分钟后孙佳俊才又发了一条信息:要不然就能做个稀奇的标本了。
潘展乐引用了这个信息:是啊,好可惜,我也想要幸运四叶草。
孙佳俊还没睡,发了个惊讶的表情,回复了他的消息:你信这个?
潘展乐也找了个惊讶的表情:我看起来像浪漫过敏的体质吗?
孙佳俊说:特别像。哦,对了,祝贺你拿到400自的金牌!
附赠一个庆祝的表情。
潘展乐回道:谢谢!但是不许转移话题,浪漫过敏要看对象的,我对你一直都是照单全收。
孙佳俊半晌没回复。潘展乐猜到是这个结果,先结束了这一天的话题:不早了,我先睡了,晚安。
孙佳俊这才发了一个晚安的线条小狗表情。
仁川站潘展乐收获了两枚金牌,上微博发总结时他才被推送了ARENA SPORTS 10月刊的信息。他顾不上吐槽微博的推送机制,赶紧在网上下单,付款完毕后才安心地点开官博发的那些图片。他格外喜欢孙佳俊在水中的照片。不是没有见过在泳池里的孙佳俊,但在专业摄影师镜头下的孙佳俊不是参加比赛的状态,是更纯粹地与水联系在一起,气质干净又性感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潘展乐对自己向来坦诚,他清楚自己对孙佳俊的感情,源于那样的感情他自然想和孙佳俊拥抱、接吻和做爱。他不避讳这种顺理成章的想法,也会在偶尔晨勃时想着孙佳俊来自我解决,甚至会在看到孙佳俊这些过分好看的照片后难以抑制地躁动。只是他把孙佳俊的意愿放在了最优先的地位,先前那些事又让他更为谨慎,所以再怎么血气方刚他都觉得自己能保持理性,毕竟他是能在处理好自己的生理反应后还淡然和孙佳俊语音通话的人。
洗完澡的他用毛巾擦着头发,孙佳俊在通话里祝贺他在新加坡站拿到了100自的金牌。他告诉孙佳俊明天一大早他就会回国,在上海停留一晚再回浙江。同为顶级的运动员,孙佳俊知道接下来几天是用来让潘展乐复盘三站比赛的成果、休息和调整后续训练计划的。
“那你在上海好好睡一觉,应该会给你安排不错的酒店的。”
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被孙佳俊这么一问,潘展乐才想起自己连到上海住什么酒店都还没看。找了找和郑坤良教练的聊天记录,潘展乐直接把定位转发给孙佳俊:“没住过,但肯定比在仁川住的酒店强多了。”
“哇,你拉踩。”
“是实话,真的只能凑合住,在仁川我老闻到房间里有股霉味。新加坡的房间还行。”
潘展乐边聊天边把零碎物件往背包里塞,手指碰到了装有抑制剂的小药瓶。他这个月的易感期恰好在仁川站和新加坡站之间的空档,按照常规剂量服用抑制剂也没有影响接下来的赛程。
他难得磕巴:“呃……孙佳,你……”
“嗯?”
“你这个月发情期,那个……还好吗?”
“……吃了抑制剂,还好。你、你不是一大早的飞机吗,快睡吧,我挂了。”
“啊?喂?孙佳?孙佳俊?”
16.
昨晚被孙佳俊挂了电话,潘展乐之后发的消息孙佳俊都没回复。和教练组讨论的间隙他点开微信界面,没有收到来自孙佳俊的新消息。郑坤良教练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没事。接下来是不是要看冬训计划了。”
到了晚间,一天没下水的潘展乐到了酒店高层的游泳池。深度不过1.5m,长20m,底部铺了精致瓷砖装饰的泳池在酒店刚开业那阵子吸引了很多人来打卡,全景落地窗户外的夜景是一大看点。热度维持了几个月,人们的新鲜劲儿过去,现在这个泳池一天下来都没几个人过来。潘展乐站在池边,望着这不适合游泳训练的游泳池,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泳池里水循环的声响,索性连泳帽泳镜都没带,和手机浴袍一起搁在椅子上,穿着泳裤下了水。
他在水里随意舒展开身体,轻轻松松一打腿,就能在水面上晃悠一段距离。练练平衡感好像也不错,潘展乐漫无边际地想着。水声在偌大的空间里回响,遮住了静音模式下手机的震动声,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
潘展乐在放空状态下没留心自己在水里待了多久,直到他在水中换了个角度,正面朝向了落地窗外的夜景。灯火通明的繁华都市里,道路上的车水马龙连接成了一条条的光带,照亮了这个城市的夜晚却也遮住了大部分的夜空,根本看不到月亮和星辰。一切太过耀眼,潘展乐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疲累。
他闭起眼睛,沉到水面之下,便没有注意到有人也来到了这个泳游馆中,在发现他后,结束了正在拨号的通话,潘展乐的手机随之安静。来人把手机和挂在臂弯的外套放在了潘展乐的东西旁边,他朝着泳池边走去。
潘展乐结束了闭气,从池中猛然起身,小腿一蹬,后退着漂向泳池边,等背部靠到池壁再站起,用手抹掉脸上的水。
“怎么连泳帽和泳镜都不带啊?”
潘展乐抹去水的手停在了下半张脸,等他反应过来,他立刻转过了身体。孙佳俊双手撑在腿上,半弯着腰,像是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一样笑着看向他。
池水的波光映照在孙佳俊的脸上,潘展乐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刚说上话时面对他还有点拘谨的孙佳俊,逐渐熟悉后也会朝自己露出开朗笑容的孙佳俊,巴黎奥运会夺冠时哭得不行还要和他击掌的孙佳俊,港澳行在池边一直等着自己的孙佳俊,在这一刻全部重叠成眼前的孙佳俊。
穿着和杂志拍摄类似的修身衬衫和牛仔裤,随性利落,让孙佳俊本就出众的好身材线条更加明显。
潘展乐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概是早就预料他会这样问,孙佳俊从容地回答了他。
“因为想见你啊。”
潘展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抓住了孙佳俊的小臂,手心接触到的体温也不足以让他确认这是现实。他的手臂使力,孙佳俊没有反抗,任由他将自己拽入泳池中。
潘展乐用双臂接住了他。
怀里人的气息、温度和触感是那样真切,他还能听到孙佳俊伏在他肩膀上笑着抱怨:“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潘展乐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清澈见底的水里,他终于把他的月亮拥入怀中,其他的所有都被抛之脑后。
水的浮力让潘展乐可以轻松地搂住孙佳俊的腰,微微托举出水面,也能让孙佳俊更容易地撑在潘展乐肩膀上,从上而下地俯视比自己小四岁的青年。
他们沉默地对视,是孙佳俊先垂下眼,慢慢地低头,中途些微犹疑,最后还是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潘展乐的嘴唇。
嘴唇相贴的瞬间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潘展乐反客为主,含住了他的嘴唇,用力地吮吻,逼他张开嘴接受更加肆无忌惮的侵占。孙佳俊本能地想退开,潘展乐却把他抱得更紧,手掌隔着湿透的布料贴在他的后腰上,无法忽略的热度像是透过皮肤渗进了他的体内。
这种接触中的含义几乎算是明示了,孙佳俊只能勉强在亲吻的间隙中勉强拼凑出一句话:“别……别在这里,去房间……”
潘展乐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孙佳俊快要跟不上他的脚步,酒店房间的门在自动带上前,潘展乐就把孙佳俊压在了门边的墙上。才穿上没多久的T恤又被潘展乐脱掉,随意地扔在了地上,他急切地又吻上了孙佳俊的唇。
他能百分百地肯定,自己不是在易感期。潘展乐就是深深被孙佳俊吸引,孙佳俊就是能轻而易举地勾起他的情欲。他舔吻着孙佳俊的下巴、喉结和脖颈,孙佳俊被迫仰起头接受。潘展乐解开了他衬衫的扣子,将碍事的湿衣服脱下,在吻上孙佳俊肩头时,他闻到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
暂停了动作,他哑着嗓子问:“孙佳你……”
孙佳俊没有看他:“我的发情期没有完全结束。”
“那你是……”
孙佳俊抱住了他的背。
“你愿意彻底标记我吗?”
潘展乐看不到孙佳俊的脸,但他不会也没法拒绝这样的邀请。
房间里全是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味道。Alpha的信息素强势深沉地裹挟了愈发浓郁醉人的Omega信息素,Omega的身体如同熟透的果实,汁水丰盈甜美丰润。
房间里的大床早被他们折腾得一片狼藉,两人的衣物散落了一地,孙佳俊什么都射不出来了,水光淋漓的后穴穴口却还在不断滴落两个人体液的混合物。他后颈上的两个咬痕交叠,身上的每一处都被潘展乐摸过、吻过,遑论胯骨上那只被潘展乐肖想了很久的蝴蝶。
潘展乐又一次顶进他身体里,捣上生殖腔腔口的瞬间,孙佳俊没能忍住哭了出来。尽管如此,由情欲支配的身体顺从了本能,两条修长的大腿主动夹住了潘展乐的腰。腔口比外面的甬道还要湿滑,Alpha性器进入的刺激太大,孙佳俊扭动身体想要躲开,潘展乐的双手紧紧掐着他劲瘦的腰,小臂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像是要把他钉在自己的阴茎上。
孙佳俊哭得更厉害了,眼泪根本止不住。潘展乐抱住他,下身的动作还是很凶,落在孙佳俊眼角嘴角的亲吻又很轻柔。
Alpha在Omega生殖腔内成结射精的过程很漫长,孙佳俊只能抱着他的背,靠在他的肩窝处,断断续续地抽噎,修剪齐整的指甲划过潘展乐的背部皮肤,留下几道红痕和轻微的刺痛。
孙佳俊小心地挪开潘展乐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轻手轻脚下床时,潘展乐就已经醒了。他没有睁开眼睛,凭听觉判断孙佳俊很小声地打了个电话,接着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的孙佳俊打开了房门,似乎是从门口的地上取了什么进来。
孙佳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昨晚标记完成后两人也没有继续,所以他现在身体还在发软但不影响正常活动。他走到房间另一头的吧台前,打开一瓶矿泉水,吞服了随衣服一起送来的药片。
身后的床上传来起身的动静,潘展乐的脚步声到了自己身后。孙佳俊没有转身,那板药他只吃了两颗,有药物名称和服用说明的那一面就朝上放在了吧台桌面上。
潘展乐没有去拿起那板药查看,而是从背后抱住了他,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
“我不能放弃游泳。”除此之外,孙佳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潘展乐比他想象的要冷静许多。
“嗯,我知道。昨天就该问一下的,你一个人来的吗?”
孙佳俊的左手从矿泉水瓶上滑落。
“不是,助理医师和我一起。”
“你要回去了吗?”
“对,”孙佳俊舒了口气,“我今天要回武汉。”
“好,那我就不送你了,”潘展乐补充了一句,“我怕送着送着我跟你一起去武汉了。”
他听到了孙佳俊很轻的一声笑。
潘展乐说:“我会在冬训正式开始前把事情处理好的。”
他感到孙佳俊的右手动了动,他把自己的指尖包在了手心,轻轻捏了捏。
孙佳俊说:“潘展乐,谢谢你。各种事情都……谢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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