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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dom:
Relationship:
Character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4-11-26
Completed:
2025-10-30
Words:
65,520
Chapters:
29/29
Comments:
2
Kudos:
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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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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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8

【无期迷途】还债一共分三步(兰利x女局)(连载中)(251030更新)

Summary:

假设狂厄危机被清除的欢快后日谈。

Chapter Text

1.

入职15年,特务A第一次听见自己长官叹气。

不是对于政客们长袖善舞的鄙夷,不是对于跳梁小丑恭维的厌恶,也不是宴会上推杯换盏间的百无聊赖。

是发自内心的,无能为力的,无可奈何的叹息。

很难想象,即使当年面对必死的困局,仍旧对自己报以淡然微笑的长官,会有这样的举动。

难道地底势力卷土重来了?

特务A立刻警觉起来,开始梳理近来狄斯城所有势力的暗流涌动——

长官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文件。

特务A知道,这是一场头脑风暴即将开始的预兆。

鉴于办公室里此刻只有自己与长官,特务A立刻起身,双手紧贴着大腿两侧,望向办公桌后的长官。

“长官有什么吩咐?”

同时,大脑依旧飞速运转,回顾着昨天刚刚到手的奎恩集团异方晶交易报表,市议会的人员异动,以及是不是该加强一下长官身边的安保——

“你说,一个过去很亲近的人拼命躲你,是什么原因?”

“属下认为异方晶交易量波动在正常范围——欸?“

入职15年,特务A第一次在自己长官面前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好在优秀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回归冷静,开始在脑内搜索一切能够应付局面的资料。

长官一向在人际交往上游刃有余,能让她头疼的情况,难道是——

“那人欠了您多少钱,属下一定让他翻倍吐出来。”

长官却只是笑了笑,挥手示意她离开。

通常来说,这意味长官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

而作为入职15年,连咖啡豆摆放位置偏离1毫米都能发现的自己,还会让长官露出那种表情……

特务A很是消沉。

 

午餐时间,特务A专门找了个绿植遮挡的角落,放下几乎空空如也的餐盘,跌进椅子,然后把脸埋进手掌。

 “请问这里有人吗?“一个清冷的女声问。

特务A很想回“有”。但是,她很熟悉这个声音,也不善于拒绝声音的主人。

因为某次破碎防线失守,就是这个人将自己捞出险境的。

无奈之下,特务A点了点头。

于是,已经上任MBCC新副官的赫卡蒂在她对面坐下,放下几乎不见食物的餐盘,将脸埋进手掌。

“怎么了?“特务A不由得问。

“你说,一个过去很亲近的拼命人躲着你,会是什么原因?”

“啊?“

特务A觉得自己张嘴到能把餐盘吃下去。

少女抬起头,困惑地看向她。

“你……不会……不是……长官……”特务A站起来,磕磕巴巴地说。

少女越发困惑。

“欠了……欠了长官钱?”特务A说。

“虽然和你们有合作,但我现在依旧归属MBCC,所有财务流程也都提交那边,没有与第九机关产生交集。”少女以一贯的冷淡态度解释道,“怎么,第九机关也有追不了的债吗?”

“是,也不是。”特务A苦恼地挠着头发,“长官说有人欠她钱,可是又不让我们出手。”

“是对那个人的身份有很深的顾忌么?”赫卡蒂问。

“多半是了。狄斯城能让长官忌惮的人,会是谁呢……”特务A苦苦思索,“说起来,你们局长从前跟长官走得挺近,你们有听到什么风声吗?”

“没有。”

虽然赫卡蒂否认得干净利落,但目光却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这么多年过去,少女还是没有习惯撒谎。

大概也知道自己瞒不过第九机关的特务,赫卡蒂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稍微犹豫了一下,压低嗓音说:“我确实知道一个人,最近千方百计地躲着你们长官。“

特务A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将耳朵凑过去。

“我能帮你解决这件事。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就当是抵消当年破碎防线的人情。“赫卡蒂无比认真地说。

特务A也被气氛感染,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你不能对那个人出手。”赫卡蒂说。

赫卡蒂话一出口的瞬间,特务A立刻知晓了那个人的身份。

能让赫卡蒂搬出当年她欠下的人情,千方百计保护的,只有那个人——

MBCC局长。

Chapter Text

2.

不对劲。

赫卡蒂觉得,这半年来的的局长相当不对劲。

不仅是在办公室不摸鱼了,出外勤也格外积极,早睡早起,突出一个规律作息,准确高效,没事也给自己找事,光是办公室地砖都能一天拖三次。

一开始,赫卡蒂以为是夜莺副官正式调任第九机关前终于把局长骂开窍。可是夜莺却反过来拉着她跟海拉,一头雾水地问她们是不是给局长做了什么心理建设。

结果只能是三人面面相觑。

“虽然艾恩医生应该很开心。但这完全就像变了个人啊,你们说,猪头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海拉说。

“最近的大事——兰利长官复归么?”夜莺神色复杂。

“哦,所以猪头是太开心了吗?”海拉恍然大悟。

“可是海拉,你见过有人一开心就把自己关进办公室拖地么?”赫卡蒂问。

“那倒也是……唉,直接去问猪头就好啦。”海拉说着就要向局长办公室走去。

“局长现在跟第九机关开线上会。等下我去问把。”夜莺急忙拦下海拉。

结果,就像故意和她们作对一般,线上会议被突如其来的外勤任务打断,局长第一时间冲出办公室,甚至在夜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通过耳机布置了前线人员安排。

这天,局长一直忙到深夜。等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MBCC时,无论她们三人还是带着兰利的口信一直等候的机关特务都不忍打扰。

然后,这样的状况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其实,局长也并非有意回避其他人。当赫卡蒂去办公室汇报任务,或者在休息区偶遇的时候,局长的表现与往常没有两样,会开心地接过赫卡蒂的绘本,会坦然拒绝切尔西公爵的保养,会警惕地撕掉贴在告示板上的可疑小广告,会偷偷顺走艾恩医生私藏的泡面,并义正言辞地告诉目击者这是护士长的命令。

除了第九机关的特务们。

现在MBCC依旧隶属于第九机关,也就不可避免地有工作上的往来交接。不过,因为局长满满当当的时间表,机关特务能够直接见到局长的机会屈指可数,而即使见面交谈,也是直入主题,然后再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光速送客。

 

为什么局长会躲着第九机关?

在赫卡蒂的记忆中,第九机关虽然有着残忍、阴险、不择手段的大众认知,却在局长苏醒、踏入城邦乱局伊始,就给予了坚实的帮助和是无条件的信任。有段时间,局长在第九机关的首领兰利身边如影随形,甚至一度传出兰利有意将局长培养为继承人的传闻。

也正因如此,在兰利被政敌诬陷,甚至被宣称死亡期间,局长才为了保全MBCC和第九机关,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么当四年后兰利“复活”,洗清罪名,甚至官复原职之时,局长应该很开心才是。

确实,赫卡蒂记得,在那天的阵亡将士纪念仪式上,当局长听见手杖点地的声音,颤抖着转身,看清走向自己的身影时,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泪水。

但在震惊与欣喜之外,赫卡蒂还从她的眼神中看见了另一种情绪——

惊惧。

即使局长强压下情绪,看似老友叙旧一般与她的长官交谈,赫卡蒂还是能够透过她颤动的睫毛,不自觉握紧的拳头,不自然抿紧的嘴角感受到她前所有未的动摇。

即使孤身进入黑环的瞬间,赫卡蒂也未曾从局长的眼中窥见如此汹涌的情绪。

就好像一座看似坚实的堡垒轰然倒塌。

 

然后,局长再也没跟她的长官说过话。

即使MBCC与第九机关继续密切合作,暗中推翻上庭,清除地底残余,与狄斯城的新旧势力明争暗斗,局长总能巧妙回避与兰利单独相处,至多不过是在暗流涌动的会议上隔着长桌,不带任何感情地遥遥相望而已。

甚至,局长还收起了办公室里兰利留下的相片,那根原本插在花瓶里的白羽也不见踪影,在摆放文件时,也有意无意地用纸张遮住第九机关的标志。

赫卡蒂知道,自己的阅历不足以辨析这其中的复杂情绪。

海拉更不可能。

如果不是缘巧合地撞见特务A,赫卡蒂以为自己要在死胡同里徘徊一辈子。

 

 

3.

所以,局长千方百计躲着兰利,是因为欠了债。

而且,一定是很多钱,多到以局长微薄且常常破费的薪水根本无力偿还。

“海拉,以后不要拆水管了。” 回到管理局,赫卡蒂看见海拉挥舞着一根有些眼生的水管,便上去劝道。

“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吗?这根水管是自己掉下来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海拉拍了拍身后的墙壁。

哐啷。

一根固定在墙上的水管应声掉落。

“看吧,现在这个破样子根本不需要本美少女动手。”

也是。就算所有禁闭者都不惹是生非,这栋经历了太多风雨的大楼也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

而且,现在是和平时期,分配给战争机构的预算一减再减,甚至可以说,MBCC大楼只要没塌就是奇迹。

赫卡蒂无力地叹了口气,捡起了滚落到脚边的水管。

“你要开发新的战斗方式吗?”海拉问。

“不是。我去卖废品。”赫卡蒂说,“再少的钱也是钱。“

“所以说,赫卡蒂现在也缺钱吗?”海拉歪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那,要不要一起赚钱?”

“怎么赚?”赫卡蒂心急地问,以至于忽略了海拉话中那个可疑的“也”字。

 

Chapter Text

4.

不过,当赫卡蒂赶到海拉给出的地址,看见笑意盈盈的白逸向自己迎来时,怎么也反应过来了。

一定有诈。

“安心啦,是向局里报备过的活动。”白逸热情地揽住赫卡蒂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带着她走进新城街边一家藏在施工围挡里的店面。

“可是我不记得最近有收到申请。”作为如今的MBCC副官,赫卡蒂理论上应当过目所有管理局的文件。

“那天你去第九机关开会,局长就自己把文件都处理啦。”白逸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她面前一晃而过。

梦魇在二人身后悄然乍现,一把抢过那张纸,递给了赫卡蒂。

白逸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但是立马又恢复笑容:“真的是正规程序啦,你看,这里还有局长的签名。”

“管理局开放日企划:限时交流会,通过以下禁闭者与市民的面对面交流,旨在促进一般市民对管理局和禁闭者的了解,提升管理局形象……”

写得倒是挺正经,最后的局长签名也不像伪造,赫卡蒂掏出终端,又在系统里核对了一下文件最下方的编码,的确也找到了对应的存档。

但当赫卡蒂环视一圈周遭之后,却不由得眉头一皱。

“你们这交流会……它真的正经?”

 

 

 

5.

“有哪里不对吗?”白逸问。

“这个海报……是橡木匣?”赫卡蒂指着门口一人高的易拉宝问。

“是啊。”

“作为外勤禁闭者,为什么不遵守着装规定,穿着管理局外勤制服,并且佩戴相应标识?”

更离谱的是海报上的橡木匣甚至没有穿她自己的长袍,而是套着一件黑色蓬蓬裙,外面装饰着花哨的白色蕾丝。

“制服什么的太冰冷啦,市民是来消——消磨空闲时光的,不是来坐牢的嘛。”白逸大手一挥,“不能让市民太有疏离感,所以,这也算一种潜入任务对吧,也可以在穿啥上稍微通融一下对吧?”

赫卡蒂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有点道理,只好点了点头。

“可是,这个装修又怎么说?”

赫卡蒂又望向店内——几个奎恩装修的员工在忙着搬运桌椅,安装吊灯,整饬吧台,虽然还没正式完工,但一股新城近期大为流行的慵懒轻奢风已经初见雏形。

“局里的预算——”

“放心,这种事怎么能让局长破费呢。这次的费用,白记实业包了。”白逸拍了拍胸脯。

赫卡蒂的眼皮跳了跳。

“嘿嘿,当然不是白出钱。”白逸眨了眨眼,“我懂的。”

“你在说什么,”赫卡蒂强装镇定,“不,我不懂——”

突然门铃哗啦作响,海拉抱着一大卷易拉宝冲了进来。

“海报都搞定啦——啊,赫卡蒂你来了,放心,我已经跟白逸说过啦。”

海拉打了个招呼,就一路小跑到橡木匣的易拉宝跟前忙活起来。

赫卡蒂咳嗽了一下,故作严肃地说:“可是,这归根到底还是MBCC的活动,我必须保证流程合规。因此,不只是企划书上的笼统内容,我还需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那当然,”白逸带着她走向吧台,“交流会嘛,坐在那里纯聊天太无聊了,所以会卖一些饮料啊,点心啦,纪念品什么的,到时候你们把饮料从吧台送到顾——不是,参加活动的市民面前,再坐下来聊聊天,当然,饮料会稍微收点工本费,然后,如果顾客开心,给你点小费也完全有可能。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赫卡蒂从白逸手中挣脱出来,警惕地后退半步。

“白逸,你少骗我。”

“嗯?”白逸靠着吧台,露出无辜而疑惑的微笑。

“女仆装,饮料,陪聊,指名,这不就是新城上流最近热衷的那种——”赫卡蒂吸了口气,才勉强继续道,“女仆咖啡厅么?”

“欸,赫卡蒂副官懂得不少嘛,我刚才可没说什么‘指名’。”白逸笑得一脸灿烂。

“你——算了,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说服了局长,但总之,我是不会趟这趟浑水。”

赫卡蒂扭头要走,手里的终端却突然叮的一声,跳出一条讯息——

 

任务101328-II审批状态更新:

11:23 进入二次评估,已转提本次评估负责单位第九机关

11:23 副机关长夜莺已通过,审批附言:?

夜莺撤回了一条审批。

11:23 副机关长夜莺已通过,审批附言:无。

11:23 机关长兰利已通过,审批附言:有趣的活动,明天我会去看看。

 

赫卡蒂捧着手机,呆愣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等、等一下,兰利长官说,明天她也会来……那、那么……”

“她来凑什么热闹?”白逸大惊失色,“我好不容易找人接单的超人气角色周边要怎么卖——”

“那么,我也去。”赫卡蒂颤声说。

“真的?”白逸瞬间变脸,大喜过望,“好好好,女仆装可能来不及准备了,但是燕尾服什么的还有几套备用,我让加洛法诺给你改改……”

“嗯,那麻烦了,至于明天的具体流程……”

接下来,赫卡蒂忙着和白逸确认企划的细节,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呆立在易拉宝旁边、望着自己露出惊愕神情的好友。

 

 

 

6.

同日下午,管理局心理咨询室。

“小海拉,真是稀客呀。”卡米利安笑眯眯地说,“要喝茶吗?”

隔着书桌,卡米利安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推给海拉,自己慢条斯理地靠回柔软的办公椅,拿起了另一杯。

海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不是我自己,是我一个朋友——”

“嗯,不用解释,我懂的。”

“不,你不懂,我怎么可能对那个人有意思——”

“放心,保守患者隐私是我的职业底线。”卡米利安温柔一笑,“一切秘密都不会离开这间咨询室。“

“那好吧,其实是赫卡蒂,她——”

海拉深吸一口气,大声说——

“她好像喜欢上了第九机关的那个阿姨!”

卡米利安一口茶喷了出来。

TBC

Chapter Text

7.

“我确认一下,你说的这个‘第九机关的阿姨’,是兰利吧?”卡米利安手忙脚乱地擦着书桌上的茶水。

“是的。”海拉点头,“绝对错不了,赫卡蒂明明最抗拒和陌生人交流,一听那个阿姨的名字,立马就答应了,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怎么会这样,”卡米利安以手扶额,一脸痛苦地说,“我的判断竟然还有落空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局长来着……”

“嗯?你刚才提到了那个笨比?”

“啊不是,我是说,以论文为依据,长者的陪伴如果在童年大量缺失,成年后遇到对自己关爱有加的长辈,会产生报复性的补偿冲动,通俗来说就是——恋母。”

“所以这是一种自然现象?”海拉的茫然之中又夹杂了几分释然。

“自然也好,事出有因也罢,就像水往低处流,感情也往往聚集在情绪的洼地。”卡米利安神色复杂,“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我会试着去接受的,”海拉认真地看着她,“老古板到连同性相爱都接受不了的前文明已经翘辫子一百多年了,我才不要浑身一股棺材味儿。”

卡米利安惊讶地挑眉。

“小海拉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开始学历史了?”

“我就是想学不行吗!”海拉气鼓鼓地说,“谁让渡鸦讲故事从来只讲一半,吊人胃口,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图书馆了,就跟被下蛊了一样——你怎么了?”

卡米利安突然神色一变,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下蛊……确实听说最近黑市上精神控制类的狂厄武器又开始泛滥,那个小姑娘当上副官之后,做什么都冲在最前,确实有这种可能。”

卡米利安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管盛装着透明液体的安瓿瓶。

“这是稀释过的自白剂,不会对人体造成永久性损害,但时效只有2个小时,生效期间能够暂时抵抗一切精神控制,说出真心话。如果放在你给的食物里,她应该不会防备。”

“可是,这算是利用了赫卡蒂的信任……”海拉很是犹豫。

“狂厄施加的爱意是极端盲目的,她今天追着兰利出任务,明天就能去第九机关楼下表白,后天就能闯进机关长的办公室求婚,兰利那个疑神疑鬼的性格,办公室进只蚊子都要用因果律轰掉,真遇上鬼鬼祟祟的人,你觉得她会手下留情?”

“不会。”海拉摇了摇头,一咬牙,将安瓿瓶揣进兜里。

 

 

8.

“现在是宵禁时间,禁闭者立刻返回各自禁闭室。重复,现在是宵禁时间……”

深夜,四下具寂,只有冰冷机械的警告声回荡于走廊。管理局的功能区一片漆黑,除了逃生指示牌的莹莹绿光,便只有图书室门缝透出的一丝昏黄。

赫卡蒂放下手中的《说话的艺术》,揉了揉眼睛。

成为副官之后,她拥有一些不同于普通禁闭者的特权,例如在宵禁时间活动,随意出入管理局,作为MBCC代表出席官方活动。不过,赫卡蒂在使用特权上十分克制,在她的自我认知中,“禁闭者”的身份绝对先于“MBCC副官”。

至于个中原因,也许是在市议会,得知自己禁闭者身份的议员闪躲的眼神,也许是海拉曾经开玩笑说过“当了副官就给我脸色?还不是小屁孩”,也许是局长在遭遇危险时,自己下意识飞奔上前放出的梦魇。

但其实赫卡蒂很清楚,这些不过是自我逃避的借口。事实是,黑环消灭之后,狂厄失控的情况少之又少,在一系列官方或者非官方的正面宣传的影响下,民众对禁闭者的抵触情绪显著降低,甚至还出现了不少自发形成的禁闭者应援组织,一度让管理局门口热闹得堪比锈河嘉年华,又一度使得禁闭者外勤现场变身粉丝见面会现场,嫌疑犯被先一步赶到的围观群众七手八脚捆成粽子的时候,管理局的装甲车还堵在路上。

这样的情况下,不少禁闭者选择离开管理局重新回归普通生活,局长都是欣然同意。

可是赫卡蒂的过去并不普通,她与狂厄相伴而生,本应该随着黑环、地底、神骸一同消失于普通美好的日常开始的瞬间。

她抱着这样的执念一路战斗,在决战到来之前,她已经默默做好了与所有人告别的准备。

结果有个人不管不顾地冲破了她刻意留下的层层阻隔,在自己坠入深渊的前一秒死死拽住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比自己还要苍白,比自己还要瘦削,比自己还要伤痕累累的手。

那也是从今以后,赫卡蒂与这个变得愈发陌生的世界最为坚固的锚点。

因此,她无法想象自己离开管理局的人生。

因此,对于自己在宵禁时间逗留于图书馆的行为,禁闭者赫卡蒂有些小小的心虚,尽可能轻手轻脚,只打开了一盏台灯,并且将呼吸抑制到潜行作战的程度。

因此,她才能轻易捕捉到图书馆深处传来的细簌声。

 

听见声音的瞬间,赫卡蒂条件反射地压低身形,藏身于书桌后方。

细簌声断断续续,毫无规律,就像有人百无聊赖地翻来覆去之时,身上衣物摩擦的声音。

赫卡蒂从书桌侧边探头,注视着书架之间的黑暗。

不对,这并非纯粹的黑暗。

赫卡蒂闭上眼睛,借助梦魇的双眼深入其中——书架尽头是房间的另一侧墙壁,靠近墙角的地方,逃生指示牌的绿光诡异浮动,与另一团单薄的白色光团相互糅杂。

梦魇沿着书架的一侧无声前行,越是接近,白光就越是明显。

与此同时,赫卡蒂也沿着书架的另一侧逼近,手放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白光越来越刺眼。很明显,那个不速之客就躲在书架的尽端。

赫卡蒂调动意识,梦魇冲出书架,发出咆哮。

赫卡蒂掏出手枪,打开保险,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个人影吓得一抖,扔掉光源,爬起来转身就跑。

然而,赫卡蒂已经等在那人面前。

举枪,抵上那人额头,趁着那人愣神的时机,赫卡蒂扫倒那人的双腿,禁锢双手,压倒在地,用膝盖死死抵住,一气呵成。

“什么人。”赫卡蒂厉声质问。

也许是因为冲击过于剧烈,那人只能发出断续的咳嗽声。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赫卡蒂产生动摇。

这声音,似乎过于熟悉……

嗡——

掉落在一旁的光源发出震动,跳出一条消息——

“局长啊,娱乐室里的游戏卡碟怎么都不见了!”

“局长?!”

梦魇闪现于图书馆入口处,一口气按下所有灯光的开关。

于是,在亮如白昼的光线中,赫卡蒂看清了被自己压在地上,由灰色制服包裹的瘦削身影。

TBC

Chapter Text

9.

“哈哈,有警惕是好事啦。”茶水间内,灰发女性有些心虚地笑着,递给赫卡蒂一杯热牛奶。

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液体装在赫卡蒂惯用的纯白马克杯里,表面微微晃动,暗示着持杯人尚未平复的气息。

赫卡蒂道了声谢,接过牛奶啜饮了一口。

是正适合的温度。

整个过程,赫卡蒂都避免着与对方的眼神接触,

虽然察觉到了对方也存在着闪躲的神情,但赫卡蒂没有深究,因为在她内心,自己深夜不归寝还袭击局长的愧疚感压倒了一切。

归根到底,在她面前,赫卡蒂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单纯执拗,只知道将命令贯彻到底的小孩子。

“这么晚还不睡,是有什么突发事务吗?”局长担忧而歉疚地问,“我来处理就好。”

“不是的,只是……看看闲书,一不留神就这个点了……”

话一出口,赫卡蒂就意识到自己的漏洞百出。为了避免局长继续追问,她决定反客为主——

“倒是局长,距离上次的体检报告出炉还不到三天,您想艾恩医生再找您谈心么?”

“哎呀,实在是对不住医疗部,”局长倒是大大方方,“可是我有点心事,睡不着。”

出乎意料的直白攻势让赫卡蒂一时无言以对。

“是什么事,局长可以告诉我吗?”

局长叹息一声,靠坐在茶水吧的边缘。

赫卡蒂从局长身上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面对市议会背刺的愤然失望,不是面对黑环暴动的压力重重,不是面对上庭步步紧逼之时的隐忍愠怒,而是单纯的、无可奈何的疲惫。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纯粹是私事,但是……但是很过分……”

赫卡蒂心头一惊,当即想到了从特务 A 那里听来的情报。

“不论对方是谁,如果局长您不方便出面,我会替您解决。”赫卡蒂说。

局长摇了摇头,继而将脸埋进双手之中。

“是我做了很过分的事。”

赫卡蒂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在她的记忆中,局长总是受伤的一方,有的来自敌人,有的来自“朋友”。她想象不出这个总是偷偷躲进办公室包扎伤口的瘦削身影,会向着她所珍重之人举起武器。

除非——

“那一定是因为对方做了更过分的事。”赫卡蒂笃定地说。

“是啊,她是很过分,彻头彻尾的骗子,”局长在手掌里埋得更深了,“可是哪里抵得上我所欠下的万分之一呢……”

“等一下,局长,您刚才说您欠那个人——”

局长摆了摆手,示意赫卡蒂不必多说。

“抱歉,半夜就是容易胡思乱想,”局长重新仰起头时,勉力压下疲惫,露出一个微笑,“这件事就当作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吧。”

“遵命,局长。”赫卡蒂佯装镇定,实则偷偷攥紧了手中的马克杯。

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几方线索都明确无误地表明,局长确实在兰利长官那里欠下了巨额债务。

那么自己也不能再瞻前顾后,必须有所行动。

“不过放心,我不会刻意隐瞒什么,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整理……”局长看了一眼赫卡蒂夹在胳膊下的厚重书册,疑惑地问,“倒是我有什么能帮上赫卡蒂的么?”

这一次,轮到赫卡蒂捧着马克杯沉默了。

要现在就干脆摊牌么?可是,根据那位特务 A 的情报和她自己的观测,这件事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会不会其中还有什么自己没意识到的深刻缘由?会不会显得自己过分关心,以至于触碰到了某根不该触碰的底线?毕竟,局长其实是个不轻易吐露心声的人,她能直白地对自己说出“有所隐瞒”这件事本身已经是天大的奇迹……

一通前思后想,赫卡蒂胡乱从脑海里找了个念头,打算蒙混过关——

“我想学会套话。”

话一出口,不仅局长,赫卡蒂自己也楞了一下。

 

 

是上一次任务的收尾工作遇到困难了么?”局长温和地笑道,“那帮市议会的老油条心思确实难猜,程序也麻烦得要命,把文件给我吧,我来看看。”

“不是那种套话,是……”赫卡蒂绞尽脑汁,想要寻找一种“如何与第九机关负责人对线问出局长欠债的前因后果”的委婉说法,“在对待日常的人际交流上。”

“可是,我觉得赫卡蒂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局长微微歪头,眼神中的疑惑加深了些许。

“现在管理局的任务逐渐从外部进攻转向内部治安事件的处理,在这个过程中会涉及很多与一般市民的交流,如果继续沿用过去的处理手段,赫卡蒂认为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不得不承认,白逸在大义凛然说空话上相当有一套,赫卡蒂发现自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用上了从那份企划书里看来的措辞。

听罢,局长的轻笑出声。

“原来是那个交流活动吗……”局长挠了挠眉角,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想去,可以不用勉强。”

“赫卡蒂会完成任务。”

“这个其实不算任务啦,”局长摆了摆手,“当时白逸交了一份企划书上来,我只看了个开头,觉得想法不错,就先过了流程。本来打算有空问问你的意见,没想到白逸先一步找上你了。”

“所以,其实局长是想让我去么?”赫卡蒂有些惊讶。

局长点了点头:“所以,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去和白逸说。”

“不,我会去的。”赫卡蒂立刻放下马克杯,站直了身子,就如同过去接到战斗任务一般认真。

局长愣了愣,带着无奈的笑意说:“既然如此,我也一起去吧。毕竟是我一时疏忽造成的。”

“不行!”赫卡蒂惊得脱口而出。

这么看,局长不仅没看完企划书,而且因为流程走得太快,她也根本不知道企划被第九机关二次评估的事!

  “怎么了?”

“呃……”赫卡蒂的大脑再次飞速运转,“局长您要不要先看完企划的全部内容,就是关于活动的实质内容其实是……”

 

 

TBC

Chapter Text

10.

与此同时,第九机关。

特务A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到办公桌前。从她的角度兰利几乎被淹没在堆积如山的卷宗里,只露出一顶灰色礼帽和一支微微颤动的翎羽。

“长官,您要的咖啡。”特务A说。

“放着就行。”兰利说。

然而特务A一动不动。

兰利抬起头,温润的绿瞳越过文件,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长官,已经十二点了,连夜莺副官都走了。”特务A说,举着咖啡的手又往回收了收。

“是么,那正好。”

兰利欣然应了一句,放下笔,拉开手边一个伪装成雕花装饰的抽屉,取出半包烟和一个银质的打火机。

“这个更不行!”

特务A顾不得什么上下级关系,放下咖啡,扑上去就抢。

兰利也不阻拦,笑眯眯地任她把香烟和打火机抢走,自己则趁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长官你——!”特务A气得说不出话来,“说好的每天不超过两杯呢?“

“嗯,每天。”

兰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电子钟。

特务A看过去,发现屏幕赫然显示着12:01。

特务A快要气晕过去了。

“很完美的水温,既能引出豆子的香气,又不至于释放太多杂质。”兰利满意地评价道,“多谢。”

“您不用道谢,这是下属的本分。”

特务A咬牙切齿地说,双手刚要攥紧,却从手感察觉到一丝异样。

她低头一看,发现手里握着的香烟是个早就停产的牌子,包装纸已经泛黄发脆,在自己的揉捏下隐隐有开裂的趋势。

至于另一只手里的打火机,纯银质地的外壳已经氧化黯淡,还沾染着几点深褐色的污迹,看上去像是干涸的血渍。

都是有些年头的物件。特务A努力回想一番,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它们,可能还是入夜117年的动荡发生之前。

那时她才刚接手办公室秘书的职务,看着茶水间一整面墙的咖啡豆和五花八门的冲泡器具两眼一黑,如果不是恰好路过的MBCC局长解围,她连辞职的心都有了。

当然,这只是种修辞手法。她那时候已经在第九机关摸爬滚打好几年,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辞职是不可能辞职的,只能凑活一天算一天这样子。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凑活着写一些自己都看不懂的会议纪要,凑活着认识一些咖啡豆的产地和风味,凑活着替翘班长官挡掉无聊的社交活动,凑活着理解因为黑环消失而转瞬间风云激荡的政局,凑活着接受长官的突然失踪,凑活着说服自己面前的办公桌可能会永远空置,又凑活着在长官云淡风轻地重新出现时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哭得稀里哗啦。

原来,自从长官把她从出全军覆没的糟糕外勤里拯救出来,时间已经“凑活”了这么久。

以及,虽然她每天都很凑活,但是在她的记忆里,长官决计不可能接受其它牌子的香烟。

也就是说,长官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抽烟,自己真的是因为她单纯想要喝咖啡而被耍了一道。

“我想谢的不只是咖啡,还有白天的那件事。”兰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特务A重新抬头,一脸茫然。

“关于那个躲着我的家伙。”兰利的眼神黯淡了一瞬,罕见地显出一丝无奈,“她太了解我的行事风格了,不如学你说的那样,换个风格,单刀直入。”

我有建议过什么吗?特务A苦苦思索。

那人欠了您多少钱,属下一定让他翻倍吐出来。

在被赶走之前,自己只来得及说过这一句话,长官不会是发散思维,以为自己在暗示第九机关的传统艺能吧?

特务A心里一惊。

可是自己当时只是想找个把柄吓唬一下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啊。

而且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是MBCC局长啊。

特务A在内心抱头崩溃。

“那……那您下手的时候能给个痛快吗?”特务A颤颤巍巍地问,“毕竟对方只是个普通人……”

兰利笑了起来。

“我会的。是我不辞而别在先,这一次该主动些了。”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没等特务A回过神来,兰利已经绕过办公桌站在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旁。

“明天我有个紧急任务,例会就麻烦你和夜莺副官了。用到的文件都已经整理好,你拿上就赶快回去休息吧。”

 

 

兰利离开之后,特务A赶紧将手里的物件放回抽屉,然后迅速掏出终端。

没曾想,屏幕上已经挂着一条讯息——

 

赫卡蒂:明天的任务101328-II,局长和兰利长官都会去。

特务A:绝对不能让她们见面!长官刚才说她要对局长下手了!!

赫卡蒂:我越是劝,局长就越是想去,你有除了打晕局长以外的办法吗?

特务A:等等,我想一想

 

特务A回复着讯息,抄起桌面正中的一叠文件就走,结果一不留神,一肘撞翻了旁边本就摇摇欲坠的纸堆。

顿时,办公室里雪片纷飞。

特务A欲哭无泪,她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抓过几张纸,无意间扫了眼页眉。

097976-X 9th&MBCC深潜联合行动纪要——

103213-IV MBCC钝影行动纪要——

105716-IV MBCC猎鹿人行动纪要——

特务A意识到什么,又慌忙捡起更多文件,匆匆确认任务编号。

虽然平时可能在组织流程上稀里糊涂,将参会市议会的高官气得摔门而出,但对于自己经手的任何机要文件特务A从来都烂熟于心,只消几串任务编号,她便立刻意识到了背后的关联——

长官查看的所有任务都发生在她失踪期间,而任务的第一负责人又恰好都是MBCC局长。

再联想到长官最近语焉不详的种种表态……

特务A立刻席地而坐,仔细翻看起每一页文件。

因为长期脱离外勤,再加上过于专心投入,她根本没有察觉到兰利离开时留下的门缝悄然扩大,足以容下一只无声窥视的眼睛。

那是原本潜伏在走廊拐角,打算捉拿熬夜惯犯的副机关长夜莺。

TBC

Chapter Text

11.

(你=女局)

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到那天,就算代价是要听着白记实业的小广告了却余生,就算要生吃100个黑环,就算要和上庭以及市议会唇枪舌剑虚与委蛇5732回合,你也会用嘶哑的声音竭尽全力呐喊——

“白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鬼点子!这份企划我不通过,绝对不通过!”

 

然而,覆水难收。

更何况,这是对赫卡蒂做出的承诺。

不知不觉间,那个与自己出生入死、形影不离的小尾巴已经成长为战斗中可靠的统领者、日常事务中有条不紊的副官,面对上层的尔虞我诈时虽然稍显稚气但凛然气势已经显露无余的同行者。

但她本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点,依旧下意识地跟在你身后亦步亦趋,捧着画板蜷缩在办公室的角落而非为她准备的副官办公桌,苦恼于飞蹿的身高和禁闭室里家具尺寸的逐渐捉襟见肘。

你曾经问过赫卡蒂,为什么不申请购置新的家具,虽然现在管理局财政紧张,在维修单里混进一两张此类用途的发票还是绰绰有余。

赫卡蒂只说房间的家具都没有坏,还能继续使用。

直到这次谈话的几天之后,你才想起来,赫卡蒂房间的大部分家具、包括一些零零碎碎的装饰,都是某年生日时自己一口气置办的。

其实,随着战争的结束,禁闭者们陆陆续续离开,夜晚习惯性地巡视禁闭区时,看见空落落走廊尽头的那盏灯火的确会让你心里生出一丝温暖。

平心而论,你当然希望灯火长明。

可是作为一间大众眼中的异类、危险分子、甚至是暴徒的收容所,再怎样温暖的火光也无法驱散它作为监狱的冰冷本质。

金丝鸟笼在被开启的一刻,才是它真正束缚飞鸟的开始。

无论对你自己还是赫卡蒂来说,都是如此。

 

 

你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干脆从枕下摸出终端,逛起了购物网站。

你发誓自己一开始只是单纯想给赫卡蒂买一张新书桌,可是页面下方推送的骨瓷咖啡杯着实精致,就姑且放进了购物车。

咖啡杯都买了,再逛逛咖啡豆似乎也顺理成章。

随便点进一家店,琳琅满目的咖啡豆种类让你挑花了眼。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店主留言,没想到对方立刻给你进行了耐心细致的回复。

还是和平年代好啊。终于定下几款尝鲜的口味之后,你不禁感叹。奎恩集团在战后打通了更多商路,小小一家网店都能汇集各个城邦的稀有风味。

咖啡豆有了,你又盘算了一下,发现方糖也该补货了。

还有牛奶,上次赫罗过来串门,你硬塞给她了好几箱。

虽然对方已经高出你一个头了。

对了,艾米潘白天和莓丝为了一盘游戏碟吵得翻天覆地,要不要再买一份呢?

……

等回过神来,你的购物车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你看了一眼合计金额,撇了撇嘴,开始在列表里来回翻找,试图删掉点什么。

可恶,根本删不掉,这个是心仪已久,那个更是生活必需品,而且咖啡杯怎么能形单影只,你要给它一个完整的家,托碟,勺子,糖罐一个都不能少!

你又倒回了购物界面。

其它东西很快都买齐,唯独在勺子上犯了难。

你相中的咖啡杯十分简洁,装饰着淡绿色的草木纹,可网站推给你的勺子大都繁复华丽,美则美矣,根本不在一个画风。

倒是隔壁店卖的面包刀造型优雅,目测好好考虑过重心分布,用起来应该十分顺手,遇到偷袭还能临时用来当作防身武器——

等一下,再说一次,现在是和平年代,上次管理局响起入侵警报还是被安吉尔翻墙误触。

可是这把刀看着手感真的很好,旁边算法推荐的匕首更是匠心独具,刀身大胆镂空,店家介绍说这样做在减轻重量的同时还预留出了配件的槽位,可以加装“那种散发奇异光芒的不仅加成武力更是情绪价值拉满的稀有小晶体”。

开什么玩笑,怎么有人能堂而皇之地在网络上贩卖狂厄结晶?

你立刻把网页拉到最下方,点进“不法行为举报”,再点开“违法行为应对投诉机构”一栏。

然后你的手指就僵住了。

因为下拉列表里有这么一项:

散播狂厄或狂厄相关信息——米诺斯危机管理局。

你记得自己好像是……它的局长?

 

 

TBC

Chapter Text

12.

你瞬间清醒了大半,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记得最近确实收到过情报,黑市上有狂厄武器交易重新抬头的趋势,可是狄斯内部狂厄结晶的源头,也就是黑环残留污染带目前都在FAC控制之下,再说,为了避免武器对自身的过度影响以及消除狂厄踪迹,使用者多半还会同时购入大量异方晶,但近来异方晶市场的交易量一直非常平稳。

或许,这个店家会是解开谜团的突破口。

你定了定神,点开了店铺客服。

 

你:我想问下,这里说的晶体(附上商品链接),你们有卖吗

客服:不卖哦亲

你:请问不卖为什么介绍里要提呢?欺骗消费者,我要投诉哦(哭笑)

客服(秒回):因为是赠品亲

客服:满赠的亲

你:怎么个赠法

客服:一次下单100件就可以了亲

你估算了一下, 100件的价格扣除匕首本身的成本,已经抵得上成色最低的狂厄结晶的价格。

你:好的

几秒钟后。

你:可是软件的购买上限只到99啊

客服:不好意思,刚才忘说了,想买的话可以走这边亲

客服给出了一个网页链接。

 

没等你有任何动作,你那部经过夏音改装和000测试的全狄斯防御最密不透风的终端立刻跳出一条警告——

警告,链接疑似包含木马程序……

链接解析中……

解析成功,链接网站所属服务器ip查明

已在狄斯城地图定位ip

你看了一眼解析附图里熟悉的管理局平面图,气不打一处来。

 

 

13.

你重新切回网购的客服页面。

 

你:白逸

客服:不好意思亲我现在不在,等下回给你哈(此条为自动回复)

你:白逸你少装了,信不信我现在断你禁闭室的网

客服:局长,别,我错了。那100把刀就算我送您的

你:这是100把刀的事吗

客服(白逸):那还有什么事啊

你贴出了商品介绍的截图。

客服(白逸):哎呀,瞧我这记性,局长您要什么颜色的

你:?白逸,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客服(白逸)(无辜):客服啊

你:……

客服(白逸):局长,实话跟您说吧,我房间窗户已经破了三个月,考虑到局里经费紧张,一直不敢报修,可是眼瞅着快入秋,再不修得冻死了,这才想着干点外快赚点小钱。您赶紧挑个颜色吧,这单算我送您的。

白逸贴出一张图片,黑色绒布背景上,一把米粒大小的物体散发着五颜六色的荧光,旁边用粗字写着:多色氚管,随心搭配,打造属于你的战术潮玩!

你:……

你:白逸,你这么做,不怕被追杀吗

客服(白逸):为什么,没人给差评啊

你:……

 

 

你很心累,你甚至懒得吐槽白逸的禁闭室并没有窗户这件事,就退出了聊天界面。

你正想着赶紧付款睡觉,网站却仿佛会读心一样,在结款跳转页面上极不起眼的位置滚动出一条推荐——

翡翠骨瓷茶匙

非常简单的商品描述,介绍页面也没有花里胡哨的排版,仅仅只有一张照片,是阳光下小巧的瓷勺静静躺卧在手心,洁白的底色上镶嵌着细碎闪烁的绿意,恰好与那支咖啡杯的草木纹相映成趣。

你屏住呼吸,下单结账一气呵成,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画面焦点以外的模糊部分里,隐约有熟悉的鲜红色美甲与璀璨闪耀的珠宝点缀。

因为太像,实在是太像了。

就像微凉的晨曦里,你在文件堆里伸个懒腰,不经意与她四目相对。

就像烛光摇曳的冷餐桌边,你慢慢饮下赤色的酒液,借机注视着她与旁人交流时的一颦一笑。

就像硝烟散尽的战场,你穿过一节节断壁残垣,行经一具具了无生气的残躯,逃避地以为自己是最后的幸存者时,有人在身后轻唤一句“新人”,你急切转身,视野里只有她淡然一笑,深绿的眼眸中映射出光芒四射的朝阳。

她扔下燃尽的烟蒂,低下头,掺染着凝固血渍的金发无声垂落,遮住了她的眼眸和纤细翼动的睫毛,只在你的视野里留下一只闪烁着不详光芒的银蜘蛛。

你只能颤抖着举起那柄本属于她的沉重配枪,对准她的额头,扣下扳机——

随着来自记忆深处的轰响,喷溅的鲜血浸透了光怪陆离的幻境,你无数次惊醒,颤抖,无声嘶喊,汗水打湿了床单,时间变得粘稠,黑夜似乎无限漫长……

 

在晚睡与噩梦的两面夹击之下,毫无意外地,你睡过头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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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赫卡蒂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了世间最血腥的战场,最险恶的人心,最无解的危局。

可是,当她站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之外,踮着脚奋力向咖啡厅内部眺望时,她不得不承认,一山还有一山高,人类更比死役狂。

“队尾在这边,请在队尾排队!”

“不好意思,前面还有236个号,排队耗时大概3小时。”

“您可以坐在这边等一等——麦昆!别跟人聊天,你没有进行活动登记,不能擅自行动!”

……

事态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

活动资讯是昨天半夜发的,管理局热线是一上班就被打爆的,至于先行前往咖啡厅准备的MBCC职员和禁闭者们,在蜂拥而来的应援者们的层层夹击之下,不能说一脸安详,至少也是能和橡木匣灵魂共鸣了。

无奈之下,赫卡蒂只好给海拉打去电话。

“喂?赫卡蒂你到了?快点进来帮忙啊!”终端里立刻传出海拉的悲鸣,“白逸那家伙,一看阵势不对就跑路了!”

“我进不来,人实在太多——”

“那就用你无敌的梦魇想想办法啊!”

“可他们都只是比较热情的普通人——”

“是啊热情得一早上大门都踩塌了三回——总之我还有要去给立牌补货,你找个办法进来我们要撑不住了!”

海拉慌乱地挂断了电话。

就在两人通话的短暂间隙里,或许是新一班的地铁到站,又一波人潮汹涌而来,人群瞬间向外膨胀了一圈,最外层的应援者纷纷退后,有人手忙脚乱,踩到了赫卡蒂的皮靴。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鞠躬点头如捣蒜,翻出一沓纸巾,“要不我给你——擦——”

对方终于正眼看了她一下,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赫卡蒂?”对方一脸震惊。

“局、局长?”赫卡蒂一脸疑惑。

差佬外套,深色衬衣,灰色及肩的凌乱长发,纤瘦的身形,乍看之下,对方的外形与局长别无二致。

可是具体到细节上,例如固定在外套领口的工牌,管理局考虑到任务的特殊性,任何装备都必须经过狂厄防护镀膜处理,而对方的工牌明显只是套了一层普通塑封。

但是不得不承认,证件照水平比管理局好太多,局里为了节省开支,菲都是自己背相机来干活的。

还有插在衬衣前袋的钢笔,考虑到局长出门买杯奶茶都会被碰巧路过的帕尔马顺手绑架的离谱体质,技术部早就将她随身携带的所有物件都进行了升级改造,这只钢笔不仅仅是一支书写工具,更是集裁剪、开快递、照明、冷却降温于一体的多功能求生工具。在它的重压之下,单薄的口袋不可能保持如此服帖优雅的状态。

而且,对方看上去异常憔悴。

因祸得福,经过半年的规律作息和频繁外勤,局长胃口好了,睡眠质量提高了,身体素质蹭蹭往上涨,一度自信爆棚到想找卓娅掰手腕。

可是在禁闭者的网络应援社群里,应援者们对局长的印象还普遍停留在黎明到来之前的惨烈状况,并且利用所有形式的二次创作尽可能地放大由此带来的破碎感。其中有些作品画面极具美感,情节扣人心弦,但想象和现实一码归一码,赫卡蒂还是希望局长能够保持现在活蹦乱跳的状态。

最后,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为了避免局长和兰利长官的不期而遇,在特务A的建议下,她昨晚偷偷潜入中控室,将局长休息室内的插座全部断电。局长有睡前长时间玩便携终端的习惯,为了保证第二天闹铃正常运作,她必须在正式睡觉前给终端充电。

今早出门前,赫卡蒂还特地在系统上查询过,目前休息室还没有出入记录,也就是说,局长应该还枕着没电的终端在管理局呼呼大睡。

一番思量后,赫卡蒂心下了然,打算澄清误会——

“啊,好精致的COS,简直和赫卡蒂本人一模一样!”“局长”却突然捂住胸口,惊讶地叫道。

 

 

15.

空气瞬间安静,周围的人齐刷刷转过脸来,死死盯着赫卡蒂,眼中涌动的激烈情绪令她心里发毛。

赫卡蒂下意识地左脚后撤,摆出防御姿态。

 “哇,连炸毛的样子也好像!”

终于,为首的一位打扮得斯斯文文的女性再也按耐不住,激动地尖叫出声。

“好可爱~~~”

“身高都还原了!”

“是啊,官方档案好久没更新真是误导人,其实赫宝早就跟局长一样高了。”

“可、可以摸一下头吗?就、就一下?”

“嘿嘿嘿,这么可爱的赫宝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那位女性的尖叫将寂静撕开了一道口子,众多无处安放的情绪铺天盖地涌来,大大小小的身影裹挟着令人窒息的狂热,瞬间就将赫卡蒂牢牢围困,毫无顾及地展露出不怀好意的狞笑,高高举起魔爪。

赫卡蒂认命地闭上眼。在他们动作的瞬间,她其实就已经放出了梦魇,可对方并非穷凶极恶的死役,它的尖牙与利爪此刻毫无用武之地。

瞬间,已经有只手够到了赫卡蒂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赫卡蒂浑身一颤,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谢谢~”对方又虚虚地环起双臂,抱了抱她,随后便欢天喜地地退开了。

赫卡蒂:?

接着走上来的是个身高还不及自己腰间的小孩子,对方仰头望着她,怯生生地问:“真的可以吗?”

“当然。”赫卡蒂点点头,主动弯下腰。

小孩子达成心愿,被自己的家长牵着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然后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大家立刻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也有活力四射的主播,端着正在直播的终端设备一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但是会很礼貌地询问赫卡蒂愿不愿意和她一起比心拍照。

大家人都很好,只是这样一个个地互动下来,人群却丝毫不见少。赫卡蒂犯了难,伸长脖子张望一番,发现被挤到最外围的“罪魁祸首”也在抓耳挠腮,左顾右盼,结果一不留神撞上了漂浮在路边、完全状况外的梦魇。

赫卡蒂灵机一动,指着梦魇,竭力演出一幅出很惊讶的样子:“啊,没想到还有高手呢。”

 “浮空?这是怎么做到的?异方晶科技?”

“还有表面的蓝色光芒也神还原欸!”

“呆头呆脑的,好可爱~~~”

“可、可以摸一下头吗?就、就一下?”

“嘿嘿嘿,这么可爱的梦魇生来就是要被人搓扁揉圆的。”

梦魇:??

人群轰然散去,又向着一脸茫然的梦魇重新聚拢。一旁的“局长”猝不及防,被裹挟其中,陀螺般东倒西歪。

“跟我来。”赫卡蒂迅速冲上前,趁着人墙尚未合拢,抓过“局长”的手腕,连拖带拽地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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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给你。”

赫卡蒂正靠着路灯歇气,眼前突然出现一瓶橙汁汽水。

“可惜售货机里没有草莓牛奶糖。”“局长”满脸遗憾地说着,打开了自己手里的可乐,咕噜咕噜猛灌起来。

赫卡蒂不忍拒绝,道了声谢,接了过来,也没有纠正对方,自己在有过一颗虫牙之后,局长被艾恩一顿批评,从此只敢给她准备热牛奶。

“唉,没想到大家的厨力这么惊人,我的计划算是难办了。”可乐瞬间见底,“局长”将空瓶子稳稳投入一旁的垃圾桶,拍了拍手,“你有什么打算,回家吗?”

赫卡蒂摇摇头。

“我不能放弃。”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么多人,没等排到我们就关门了吧。”“局长”说,“下一次有这种机会还不知道猴年马月,结果连凑近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算了,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终有一劫……”

“局长”越说越沮丧,赫卡蒂的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

“我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赫卡蒂抓着“局长”的双肩,真挚地注视着她,“大家不辞辛苦地赶来,周边、咖啡、或者陪聊都是其次,最关键的,是见这一面。”

“局长”清澈的目光里满是大大的疑惑。近看之下,赫卡蒂才发现对方妆容遮掩下的面容十分年轻,或许还是个学生。

“麻烦你等我一下。”赫卡蒂说着,掏出终端。

“海拉?”赫卡蒂急匆匆拨出电话,全然没有察觉到“局长”在听见海拉的名字后浑身一震。

“赫——卡——蒂——我们等你等得好苦啊——”没等海拉开口,艾米潘的声音先一步传出。

“去去去,一边洗碗去。”海拉没好气地说,然后焦急地问,“怎么样,你到哪里了?”

“正门前面第三个路灯。”赫卡蒂如实回答。

“你怎么还越走越远了?”

“海拉,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赫卡蒂说,“我想到一个改变现状的办法,所以能把禁闭者们暂时借给我吗?”

“能是能,可就算是艾米潘,一拳下去也会出人命吧……”

“什么叫‘就算’!”艾米潘大声抗议。

“你现在在吧台对吧,从你的10点钟方向望出去,靠近花坛的地方,有一群看上去很不高兴的女生——”

“呃,看到了,”海拉的声音有些心虚,“我们刚才因为排队取错号的事吵架来着,她们不会是投诉到管理局了吧?”

“没有。我看见她们的挎包上别着艾米潘的徽章,其中还有不少是限量款,显然是冲着她去的。”赫卡蒂迅速分析道,“所以,排队的问题如果是艾米潘去谈,一定可以解决。”

“但是,我拒绝!”艾米潘的音量陡然大增,“开什么玩笑,赫卡蒂你是没看到她们刚才冲进来的气势——”

“海拉,剩下的就麻烦你了。”赫卡蒂干脆地说,

“好嘞!”

两人默契地无视了艾米潘的抗议。

片刻之后,咖啡厅侧门开启,一团黄绿相间的人影被用力抛出,不偏不倚,恰好摔在那群女生面前。

“大大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你你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单薄的身影迅速被围拢的人群吞没,只留下惨嚎飘荡在半空。

“好厉害,那些女生围着艾米潘笑呵呵的,完全看不出生气的样子。”海拉惊讶地说,“赫卡蒂你做了什么?”

“是艾米潘做到的。”赫卡蒂稍微松了口气,又立刻转向下一步计划,“接下来是7点方向那些冈萨雷斯家族的成员,请让橡木匣女士过去,毫不留情地骂他们一顿。”

“没问题。”

有了前一次的成功,海拉的回应也有了信心。话音刚落,一道优雅的黑色身影款款走出,停驻于某个怒气冲冲的高大黑帮面前。

橡木匣半眯着眼说了什么,赫卡蒂不得而知,她只能看见橡木匣扬了扬手里的改装手枪,那个黑帮立刻哆嗦着缩成一团,他身边的同伴实在看不下去,挺身而出,一道怒喝冲破喧嚣——

“为什么要奖励他!有什么都冲我来!”

“接下来是9点方向的夫人们,请让麦昆和她们稍微聊聊——但是一定不能离开丽莎女士的视野——”

“冰淇淋机的问题都交给开尔文吧——”

“没有时间的话,周边就不用按字母排序了,不过记得把泰特拉和普希拉的排在一起放个显眼的位置——”

“请相信雷比尼斯的能力,前场有她就足够,肖恩到处找人加好友只会碍事——”

……

随着赫卡蒂的“指令”,似乎有一只无形巨手凭空生出,这边归拢一下散乱的队列,那边抹掉堆积成山的碗碟,又适时挥动两下,引导着一队应援者及时落座,然后因为某位禁闭者猝不及防的现身而激动尖叫。

咖啡厅外,混乱的人群化为尽然有序的队列,让出街面,一辆黑色的公务车立刻疾驰而去,速度之快,以至于谨慎如赫卡蒂也没察觉到对方司机胸前装饰的白色翎羽。

一切都回归了正常。

除了呆立在赫卡蒂身边的“局长”。

她的指令每出口一句,“局长”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还剩下周边缺货的问题,去拜托追踪小队找一找白逸,她一定有备用方案。”

交代完最后一项,赫卡蒂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重新看向“局长”。

“久等——”

对方却像是触电般抖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赫卡蒂立刻担忧地跟上去。

“局长”的后背撞上路灯,退无可退,只能用抖成筛子的声线问:“你、你是真的赫卡蒂?”

赫卡蒂点点头。

扑通——

 “局长”两眼一闭,栽倒在地。

 

 

17.

海拉正在吧台后面,低头搅动着一杯咖啡,忽然听见门口传来赫卡蒂的呼喊——

“请让一让,这里有人晕倒了。”

海拉急忙将咖啡推到一盆装饰绿植边藏好,又将手里的安瓿瓶扔进垃圾桶,这才擦了擦手,冲出吧台。

“发生了什么事?员工休息区的沙发空着,可以——”

海拉只走到半道就愣住了,剩下的半句话也咽回了喉咙。

因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女性推门而入,紧随其后的,是赫卡蒂怀抱着一个裹在灰色风衣里的弱不禁风的豆芽菜。

虽然将制服换成了一件普普通通的卡其色风衣,礼帽也改为了更加低调的棕色贝雷帽,可是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那对深不可测的绿瞳,这位金发女性怎么看怎么都是第九机关的大Boss吧?

还有赫卡蒂,她怀里抱着的那家伙是谁?虽然穿得很像局长,但好歹经过事前白逸的科普,海拉还是能分辨出对方应该只是个Coser。

问题是,这三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她明明听负责接洽的MBCC职员说第九机关的车堵在路上了啊……

难道说,就在挂断电话之后的短短几分钟内,赫卡蒂和兰利之间就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剧情吗?

一时间,卡米利安忠告过的各种狗血画面在海拉脑内轮番上演。

 

TBC

Chapter Text

18.

救友心切,海拉三步并作两步,瞬间蹿到兰利跟前。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你去那边的空位休息吧。”海拉指着与休息区截然相反的方向说。

兰利没有流露出明确的拒绝,只是转过头,静静注视着赫卡蒂,直到对方迅速穿过了整个拥挤的就餐区,在周遭不断响起的小声惊呼中将“局长”安置到沙发上,又和刚刚赶来的医疗部外派员一起检查状况。

兰利这才收回目光,冲海拉笑了笑。

“不错,准备很充分。”兰利说。

“啊哈哈哈是吗,都是赫卡蒂的功劳啦。”海拉结结巴巴地说,“有款咖啡也是她的意见,很受欢迎的,要试试吗?”

“恭敬不如从命。”兰利笑着说。

海拉忙不迭地点点头,在前面带路,同时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包装的说辞露馅了多少——配置医疗人员其实是管理局公众开放活动的标配;至于咖啡,作为副官赫卡蒂有时会帮局长煮咖啡,为了方便配方就贴在茶水间,她只是顺手拿来加在了酒水单里——

她拖动椅子,让兰利落座,又接过她的风衣,借机暗暗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兰利拿起桌上的酒水单,饶有兴趣地翻看起来。

好像心情还不错?

也就是说,赫卡蒂刚才应该没有闹出什么不愉快,自己的一番话应该也留了个好印象?

海拉悬着的心稍微放下,又一溜烟跑回了吧台。

 

 

“赫卡蒂,你不去陪着那个晕倒的家伙吗?”看见正在忙活的好友,海拉有些意外。

“你说那个扮成局长的女生?她已经醒了,但是很紧张,医生问什么都不肯说,”赫卡蒂熟练地将豆子倒入咖啡机,选好研磨的细度,按下电源,“我想煮杯咖啡送过去,让她放松一下。”

一阵嗡鸣过后,一股滚烫的褐色液体注入机器底部的白色瓷杯,苦涩中夹杂着坚果甘甜的香气顿时包裹了海拉的鼻腔。

“那正好,”海拉先一步取过咖啡,“第九机关的阿姨也对你的手艺很感兴趣,这杯我就先端给她了。”

赫卡蒂急忙拦住她:“不行。兰利长官更喜欢深烘的豆子,这款更适合局长的口味。我再给长官另做一杯送去。”

“那可更不行了!”海拉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失手摔了咖啡。

赫卡蒂困惑地看着她。

“因为,那个……”海拉的大脑飞速运转,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点子就往嘴边送,“人家就是冲局长来的!”

她原本是想说就是冲着局长口味的这款咖啡来的,想来区别应该不大吧?。

赫卡蒂瞪大了双眼。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送过去——”赫卡蒂忙说。

“到也不用那么积极啦,”面对好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这下轮到海拉懵逼了,“慢慢来,别太心急,要留给对方一个好印象,稳住对方的情绪。”

平时怎么看不出来赫卡蒂是如此着急的人?当真恋爱会改变性格吗?海拉暗想。

赫卡蒂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么,我等下再煮一杯,给那个晕倒的女生送过去,同时静观其变。”

 

 

终于,海拉得以成功端起咖啡,一路小跑来到兰利面前。

“你……您……长官您的咖啡……”

海拉不知为何,突然正正对上兰利那双笑盈盈的绿瞳,说话就变得磕磕巴巴,大脑更是比伊格尼炸过的厨房还要混沌。刚才的汹汹气势瞬间消散,只在荒芜贫瘠的脑海里残留下一个致命的问题——

自己要怎么开口?

直接说我们家赫卡蒂最近在暗恋你如果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请多担待一下我这就劝她死心?

不行,怎么说得一副自己胸有成竹要拆散有心人的罪恶嘴脸,万一人家真是两情相悦呢?

说起来,她们刚才把那个女生抬进来的配合确实很有默契来着,后面兰利还笑得很开心,明显是很满意嘛……

也不能这么武断,看赫卡蒂想给兰利送咖啡时候那个遮遮掩掩的样子,多半还没想挑明,自己先A上去戳穿是不是有些太莽撞了?

海拉,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那么就要有大人的委婉和迂回!

还是退一步,先聊一些和感情无关的现实话题吧。

海拉对自己的思考成果十分满意。她在兰利对面坐下,郑重其事地对上兰利的目光,问道——

“你的钱包,养赫卡蒂够吗?”

兰利托起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平静的神色中流露出些许内敛的疑惑。

哗啦——

倒是在咖啡厅另一端,在两人都因为专注而无暇顾及的吧台边,赫卡蒂失手打翻了刚出炉的咖啡,脸上满是无法遮掩的震惊。

 

 

19.

虽然隔着一桌桌嘈杂的顾客,耳边不时响起点单和结账提示的干扰,但凭着勉强传到耳边的只言片语,赫卡蒂已经足够拼凑出一幅超乎想象却又无可偏驳的真相——

钱,包养,从小到大,情感……

所以,海拉其实是兰利和她包养的某个对象的孩子,她想找兰利要抚养费?

赫卡蒂看看一头淡紫色头发、正滔滔不绝的海拉,又看看一头贝雷帽完全遮盖不住的耀眼金发、眯眼微笑的兰利。

一点都不像。

可是海拉曾经在实验室里遭遇过十分悲惨的经历。虽然她没有向自己主动提及过,但结合自己可以接触到的档案,以及自己过去试验的记忆,赫卡蒂可以断定,那一定是足以改变人的生理与心理的惨痛过程。

那么,表面上毫无相似之处也就说得通了。

这样看来,刚才海拉焦急万分地拦住自己,并非是察觉到了局长可能遭遇的危机,而是因为要与兰利对线而产生的焦虑吧。

因为没能及早察觉好友的心思,赫卡蒂心底涌出深深的愧疚。

她很想帮助海拉。可是自己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亲人”的陪伴,由此牵连出的纠葛自己也没有发言权。她只能先静观其变,如果两人爆发冲突,自己至少能帮海拉拖延时间,争取到逃跑的机会。

赫卡蒂心下了然,却对现实犯了难——

不知不觉间,咖啡豆已经见底,她已经没有原料再煮一杯了。

不过——

就在她拿起抹布之时,一旁的盆栽压住了抹布一脚,被连带着旋转开来,露出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赫卡蒂端起来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

先给那个晕倒的女生送过去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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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你=局长

 

“前面左拐。”

“看到那个水果摊了吗,右拐。”

“欸欸欸,走过了!回来,钻巷子!”

“没错,就是这条路。”

“发什么楞啊,楼梯当然是路啦。”

“快点动啊,他们要追上来了!”

你回头一看,发现追兵已经涌进了巷口。杀声震天,周围屋舍纷纷关门避祸,转眼间,小巷里空无一人。

你只能硬着头皮,发动了摩托车。

或许是心急之下加速太猛,就像被人猛推一把,你和白逸突兀地连人带车蹿了出去。

你不由得尖叫起来。

你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飞过整段陡峭的阶梯,又越过小小的木制码头,直直栽进了停在码头边的一艘快艇上。

幸好有水面缓冲,快艇剧烈摇摆一阵后恢复了平稳,你也及时调整姿态,奇迹般地稳住了摩托。

“后~会~无~期~”坐在你身后的白逸极富深情地说,明显是向呆愣在楼梯上的追兵挑衅。

同时,不知她操作了什么,快艇被发动起来,平稳地驶离了码头。

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锈河水。

“怎么样,局长,我就说没半点问题吧?”白逸得意地说,“精准导航,实时路况,景点推荐出片打卡一气呵成……”

你感觉到身后的人在不动声色地起身,迅速转身,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

“怎么,难道局长不尽兴,还需要什么额外服务吗?”白逸抛了个媚眼,很是暧昧地往你面前凑。

“少来这套,”你板着脸,手臂用力保持着两人间所剩无几的距离,“你没问题,我有。”

“局长您说。”白逸见事不妙,一秒老实。

“首先,你不是司机吗?为什么坐在前面开摩托的人是我?”

 

 

如果时间能够回到两个小时前,就算要听着渡鸦的诗朗诵了却余生,就算要和灰烬之潮在砂海嬉戏三百回合,就算要全狄斯直播在嘟嘟的唢呐伴奏下在福尔图娜剧院翩翩起舞,你也会用嘶哑的声音竭尽全力呐喊——

“白逸你给我立刻消失从哪来的回哪去!”

然而,你无法预见未来。

两个小时前,当你从噩梦中猛然惊醒,发现窗外太阳高悬之时,心里立刻凉了半截。

当时,你的脑海里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不能让赫卡蒂的期待落空。

为此,你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插座会突然没电,抓起黑屏的终端和充电线,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就冲出休息室,逮着在茶水间不知和谁互发讯息的小文,请她帮你立刻申请局里最好的司机和最快的外勤车。

你刚刚偷空充了点电,小文就一脸遗憾地告诉你,为了去给人气爆火的咖啡厅解围,赫卡蒂调走了所有空闲人员和车辆。

你只能扭头就走,也来不及细听小文追着你说什么临时在线会议的通知,一边下楼,一边用稍微起死回生的终端叫了出租。

然后,你站在管理局楼下,望着屏幕上通红的交通路网陷入了沉默。

新城早高峰,恐怖如斯。

“老板,要车吗?”

就像听见了你内心的无声呐喊,白逸突然一个急刹出现在你面前,头盔一摘,眼睛一眨,宛如天神下凡。

你顾不得怀疑她满头大汗的心虚神态,连忙爬上她的摩托车后座,报出了咖啡厅的地址。

这时,你才在后视镜里看见几乎占据整条街道的汹涌追兵。

 

 

如今的锈河风景宜人,微风习习,阳光明媚,无数卡通动物造型的脚踏船在河面上缓慢飘荡,衬得你和白逸还有那台拉风摩托格格不入。

你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开口问道——

“首先,你不是司机吗?为什么坐在前面开摩托的人是我?”

“局长您不是自己说的吗——‘堂堂MBCC局长坐黑摩的后座也太委屈’。”白逸嘻嘻哈哈地说。

“我那只是个玩笑——等等,你不会真的没执照吧?”

“当然有过啊。”白逸说。

有过……

你在内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有些绝望地细数刚才一路上究竟经过了多少个监控。

“局长您放心,我精挑细选的路线绝对不会被拍到。”白逸拍着胸脯保证,“如果没有别的事——”

“第二个问题,”你立刻攥得更紧,面色更沉,“他们为什么追你?你又欠钱了?”

“冤枉啊局长,”白逸很是无辜,“像我这种天天扶老人过马路在管理局楼下捡垃圾乐观向上积极进取没车没房但是未来可期的良好市民怎么会欠人钱呢?”

她试着暗中发力后退,可是快艇立刻摇摆起来。

你警告地瞪了一眼,她只好作罢。

“我用白记实业的所有资产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白逸赶忙说,“再不信,您可以问蔻蔻!”

你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掏出终端,扫了一眼岌岌可危的电量,迅速调出了管理局的内部通讯软件。

“不是欠钱?那是什么原因?”

你本想给蔻蔻发讯息,可是占据界面顶端的紧急邮件太过显眼,你不得不分神浏览。

“唉,您就这么不信任我么。”白逸很是伤心地说,“那我说出来您就会信?”

“说来听听。”

你明知白逸说不出什么正经话,就一面随口应着,一面点开邮件。

发件人是夜莺,原本发到了你的邮箱,但或许不见回复,又转给了小文,小文则在收到后第一时间转给了你。

这大概就是刚才小文追着你要说的事吧。

“我最近勤勤恳恳在网上做点小本生意,却莫名其妙被人投诉,说我货不对板。购物网站没搭理他们,结果他们就杀到线下来了!”白逸哭诉道。

邮件正文是一场关于狂厄结晶黑市卷土重来的紧急会议的通知,时间就在几分钟后。随邮付上了会议链接以及一份FAC整理的报告,简单来说,就是FAC注意到了一些过去与狂厄结晶关系密切的黑帮在购物网站上重新活跃,进行一些可疑但又追踪不到狂厄踪迹的交易——

网购,可疑,狂厄相关,但又狂厄无关?

你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白逸,嘴角抽了抽。

“怎、怎么,局长?咱们经费又被砍了?”白逸吓了一跳,忙问。

“最后一个问题,”你竭力稳住情绪,“你有充电宝吗?”

“有的有的,”白逸立刻从夹克内侧掏出一个小盒子,“您问到蔻蔻了吧,我真没欠——”

“这事等我开完会再来算账。”

你没好气地说,接过充电宝,连上终端,点进了会议链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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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数分钟后,第九机关会议室

夜莺现在很头疼。

她曾经以为,只要终结所有黑环,阻止地底阴谋,消除狂厄扩散,世界就能恢复如初,迎来久违的和平。

事实证明,她太过天真。

“恢复如初”并不等于“世界和平”。

利欲权谋过去存在,也将永远存在下去。

四年前,最后的黑环尚且高悬天边之际,当权者们就开始焦虑没有狂厄的世界里,自己依靠狂厄夺取的权力应该如何延续。

于是入夜117年,一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阴谋悄然揭幕。

当时MBCC和FAC的主力都集中于最后的黑环防线,第九机关的情报网络也倾尽全力追踪地底动向,没人能够预想,进攻会从身后发起。

夜莺记得自己连夜驱车疾驰,在抵达管理局入口之后,顾不得体能透支引发的头晕目眩,也顾不得后背枪伤的再次撕裂,向着位于地底深处的紧急押送通道一气飞奔。

入夜106年几乎全军覆没的悲惨记忆不断闪现,她咬牙止住脑海中翻滚的各种不详念头,气喘吁吁地冲出楼梯,停在缓缓下降的电梯面前,掏出终端,调出闪烁着红色警告的解锁界面,又放回口袋,只将手指虚悬在指纹认证上方。

只要那人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示意,她就可以动用自己手中的权限,将整个管理局的防御系统强制下线。

可当电梯门缓缓滑开之后,那人只是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像某个平淡无奇的工作日,与她在管理局的走廊上擦肩而过。

核验身份,接管禁闭者,指定审查室……在粘稠到近乎窒息的寂静中,夜莺不断地深呼吸,指尖不听使唤地加重力道,戳破了签字的纸页。

那人悠悠地靠着墙壁,注视着夜莺走完所有程序,而后在HUSH的无数道枪口指向中平静转身,走向审查区。

夜莺没能按下解锁系统的按钮。

她怔怔地留在原地,望着前方,直到整只队伍快要被黑暗吞没,她才注意到那人的身影有些摇晃,进而发现她的右侧小腿上草草包扎着渗血的绷带。

夜莺惊得心脏停跳了半拍。

谁能伤到永远藏匿于阴影之中的银蜘蛛?

更何况,在发起逮捕的现场,应该还有局长和几个狂级禁闭者全程随侍左右?

又有谁的布局使得银蜘蛛也只能束手就擒?

第九机关在此之前真就毫无察觉,还是在得知真相之时,已经无力回天?

……

那个深夜,太多的疑问堆在胸口,压得夜莺喘不过气。

她无力地靠着墙壁,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暗暗发誓——自己将会不计一切代价,去守护这座城市的守护者们的黎明。

可四年之后,当她端坐在第九机关会议室里,被迫听见空气中回荡着阵阵粗重喘息与毫不克制的呻吟,尴尬地面对着屏幕中其余与会者神色诡异的沉默之时,她只能揉着太阳穴,在内心无声呐喊——

自己到底守护了些什么啊?

 

 

“那个……夜莺副官……”同在第九机关会议室的特务A转头看向她,脸上写满了震惊,“这些声音,好像是局长和那个叫白逸的禁闭者……”

“把‘好像’去掉吧,”显示为“狄斯治安总局”的画面里,一个制服挺阔,油头粉面的家伙不无讽刺地笑道,“刚才也就你们那位MBCC局长的话筒在响,她这种大人物天天上电视,声音我们都熟。”

那人的话引得治安局的其余人一阵窃笑,只有坐在画面边缘、一头橙色短发的年轻女性面露不快,夜莺与她合作过几次任务,她也是在MBCC登记过的禁闭者,叫克里斯蒂娜。而剩下的半边屏幕里,FAC总司令沉默不语,上庭指派的督察代表罗睺轻咳一声,端起茶杯慢慢喝水。

可是夜莺记得那个茶杯几秒钟前还倒扣在会议桌中央,罗睺还没来得及倒水。

“局长,您要是没有什么发言,就请先关麦。”夜莺硬着头皮高声说。

显示为“MBCC局长”的信号源没有半点反应,麦克风的图标依旧不断闪烁,局长喘息不断,白逸更是突然拔高声音,娇嗔地埋怨道:“你轻点!”

治安局除了克里斯蒂娜面色更加阴沉以外,全部哄堂大笑,FAC总司令默默低头,十分专注地翻看起空白一片的笔记本,罗睺则将茶杯夸张抬起,挡住了自己的整张脸。

夜莺不由得感慨局长与三人的交情深厚,可又觉得把过命的交情用在这种地方属实是浪费。

“没、没想到,人不可貌相啊……”治安局为首的那人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请您把话说清楚,克莱因警督。”夜莺冷冷地问。

治安局作为市议会的下属机构,在战后重组时被新城权贵层层保护,成为了少见的依旧被旧时代势力严重把持的机构。这位克莱因也出身自某个政治世家,年纪轻轻就升任警督,据说其家族正在暗暗发力,打算将他推上治安局副局长的位置。

不过,这些权贵的如意算盘也就到此为止了。

今天的会议看似商讨狂厄危机的卷土重来,实则是兰利为了引蛇出洞设下的圈套。

事发突然,自夜莺从兰利手中接过任务指示,到她在会议桌旁坐定不过半天,她只来得及勉强梳理出兰利已经跟踪克莱因家族背后的非法异方晶交易许久,今天是交易的某种关键节点,可以趁机一网打尽。

至于是什么节点,又如何一网打尽,任务书一个字没提,只是好心地提示她第三会议室刚刚翻修过,网络和终端屏幕的状况都十分良好,可以泡一杯咖啡,放心观赏任何人发起的精彩直播。

可是现在的情况,夜莺只想不管不顾地将所有人踢出会议。

 

 

“夜莺副官也太不解风情了吧?”克莱因两手一摊,“喘成那个样子,又叫成那种德行,也不知道该说是太投入呢,还是身子骨太虚呢?”

“局长做事一向认真,也的确健康状况堪忧,感谢您的关心。”夜莺说着拿起了与会议连接的终端,“根据MBCC副官赫卡蒂提交的报告,目前局里已经委托辛迪加的专家制定了配套的训练计划,期望能够以技巧弥补身体素质的不足。”

“什、什么……技巧?”克莱因顿时目瞪口呆,“你们还培训这个?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怎么,您也想要一份做参考吗?”夜莺问,同时在终端里翻出了自己想要的文件,拖拽进会议窗口。

“唔……我想您和那位局长,都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对吧?”克莱因眼珠子一转,笑得别有深意,“您放心,我这里也有好东西,大家一起交流学——”

他瞪着屏幕上突然跳出的“军团格斗体能训练营计划”一行大字,笑容突然凝固了。

“有哪里不对吗?”夜莺礼貌地询问。

“我……你……这……”

“难道我们不是在讨论这件事吗?”夜莺一本正经地说,“虽然一心二用并不值得提倡,但考虑到局长日程繁忙,一边参加线上会议一边和禁闭者进行格斗训练,也算是一种高效的时间利用方式。”

这下不仅是克莱因,身边的特务A、治安局画面边缘的克里斯蒂娜以及身处FAC会议室的两位也都抬头注视着屏幕,眼神困惑茫然,陷入了仿佛人生意义与宇宙起源之类的深涩思考。

见事态逐渐落入自己的节奏,夜莺暗自松了口气,装作不经意地关掉了局长的麦克风,趁机转移话题:“好了,我知道诸位时间紧张,所以直接进入正题吧——不知道各位对EOA这个网站有多少了解?”

回答她的,是身边惊天动地的巨响。

特务A突然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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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怎么了?”夜莺扭过头,担忧地问。

“我……我没事,昨天有点没睡好……”特务A慌忙站起来,扶起椅子,又重新坐下,摆弄了一下面前的终端,强装镇定。

但是夜莺发现她的终端画面上下颠倒了。

不过考虑到自己昨天撞见她深更半夜还在长官办公室里偷看机密档案,睡眠不足的确情有可——

等等?

虽然夜莺知道兰利有时会把整理档案的工作甩锅给特务A,但她事后特意核实过,特务A昨天查看的都是已经归档过的入夜117年的行动记录,根本没有现在翻出来整理的理由——

“我的发型乱了吗?”特务A见她盯着自己,困惑地问。

想到还是开会要紧,夜莺急忙摇了摇头,收回视线,正色道:“诸位有了解这个网站的吗?”

“我知道!前段时间在新城大学的迎新会执勤,偶然见几个学生在聊。”克里斯蒂娜立刻举手,“她们听说我和MBCC合作过,又是问我问题,又是邀请我去网站注册呢。”

?夜莺很确信任务书只交到了自己一人手上,所以克里斯蒂娜大约确实不是演的,她的确透过其它途径知晓了这个网站的存在。

“她们问了你什么?”夜莺问。

“问我局长平时和哪个禁闭者走得近,喜欢吃什么东西,喝什么饮料,最想要什么作生日礼物,有没有哪些禁闭者之间关系很好之类的。”克里斯蒂娜掰着指头回忆道,“都是些很日常的话题,完全没有过去因为狂厄而对禁闭者和MBCC谈之色变的感觉,看来这几年的宣传策略很见成效呢。”

“你都回答了?”夜莺故作吃惊地问。

克里斯蒂娜点点头,明显误解了夜莺的语气,很爽朗地笑道:“她们还给了我几个邀请码,这样注册的话不用排队审核,夜莺姐姐感兴趣的话我发给你。”

夜莺摇摇头,神情越发严肃。

“我已经注册过了,也浏览网站内容有一段时间了,你知道她们用这些信息做了什么吗?”

“诶?”克里斯蒂娜愣住了,显然没细想过,“网络上对禁闭者感兴趣的人还挺多的,就是像追星那样讨论一下,也没涉及什么机密——”

夜莺摇了摇头:“的确。EOA网站本身只是以非盈利的内容创作者为主体的网络社区,但最近FAC追踪了几起疑似狂厄结晶相关的交易,虽然最后被证实是有人打着狂厄幌子利用法律漏洞进行诈骗,但在监控过程中,FAC发现目标嫌疑人在实施诈骗的同时,也在高频率浏览此网站——”

夜莺在屏幕上调出几张截屏,深深吸气,硬着头皮说:“请看,这些都是嫌疑人浏览过的文章,《【all局】假如局长变小她们的反应》、《【论坛体】试想一下MBCC怎么公费磕CP》、《很想看禁闭者们搞燃冬就试着写了》,细节非常真实,就像在管理局生活过一样……”

没错,如此脑洞大开的推理也是任务指示的一部分。回想起自己昨晚为了缕清推离逻辑熬夜看文时两眼一黑又一黑的情景,夜莺就忍不住在内心疯狂翻白眼,同时打定主意,回头将兰利每天的咖啡配额再削减一半。

“哈哈,那不是说明作者笔力了得嘛。”特务A突然插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同人脑补也是追星的一种形式啦,正主不可能24小时演真人秀,留白的部分当然只有靠想象——”

??夜莺突然开始怀疑全世界只有她不知道EOA了。

但无论如何,还是按照长官的指示演下去吧。

“那这些也是脑补真人秀的一部分么?”夜莺反问,又调出了更多截图。

《战损慎入!是群友点的all局瞒伤梗》

《就要拉娘之溺爱无救xEDGE-02的禁忌之恋》

《yysy监禁梗真的很戳xp啊》

……

“噗——哈哈哈……”

还没等夜莺继续说明,克莱因放肆的笑声就充斥了整间会议室。

“抱歉……”克莱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举止之间丝毫不见歉意,“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反狂厄的紧急会议,原、原来你们一天到晚,就讨论这些‘机密’吗?”

夜莺皱起眉头:“请不要被这些文章表面的娱乐性所迷惑,您只要仔细阅读几篇,就能发现这些作者对于禁闭者和局长的日常生活细节掌握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她们甚至已经能够推断出一些我们从未向大众公布的内容了,例如BR-003背后牵涉的各方势力博弈——”

“然后呢?”克莱因随口问,抱起双臂靠着椅背。

克莱因傲慢的态度着实令人不悦,但夜莺暂时还找不到举止背后的的根源,只能以公事公办的口吻继续——

“虚构创作当然存在超出常识的危险描写,毕竟感官刺激是文艺作品娱乐性的一部分,也是人类的天性追求。然而,有些作品已经大大超出了常识所能容忍的极限,完全进入了现实的犯罪领域,例如上面提到的《yysy监禁梗真的很戳xp啊》,作者可是在认真考虑诱拐和绑架局长的可能性,甚至试图在网络上召集MBCC或者第九机关的内应,虽然乍看之下是十分业余的举动——”

“据我所知,那个作者只是个大学生,最近忙着论文和考试,还有一篇异方晶x狄斯币的坑没有填,想下手也没有时间啦。”特务A弱弱地插话道。

“哇,这么冷门的CP都能找到粮,你一定是圈里的太太吧,我要加关注!”克里斯蒂娜突然兴奋起来。

“不不不,我只是碰巧看到的,平时也不怎么上线……”

“关注什么的多一个不多啦——”

“呃,要不然,我推荐你关注这个画师太太,Trivia,你看了就知道,是古希腊掌管局长美图的神……”

“Trivia太太每张图我都有点赞,我认识的那几个大学生还邀请过太太去同人展,可惜太太说自己实在太忙。你有兴趣吗,我把她们介绍给你——”

“不了不了,真的不用……”

夜莺无力扶额。

克里斯蒂娜做事一旦上头,她的顶头上司联合所有同事都拽不回来,更何况一个久坐办公室远离外勤的特务A。在克里斯蒂娜的热情询问(或者逼问)之下,特务A节节败退,只能求助地望向夜莺。

夜莺正绞尽脑汁地思考介入的借口,却又一次听见克莱因尖锐的笑声充斥空气——

“哈哈哈……”

在众人疑惑又或者不悦的注视中,克莱因挂着讽刺的笑意站起身,正了正领带,这才不紧不慢地说——

“我曾听说, FAC、第九机关、MBCC行事果断,作风凌厉。我一直十分崇拜,这才自告奋勇,接下这次的任务,想着来学习一番,整顿治安局内部的散漫风气。没想到,真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另有其人啊。”

“刚才只是头脑风暴过程中的一点插曲,克莱因警督。”沉默良久的FAC司令缓缓开口,目光冰冷,“年轻人的思维总是要活跃一些。”

“不不不,我比起您也算是年轻人。”克莱因竖起食指,来回摇晃,“但我不是这种荒唐的人。”

“你说谁荒唐?”克里斯蒂娜不顾身边同事阻拦,也站了起来。

“别急着替你的好朋友们辩护。”克莱因看也不看她,直直地盯着屏幕,“我知道,你们都是狂厄时代的英雄们,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时代不一样了,你们还想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浪费纳税人的钱?别做梦了!”

他从终端共享了一份文件在屏幕上:“这份提案已经获得了许多议员的支持,只要加大游说力度,获得通过只是时间问题。”

说罢,他抱起双臂,冷冷一笑。

“时代革新计划——狂厄机构裁撤与原锈河防线再开发提案——”克里斯蒂娜一字一顿地认真读出标题,十分困惑,“可是警督,FAC、第九机关和MBCC其实是反狂厄机构啊?被定性成狂厄机构的帕尔马实验室早就被摧毁了。”

所有人一时忍俊不禁。“狂厄”与“反狂厄”的界定是再基本不过的常识,即使新入职的文员也不会混淆。

“这不是重点!”克莱因恼怒地关掉文件,狠狠瞪了克里斯蒂娜一眼,“重点是,时代已经变了!新城不再需要你们和什么乱七八糟的狂厄限制条例,想要在新时代吃到新红利,就该学会见风使舵,不然——”他冷笑一声,“蜘蛛也好,走狗也罢,踩死你们可比四年前容易太多。”

夜莺和特务A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从哪里开始吐槽,是自己硬着头皮生硬表演半天竟然真的有人被演进去,还是仅仅几年的和平时光就足够磨灭一切苦难的记忆,以至于跳梁小丑也胆敢公然搬弄是非了?

气氛陷入一种颇为诡异的沉默之中。

克莱因趾高气昂地环顾四周,笃定自己已经击溃了三大反狂厄部门的士气,必将一战成名。

FAC司令不动声色地按下罗睺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即使没有提前看过任务书,也一定逐渐察觉到了会议中的异常气氛。

夜莺则是默不作声地从制服口袋里取出不断震动的移动终端。

是局长发起的视频通讯。

同时,画面上方还有条悬浮窗口,显示着局长几秒钟前发来的讯息——

 

夜莺,我怎么被禁言了??快帮我打开,我要给这个警督看点好东西。

 

泡一杯咖啡,放心观赏任何人发起的视频直播。

回想起任务书上不着调的嘱咐,夜莺迅速操作了几下,将视频通讯接入了会议共享画面。

“想必您就是克莱因警督吧?初次见面,送您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

局长抹掉脸上的红色液体,将什么一把扔在面前。

晃动的镜头及时跟进,将一个匍匐在地、不断哀嚎的身影框进画面——

“什么狂厄结晶什么嘉年华地产我什么都不知道全是那个克什么警督的主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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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你=女局

你喘了口气,试图平复呼吸。

可惜身体并不听使唤,心脏依旧因为刚才的激烈奔逃而砰砰直跳,你双手随之一抖,创口贴盖在了白逸手背的伤口之外。

“你轻点!”白逸娇嗔地说,没受伤的手作势打了你一下。

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毫不客气地猛然揭下创口贴,无视掉白逸夸张的痛苦神情,重新贴在了正确的位置。

“哎哟~”白逸又小声痛呼,还身子一软,做作地靠在你身上,将气息打在你耳根。

你的耳根不自觉地升温。

但你着实不敢发作。

你们几乎紧贴在一起,勉强塞进这处铁皮合围的昏暗空间,透过铁皮的缝隙,你能看见几个追击而来的黑帮正四处环顾,距离最近的时候,你都能看清那些人手臂上肉食目的纹身。

你又后悔了。

你就该在白逸往快艇中间一躺,神色痛苦地说自己低血糖必须点外卖的时候一把抢过终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明管理局预算吃紧不能紧吃。

而不是一脸心动地凑过去,一起研究炸鸡薯条套餐怎么凑满50减20的限时优惠券。

然后你们看见岸上突突开来一辆印着外卖软件Logo的摩托车,一群小黄鸭脚踏艇在河面上紧随其后,蜷缩其中拼命踩动踏板的正是那些将你们逼上锈河的黑帮们。

你们艰难地突出重围,逃回岸上,在围追堵截中慌不择路,最终一头扎进了还处于封锁中的嘉年华。

黑环消失后,治安局作为市议会所属的日常维序机构,顺理成章地接过了狂厄污染地块的管理任务,他们曾经组织过对于污染区域的大规模排查,在检测之后将其中住民大部分迁移到安置点,只剩下少数“顽固”的拾荒者还游荡在嘉年华与内海周边。但考虑到土地中狂厄浓度尚且存在不明波动,土地的再开发计划还是被暂时搁置,等待能够彻底清除污染的技术或者契机出现。

以上是治安局递交市议会报告中的表述。

但你在嘉年华的废墟中却发现了大量的人为活动痕迹,比如堆积成小山的纸箱,它们曾经包装的商品都是战后才开始销售的。

又比如很多遗留下来的帐篷和摊位,明显有着修修补补的痕迹,内部收拾得井井有条,其中还有一张四方木桌上整齐排列着许多闪闪发亮的小玩意儿,像是在跟每个经过的人炫耀展示。

你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

你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一眼。

你一脸震惊地楞在原地,被桌面上无数双宝石般的绿瞳凝视着。

没错,那些大大小小的徽章、立牌、海报、闪亮的卡片上全是你的直属上司冲着你微笑,配合被帐篷过滤下来的深红色光线、帐篷深处供奉的东洲神像以及香炉升起的袅袅烟气,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你曾听杜若提及,在东洲的偏远之地保留着一种上古流传下来的习俗,对于恩泽村落的天地万物立祠供奉。

但你从未听你的长官提到过她曾亲自在锈河行动,也从未浏览过任何相关的行动档案。

作为你的上司,她其实坦诚到令人不安。

她几乎对你没有任何隐瞒,除了一件事——

你下意识制止了自己顺着这个可怕的推想继续下去。

你更愿意逃避现实,将之归类为最近网络上颇为流行的一种对明星表达喜爱之情的方式——

似乎是叫做“摆阵”来着?

说起来,现在的年轻人着实直白,一般这种照片还会配上一段表述心意的文字,你曾经不小心点开过卓娅后援会发布的这类内容,信誓旦旦地宣称要给卓娅一场酣畅淋漓的较量,吓得你立马一个电话打去军团,对卓娅千叮咛万嘱咐如果当天出门遭遇袭击千万克制,对方只是普通人很容易就缺胳膊少腿。

结果卓娅哈哈大笑,说那些人掰手腕没一个赢过她……

好巧不巧,等你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耳机中的会议音频时,夜莺不知为何也介绍起了这些雨后春笋般的后援会,还一本正经地罗列出什么《战损慎入!是群友点的all局瞒伤梗》、《就要拉娘之溺爱无救xEDGE-02的禁忌之恋》、《yysy监禁梗真的很戳xp啊》……

你的耳朵又红了几分,一时不知道现实和网络世界哪个比较可怕。

“人家不是因为你才这样的吗?害羞什么呀~”见状,白逸得寸进尺。

怕什么来什么,夜莺这时单单把《yysy监禁梗真的很戳xp啊》拎出来分析。有一说一,单就分析思路来说,夜莺做得相当认真细致,井井有条,和她过往的每一篇任务报告同样优秀,但是——

逐条评价作者描写的所有妄想的可能性这种事还是算了吧就算是你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被某些禁闭者铐在小黑屋里这样那样会有什么反应不对作为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去脑补自己被自己认识的人铐在小黑屋里这样那样啊有这时间不如思考下怎么在下属跟上司那里装可怜把欠了一个月的报告糊弄过去顺便还能把餐补报销下来吧?

你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愤然摘下耳机,推开又想动手动脚的白逸。

结果白逸一动不动,你反而失去了重心,偏偏倒倒,下意识伸手撑在锈迹斑斑的铁皮上。

咣啷!

围合的四块铁皮应声倒地,原本架在高处的什么东西摇摇欲坠,最终在白逸的惊呼中砸中了你的脑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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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咣啷一声巨响,在你的记忆中劈开一道豁口。

你回忆起来了,你曾来过这里。

就是在与撞击的轰鸣无比相似的雷声中,就是在这些影影幢幢、仿若鬼魅的屋棚之间,就是在剧痛与濒死的恍惚中,你被从天而降的暴雨打得生疼,每一丝肌肉都仿佛冻结般沉重,丝毫动弹不得。

可奇怪的是,透过朦胧的雨幕,你依旧看见四周的景象不断后退,仿佛雾海之中不断远去的孤岛。

而你的身体依凭在某艘“航船”之上,随着波涛起起伏伏。

你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起伏,制造它的人步履十分沉稳,即使偶尔抬手射击,身形也不见半点摇晃。

只是在确认敌人被击毙之后,那人会有短暂地停步,扭头看向趴在背上的你。

这时,几缕耀眼的金色从你模糊的视野中一扫而过。

你顿时愣住了。

这不可能。

你挣扎着抬起右手,徒劳地想要抓住那些光芒,可手心只有冰冷的雨水。

那人已经转回了头,重新开始了无声的“航行”。

不过,你的视线因此得以瞥见右手的腕表——现在是入夜117年的深秋。

距离那场卑鄙而静默的行刑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间隔已经久到就算是橡木匣也无法再倾听亡者的话语。

可是那最后的枪声依旧徘徊于你的耳边,硝烟的气息也从未于鼻尖消散,你无数次下意识地看向双手,也以为皮肤上依旧沾染着粘腻的鲜血。

至于那段深红的记忆,更是鬼魅般地游走于意识,钻入每一丝难以察觉的缝隙,将每一秒的梦境都浸染成地狱。

为了摆脱这一切,你曾故意置身于一次又一次的险境,期待着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死役撕碎,又或者故意暴露出自己的后背,等待一颗来自人类的子弹。

这一次,你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

最后黑环中的死役攻势十分凶猛,再加上有人在你们的装备动了手脚,你所带领的禁闭者小队出发不到几小时就深陷重围。危机时刻,你利用枷锁,勉强将禁闭者强行聚拢,向着可能存在接应的方向突围,然后切断了所有通讯连接,独自走向黑环深处。

更多怪物嘶吼着冲了上来,它们比往常所见的死役更加庞大、更加扭曲,就像无数尸体累积而成的一座座山丘,占据了整个视野。

你避无可避,只能一次次全力地驱动枷锁,任凭精力在每一次红色荆棘的爆裂之中飞快流逝。

很快,你就精疲力竭,瘫倒在地。

那些怪物立刻围拢过来,无数窃窃低语侵入身体,从里至外地包裹了你的每一寸细胞。

那不是死亡,而是一种舒适如云端的回归。

你本就属于黑环,理所当然地能够顺利融入其中,甚至不需要重新取得本就存在的“同类的信任”。

然后,你可以利用这份信任,在它或者“你们”的核心中蔓延滋长,成为一道无法撼动的禁锢,将黑环束缚在原地。

至于你们终将归于何处,是高能集束炸弹的轰击,改良术式引发的能量坍缩,还是异方晶的饱和式净化……从FAC到上庭都考虑过多种多样的方案,且都充分验证了可行性,选择余地比管理局食堂的菜品还要多。

不过那就是幸存者们需要考虑的事了,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所有任务。

哦,但你好像在出发前忘了清空终端的私人文件和浏览记录。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人会再因为查看到了那些激进的作战计划和半夜发癫的搜索记录,断然推辞掉权贵们的宴请,气势汹汹地赶到管理局找自己兴师问罪了。

至于你在腥红视野中所见的那张朝思暮想、又眉头紧蹙的面孔,一定是所谓的临终幻觉吧?

毕竟,那个人理应死在了你的枪口之下。

你想你大概是没心没肺地笑了,又或者说了什么胡话。

因为那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飘扬的金色发丝、眼角隐约的皱纹、因为你再次乱来而抿紧的嘴角全部纤毫毕现。

就连额角的嶙峋疤痕,也还原了你无数次在噩梦中想象的可怖模样。

你调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颤抖不已的手臂,努力探向那张面孔。

可惜,在指尖能够触及她的肌肤之前,你就彻底坠入了黑暗。

 

 

25.

你在黑暗中不断下坠。

一开始,你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渐渐地,有模模糊糊的光亮在眼前闪动,就像隔着眼皮感受到灯光的晃动。

隐隐约约还有说话声在耳边响起,你试图捕捉,却什么也听不清。

只有背后的疼痛剧烈而清晰,就像无数坚硬石子压在身下——

不对,自信点,把“就像”去掉。

凭借你多年来半死不活从昏迷转醒的经验,你可以十二万分地肯定——你真的压在了一片碎石上。

想到嘉年华本就靠河而建,地面散落些石子并不是什么问题。

你现在最大的疑惑的是——

这个在视野里越发清晰的,长着一对耳朵的圆圆大脑袋是什么生物?

锈河里乱七八糟的死役不是早就清理干净了吗?

而且白逸呢,白逸救一下啊,这种开服初期强度的敌人她还不至于跑路吧?

救命,这家伙越靠越近了,还举起了一大块什么玩意儿,是要用石头攻击么?可是这石头怎么细细簌簌,还飘出一股薯条和炸鸡的气味——

“喂,是你整的薯条炸鸡套餐吗?”

顶着正午的刺目阳光,你用力眨了眨眼睛,面前的模糊身影终于收缩成一个弯腰俯看自己的魁梧人形。

稍显违和的是,对方色彩鲜艳的头盔上支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和头盔一起构成了某个外卖APP的吉祥物头部。

你坐起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下次改地址提前打个招呼啊。”对方一面将外卖塞进你怀里,一面抱怨道,“还有,别填这么抽象的地址成不,什么‘嘉年华西门北边二十米铁丝网上的狗洞,钻进去直走到哈梅尔的立牌再左转五十米’,也不是谁都认识什么流量明星——”

“哈梅尔可不是什么流量明星。”你立刻反驳。

“好好好,你家爱豆最爱岗敬业,麻烦给个三星好评哈。”外卖员不耐烦地摆摆手,起身走回摩托。

而同时行动的,还有一个从屋棚后方突然窜出,直逼外卖员身后的熟悉人影——

“白逸?你——”

“就是你小子把黑帮引来的?”

白逸一声怒喝,举起手中的折凳砸在对方头顶。

外卖员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你怀抱外卖站起来,愣了几秒之后,怒不可遏:“白逸,你拿我当诱饵!”

“局长你不能错怪好人啊,”白逸立马声泪俱下,用折凳指着地上痛苦呻吟的外卖员,“我在APP上看了这家伙的轨迹,和追杀我们的黑帮完全重合,这人就是黑帮假扮的,利用了订单上的信息来跟踪我们。情况紧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引蛇出洞。”

“你……你别血口喷人……”外卖员扶了扶歪掉的头盔,艰难地抬起头,“我是黑帮不假,但是黑帮就不能兼职送外卖吗?你们该不会是想找茬投诉来免单吧?”

听上去真的像白逸会做的事。

于是,你又怒气冲冲地看向白逸,而白逸一脸无辜地指着外卖员,外卖员又质问地望向你。

你们三人的沉默坚固而持久,充分证明了三角形的稳定性。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四周突然响起的密集脚步声。

就像接收了某种无声的信号,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屋棚、看似堆积许久的板条箱下、锈迹斑斑的游乐设施上都突然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幼,他们无不手持锅碗瓢盆当作武器,一脸戒备地注视着你们。

这就是治安局报告上提到的滞留在锈河区域的“少数”顽固拾荒者??

你翻了个白眼,视线扫过正午高悬的烈阳,隐隐预感今天将会是无比曲折漫长的一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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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阅读本章前,强烈建议先补完番外【兰利x女局】Twilight

一束强光劈开黑暗,也劈开了你的意识。
在光明之中,你看见现在,一个禁闭者的身影挺身而出,毅然挡在你与手持棍棒的两名恶徒之间。
在黑暗之中,你看见过去,另一个禁闭者的身影决然向前,朝着无限的未知与死亡渐行渐远。
刚才被铁皮撞击的额头还突突跳痛,大脑仿佛食堂大厨急于下班而赶制的炖菜般混沌翻腾,回忆与现实相互交织,痛觉越发撕扯扩大,你无力地跪倒在地,一手死死按着额头,一手竭尽全力地探出,试图抓住什么。
可是白逸的身形太过敏捷,无论你的意识还是动作都无法追及——
“那可是我点的外卖!”
白逸怒吼着冲了出去,紧接着却是一声轰然巨响,一排铁栏杆从天而降,横亘在白逸与恶徒之间。
白逸虽然在最后一刻刹住脚,探出的手臂还是被栏杆狠狠撞了一下,她惨叫一声,抱着手臂蜷缩在地,浑身发抖。
“喂,你没事吧?”
又一道身影从你身边掠过,半跪在白逸身边,从那人头顶歪歪扭扭的绒毛耳朵,你模模糊糊地辨认出,这大概是那位敬业的黑帮兼外卖员。那群拾荒者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你们三人一起关进了这间水泥砌筑的空旷房间,还搜走了你们身上的电子设备。
“我没事……”白逸摇摇头,“但是……我还没点收货……订单,快超时了……”
外卖员先是一愣,然后摇摇头,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地说:“现在还说这个作什么——喂,你们,”外卖员抓着栏杆,向往喊道,“莫名其妙把人抓起来,还吃了人家外卖,到底什么意思?”
轰——
有什么撞上栏杆,震得外面员向后连退几步。
咚,咚,咚……
随着大地接连不断的震颤,一个顶天立地的庞大身影逐渐从光线中显形,它有着洁白的皮毛,不断抖动的长长耳朵,圆滚滚的躯干,手握球棒的绒爪,以及叼着鸡腿的血盆大口——
救命,嘉年华的死役怎么还在追我?
你的双腿更加动弹不得了。
“闯进营地,拆了我们的房子,你们到底什么目的?”巨大的绒毛兔型“死役”粗声粗气地质问,一面还不忘撑开“嘴巴”,将鸡腿又往里送了送。
你隐约看见在绒毛兔的血盆大口后方,还有一张人类的嘴巴在不断咀嚼,显然对于金黄酥脆的鸡腿十分满意。
哦,是穿着皮套防止身份暴露的人类啊,那没事了——
才怪啊,来路不明的人类可比心思单纯只知道杀人的死役可怕多了吧?
“我、我们——”白逸动了动脑袋,似乎是想向你求助,但她又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以讨好的语气说:“我们就是来锈河的游客,一不小心迷路了,找路的时候有些着急,也不知道那个铁皮房子这么脆——”
“游客?”随着一声尖细的冷哼,一个瘦长的小丑出现在绒毛兔身边,挥舞着手中的物件,“游客会随身带着MBCC的通讯终端?”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泼下,你打了个寒颤。
你越发情愿对方是超进化的新型死役了——对方知道MBCC,却又没有从自己这个局长下手,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有着更大的算计,并不想要从自己身上套出情报,而是将自己当作了获取情报的筹码?
就在你紧张分析的同时,原本蜷缩在地的白逸突然一跃而起,伸手直扑小丑手中的终端。
但这道闪电般的身影只窜起了半人的高度,就一脸惊异地僵滞住,而后无力地仰倒。
外卖员在最后一刻接住了她,于是白逸虚弱地捂住咕咕作响的肚子,仰头看着对方,说:“我……我快不行了……你,你一定带着局长逃走……只有她的权限能……能清空我的浏览器记录……”
“你……你没事的……吧……只是,只是肚子饿了而已……”话虽这么说,但是白逸的神情太过痛苦,外卖员顿时慌了神,声音不住地发抖。
栏杆外的绒毛兔和小丑对视一眼,低头嘀咕了几句。
小丑虽然满脸不情愿,还是从绒毛兔手中接过球棒,又从身后掏出钥匙,打开了栏杆上的一扇小门,谨慎地朝着白逸走去。
即使听见了脚步声,白逸依旧一动不动,外卖员被她牵制,也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盯着小丑,同时右手缓缓探向后腰,握住了闪烁着微光的摩托车钥匙,将钥匙的尖端从食指与中指的缝隙间露出。
这是一种在辛迪加黑帮中流传的偷袭技巧,常见于戒备森严的谈判或者聚会,因为武器只是随身携带的日常用品,常常令人防不甚防。
看来,白逸没有胡乱诬陷人,眼前的外卖员的确有黑帮背景,会为了帮派的任务而利用职务之便进行跟踪,又会为了外卖准点而尽心尽力,也会为了明明前一秒还你死我活的“顾客”的安危而奋不顾身。
那自己这个局长又做到了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自己除了随波逐流,自甘堕落,差点酿成无可挽回的悲剧之外,根本一无是处。
入夜117年,那场危机四伏的宴会上,面对破窗而入的HUSH与FAC,自己毫无准备,瞬间就被裹挟进铺天盖地的惶恐与愤怒之中,只想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至于什么黑环危机,防线崩溃,城邦未来,又或者禁闭者们的生死,统统抛诸脑后。
是兰利及时按住了你的手腕,在你耳边轻声说——
“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内。你只需要履行职责,对这座城邦尽忠。”
你稍微平复下来,望着那对深潭般平静的绿瞳,放松了身体,任由她手掌完全包裹住你的手,带着你缓缓取出配枪,向下移动,倾斜枪口,冲着她的小腿扣动扳机。
腥红四溅,然后,一切一发不可收拾。
在脑内的轰然枪响之中,你哆嗦了一下,陡然清醒过来。
不知何时,四肢重新恢复了力量,你立刻起身,站在外卖员身后,一手安抚地搭在对方肩膀,同时平静地看向一脸警惕、高举着球棒的小丑。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你想要套取情报,你的同伴只想简单直接的威吓,要解决矛盾其实很简单——叫你们领导定个方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丑扭过头,和绒毛兔面面相觑一阵,最终选择退回到了铁栏杆之外。
“领导是什么?”绒毛兔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
但在死寂之中,谁都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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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沉默半分钟之后,小丑才开口回答道:

“就是成天管着你的人。”

“那不就是你吗?”绒毛兔说。

 “还要把你从死人堆扛回来,管吃管住,替你以前闯的祸到处道歉。”小丑嫌弃地补充。

“哦,原来是指副队长啊。”绒毛兔恍然大悟,随即又有些不安地问,“那她为啥让我找小队长,难不成我又闯祸了?”

你瞬间没绷住,笑出了声。

小丑白了你一眼,有些烦躁地继续对同伴说:“是啊,就差一点了。所以赶紧去找队长问清楚,就说我们一口气抓了三个治安局雇来的混混,这些人还抢了MBCC的装备,行迹实在可疑,要不要好好‘招待’撬点情报出来。”

绒毛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溜烟小跑离开了。

小丑则慢慢退出牢房,关上小门,回到墙边的矮桌,抓起一个纸袋,一边从中抓出薯条慢条斯理地咀嚼,一边阴沉地注视着你们。

一时间,只有轻微的咔嚓声回响于空气中。

你看见白逸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循着咔嚓声迅速锁定目标,在看清事实后更加绝望地继续晕倒在外卖员大腿上。

后者大为惊慌,又是掐人中又是扶着白逸胸口顺气,完全把刚才袭击的打算抛诸脑后。

见事态暂时平息,你松了口气,背靠栏杆滑座在地,揉着发晕的脑袋。

本就睡眠不足,再加上半天时间的鸡飞狗跳,稍微放松下来后,疲惫如同潮水般上涨,思绪被淹没、侵蚀、逐渐瓦解成星星点点的记忆碎片,仿佛深海中的浮游生物,每一点都闪烁着莹绿色的光芒。

那都是你记忆之中,无数个时刻里她的无数对眼瞳。

你深吸一口气,越发用力地揉搓额头,可是意识中的绿光反而越发浓重,直至将整片深海吞噬殆尽。

就像是为了报复性地弥补那三年的空白。

不,准确来说,是举目无边的惨白。

自那声枪响过后,自那抹晨曦漫过天际之后,自那具断线人偶般的躯体向着远离你的方向栽倒在泥泞之后,你的一切也几乎随之而去,只留下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靠着仅存的一丝希冀与铭刻于心的本能,机械地前行于荒原。

你会活下去,和我的城市一起。

所以,你要拼命地活下去,无数次浑身浴血地归来,成为战役唯一的幸存者,成为连“友军”也避之不及的战争机器。

有些真相只能用鲜血交换。

所以,你无数次一面欣赏着审讯椅上的可怜虫们的惨叫,一面在纸上精心推敲从他们嘴中榨出的情报,偶尔的停笔皱眉,是因为他们的鲜血溅在了你刚刚写下的文字上。

不要向我索取真实。

所以,虽然你无数次在梦魇中重回那个黎明,你从来都只是静静旁观,默然承受,绝望清醒,瞪视着管理局休息室漆黑的天花板,而不去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不辞而别,为什么是我被留下,被留在鲜血,尸骸,背叛和不义的地狱之中,又为什么在三年后,当绝望的惨白已经浸透整个世界之时,又来上演蓦然回首的深情戏码?

在阵亡将士纪念仪式上,在重逢的惊讶与激动退却之后,你懊恼而无力地发现,自己已经不知如何面对那对绿瞳。

于是,你可耻地逃了,逃进琐碎的会务、繁重的外勤、没事找事的一天三次的办公室地砖清洁,以及看上去就不靠谱但没想到如此不靠谱的一般市民交流企划——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呼噜声,你扭头望去,看见这份企划的提交者、害你们落得如此田地的罪魁祸首已经睡得四仰八叉,而被她压住大腿的外卖员正求助地看向你。

你笑了笑,移开了目光。

真好啊,能屈能伸,能吃能睡。

这样活着就很好。

至于自己这个并不称职的局长,接下来就要考虑许多了。

你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你绝不会再失去任何一位禁闭者。

吱呀——

开门声响起,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

你吐了口气,理了理衣领,重新站起身。

与你的冷静自持截然相反,绒毛兔变得垂头丧气,走向同伴的步伐迟疑而不安。

“副队长骂了咱一顿。”绒毛兔说,“副队长说本来最近治安局就挑衅得紧,营地没什么收入,为什么还要浪费钱给敌人好处。”

“啊?”小丑放下纸袋,满脸疑惑,“我给什么好处了?”

“你不是想请这仨吃饭吗?”绒毛兔挠了挠脑袋。

“我说的‘招待’不是字面意思的招待啊,这里是个比喻!”小丑有些崩溃,“算了,队长好歹知道我们抓了人,那他的主意是什么?”

“副队长想来点狠的,趁机立威。”绒毛兔说,“他要咱立刻联系那个金发蛇头,就是跟咱们头头和大恩人关系都很好的那个——”

“什么蛇头,人家干的活叫人才引进。”小丑一脸嫌弃地纠正。

“好好,不就是人贩子换了个说法嘛……总之,副队长要把她们打包卖去迪希尔种花。”

你瞬间不冷静了。

 

28.

虽然还不清楚两人口中营地头头和大恩人的身份,但另外那个金发蛇头必定是蓝鹫无疑。

黑环危机结束后,各城邦百废待兴,都开出了优厚条件招揽人才,蓝鹫趁机利用之前经营的人脉各处牵线搭桥,赚得盆满钵满。当然,涉及到城邦间的人口流动,背后自然少不了外事局的提防与第九机关的密切监视。蓝鹫于是将计就计,与第九机关达成协议,将自己的生意融入到了机关的监视网络之中,从而令事业更进一步。

也就是说,一旦落到蓝鹫手里,自己岂不是就会被当做天大的人情精心包装成纪念品当天快递到兰利办公桌上然后只能眼睁睁等着兰利拆开包裹这样那样吗!

你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急忙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栏杆外的两人齐刷刷转头,其中小丑的眼神明显充满怀疑。

“呃,我是说,这个方案——呃——稍微有点——细节上还需要打磨……”你的大脑飞速运转,尽力摆出一副理性的担忧姿态,“你刚才也说了,现在治安局盯得紧,这时候向外邦输送人口,很容易落下把柄的,到时候真惹上麻烦,责任肯定会落到干活的人头上呀。”

“有道理啊。”绒毛兔以拳击掌,恍然大悟,“刚才副队长在开会,看上去焦头烂额的,可能也没多想就随便一说,回头要真惹出什么乱子,牵连到营地就不好了。要不我再回去问个清楚?”

小丑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记得加上一句——‘这些人知道得很多,必须给点苦头’。”

这次汇报大概很顺利,没过几分钟绒毛兔就回来了。

“副队长夸咱们想得周到嘞!”绒毛兔兴高采烈,“不过队长也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一起开会的队长给拍的板——又要吃苦又要稳妥的话,送去西区下井准没错!”

你顿时吓得面色煞白。

“咋了,人西区矿井五险一金包吃包住,虽然下井没终端可玩,没日没夜的,确实是个苦差事,但你们去就是吃苦的,就受着吧,对吧?”绒毛兔很是得意,朝自己的同伴邀功。

“我说要吃点苦头不是往这个方向吃啊……”小丑捂着额头,嘴角抽动,“算了,好歹目的也达到了。”

小丑看向你,冷笑道:“不想去?那就把治安局最近策划的阴谋从实招来。”

你一时不知从何开始辩驳。

首先,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就和治安局绑定在了一起?自己明明是被一帮不知哪里窜出来的混混追得鸡飞狗跳,才慌不择路逃进来避难,除非——

你转头打量了一眼已经彻底任命地沦为白逸抱枕的外卖员,隐隐觉得在杂乱无章的现状之下,有无数线索正在缓缓汇聚,形成一个无法忽视的庞大阴谋。

不过,在追逐整起事件的真相之前,你还有更加迫在眉睫的危机要解决——

西区执委会目前已经完全控制了矿井,分管工人福利的玛蒂尔达对工作十分重视,会亲自过目每一份下井作业名单,核对所有人的身份,这也就意味着她会瞬间识破自己的身份,然后她那位无孔不入的姑妈自然也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转头就拿去当作和兰利交换情报的筹码。

四舍五入这不就等于自己被关在插翅难飞的小黑屋里叫破嗓子也没人搭理只能眼睁睁等着兰利破门而入对自己这样那样吗!

“那那那更使不得!!”你急忙紧握栏杆,勉强稳住身形,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容,“这样一来,不就把西区执委会也牵扯进来了吗?人家辛辛苦苦经营了几年,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和城邦上层重新建立了信任,就因为我们几个小喽啰,被治安局扣上勾结黑恶势力、图谋不轨的帽子,那可是跳进锈河也洗不清啊。”

“但是现在锈河水其实蛮清的。”绒毛兔老老实实地应道。

“那你知道,西区为了治理锈河,花费了多大力气吗?”见对方有所动摇,你立刻趁胜追击,将脑海里那些枯燥乏味连免控Boss都会眩晕的会议内容倾倒而出,“执委会不惜耗费一整年异方晶的收益,升级改造工艺,还费大力气给一片严重污染的狂厄废墟做清理,用来建废弃物的处理工厂。不仅如此……”

随着你的侃侃而谈,绒毛兔的肢体动作逐渐迟缓飘忽,一如当初参会听讲中途开始梦周公的你。

倒是小丑一直跟着你的思路,神情逐渐沉了下来。

直到你的演讲结束,小丑还摩挲着下巴,思索良久,才对同伴说:“算了,直接去找头头,就说我们钓到大鱼了——”

小丑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也是个比喻。”

 

29.

绒毛兔充满困惑地再次离开,小丑又一次抓起了纸袋。

咕噜声从你肚中不合时宜地响起。

或许是为了感谢你的提议,小丑在片刻犹豫之后,将纸袋递到了你眼前。

你探出了手——对方刚才还吃得津津有味,才眨眼的功夫,应该来不急下毒。再说,以刚才的几番交锋,你推测对方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多半只是普通拾荒者,或许是不堪治安局的袭扰,被迫组织起了武装反击。

而你们则十分不幸地,误入了这片一触即发的战场——

吗?

你在心里默写出了从管理局到咖啡店的路线。

和锈河嘉年华八竿子打不着。

就算当时被黑帮追赶慌不择路,以白逸丰富的逃跑经验,为何不借助新城的大街小巷来回周旋,从而制造出呼叫和等待增援的机会?

相反,她拽着你这么个人形自走FAC/HUSH/管理局追踪队召唤装置一头扎进人烟稀疏的嘉年华,还在饥饿与逃命的双重Debuff下准确找了连外卖员都会迷路的废墟入口——

 “看样子,你不是治安局雇来的普通混混。”小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你的思考。

你抬起头,发现对方正在观察自己,这或许这才是递来薯条的真正目的。

“我们跟那些人交手好几年,他们从来不会顾及受伤的同伴。”小丑又说。

你探向纸袋的手没有丝毫停顿,抓起一根薯条就扔进嘴里。

“你们也不是普通的拾荒者。”你不动声色地回应,“敢收留被治安局利用干净的弃子,还把他们教训得死心塌地。”

小丑手头的动作一滞,看向你的眼神多了几分佩服。

“没错,那个大块头——”小丑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绒毛兔刚刚离开的方向,“有次交手的时候被不知哪里窜出的死役袭击,他的好兄弟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最后被我们副队长捡回来了。但我们不会教训任何人,头总说要以德服人,所以我们帮他治疗,给他饭吃,让他干活,和我们一起分成,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才是最困难的事。”你赞许地回应道,“看营地的规模,黑环危机清楚前你们就已经扎根在这里了吧?那段时间里,狂厄遍地,地底势力无孔不入,朋友随时可能反目成仇,你们究竟是怎样做——”

小丑发出一声轻笑。

“我没看错人。”小丑说着,又抓起一根薯条,“你和以往来挑衅的混混也好,那些躲在混混身后衣着光鲜的‘大人物’也好,都不一样。虽然你看上去也很不禁打,说起话来有时候也一套一套的官腔,但你从没想过扔掉你的手下跑路,相反你站了出来,想方设法地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你微微一愣,随即也笑着说:“被看穿了啊。可是,你没有立刻揭穿我,反而顺着我的意图,一直把消息往上传递。”

小丑的笑意里透露出大局在握的轻松。

“因为我们头头是很厉害的家伙,她和‘恩人’当初有能力从乱成一锅粥的最终战役里保下营地,自然也有办法从你嘴里撬出任何想要的情报——我不知道你一直试图见她是什么用意,但总之,你会输得很彻底。”

小丑将最后一根薯条扔进嘴里,揉捏起空掉的纸袋,试图以一种大局在握的松弛感结束对话,同时也实现对你的震慑。

可你的注意力全都被一个一闪而过的词语吸引——

“等等,你刚才说到的‘最终战役’,是指最后黑环的剿灭作战吗?”

“没错。”小丑点点头,一脸得意。

其实,你一开始提出“找领导”的建议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指望着管理局这期间能意识到你在和平年代也会失踪的离谱事实。

可随着对话的退进,你发现这座营地背后的势力比预想复杂太多。他们的首领不仅认识兰鹫,还与西区执委会过从甚密,甚至有能力在黑环作战中力挽狂澜,有如此实力的人物你肯定有所耳闻,甚至很可能与你也交情匪浅。

再联想到黑环的剿灭作战发生在117年“那件事”之后,当时整个城邦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战线上,那时还能避开所有势力的监视独自行动,要么是此前一直默默无闻低调行事的势力,要么是被所有人断定为不可能存在的“死者”——

一瞬间,你仿佛又回到了重重雨幕的深处,向着那个模糊的金发身影探手,似是挽留,又似是推拒。

你缓缓打了个寒颤。

“怎么样,害怕了吧?”小丑愈发得意,“理解了我们头头跟‘大恩人’的厉害了——”

砰!

你和小丑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向门口。

只见绒毛兔撞门而入,在小丑面前一个急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不好,头要来亲自动手了!”

“那不是很好吗。”小丑说。

“头、头说的动手,是真动手啊!”绒毛兔做了个挥砍的动作,“这、这对吗?”

“当然不对啊!”小丑慌了,“这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闹出人命吧——你是不是又说错话,让头误解了?”

“我可是照搬你的原话,”绒毛兔急忙回忆道,“什么‘我们钓到大鱼了,但是是比喻’。”

“然后呢?”

“然后头夸我们厉害,都能和锈河爬出来的死役打得有来有回。”

“啊?我有提过死役吗?”

“没有。但是可能你平时说话就不清不楚,总之头觉得自己已经理解一切,还说死役污染太危险还是让她这个禁闭者来——”

“禁闭者?你们的头是禁闭者?”事实再次印证了你的不详猜想,你破罐子破摔,毅然道,“没事,让我来吧,我其实是MBCC——”

“你别来,”小丑挡在你面前,“头那个性格,冲进来就要开干,我们得先拦住——”

砰!

这一次,门板不堪重负,重重摔在地上。

“哟,这些就是你们抓的大鱼吗?放~着~我~来~!”

一个小个子子弹般冲来,手中与身形反差巨大的铁锤被她高速挥舞,卷起猎猎狂风,立刻将矮桌掀翻在地。

所有人都被狂风裹挟,东倒西歪,小丑和绒毛兔都手舞足蹈,慌张地试图说明什么,可风声呼啸,吞没了一切。

你反倒平静下来了。

你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喜悦,竭力大吼道——

“德、莫、莉!”

 

风声止歇,世界寂静无声。

“啊——?”

小个子呆愣在原地,透过小丑和绒毛兔之间的缝隙,她认认真真打量了你好一阵,铁锤不可置信地凝固在头顶。

“局长?”德莫莉将铁锤放下,又挠了挠从头巾下支出的红发,“你这么在这儿?啊,我懂了,是死役把你绑架了吗?”

“呃,说来话长……”你尴尬地笑了笑,,“你就是营地的头?”

德莫莉点点头,转头招呼小丑和绒毛兔:“愣着干嘛,快点开门啊。”

那两人虽然还没回过神来,不过见是首领的命令,还是下意识地行动起来。

你先一步走出来,回头正要开口,发现外卖员已经将白逸的手臂搭在肩膀上,也跟了上来。

而白逸还在呼呼大睡。

也就说,从踏入营地开始,白逸就放心了。她根本有备而来。

线索交织中的阴影又显现了几分。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你随口问:“对了,你是这里的头,那个‘大恩人’是——”

“不愧是局长,这几分钟就搞清楚状况了呀。”德莫莉朗声一笑,“那人你也熟,就是那个什么第九机关的大官,叫兰利的那个——”

你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TBC

Chapter Text

30.

三年前(入夜117年)

德莫莉以为自己见鬼了。

因为她难以相信有人能够冲破从锈河蔓延出的强烈狂厄污染与死役的重重围困,出现在自己藏身的这片由入夜前废墟构成的“孤岛”,更不可能还背负着另一个身影在废墟间一面击杀死役,同时如履平地,转眼间就来到了自己面前。

而且,这位浑身浴血,头部缠绕着层层绷带的人还是明明已经被官方宣告“死亡”的前第九机关领导者兰利。

在看清对方面孔的瞬间,德莫莉虽然匆忙捂嘴,但依旧没能止住脱口而出的惊呼。

对方见状,当即举枪,扣动扳机——

砰!

枪声就在德莫莉耳边炸开,而后是什么粘稠的液体溅上了她的后颈。

德莫莉颤颤巍巍地转头,恰好看见一具死役从摇摇欲坠的楼梯落下。

这鬼还怪好的嘞!

回过头,对方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可被枪声震撼的德莫莉耳边只有不断的鸣叫,意识也恍恍惚惚,对方见状,干脆绕过了她,径自走向房间角落里的火堆,将肩扛的灰色人影轻轻倚墙放下。

那人看着也很眼熟,闭眼熟睡的神态和半夜趴办公桌补眠的局长一模一样——

可局长几个小时之前还在这附近的通讯频道里指挥作战啊?

然后德莫莉就为了寻找失踪的拾荒者们离开营地,结果被死役袭击,和同伴走散,还因为狂厄波动和外界切断了联系。

难道就在转眼间,局长也遭遇了不测?

不对,一定要乐观一些,局长现在还活着,能跟局长互动的兰利长官肯定也还活着!

可是那场“事件”的过程和结局,当时还未离开管理局的德莫莉也算半个亲历者,她在山脚听见了枪响,也看见了大衣溅满鲜血的局长面无表情地走下山腰,手中紧紧攥着一根同样染血的翎羽。

那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就在德莫莉抱头苦思的同时,对方已经将局长安置妥当,再次绕过德莫莉,向着废墟的出口走去。

瞬间,她的鼻腔被浓烈的血腥和硝烟刺激,不由得咳嗽了一下。

“等、等一下,兰利长官!”

 德莫莉回过神来,急忙迈步追赶,结果一脚踢翻了自己架在火堆边的小铁锅。

哐啷一声,滚热的汤汁泼洒一地,有些也顺着裂痕渗进了破旧的皮靴,德莫莉疼得有些龇牙咧嘴,却不敢吱声。

浴血的身影闪电般转身,抬枪,瞄准,解除保险一气呵成,黑洞洞的枪口游移寻猎,露在绷带之外的深绿色右瞳来回扫视,视线锋利如刀。

德莫莉认得这种眼神,她曾经莫名其妙和对方组队参加过管理局外勤,期间她假装回收废品疯狂踩瘪易拉罐噪音扰民,还和前来理论的街坊大吵一架,对方则一路杀进地下赌场“问候”一通之后,从黑帮那里得到了一份长长的狂厄结晶买家名单。

任务结束之后,那位吵架吵出感情的街坊给她们介绍了一间大排档,没想到老板就是鼻青脸肿的黑帮,那家伙在招待过她们之后就放弃了狂厄结晶的生意,那间大排档也成了第九机关特工们的食堂。

总之,德莫莉现在可以确认,面前的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第九机关前首领兰利。

但至于对方怎样看待自己的身份——

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死寂之后,那人眼瞳中的紧惕终于松动,视线转而垂下,打量起了还在来回滚动的铁锅,以及满地的汤汁。

浓稠,滚烫,热气腾腾,虽然只是从作战口粮里翻出来的罐头,可在这处人间炼狱,依旧能让德莫莉回忆起营地傍晚的袅袅炊烟、饥肠辘辘但满载而归的同伴,以及人们笑容满溢的问候。

“我在半路遇见了一队拾荒者,领头的是个东洲出身的老人,我清理了道路,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回到营地。”那人静静地说,“所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该走了——”

“有的,长官有的!”鬼使神差地,德莫莉滚了滚喉咙,问——

“您吃了吗?”

 

31. 

“嗯,炖牛肉冒泡了,把奶油递给我——”

“坚果刚刚在火上烤过,你来碾碎,然后撒在牛肉上——”

“这种配给的咖啡单喝有股瓦楞纸板的味道,千万不能吝啬糖和炼奶——”

德莫莉目瞪口呆,她看着金发身影熟练地启开几个罐头,架在火上,明明只是搅动汤汁,洒下食盐,翻动混合,最终呈现在她面前的却与难以下咽的作战口粮天差地别——牛肉软嫩入味,蔬菜香甜多汁,两者各有滋味又能和谐地融作一团,说是新城高档餐厅的出品也毫不为过。

德莫莉很想知道对方究竟施了什么魔法,可双手根本无从停歇,一勺接着一勺,最后干脆仰起头,将汤汁尽数收入胃中。

而自始至终,金发的长官只是手捧一杯咖啡,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长官,您不饿吗?”德莫莉的目光落在对方面前纹丝未动的食物上,很是困惑地问。

“不饿,或者说——我的饥饿感无法用常规手段消除。”对方淡淡地说着,将自己那份罐头也推到了德莫莉面前。

德莫莉完全没听懂后半句话,不过她觉得大官说话深奥一些很正常,所以她紧接着转向了下一个问题——

“那——局长呢?”

或许是食物补充的能量重新振作了精神,德莫莉开始意识到一些违和之处——对方扛着局长闯入的时候明明步履匆匆,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可在清除死役、确认过德莫莉的身份之后,对方又迅速放松下来,不紧不慢地做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就好像身处一场安逸闲适的露营。

这样一对比,自己根本不配因为动力炉着火趁机烤被褥而被评委“最具松弛感的禁闭者”吧!

“怎么,菜式不合口味吗?”对方问。

喷香的食物气息扑面而来,稍一分神,德莫莉就发现自己自然而然地端起罐头,舀了满满一勺送到嘴边。

不对,现在有比吃饭更要紧的事。

德莫莉毅然放下罐头,认真看着对方问道:“可是局长不要紧吗?您是跟主力部队走散了在等待救援吗?锈河这带的地形我熟,虽然狂厄扩散,多了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但带路往破碎防线去我还是有信心——”

“来点黑胡椒?加在羊肉汤里能去腥提鲜。”对方没有看着她,而是在拆开的口粮里翻找一通,递来了一包调味料。

“哦,谢谢……”德莫莉下意识接了过来。

“放了很长时间,没法和现磨的相提并论,所以我个人建议全都洒上。”

德莫莉依言倒入所有胡椒,搅匀,再次舀起满满一勺——

不对!

德莫莉猛地刹住,再次更加坚决地放下勺子,带着些许愤懑的眼神看了过去。

对方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我只是在帮你跳过毫无意义的步骤。”

“什——”

话到一半,德莫莉悟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她心底的所有疑问,一概不可能得到答案。

想想也是,不久前的那起“事件”表面上影响重大、牵涉众多,可以称得上狄斯政坛翻天覆地的变局,可在管理局内部,无论自始至终来回周旋的夜莺副官还是直面了最惨烈现实的局长本人,却都采取了刻意地回避和淡化,个中缘由显然远远超过了官方声明的“管理局对于城邦叛徒的深恶痛绝”,而是潜藏着自己这个“局外人”无法窥见的隐秘。

显然,眼下的“偶遇”也属于隐秘的一部分。

德莫莉一面思考,一面还是忍不住拿起勺子,大吃一口——

“咳咳咳——好烫——”

一盒牛奶适时地出现在眼前。

德莫莉慌忙接过,却又在插吸管时将牛奶溅了满手。

她刚一抬手,一包纸巾已经递到掌心。

德莫莉连声道谢,同时满是犹豫地偷偷打量着对方。

“怎么了?”对方笑着问,“放心,其它方面,我可以做到有问必答。”

“到不是有什么问题啦。”德莫莉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上次外勤的时候就有这感觉了,长官您好像,和网上说的很不一样……”

“哦?什么网站,竟然有精力讨论阴影里的蜘蛛?”对方依旧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呃——”德莫莉顿了顿,眼前闪过了那个鼻青脸肿的黑帮、被子弹爆头的死役,以及已经进肚的食物,最终选择直言道,“是一个叫EOA的网站,流量不大,但上面有专门讨论禁闭者的版块,里面有帖子,说您‘会吃人’……”

“吃人?有具体说是吃谁么?”对方饶有兴趣地追问。

“是、是局长——不过,这肯定是个玩笑吧,毕竟那些人平时对禁闭者其实没什么恶意,或许是觉得您生起气来像要把人生吞活剥吧——啊,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有次半夜撞见去食堂加餐的局长,她还说什么‘不就是报销单上有三个错别字吗,至于那么气鼓鼓的,跟炸毛雪枭一样’,结果吃太慢被收到消息的安护士赶来当场抓包,好一阵数落呢哈哈哈……”

德莫莉本想讲件趣事来活跃气氛,没想对方反倒突然收敛了笑意,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空气一时安静得有些过分,只有极远处偶尔几声死役的嘶吼。

会不会是自己说错话了?德莫莉不安地喝了口牛奶,找补道:“局长肯定也只是玩笑话啦,她加班的时候虽然满嘴胡话,可没批完最后一份文件决不会离开座位。而且抱怨归抱怨,您的相片和那根羽毛她都仔细收着,她有次还在收容区转悠了一整天,听说是为了找到另一根羽毛……”

 

32. 

你=女局

 

“你、你还说了什么……”

“您有次从办公室追到大堂,就为了从第九机关特务那里追回报告,改两个错别字——”德莫莉挠着下巴回忆道,“哦,还有,您时不时就把兰利长官以前批改的文件拿出来,看得可入迷了呢——”

“然、然后呢?长官她什么反应。”

“没什么,兰利长官就笑了笑,说‘在这些事情上长记性有什么用,不还是愣头愣脑地冲进包围圈送死’。”

德莫莉看了一眼蜷缩在地、双手抱头的你,宽慰地拍了拍你的肩膀:“安心啦,都过去好几年了,兰利长官也没找您算旧账啊。”

“谁说过去了,一定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我完了这下真完了好好一份工作……”你碎碎念。

“是吗?那局长要不要考虑来白记实业打工避风头?熟人工资半价哦。”见情形好转,白逸不仅醒了,还精神焕发幸灾乐祸地看起了热闹。

“白逸你从今天起外勤津贴半价。”你立刻抓住她的衣袖。

“啊?局长,做事要讲道理呀,我可是幸幸苦苦载着你跑了半天呢,我还没找您报销油钱呢。”白逸用力扯着衣袖。

“我被黑帮从管理局追到锈河,不就是因为你用氚管冒充狂厄结晶骗人暴露吗?”你站起身来,板着脸说,“而且第九机关早我一步知晓了实情,和你接触,你竟然违规瞒下,还反过来帮助第九机关一起编织圈套,罪加一等!”

“都是你那个长官的命令啊,我敢不从,白记实业下一秒就没了啊。”白逸一秒变脸,哭丧着开始卖惨。

“还有这种好事?”德莫莉插话道,“听蔻蔻说你欠了一屁股债,不就不用还了?”

“是哦——下次就这么干,哈哈……”

“呜呜呜……”

一片快活的空气中,突然响起的抽吸声是唯一的另类。

你们循声望去,发现那个兼职外卖员的黑帮在墙角抱膝而坐,哭得稀里哗啦,不停从小丑和绒毛兔手中接过纸巾。

“别、别管我……”察觉到你们的视线,外卖员断断续续地说,“太、太感人了……不只是托付后背,还有托付生死,向死而生啊……然后、然后睹物思人……重逢……破镜重圆……太真了……那帮特务没骗人……”

听到这话你不可能不管。

“你也是套路的一环?”你气愤地看了看外卖员,又转头质问地看向白逸。

“这我是真不知道啊。”白逸拼命摇头,“你长官只交代要把你运到拾荒者营地,说是开会的一部分。”

倒是德莫莉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仔细打量着外卖员。

“等等,你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那、那是当然啊……”在擦泪的间隙,外卖员摘下头盔,露出一个歪歪扭扭、仿佛被人打断之后胡乱生长的鼻子,“那个时候脸还要肿一些,还流着鼻血——”

“啊,你是那个被兰利长官‘问候’的大排档老板!”德莫莉又惊又喜,“你不是金盆洗手了吗?”

“是啊……”外卖员摇摇晃晃地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记忆体扔给你,“但那些特务帮衬了好几年,还帮我解决了一些老朋友的问题,算是还人情吧……而且,没想到那个网站上说的都是真的……总之,值了,真的值了!”

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个网站”肯定是开会时提及的EOA!

你暗自翻了个白眼,一面盘算着等任务结束之后好好查查网站的底细,一面讲记忆体接入重新回到你手中的终端。

在“会议进行中”的置顶通知之下,一个文件夹弹开,唯一的文档跃入眼帘——

 

《嘉年华与拾荒者营地清除再更新计划——克莱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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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不对劲。

夜莺觉得,今天特务A的举动越发不对劲。

先是凌晨时分在没有接到任务的情况下,主动留在兰利的办公室,只为了整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入夜117年的任务记录。

再是这场会议刚开始时,在听见自己报出“EOA”这个网站时,瞬间慌神,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要知道,即使是入夜117年,身陷风云激荡的局势之时,特务A都能面不改色,用繁复冗杂的来访登记手续拖延前来第九机关搜查的调查组,最终等到了夜莺的正式赴任,稳定了军心。

有如此优秀的心理素质,为何现在会接连做出失常举动?

夜莺假装低头查看平板终端,再次用余光仔细打量着特务A。此时局长正透过视频,滔滔不绝地讲述克莱因警督买通黑帮挑衅拾荒者,意图激化局势,引导群体情绪,再利用狂厄结晶加持,引发小范围狂厄爆发,从而一劳永逸解决嘉年华周边土壤的狂厄污染以及拾荒者的安置问题,进而获得大片土地资源的阴谋。而那位被局长“逮捕”的黑帮则十分配合地在地上扭曲挣扎,哆哆嗦嗦地揭发克莱因的罪状,还不时偷偷挤出一些番茄酱完善自己的造型。双重重压之下,克莱因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面对如此精彩的对局,特务A却埋着头,一刻不停地在会议桌下用私人终端发消息!

夜莺不动声色地在平板上打开了机关内部的网络监控程序,调出了特务A的实时聊天记录——

特务A:局长怎么被放出来了?

特务A:我以为她是在房间里开会,怎么跑锈河来了?

特务A:嘉年华到咖啡厅走路也只要20分钟啊,你快过去拦一下

特务A:我现在走不开

特务A:人呢??

特务A:???

……

无论特务A言辞如何激烈,对面始终保持沉默。

夜莺试图定位信息的接收方,却只得到了一串明显伪装过的ip。

夜莺不禁蹙眉。

以自己的权限也无法追查的对象,要么本身就位于第九机关的白名单中,例如MBCC局长和她的副官,要么则是拥有强大网络技术的敌对势力。

虽然难以置信,可事实摆在眼前,短短几分钟,这起事件的性质就已经从某职员上班摸鱼玩终端上升到了涉密机关要员串通不明势力阴谋绑架局长。

那么,现在的重点是——在四平八稳的局势之下,谁会铤而走险,去动一个始终被各方势力密切关注MBCC的局长?

地底势力已经被剿灭殆尽,前段时间甚至还有帕尔马余党冒领他人失业补助被抓包的新闻。

议会中的新生力量们则借助民意,推进了多项反垄断与反洗钱议案,期间还有网络主播误打误撞,直播了新城权贵们在夜店掩护下的阴谋聚会,于是,新城权贵们以及与他们勾连的异邦势力的气焰也被严重打消了。

余下的黑帮街头械斗也在日渐降级,从动则火拼血流成河到你来我往骂战三百回合最终双双中暑晕倒被围观的热心群众送进医院。

还能有谁——

“局长!别过来!”

一声熟悉的惊呼将夜莺重新拽回现实。

夜莺抬起头,发现在线会议的画面已经大变样,昏暗低矮的屋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新城宽阔明亮、热闹得有些过分的街道。

一番天旋地转之后,镜头对准了一家装修简约精美的咖啡厅,门口排队的众人全都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因为奔跑和呼喊而气喘吁吁的苍白少女。

“怎么,赫卡蒂,难道是伊格尼又在厨房制造‘惊喜’了吗?”明显状况外的局长跳下摩托后座,打趣地问。

刹在门口的赫卡蒂拼命摇头,欲言又止:“别、别过来,是、是‘那个人’——”

“赫卡蒂你嘀嘀咕咕干嘛呢,大事不好了快过来帮忙!”又一个眼熟的紫发少女冲出大门,一眼发现了局长,当即大惊失色,“大笨比,快点滚进来啊!”

“不,局长,你不能来!有危险!”赫卡蒂连连摆手。

“那个要绑架局长的家伙刚刚从后门逃走了!外面才是最危险的!”海拉抓住赫卡蒂的手臂,急得直跳脚。

“可、可我刚才还见你跟兰利长官在喝咖啡——”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哇,这次是真的局长!”

“真人好有气质啊!”

“可、可以摸一下吗?就一下?”

没等少女们吵出个所以然,回过神来的排队长龙就已经将局长团团围住。

赫卡蒂和海拉对视一眼,立刻向着人群中心挤去。

而画面的拍摄者则驾驶着摩托,灵巧地腾挪闪躲,逐渐远离了混乱——

“禁闭者白逸,保护局长!”夜莺立刻接入了作战公频,命令道。

“我、我只是战术迂回,可没想着趁机跑路啊。”白逸嘴上辩解着,重新调转摩托,冲着面前的人墙疯狂按动喇叭、催动引擎。

但咆哮的声浪丝毫撼动不了人们的热情,人潮越发汹涌,无论白逸还是两位少女,都仿佛风暴中的驳船,只能被裹挟其中,起伏摇摆,越发地偏离目标。

反而是另一抹灰色的身影因为刻意压低了姿态,又十分熟悉这种混乱的场面,从而显得游刃有余,闪电般穿过风暴,直抵局长面前。

那是……另一位“局长”?

夜莺疑惑地眯起眼睛,不对,那应该只是打扮成局长模样的普通人。

可是普通人的手背上会浮现出如假包换的单瞳符文吗?

没等夜莺再次打开麦克风,金色光芒瞬间暴起,将所有人的视网膜侵蚀成绝对的纯白。

当这片纯白褪去,局长和“局长”都已不见踪影。

夜莺站起身,目光依次扫过其它画面中面面相觑的各位同僚,现场手足无措的禁闭者们,最后落在了身边已经六神无主的特务A身上。

特务A硬着头皮回看她,颤声问道:“长官,现在怎么办……”

“五分钟后召开紧急会议,刚才与会者以及所有行动人员必须参加。”夜莺说,“首先,我需要知道到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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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局长被绑架前一小时,新城某咖啡厅

“你的钱包,养赫卡蒂够吗?”

兰利托起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平静的神色中流露出些许内敛的疑惑。

无论是作为局长苏醒初期的忠诚守卫,还是如今作为负责整个管理日常运转的副官,赫卡蒂留给兰利的印象,一直都是疏离,冷静,自持,行为准则近乎苛刻,像一把时刻张满的弓,眼中只有“守护局长”的唯一目标,其余皆是身外之物。

这样人,也会陷入金钱的困境么?

“那个女孩的自尊心很强,恐怕不会轻易接受别人过于直白的帮助。”短暂思考之后,兰利放下咖啡杯,打算先了解一下情况,“不过,再详细说说前因因后果吧,或许我们可以从其它角度来解决她的困惑——”

“那可不行!”海拉激动地脱口而出。

兰利微微挑眉。

“呃,我是说,这件事,它就是钱的问题啦……”

海拉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苦恼地思索了好一阵,才放缓语气继续道,“人吃饭肯定要钱对吧,要吃好吃的肯定要更多钱,那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想要开开心心,可不是要花更多更多的钱吗?”

“两个人生活?”兰利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你是说,那个女孩有恋爱对象了?”

“哈?你在装什么糊涂!”

海拉她蹭地站起来,双手叉腰,“这件事你不应该最清楚吗?难道——难道情感对你而言只是玩玩吗?”

空气瞬间安静,周围所有顾客都转过头,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们排练演出呢,大家吃好喝好,吃好喝好。”海拉尴尬地笑着,艰难地强迫自己重新坐下。

但下一秒,她就收敛起笑容,狠狠瞪视着兰利。

兰利是真的有些糊涂了。她与赫卡蒂在任务之外并没有特别接触,可眼前的女孩会气鼓鼓地找上自己,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明显是笃定自己有什么独此一份的情报。

兰利迅速回想一番,突然记起局长不久前曾递交过一份赫卡蒂的禁闭室装修改造申请,但几天后又被赫卡蒂本人以预算超支为由撤回了。

再往前些时日,赫卡蒂还曾拒绝过生日会更换场地的提案、退回发放给自己的服装津贴、拒绝了配给自己的公务用车……如今,即使是参加市议会或者上庭的会议,那个女孩依旧一身单薄的实验服,穿着洗刷到褪色的短靴,与周遭的西装革履格格不入。

就像一颗沉入“过去”的石子,任凭日升日落,任凭现实的激流从表面淌过,任凭过去的沙砾翻腾消散。

而那些翻腾远去的“沙砾”对此毫无办法。

所以海拉才来向自己求助么……

“我明白了。”兰利笑了笑,“我来想办法,劝她放弃——”

“不,你不明白!”海拉一拳砸向桌面,震得瓷杯哐啷作响,“赫卡蒂从来都是个一根筋的家伙,你明知如此还去接近她,太可恶了!我现在就要去告诉她,让她清醒一点!”

说罢,海拉猛地拉开椅子,怒气冲冲地走开了。

 

36.

“给,店里的拿铁用到了尼德兰的牛奶,口感和香气都很独特,你试一试,如果不习惯,我去换成费沙或者本邦产的……”

赫卡蒂将那杯从盆栽背后找到的咖啡轻轻放在“局长”面前,有些担忧地打量着对方。

苏醒之后,“局长”一反先前元气满满的状态,低着头,尽可能地将自己缩进沙发深处,面对赫卡蒂的闻询也始终一言不发。

仔细想想,对方态度的改变似乎不止于苏醒前后,赫卡蒂突然回想起来,在咖啡厅外自己用终端联系海拉从而暴露身份的那刻起,“局长”的反应就变得十分奇怪了。

赫卡蒂暗自叹了口气,在“局长”对面坐下,轻声细语地说:“抱歉,刚见面的时候情况紧急,没能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局长”抬眼看了看赫卡蒂,又迅速埋下头,许久之后才气若游丝地说:“你们……会把我抓起来吗?”

“你撞坏脑子了吗?——啊,我没有用比喻来讽刺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刚才晕倒的时候似乎磕到了招牌上的螺si——”

“不不不,我对罗瑟这样的大众CP不太感冒,我其实磕罗业,当然我知道这个CP蛮小众的……”“局长”小声说。

“没有什么小众和大众之分,只要你做出选择、怀有热爱,属于CP的宇宙便已然存在,而宇宙没有大小。”见“局长”渐渐打开话匣子,赫卡蒂便顺着话题接了下去,“我还见过一位磕异方晶和狄斯币的太太,她一个人撑起了整个Tag呢。”

“你、你了解得真多啊……”“局长”的耳根突然可疑地红了。

也许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局长”端起咖啡,小口啜饮起来。

赫卡蒂轻轻笑了笑,继续道:“也是因为她写得真的很好,那篇文虽然标题很无厘头,但情节上十分严谨,我请教过芭·菲小姐,她说这需要很深的金融学背景。不过,美中不足的是,那篇文最后坑掉了。”

“可惜我并不认识那位作者,不然,我也许能助一臂之力。”赫卡蒂感叹道,“我在文章下面留言了,至今也没有回复——”

“咳咳咳——”

“是烫着了吗?”赫卡蒂从纸巾盒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然后又取了几张,擦掉了溅在桌面的咖啡。

“你……你是那个……”“局长”在咳嗽的间隙艰难地吐出字句,“Trivia?”

赫卡蒂点点头,惊喜地问:“所以,你就是那位——”

“别别别,打住,别念出来!”“局长”死死捂住耳朵,“我都打算销号了,别让我再听到它!”

“发生了什么,有不友善的评论吗?还是——”

“局长”用力摇了摇头:“不,大家都很好,还有好几个同好私信来问我的情况。其实,是我个人现实生活里出现了一点状况,对不起,那篇文可能要永远坑下去了……”

深深呼吸过后,“局长”重新抬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本来,我以为借着这次咖啡厅的活动能解决问题,但是看到禁闭者们还有MBCC的职员们都这么努力——”

“那么,你还愿意舍弃你笔下的世界吗?”赫卡蒂向前倾斜身体,无比真诚地发问,“那个只属于你的,让角色们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美好世界?”

“我——”“局长”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只是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咖啡。

赫卡蒂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焦急,或许是因为“局长”的迷茫令她感同身受,或许是因为她真的舍不得那篇文章,又或者,她只是单纯不愿见到一位普通的少女因为现实舍弃了她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名为“梦想”的存在。

口袋里的振动突然打断了赫卡蒂的思考。

她掏出终端,发现或许是因为咖啡厅信号不佳,好几十条讯息此时一股脑地在屏幕上滚动——

特务A:局长怎么被放出来了?

特务A:我以为她是在房间里开会,怎么跑锈河来了?

特务A:嘉年华到咖啡厅走路也只要20分钟啊,你快过去拦一下

……

“失陪一下,局长快来了,我必须去阻止她!”

赫卡蒂扔下一句话,起身就跑,以至于完全没能察觉到那个被她落下的少女变得异常安静,只是点了点头,将咖啡一气喝完,也站起身来,有条不紊地整理衣领,将前襟的褶皱仔细抚平,又理了理刘海。

“你说得对,赫卡蒂,我不愿意放弃那个世界,所以,对不起了。”

 

37.

可恶,我真是看错人了,没想到那个第九机关的家伙,表面上笑得和蔼可亲的样子,背地里却是玩弄感情、始乱终弃的人渣!一见她跟赫卡蒂的事情暴露,第一反应居然是甩手走人?这样的混蛋我怎么放心把赫卡蒂交出去!

海拉愤愤地挽起袖子,大步流星,身上散发的怒气令周围人不自觉退让——

除了另一个同样气势汹汹的身影。

于是,毫无意外地,两人重重相撞,乱七八糟地摔到了地上。

“哎哟,谁啊,走路不长眼睛……”

海拉定睛一看,视野中一袭浅灰的纤瘦身影,【文明辛迪加】的问候顿时全都咽回肚子,转而尽可能好声好气地说:“刚醒过来到处乱跑什么,还想再晕一次吗?”

“对不起!”COS成局长的少女前一秒还疼得抽气,下一秒却撑着柱子,倔强地站了起来,“我有很重要的事,现在不做,就一辈子都做不到了!”

“什么事能比身子还重要?”海拉抓住少女的双肩,“赶紧回去休息,你连站都站不稳!”

“对不起,没有时间了。” 少女爆发出意料之外的力量,扫开了海拉的双手,大踏步地向着咖啡厅的入口走去,“替我向赫卡蒂说一句谢谢,以及——永别了。”

“喂!你是COS那个大笨比入戏了吗?”海拉又伸手去抓对方飘起的衣摆,“到底什么事情?你不说,我不会让你去的!”

少女的身形一顿,回过头,脸上慢慢绽开一个决绝而自嘲的笑容——

“我要去绑架MBCC局长。”

“哦……绑架那个大笨比啊……十次有九次扑街,剩下一次是她自愿的。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欸不对!你等等!!”

回过神来,灰色的身影已经被人群淹没,海拉狠狠跺了一脚,边骂边追了上去。

而等在咖啡厅门口的,是一道久违的不详的金色光芒。

 

TBC

Chapter Text

38.

局长被绑架1小时后,上庭。

夜莺匆匆走过一条空旷的走廊,鞋跟在地面敲击出一连串急促的节奏。

紧急会议上的事件复盘进一步验证了她的猜测——这次绑架绝对是地底蓄谋已久的策划,对方通过第九机关的通讯网络截获了管理局的大量情报,在长期潜伏之后选中了局长前往市区外勤的安防薄弱时机,一击得手,然后迅速离场,手法干净利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相较之下,第九机关和管理局则彻底落入了被动——敌人身份未知、目的未知,自身还被渗透成筛子,如此悬殊的信息落差,再强大的禁闭者再庞大的特工网络也无济于事。

更糟的是,在刚才的紧急会议上,夜莺还突然得知兰利、赫卡蒂以及海拉也在混乱中失踪了。用头发丝想也知道这一定是兰利主动搞鬼。虽然长官这么做通常有她的道理,但也无法阻止夜莺暗自恼火。

总而言之,情况已经乱成一锅粥,那么如今反击的最佳策略,就是干脆放弃这锅粥,转而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发起反击。

转过一个墙角,一扇纯白门扉陡然出现在夜莺眼前,她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

只是稍微叩击,面前的门扉就应声而启。

夜莺惊讶了一瞬,随即收回心神,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清理人X,事由紧急,恕在下冒昧,”夜莺站得笔挺,神情严肃,“目前MBCC局长遭人绑架,第九机关长再次行踪不明,地底势力极有可能借助权力真空趁虚而入,恳请清理人——”

“哟,这不是掉进蜘蛛网的夜莺副官么,怎么有空来死人的地盘闲逛呀?”

迎面而来的优柔喟叹与浓烈花香令夜莺一时失语,她定神看了看门内的云烟袅袅与烛影幢幢,又回头看了看洁白门扉上优雅纹饰所描摹出的冰冷与疏离,内心生出一种巨大的违和感。

“不好意思走错了。”夜莺匆忙道歉,低头想把门重新带上。

一双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按在门边,力道不小,动作却很克制。

“您没有走错,这边请,夜莺副官。”一头黑色长发的女性面无表情,横贯左眼的疤痕狰狞可怖,如果没有脸颊的绯红,本应给人冷酷凌厉的印象。

夜莺迟疑地点了点头,跟着罗睺走了进去。

 

穿过云雾般的层层帐幔,夜莺看见自己此行的目标,上庭清理人X,枕在白发红瞳的女子膝上,在熏香和柔软靠枕的环绕之中,睡得分外香甜。

见夜莺停在软榻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可莉克伸了个懒腰,笑着说:“哎呀,刚才做得有些过火,把死人折腾累了,只能劳烦副官你稍事歇息了。”

夜莺又看见一旁的案几上一个空空如也的酒罐,几个翻倒的琉璃酒杯,再加上室内温度的熏染,耳根不自觉地发热。

“我……我还是不打扰——”

“没事的,前几次玩真心话大冒险也是这样,瑟琳一开心就会喝多,不过她酒醒得也快。”罗睺平静地解释着,整理起了桌案。

夜莺生硬地点了点头,四下环顾一番,拣了个巨大抱枕旁边的空当坐下。

“谁!谁抢我被子!”

刚一坐下,身后立刻传来一声急躁的呼喊。

夜莺吓得一扭头,看见抱枕边缘伸出一颗毛茸茸的橙色脑袋和不太协调的四肢,胡乱扒拉一阵,死死抱住抱枕,然后又没了动静。

“这……明明是……我的……被子!”抱枕之下传来一个闷闷的抗议声。

夜莺定睛看去,发现一条藏在阴影里的黑色长辫。

再仔细一看,散落在她身边的刺绣锦缎也不是什么装饰,更像是一袭名为“和服”的异邦长袍的下摆。

至于让室内维持异常热度的元凶,恐怕也不是周遭星星点点的烛火,而是蜷缩在青铜暖炉旁的一团光芒耀眼的东洲禁闭者。

“喝茶么?杜若使节带来的,说是今年新采的。”

眼前出现一只质地古朴的茶杯,蒸腾而出的茶香沁人心脾,稍微安抚下了夜莺不安的心绪。

“谢谢。”夜莺从罗睺手中接过茶,喝了一小口,“我不懂茶,但确实很好喝。”

“还有些茶点,不介意地话,也请试试。“罗睺又不知从哪里搬出一个精美的漆器食盒,内里细分的小格子已经空了一半。

对方说得真诚,夜莺不好拒绝,随意取过一块白色方糕,咬下一角。

在淡淡甜意之后,是浓烈的桂花香气弥漫再口腔。

夜莺惊讶地捂住嘴。

“怎么样,那个东洲使节的品味确实不错吧。”对面的可可莉克带着些小得意,“哪像这个混蛋,平时饿得快死了就用营养液应付。”

她毫不客气地揪着膝上人的脸颊一拧。

清理人微弱地闷哼一声,迷迷糊糊地说:“你认罚便是,至于酒,我来喝……”

可可莉克的脸瞬间爆红。

“你给我闭嘴!”

罗睺跟夜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冲了过去,罗睺熟练地隔开可可莉克,夜莺则趁机拖走了神志不清的清理人。

好险,差点求救不成反而目睹花园业师谋杀上庭清理人现场了。

夜莺在内心揩了一把冷汗,全然没提防到烂醉的清理人翻了个身,顺手搂住了自己的腰。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夜莺紧张万分。她素来看不透这个表面温柔的清理人,一开始她隶属FAC,在SHP13的追踪计划上与上庭多有不和,后来调任MBCC、归属第九机关,冲突更加直接,一路明争暗斗、分分合合下来,即使现在黑环已经消灭,她依旧不敢彻底放松警惕。

但她不明白,这其中又与花园业师有何干系。为何可可莉克此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放心……”貌似状况外的清理人又往夜莺身上蹭了蹭,“我一直都在……”

夜莺求救地看向罗睺,但对方只是为了钳制可可莉克就已经用尽全力。

“……监视……帕尔马……残党……”

“您知道这件事?”夜莺惊讶万分,”那关于对方的身份,您有什么线索吗?”

可是清理人再没了动静,只留下一丝清浅的呼吸。

 “喂喂,上庭混蛋,这个节骨眼装什么死啊?”

可可莉克挣开罗睺,扑了过来,使出浑身力气终于扒开了牛皮糖一般的清理人,抓着对方的肩膀拼命晃动。

于是对方改为抱住她,继续熟睡。

“算了,先让她死一会吧。”可可莉克说,“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夜莺看了一圈房间里躺得横七竖八的众人,虽然现在都看起来状态堪忧,不过他们要么归属可可莉克麾下,要么与清理人牵绊颇深,就算是异邦人也与局长交情匪浅。

而眼下的局势已经容不下丝毫拖延了。

于是她正色道:“那就有劳花园业师了,请转告清理人,我掌握了帕尔马在第九机关安插间谍的重要线索,此人位高权重,和兰利长官交情匪浅,我出手恐怕打草惊蛇,希望清理人从外部协助,同时也暂时对其它势力隐瞒消息,避免事态超出控制——”

“你说的‘其它势力’里,包括EDGE么?“一个女声幽幽地从门口传来。

循声望去,大敞开的门口立着两位身材高挑的白发女性,一位衣袂翩翩,眯眼微笑和煦如春风,一位包裹在上庭的典雅制服里,依靠着门扉,一脸饶有趣味。

夜莺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上庭老鬼又来一个?”可可莉克倒是毫不客气。

“应特使之邀,前来小聚。”02说,“没想到遇上了稀客啊,夜莺副官。”

话虽这么说,02的目光却直直看向可可莉克怀里的身影,眼神里隐隐透着寒意。

“我……我只是来找清理人的,现在就走。”夜莺急忙说。

“别急,夜莺副官刚才不是还提到了你的长官么,正好,她的一位故人也在来的路上。”杜若笑眯眯地说,“05应该很希望从你那里听到一些她的消息。”

夜莺眼前一黑。

事已至此,她只能期望局长在面对穷凶恶极的绑匪时能再多支撑一些时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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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突如其来的传送令你头晕目眩,恍惚间,你重心一歪,紧接着就听见嘎巴一声。

随即,一阵刺骨剧痛从右脚脚踝处传来。

你呻吟一声,身体整个向右面倾倒,撞上了同样重心不稳的绑匪。

“啊啊啊你怎么了?”

绑匪惊叫道,急忙扶住你的胳膊,可是她细弱的身板根本经不起冲击,和你一起乱七八糟地跌进了一张嘎吱作响的沙发。

“脚……我的脚好像崴到了……”你试着动了动右脚,立刻疼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那、那要怎么办?”绑匪惊慌地问,“我没有绷带,创可贴可以吗?”

“不可以……”你顺了顺气,勉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有冰块吗,没有的话凉水也行,还有毛巾和塑料袋。”

“都有的,都有的!” 绑匪立马弹起来,冲出了房间。

一阵叮铃哐啷的捣鼓声立刻传来,偶尔伴随着冰箱门的重重关闭,锅碗瓢盆的当啷落地。

毫无疑问,绑匪冲去的是厨房。

趁着绑匪忙活的功夫,你慢慢坐起身,将整个空间都环顾了一番——这是间不算宽阔的屋子,窗帘紧闭,被沙发、单人床、衣柜和沙发挤占得满满当当,因为地面铺就的绒毯以及各处摆放的玩偶而透着一种乱中有序的温馨感。

你的视线很快被窗边的书桌所吸引。比起房间的其他地方,桌面显得尤为凌乱,打开的书本上满是五颜六色的勾画,活页纸的笔记密密麻麻,凌乱的草稿散落各处。

你好奇地眯起眼睛,勉强读出桌边一摞书脊上的文字——

《宏观经济学》

《量化投资分析》

《证券与期货投资分析》

《统计学》

《犯罪现场勘察技术》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东西我都找来了!” 绑匪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手持一个装满冰块的塑料盆,肩搭一块毛巾,头发湿漉漉地向下淌水,身上用来COS你的的灰色风衣浸染着大片水渍。

“没事,刚才太心急,不小心把水龙头拧下来了。”

见你大惊失色,绑匪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小跑着来到你面前蹲下,放下塑料盆,挽起袖子,接着抓住你的脚踝——

“疼疼疼疼疼——”你立刻嚎叫出声,“我我我我自己来就好——”

“那可能不太行……你是人质,按理来说你是不能自主行动的……” 绑匪满脸为难。

“好吧……”

虽然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但你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机会,只好认命地点点头,咬紧牙关安静下来。

好在绑匪也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几次尝试之后成功地装好冰袋贴在你的脚踝上,接着又将毛巾叠成长条,固定住了冰袋。

“搞定!”绑匪站起身,得意地拍了拍手,“还有什么事叫我一声,我该去做饭了。”

说完,绑匪又一阵风似地跑走了,只留你在原地越发地凌乱。

这到底是什么新概念绑架啊?

根据你目前搜集到的信息,这位“绑匪”应该是一位正在紧张备考的大学生,有自己的业余爱好,且热情极高,COS服的还原度连MBCC的服装供应商都要甘拜下风,在绑架这件事上明显匆忙入行,没有半点头绪。

少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家人被胁迫?还是人身安全被威胁?

少女用作传送的单瞳符文明显是地底手笔,或许现在不应该打草惊蛇地呼叫救援,而是先让追踪队调查整合出一份相关情报,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的地底黑手?

你厘清思路,正要掏出终端,却听见厨房传来扑通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绑匪的惨叫。

 

40.

“蔬菜要沥干水再下锅。”

“哦……”

“水烧开了?把番茄放进去烫一下,好剥皮。”

“哦——”

“别用手,用漏勺!”

“为什么?”

“会烫到啊!”

“可是我觉得不烫啊?”

“……”

你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放弃了解释,干脆抓过绑匪的手,探到正哗哗淌水的水管下。

“不烫?你的手明明就——”

话到嘴边,你却匆忙刹住了。

这位新手绑匪从成功绑架你开始,一系列手忙脚乱的操作无不以惊天动地的破坏为结局——接水拧断龙头,进厨房踩到水渍光速滑倒,现在又因为徒手往开水里仍番茄烫得皮肤通红。

然而自始至终,绑匪都神色如常,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她自己。

趁着皮肤接触的机会,你偷偷发动枷锁,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反馈。

发动单瞳符文必然遭到强烈的狂厄侵蚀,面前的绑匪自然也无法幸免。

你暗自叹了口气,竭力维持如常的神色,松开绑匪的手,转身重新照看起炖锅。

 

41.

“好香!明明是一样的调料,为什么我就做不出这样的味道。”

少女在沙发前支起一张折叠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桌面,她和你相对而坐,埋头哐哐干饭。

“做饭心急不得,”你笑了笑,“就算躲在战壕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弹片击中,炖肉的盖子也不能随便掀开。”

“原来你是在战场学会的做饭吗?不愧是MBCC的——”

“不是的,这些都是——”你顿了顿,压下心底腾起的苦涩,“某个人传授给我的经验。”

绑匪从空碗中抬起头,双眼闪烁的全是不加修饰的钦佩和对于“某个人”的好奇心。

你赶紧拿过她的空碗,接着盛汤的机会转移话题——

“话说,你的COS服很精致啊,”你将汤递给她,也顺便给自己盛一份,“你在MBCC的首推是谁啊?”

“你。”

“啊?”

你手一抖,大半的汤泼到了手上。

“呃……为、为什么啊……”对方不按常理出牌,你只能强装镇定,一面喝汤,一面硬着头皮继续。

“面对敌人的时候强大、冷酷、果决,明明是很纤弱的身躯,却像是凝聚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绑匪放下碗筷,直勾勾地盯着你,无比认真地说,“我看过你在议会上怒斥那些歧视禁闭者的官僚,把草案摔在他们脸上的样子,气场全开——”

“咳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

“呛、呛到了——”

“啊啊啊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缺的CFA证书这块谁给我补啊——”

“水、快给我水,咳咳……”

少女冲去厨房,乒乒乓乓地倒了杯水回来。

你灌下去,又顺了顺胸口,终于缓过劲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你、你刚才说的CFA,是什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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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特许金融分析师,简称CFA,是一项金融投资专业资格。它主要是分为三级,每个考生每年只可报考一个阶段的考试,通过了才可报考下一阶段。第一阶段的课程及考试针对投资评价及管理的不同投资工具及概念;第二阶段着重资产评价,第三阶段则深入探讨投资组合管理……” (*)

你认真读过少女的便携终端屏幕上显示的每一个文字,却很难理解它们凑在一起的含义。

“总而言之,就是你需要通过这项考试,所以——你就绑架了我?”

绑匪用力地点了点头。

“呃,可是,这两者之间的关联在哪里?”

绑匪又在终端上调出一张表格,上面详细列举了每个等级的报名费、对应的不同培训班的补习费、教材和交通成本等等,十分详尽。

不过,最吸引你目光的当属最后一行,一些高亮的数字整齐地按月排列,与前述的庞大开支相比,弱小得犹如风中残烛。

这些数字的尽头,则是一行十分严谨的标注——

收入(不含1-6月份家教收入,因中介在结算日失踪,只留言说自己经营的店铺突然被黑帮栽赃为狂厄结晶交易据点,预计追回可能性0)

你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张嘻嘻哈哈的女人面孔。

“放心,那个跑路的中介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一面宽慰绑匪,一面拿起自己的终端,“我这就联系她把钱转给你——具体多少?”

“60狄斯币。”

你将要调出管理局通讯软件的手指一顿,不可置信地抬头:“60?不是6000或者60000?”

你曾听渡鸦抱怨,辛迪加学堂的老师很难找,有热情的经验不够,有经验的又常常被新城的补习中介以天价挖走。

难道白逸除了卷钱跑路,还欺负绑匪没有社会经验,两头吃差价?

你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那是个异邦的单身母亲带着孩子,住在学校附近,房租很高,那位母亲白天做保洁,晚上还要送外卖。果然,60块还是……还是太趁人之危了吧?” 绑匪局促地绞着手指,有些不敢正视你的目光,显然误会了你发怒的缘由“别找了,我、我不收钱了……”

“这是你应得的报酬,怎么能不收呢?”你一手搭在绑匪肩头,宽慰她道,“你和那位单身母亲一样,自食其力,就该一分付出一分收获,至于‘偷走’你们应得报酬的,另有其人。”

“不了不了,真的不用了。”绑匪连连摆手,“60块本来也杯水车薪的。”

“钱再少也是钱,一点点积累,你迟早能攒够考试的费用。”你说着,又低下头去,从列表里翻找出了白逸。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啊。”绑匪无力地拉耸着头,“考试和姐姐的婚礼都在下个月。”

你的指尖再次凝固于屏幕上。

你缓缓抬头,重新审视着绑匪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面孔,环顾着这间平平无奇的出租屋,脑海中却疯狂涌动着管理局图书馆里不知谁购置的无数惊天动地的漫画和小说情节。

许久之后,你才勉强压下内心汹涌的情绪,问道:“你和你姐姐,难道是——”

 

43.

“……是的,我们都在一家福利院长大,成年之后搬了出来。姐姐高中毕业之后就出去工作了,想让我安心读书。可是姐姐生了病,手术要很大一笔钱,恰好当年抛弃我们的那个家伙找到了姐姐工作的地方,说要给姐姐安排一桩婚事,到手的彩礼不仅能给姐姐治病,还能供我念完大学——但是那个结婚对象根本就是个诈骗犯!他开的根本是个皮包公司,只要稍微看看账本就露馅了!”绑匪的语气越发激动,“可是那个混账家伙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还反咬一口说我在坏他好事,而且姐姐看上去也被他说动了,我能怎么办。”

你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近深夜,而绑匪还在滔滔不绝,眼见就要摔了锅碗瓢盆,冲出去拼命。

为了避免打扰邻里再生事端,你勉强“哦”了一句,试图安抚,可语气中难言的失落被绑匪捕捉得一清二楚。

“等下,局长你不会想歪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吧?”

“没有没有,我从来不看什么百合骨科的。”

“你不看百合怎么知道百合的?虽然我也搞同人,但是局长你要分清现实和虚构啊,”绑匪摇摇头,“就像现实里难道真会有霸道总裁特意去解救被职场霸凌的新人女主然后拐到私人飞机上发生一些惊险刺激的内容吗?”

“有的……”你痛苦地按着额头,脑海里全是嘉年华混响,眼前全是那人被气流吹乱的金发,以及蛰伏于额角的寒光闪烁的银色花纹。

那是你对于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印象”。

稍早之前,因为长久地身处黑暗,在审讯室的大门开启之时,倒映于你眼中的,其实只有一个无比凌厉的轮廓,仿佛一把锋利到极致的暗刃,在挥出的瞬间,刀身与敌人的喉咙只存其一。

可当身处高空,驶向生死未卜的命运之时,你不知为何略带恍惚地凝视着这个完全陌生甚至危险的女人,竟然从她的眼底探出了一丝疲惫。

你的困惑与迷茫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下个瞬间,那双绿瞳直直地看向你——

给你的资料都看完了?(*)

再次看去,本就似有若无的疲惫烟消云散,取而代之以饶有兴致的打量,仿佛在办公室等待你对一份报告做出回应。

你也就真如尽职尽责的下属一般,快速归拢的刚才浏览的资料,给出了自己的总结。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你遵从了她的命令,带着海拉与赫卡蒂深入黑环,探寻嘉年华的真相,虽然累个半死不活,但好歹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你一直以为这次胜利得益于某种玄学的新手保护期。

直到很多年后,作为对“背叛者”调查的一部分,你带人进入她的禁闭室,装模做样地翻找出之时,无意间又看见了那份你曾在螺旋桨轰鸣中浏览的档案。

与你当时的草草过目留下的粗糙观感截然不同,这份档案其实散布着她的详细批注,还特意调换了一些不合理的页次排序,适当地加入了补充材料,以便一个苏醒伊始头脑一片空白的“新人”也能快速理解事件的全貌。

这就是她的风格,看似不留后路的大胆激进背后,是无数疲惫堆砌的厚重堡垒。

其实,理智一直在劝说你,那抹晨曦之下的腥红落幕显然也有着万全的准备,你不该怀疑,更不该保有可笑的愤恨与逃避。但或许是太多次绝境的反复催折,再坚实的壁垒,再牢固的信任也逐渐土崩瓦解,只留下一片阴云笼罩、无边无际的荒芜残垣。

想要从中走出,你还需要一束光,一束能够照亮荒原尽头的光。

 

“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在偷偷打量你很久之后,绑匪小声道歉。

“我们还是说回你的问题吧……”见绑匪的情绪有所平复,你暗暗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谈话的节奏,“我明白你很缺钱,可这个CFA证书又不能立刻卖钱,而且,这和绑架我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有间新城的大投行能给我Offer,但条件是我需要取得CFA证书。其实我现在只差最后一级的考试了,就在下个月,只要我通过考试,拿到Offer,我就能证明给姐姐看,凭我一个人也能养活我俩,让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见鬼。可是——”绑匪绝望地笑了笑,“那个混账不分场合的‘劝说’让雇主很是恼火,姐姐丢了工作,我又少了一大截家教的收入,走投无路,就在网上说了几句气话当作发泄。

“结果没想到,有个在EOA认识的同好找了过来,问清楚了状况,很慷慨地说自己愿意出钱帮忙,作为交换,我只需要完成对方的一个心愿——”

绑匪看了看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额角,才继续道——

“被MBCC局长打一顿,然后亲手抓进管理局。”

“啊?”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奇怪,但其实只要看过那位同好写的问,还是或多或少能明白这种心情的。”绑匪的眼神有些飘忽,耳根微微泛红,“当然,幻想无罪,现实有别,这个道理我懂,可是那位同好太真诚了,还答应填好几个坑,计划本身其实也没有对别人造成困扰,而且有同好提供的转移道具在,实行起来很轻松的样子,我就答应了。”

你瞬间明白了对方关于同人文糟糕内容的暗示,不过有了前几次的冲击,你已经能够顺利撇开思绪,转而抓住了话语中一闪而过的破绽——

“可是这样一来,你不是也会被抓进管理局吗?”

“我可以趁乱逃走。”绑匪笃定地点头,“为了写文我曾经研究过,CFA的考试地点是市议会直管区域,管理局需要特别递交申请,拖延的时间足够我考完试了。”

“那你考试的报名费呢?雇主都进去了,怎么给你钱?”

“啊——?”

绑匪思考了片刻,表情突然如五雷轰顶。

 

*摘抄自维基百科。

*此为游戏剧情内台词。

TBC

Chapter Text

44.

“完了,全完了……”绑匪瘫倒在椅子里,双手深深插进头发,“我就不该报名这破考试,没有这个考试,我就不会缺钱,不缺钱,我就不会鬼迷心窍铤而走险,没有鬼迷心窍铤而走险,就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MBCC局长,没有局长,我就不会走上写同人的不归路,也不会被奇奇怪怪的人搭讪,现在惹出这些乱子,传到姐姐耳朵里怎么办,要是我没出生过该多好……”

伴着喃喃自语,猩红的纹路浮现于绑匪的手背,以先前单瞳符文的位置为中心,在缓慢向着手臂蔓延的同时,逸散出阵阵不详的黑雾。

你立刻认出这是狂厄失控的征兆,急忙一瘸一拐地绕过饭桌,轻轻握住绑匪的手腕。

“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安慰道。

“不是我还能是谁,不是我惹的祸吗,不是我脑子一热绑架的你吗,不是我天天写你被禁闭者关在小黑屋里这样那样的同人文吗——”

“等等,你说你写了什么?!”你大为惊骇,握住绑匪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好在绑匪依旧沉浸于悔恨之中,对于外部干扰都毫不在意。

“你和禁闭者的同人文啊,怎么,这个很重要吗,不是谁路过都能踩两脚根本上不了台面去面试害怕被对面的HR同担认出来只能掉头就跑……”

回想起作战会议上夜莺当众解析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内容,你着实气不打一处来,可当始作俑者就坐在面前,一副任打任骂不还手的温顺姿态时,你的愤怒却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就被深深的无奈和同情所淹没。

亲人的病情,学业的艰难,前途的未知……对于和平时期的普通人来说,任何一件都是足以窒息的重压,可绑匪不仅都扛了下来,还有条不紊地展开“反击”,虽然具体反击的方法渐渐跑偏到奇怪的地方,但其中透露出的执行力和可怕的精力还是让你由衷敬佩。

你不愿看着她来之不易的希望就这样沉溺于现时的泥潭。

一如你过去不愿眼睁睁看着禁闭者被狂厄侵蚀堕落。

于是,你开始在头脑中拼命回顾你们之间的对话,寻找着一根足以救命的稻草——它不需要坚不可摧,也不需要冠冕堂皇,相反,它应该纤细,柔软,看似微不足道,却能穿透层层泥沼,成为触手可及的依凭——

你的视线落在了绑匪的COS外套上,面料上乘,裁剪精细,仔细熨烫,甩了你身上的公发货不知多少条街。

你找到了答案。

“然后呢?那次面试最后怎么样了?”你做出一副焦急的姿态,追问道。

“然后因为手机铃声,身份还是暴露了,那位HR后来联系上了我,再然后,就接回了CFA证书换Offer的故事……”绑匪周身的黑雾越发浓重。

你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你看,这才是问题的真正所在。”

绑匪抬起头,一脸困惑。

“那位HR被你的作品吸引,给你提供机会,显然是认可了你的能力,相信了你的文字,”你表现出越发浓重的担忧,“既然你去面个试都能遇到看过你作品的同担,就说明有这种想法的人可能还有很多很多,她们都相信了你的文字。”

“那又……怎样呢……”绑匪喃喃问。

“问题大了去啊!”你强压下内心的百般不情愿,陡然提高音量,愤愤然道,“这不就意味着,很多人都相信我在管理局随随便便就会被绑架,或者很容易就被花言巧语骗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又或者对于可疑食物和礼物来者不拒,可是,——”你顿了顿,再次加重语气,“我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绑匪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着你,然后虚弱地笑了。

“所以,我又多搞砸了一件事吗……”她周遭的雾气又浓重了几分,“真是无可救药——”

“不,我要你把我的形象抢救回来!”你强势打断了她的自语,“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光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可是,我又能怎么做……”绑匪完全陷入了你的节奏,愣愣地追问。

“当然是用你最得意的技能——造谣——不对,我是说,写同人。”你说,“过去怎么写,现在就反着来。”

“可是过去那些都有根据啊,你要我写‘局长冷傲退禁闭者’什么的,读者只会以为作者发癫了。”虽然满脸抗拒,但绑匪的确跟着你的思路思考起来,情绪缓和了不少。

“你的亲眼所见就是根据,”你捧起绑匪的双手,无比认真地说,“作为MBCC局长,我特邀你成为管理局临时观察员,24小时足不出局,包吃包住,近距离观察管理局的日常运作,和禁闭者深入交流,写文素材管够,怎么样,心动不如行动,我们现在就动身?”

绑匪眼前一亮,又很快黯淡了。

“不行,考试怎么办,报名费还没有解决,还有那个惹人厌的男人,他又去骚扰姐姐怎么办——”

“那不是更应该进局子吗,”你趁胜追击,“管理局作息规律饮食健康,断绝一切外界交流,还有金融专家面对面答疑解惑,不是天选自习室吗?至于报名费,我来想办法,或许可以用外勤经费的名义,毕竟现在也可以算作一次禁闭者收容行动。你姐姐那边也请放心,作为案件的关连证人,管理局有权派人暗中保护,当然,如果你们同意,也可以是光明正大的保护。”

绑匪不再犹豫,跳了起来。

“好,我们现在就回管理局!”

 

绑匪转头收拾起行李,你则掏出终端,给管理局拨去了电话。

出乎你的预料,终端那头不是副官赫卡蒂,而是小文。

“太好了,局长您没事。”小文激动不已,“您在原地等着,我查一下追踪队的位置,这就叫他们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见赫卡蒂?还有,听你刚才的说法,追踪队出动了?”你很是惊讶,“有新的狂级禁闭者出现了吗?”

“为了追踪您啊,不只追踪队,FAC,HUSH,第九机关,还有不少已经离开的禁闭者也主动赶来帮忙了。”小文说,终端那头传来劈里啪啦的打字声,“查到了,尤金小队距您最近,10分钟内一定赶到——”

“还有第九机关的事?”你惊恐地问。

“嗯,虽然兰利长官没有亲临前线,但她派来了最得力的副手——对了,管理局的通讯权限现在同步给了第九机关,所以除了尤金,第九机关的特务应该也在赶来的路上——”

啪。

你挂断终端,薅过正忙得满屋乱窜的绑匪。

“传送符文还能用吗?”

绑匪点点头。

“传送,立刻,马上!”

“去哪?”

“去哪都行,只要不留在这里!”

虽然一头雾水,不过看你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绑匪立刻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探出镶嵌符文的右手。

“如果没有指定地点,符文会感应附近狂厄场最集中的地方,很可能是地下黑帮之类的地方,你确定吗——”

“没时间管那些有的没有,就算是黑帮也好过被‘她’找上门。”

于是,绑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催动了符文。

 

等到眼前金光褪去,你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低调又不失华丽的清吧的卡座。

或许是下午刚营业,酒吧内除了你们两个不速之客,便只有与你们对坐的某位无比熟悉的心理医生。

“卡米利安?”你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到嗓子眼。

“哟,这次的顾客原来是局长呀。”卡米利安似乎对你的到来毫不意外,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那么,我们开始这次的诊疗吧——”

卡米利安顿了顿,然后笑容更盛:

“关于你的某个好妹妹恋姐这回事——”

你转过头,正对上绑匪震惊到颤抖的瞳孔。

“不是,你听我解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但绑匪光速远离了你。

 

与此同时,同一大厦四层,另一间相似风格的酒吧。

“卡米利安医生,请您帮帮我。”一位身着职业装的女性一个急刹,停下轮椅,如见救命稻草般握住兰利的双手,“您一定要救救我妹妹。”

兰利微不可察地一挑眉,余光迅速环视四周——没有可疑埋伏,酒吧本身也不在9th的监视名单上,面前的女性初步判断也只是一位普通上班族。

正因为过于普通,这位经验老道的特务反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为了不打草惊蛇以至于落入可能的存在的卡米利安的陷阱,兰利不动声色地反握住那位女性的手,温和地低声说道:“不急。先说说你妹妹的情况吧。”

“妹妹她、她要绑架MBCC的局长!”

无论是与女性相对而坐的兰利,还是跟踪了兰利一路落座在最远角落里的赫卡蒂,又或者跟踪了赫卡蒂一路扒在风道里的海拉,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TBC

Chapter Text

45.

倾听那位职业女性的叙述时,兰利凭借强大的职业素养,才没有笑出声。

倒不是因为局长能在和平年代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轻而易举地被绑走,毕竟敌人或者自己人在管理局三进三出如入无人之境已经成为这个世界的基础设定了。

她笑的是自己。

冷血的黑鳄,阴影里的银蜘蛛,穷凶极恶的城邦势力走狗……身负众多危险标签的特务机关首领,竟然抓不住一个整天大摇大摆抛头露面看上去对谁都毫无防备的散漫“新人”。

一开始,兰利仅仅以为是时机不凑巧。毕竟,城邦刚刚迎来和平,百废待兴,所有反狂厄部门都在经历从对外进攻到内部防御的功能转型,担负起繁杂的城邦内部事务,她自己也常常连轴转到夜莺忍无可忍掐断办公室电源为止。所以,她很理解局长对自己邀约的推辞。

可渐渐的,她发现这种推辞只针对自己。不止一次,局长以公务繁忙为借口婉拒了与她共享晚餐的邀约,一转头,从管理局交接任务归来的手下就乐呵呵地说看见局长抱着鼠笼,被西涅克斯追得到处乱窜,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小白鼠的命也是命,我死不许你扔进迷宫里虐待云云。

兰利可一点笑不出来。

有丰富的冷战经验在前,她首先回忆了一下,自己和局长是否在哪次任务上出现了强烈的意见分歧。

答案是绝无可能。从她失踪归来之后,所有与管理局协作的任务都进行得异常顺利,双方配合默契,进攻如砍瓜切菜,连需要自己开会指挥的频率都大大降低,堪称摆完挂机。

那么,是任务繁重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能旁敲侧击地表达不满?

那更是天方夜谭。局长身边人多耳杂,她但凡说一句关于工作的抱怨,某位跻身上庭的旧军八部上将转眼就会开着豪车降临管理局,掀起一场连瑞思都叹为观止的职场整顿。

那,她们过去存在什么遗留问题吗?比如自己无意间说过或者做过什么,又或者是旁人从中传话时出现偏差,被局长误会了?

兰利十分严谨地调取了与局长合作以来的所有任务档案,逐一查找,尤其是自己失踪期间的卷宗——那时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她没有与外界直接联系,而是通过极个别下属单向发布指令,的确可能造成误会而不自知。

在熬夜到特务A忍无可忍威胁要削减每天的咖啡配额之时,兰利无可奈何地得出结论——当时下达的指令都十分明确,误解确实可能产生,但产生误解不太可能。

不是意见分歧,不是工作繁重,更不是沟通交流的误会,那么,在如今这个和平年代,两人之间还会横亘着怎样的阻碍?

身经百战的特务头头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她有十分靠谱的部下。

“那人欠了您多少钱,属下一定让他翻倍吐出来!

虽然疑似审错了题,但下属的确给出了可行的思路——

跳过所有猜疑试探,直截了当地面对面沟通。

 

可上天仿佛因为和平太过无聊,专程找起了她的麻烦。

起初,她以为自己只需要随便挑一个管理局的外勤任务,以上级(*)视察的名义突然空降参观就能成功堵住局长。

结果对方意外地因为手机断电,在管理局蒙头大睡,完美错过预定时间不说,出门时还幸运地撞上了将会持续一整个白天的狄斯早高峰。

当然,特务做事总是留有后手的。兰利当机立断,利用近期追查狂厄结晶黑市得到的证据作筹码,换来了某位摩的师傅不情不愿的同城速递服务。

结果,也正因为狂厄结晶黑市的种种幕后,这位白姓师傅和她的乘客突然被不明势力截胡了。

坐在前往咖啡馆的车上,听着通讯器内传来的乱七八糟的会议实况,又眼睁睁看着终端显示的定位坐标转身向锈河走去,兰利久违地产生了一种Time to die的冲动。

可她的枪口又能指向谁?

局长?那群不明就里绑架局长的拾荒者?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奸商受害者的混混们?

她明明是为了守护这一切才举枪。

可当地平线的曙光真正升起,入夜纪年真正迎来黎明,她蓦然发现,在黑暗中前行太久,她似乎已经无法直视光明。

就像年前,她扔掉燃尽的烟蒂,迎着晨曦抬头,想要最后看一眼自己倾注所有的希望。

但她什么都没能看见,轰响自颅内炸开,视野中,眩目的惨白瞬间蔓延,不知是朝阳、枪焰还是某间地下诊所劣质的无影灯。

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龙,兰利陷入回忆的恍然之中,直到听见一声少女焦急的呼喊——

“这里有人晕倒了,请不要靠近!”

 

兰利认得那个少女,赫卡蒂,自从管理局暴乱、局长苏醒以来,几乎一直跟随在局长身边,寸步不离,即使和平时代也始终保持高度警惕。

如今,她怀抱着某个晕倒的家伙,焦急却又强装镇定地在人群中寻找出路的样子,与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中挣扎求生毫无二致。

在少女的意识中,战争似乎从未结束。

这是数分钟之后,她从少女挚友的话语中感知到的忧虑。

战争么……

望着海拉不知为何突然结束寒暄、匆匆远去的身影,兰利陷入了沉思。

没错,她一直专注于具体的事物,小到每次行动的谋划,大到牵涉无数利益纷争的阴谋,却忘记了真正笼罩一切的庞大阴影。

她从来身处其中,已然将其视作空气般的日常的。

或许,这才是分歧的真正源起?

在那场宣告战争终点的阵亡将士纪念仪式上,在那块她为自己准备的墓碑前,在两人久别重逢的瞬间,她以为自己会看见喜极而泣,不知所措,又或者毫无形象管理的哭嚎。

事实证明,她错得离谱。

她看见的,是如死亡般的平静表象,以及表象之下暗流涌动的——

思绪再次戛然而止。

现实中突然传来阵阵混乱的尖叫。

 

46.

当几乎所有人都拥堵在咖啡馆入口,因为局长的失踪而乱作一团时,兰利俯身观察着吧台边的垃圾桶。

早在她于窗边落座,与海拉交谈时,兰利就隐约察觉到了异常——

一点转瞬即逝的闪光,从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角度传来。

当时眼见海拉情绪焦急,兰利便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暗暗记下了闪光的方向。

现在,咖啡厅内空空荡荡,畅通无阻,兰利一面透过耳机向夜莺下达指令,一面快步朝着目标走去。

她以手杖在空掉的牛奶纸盒和咖啡豆包装中翻搅一阵,最终将一个破碎的安瓿瓶撬到垃圾堆的顶部。

她从吧台上取过一只本来用于食品操作的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拾起安瓿瓶,举到鼻尖轻轻嗅探。

残留的液体散发着十分熟悉的气息,刺鼻,尖锐,会让人联想到血液冻结的刺痛,坚硬的不锈钢桌面,以及桌面上刻意直刺双眼的台灯。

是自白剂,第九机关审讯室的常客。

在灯光下仔细端详一番,兰利有些意外地发现,安瓿瓶底赫然印着第九机关的标志。

“夜莺,刚才下达的指令优先级下调,以接下来的任务为最优先——”兰利若有所思,“调取第九机关近3个月所有硫喷妥钠申请记录,以及,按照我稍后发送的清单进行准备,我们有‘客人’要好好招待。”

几乎刚挂断通讯,夜莺就发来了文件。

兰利迅速低头浏览起来。

名单中的几乎全部申请记录全部源自任务需求,且兰利也都参与其中,她可以确信,那些药剂要么注射进了审讯对象的血管,要么被妥善地回收销毁了。

其中唯一的特例是第九机关的特聘心理顾问,卡米利安。

她曾以治疗病患为由申请了一批注射剂,却又未按照规定在三个月内上报相关的诊疗记录与病历。

兰利冷笑着,再次向夜莺发去了指令。

 

P.S

*本文开始连载时兰利在游戏主线里还是局长直属上级。

 

TBC

Chapter Text

47.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卡米利安同时也兼任了MBCC的心理顾问,局长如果急于倾诉自己无处言说的心事,她的确是一个糟糕却又顺理成章的选择。

至于自白剂、局长被绑架和现场残留的地底术式的关系,就要留待罪魁祸首本人来供述了,其中定然不乏这位心理医生的恶趣味。

厘清这层关系,兰利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在动身前往卡米利安所在之前,她还抽空详细安排了一下招待两位小“客人”的事宜——

也就是从她走出咖啡馆起,便在后方偷偷跟随的海拉与赫卡蒂。

 

海拉的行为很好理解。她现在十分忧虑好友的心理状态,必然时刻关注好友的动向,在察觉到对方动向时第一时间跟上。

至于赫卡蒂……

在兰利的印象中,这位少女的淡漠目光永远聚焦于局长,一切思维都以局长发生最坏情况为考量。按理说,当局长被不明势力绑架,少女应该全力追踪线索,甚至可能不顾阻拦,独闯绑匪巢穴将对方揍到报警求救。

而不是耐着性子,以十二万分的谨慎一路跟踪自己这个“局外人”。

难道是自己对现在年轻人的心理认知出现了偏差么?

也就是所谓的……“代沟”?

兰利不禁微微皱眉。

“长官,请问是情报有哪里不对么?”透过后视镜,驾驶座上的特务A观察到了长官的神情,颇为不安地问。

兰利摇摇头,接着若有所思地打量起特务A。

“怎、怎么了,长官……”特务A很是不安地问。

“听说你和MBCC的副官,赫卡蒂,走得很近?”

兰利知道特务A与赫卡蒂因为某次破碎防线行动而结交,也听说两人私下常常见面,想来关系一定很好,或许她能提供些许情报?

“是、是的,但也不是很近,就,一般都,网上交流,因为她很忙,当、当然,我也没闲着……”特务A结结巴巴地说。

兰利笑了,神色尽量放得柔和。她很清楚,虽然当年自己“失踪”之后,这位手下能顶着从治安局到市议会的重重压力,不卑不亢地与各方周旋,确保了第九机关平稳过渡到夜莺手中,但在面对自己人时,却藏不住半点情绪,经常一戳就炸。

“放轻松,这不是任务,我只是单纯好奇,现在的年轻人平时都有什么休闲方式么?”

“报告长官,我我我平时不出门的,就上网……但是什么EOA什么同人我一点没听说过!”

说话间,特务A死死攥住方向盘,用力盯着前方,都快将挡风玻璃盯出洞来。

她不明白这片大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之间,从夜莺副官到长官,所有平时看上去一本正经的人都关注起了EOA。如果说夜莺副官是因为追查狂厄结晶交易顺藤摸瓜,还算有理有据,那长官呢?要知道,长官从来深谋远虑,每一个动作每一句问话都自有深意,她对EOA的关心绝对不可能是出自圈外人的单纯好奇。

难道,长官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而且无法容忍下去,现在的突然任务其实是打算解决自己清理门户么?

一时间,过去目睹的血雨腥风在特务A脑内轮番上演,全身血液迅速冻结。

那……要不要现在就坦白?也许长官能看在自己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的份上,给自己一个痛快?

自上午的会议开始,特务A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心理折磨,她深吸一口气,打算等长官一开口,自己就光速滑跪。

可她左等右等,只等来了越发凝重的沉默。

特务A偷偷看向后视镜,惊讶地发现兰利揉着太阳穴,眉宇间罕见地流出一种名为“苦恼”的情绪。

 

48.

特务A到最后也没等来自白的时机。

她的长官一直沉默到手头的终端传来震动,随后扔下一句“行动开始,原地待命”,就推门下车,走进了街边一栋气派的高楼。

特务A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戴上监听耳机,调试通讯频道,迅速浏览发到自己终端的任务简报——

是对卡米利安医生的控制和传唤?哦,那没事了,这位第九机关的心里顾问自己也是机关审讯室的常客,三天两头就因为主动搞事被关押询问,仿佛某种不可言说的癖好一般。

说起来,特务A还真在EOA上看见过这种题材的文章,只看一眼内容简介就足以令人面红耳赤,再加上故事的另一位主角一般还是自己长官,背德感更是突破天际。

等等,联想到长官刚才的沉默——

勉强压下的焦虑再次卷土重来。

特务A的手指快速敲打着终端边框,盯着屏幕中快速闪动的行动组内部通讯以及各种信息弹窗,突然心生一计。

作为机关长的得力副手,她拥有与夜莺副官平级的权限,能够随意调阅第九机关的几乎一切数据。就算长官真的打算对自己下手,因而对自己屏蔽了相关行动信息,但在那之前的怀疑阶段,长官一定会在网络上浏览、搜索、交流和阅读,期间散布各处的痕迹看似微不足道,但绝对逃不过自己混迹EOA练就的火眼金睛。

特务A很快在数据库中查询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一长串来自第九机关内部匿名IP的EOA网站浏览记录,一些下载到本地服务器的网页快照,以及一份名为“EDGENF121009——EOA监控措施必要性探讨”的会议纪要。

特务A呼吸一滞,正要点开这份纪要,耳机中却突然传出长官淡淡的笑声。

“我明白您的一切焦虑,女士。”

毫无疑问,这是长官在任务现场的发言,可落在本就心神不宁的特务A耳中,也仿佛某种别有深意的警告。

她的指尖悬在文档图标之上,犹豫不决。

“很可惜,对于问题的源头,也就是这个名为EOA的网站,我也知之甚少——”长官又说道,“所以,请允许我介绍一位更加熟悉情况的同伴加入这次会面——”

长官顿了顿,含着笑招呼道——

“赫卡蒂,介意过来坐坐么?”

特务A大惊失色,终端从手中滚落。

她急忙俯身去捡,手指无意间擦过屏幕,点开了那份文件,于是,耳机中赫卡蒂慌乱不解的声音以及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一起化作信息洪流,铺天盖地地席卷了特务A的理智。

 

 

49.

同一时间,任务地点的大厦内部四层某酒吧。

听见兰利道出自己的名字,赫卡蒂内心的不解更多过惊讶。

从决定行动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暴露。

毕竟,对方多年主管城邦情报事务,又在旧军时期经历过惨烈的拼杀,在无数人间炼狱淬炼的生存本能自己根本望尘莫及。

可在局长被绑架失踪之后,望着依旧端坐窗边,岿然不动的兰利,赫卡蒂实在难以抑制内心的怀疑。

于是,当所有人都涌向咖啡馆门前,尖叫、搜寻、呼救乱作一团之时,赫卡蒂反而逆着人流,潜回了后厨。

这让她完整目睹了兰利在垃圾箱内捡走安瓿瓶的全过程。

赫卡蒂不禁浮想联翩。

明明交流会一直气氛良好,为何兰利一出现,就出现路人晕倒的骚动?为何局长的到来紧随其后,就像特意安排一样?为何那个疑似绑匪的少女在与自己交谈的过程中,态度突然180度大转弯?她真的不是受到兰利指示,刻意为之吗?

赫卡蒂暗暗一算,局长躲避兰利已经半年有余,这期间利滚利,恐怕债务已经膨胀到天文数字,而兰利等了半年,耐心也多半耗尽,现在动手,怕不是打算彻底撕破脸?

一时间,无数关于第九机关的强硬手段的所见所闻纷纷在脑海闪现,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硝烟弥漫的过往,无数人或者怪物痛苦哀嚎……

赫卡蒂无法容忍局长落到如此下场。

毕竟,守护局长她唯一存在的意义。

没有任何犹豫,她循着兰利的踪影,也快步离开了那间咖啡馆。

 

 

49.5 (附录)EDGENF121009——EOA监控措施必要性探讨

EDGE-03:西区执委会提交了下一季度的辛迪加矿井生产计划,为应对增产,执委会提议在新生产线中引入环研究院的最新提纯技术,我认为其中存在一定风险,还是应该继续一段时间的试验验证。

(静默)

(静默)

(静默)

EDGE-03:我掉线了吗?

EDGE-02:抱歉,我还以为只有自己沉迷其中,所以稍微分神也没有关系呢。没想道,大家的想法出奇地一致。

EDGE-03:什么想法?在我暂时缺席、和执委会沟通生产计划期间,发生了什么?

EDGE-05:一点小小的插曲,请放心,与狂厄无关。

EDGE-02:但是着实有趣,以至于有几位现在还无暇他顾。

EDGE-07:来了来了。提纯技术已经稳定,实际投产没有问题,验证报告等下发给所有人。还有事吗?没事我下会了。

EDGE-01:我记得08还有一项关于砂海防线的优化建议。

EDGE-08【代言】:灯塔OT-N07薯条储备告急,三日内务必补充,以上。

EDGE-02:看来,这位已经彻底下会了。想必是找到了十分中意的文章吧。

EDGE-01:我想,这样的文字功底,无论被哪方利用,都将产生十分深远的影响。

EDGE-04:嗯,的确好过市议会的一些文书。

EDGE-02:所以,我们应当达成共识——监控有必要继续进行。

EDGE-04:同意。

EDGE-01:同意。

EDGE-05:同意,但在监控方式上,应当采取更加隐蔽的方式,否则,受到影响的创作会失去原本的纯洁性和创意性,创作者本身也会产生动摇,在最不利的情况下,甚至会导致网站关闭,我们已经浏览的内容将永远没有下文。

EDGE-02:很有意义的提案,那么,在具体方法上有什么提议?

EDGE-05:缩减监控规模,在监控人员的选择上,建议以对网站的认知程度为主要依据,兼顾业务能力,以及与EDGE的实时沟通反馈能力。

EDGE-08【本体】:说人话,就是让小蜘蛛以个人身份继续潜伏在EOA管理会?

EDGE-05:目前看来她的确是最佳人选。当然,如果有其它备选对象,也请积极提议。

EDGE-08【本体】:不,我很赞同。要我现在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蜘蛛吗?

EDGE-03:等等,你们还在讨论EOA吗?它牵涉的那桩疑似狂厄结晶交易不是已将被第九机关澄清了么,EOA只是一个普通网站,为什么还要继续花费人力监控?

EDGE-02:你可能错过了第九机关在会前发到邮箱的附件,它应该能够解答你的疑惑。

EDGE-02:那么,关于“第九机关长以个人身份继续潜伏监控EOA”的提案,诸位是否还有疑议?

EDGE-07:同意。

EDGE-05:同意。

EDGE-01:同意。

EDGE-04:同意。

EDGE-08【代言】:同意。

EDGE-06:没有异议。

EDGE-03:我稍微浏览了一下附件,的确……我也很想知道下文。

EDGE-03:同意。

EDGE-02:那么,提议全票通过——第九机关长兰利将以个人身份继续在EOA管理会的潜伏任务,直到新的适格人选出现。

 

 

TBC

Chapter Text

50.

“大人们很无聊吧?要不要去休息区喝点饮料?”

赫卡蒂惊得跳起来,意识空间中的梦魇一声咆哮,挥舞着利爪就要冲进现实。

不过,在看清对方真挚关切的眼神和身着的店员制服之后,赫卡蒂强行将梦魇摁回了意识空间。

赫卡蒂反应过来,自己并非身处战场,而是一间新城市中心的商场,对方也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仅仅只是商场的普通员工罢了,因为工作日实在门可罗雀,对方轻而易举地注意到了在电梯间鬼鬼祟祟的自己,又顺理成章地将自己和几分钟前走进附近一间专柜的兰利联系在了一起。

以某种足以惊掉渡鸦派因毕安卡下巴的方式。

“我不是……”

“哎呀,吵架啦?”店员却露出越发了然的笑容,还十分自然地挽起了赫卡蒂的手臂,“确实,有些大人是挺过分的,明明自己想逛街,却总要用孩子喜欢当借口,回过头还要摆架子,指责孩子们发脾气、不懂事……”

赫卡蒂本想辩解,可当她发现休息区恰好在专柜旁边,还被屏风和看板围合出相当的私密性之后,索性将计就计,一言不发地维持着店员口中“别扭小孩”的人设,缩在沙发里,面色阴沉地透过屏风缝隙,注视着兰利的一举一动。

显然,兰利是这间专柜的熟人,一位销售将她迎向最显眼的陈列区,热情地介绍了从高跟鞋、晚礼服到配饰的一系列当季新品,风格精致简约、低调奢华,完美契合了兰利一贯的气质。

不愧是特务统领,情报交换如此自然顺畅,如果不了解内情,自己肯定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购物。赫卡蒂暗叹道。

可当销售说罢,兰利却失望又不失礼貌地摇了摇头。

是对情报不满意么?可现在局长已经落到了她手里,还能有不满的地方?难道是局长不肯退让还钱,还说了什么惹怒兰利的话?

赫卡蒂的心脏一下揪紧了,她深知局长越是残血越是浪的行动风格,这在对付砂盗地底之流时或许是对症下药,但用在兰利身上确定不会班门弄斧适得其反么?

赫卡蒂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双手紧扣住膝盖。

几分钟之后,销售又唤来店长模样的人,那人一脸歉意地说了些什么,兰利温和地笑了笑,显出很理解的样子。

赫卡蒂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

店长又取出一份宣传册,向兰利展示着什么,兰利看得很认真,不时提问,店长则耐心解答。

商场内很安静,但赫卡蒂与三人隔着一条走道,头顶又正对风口,她完全听不见三人的交谈,耳边只有嗡嗡的噪音,凉得有些过分的冷气直直灌下,令她不由自主地裹紧了沙发上放置的毛毯,又端起面前热气腾腾的牛奶,喝了一小口。

液体顺着喉咙淌下,热气逐渐蔓延四肢,就像在寒冬围炉烤火般,困意渐渐袭来。

赫卡蒂用力眨了眨眼,随手抓过茶几上的一本画册,本意是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可几分钟后,她却发现自己看得津津有味,还细细研究起了画家的笔触。

赫卡蒂合上画册,扫了一眼专柜里依旧专注交谈的三人,犹豫了一下,又打开了画册。

等到兰利被销售和店长送出专柜时,赫卡蒂已经看完大半本画册,她有些恋恋不舍地站起身,记下了这位画家的名字,又向那位店员道谢之后,小心翼翼地追了上去。

 

早有一辆轿车低调地停在天桥的阴影中,只等兰利落座,轿车便立刻启动,游鱼般融入新城不息的车流,眼见就要消失于视野。

然而,这里是新城的交通要道,即使九司特务拥有徒手躲导弹的驾驶技术,也只能乖乖被堵死在路上。

看着轿车刹车时无奈亮起的尾灯,赫卡蒂稍微松了口气,收回目光,四下张望。

恰在此时, 一辆出租车恰好停在赫卡蒂面前,一位身着灰色大衣的男子走下车,与飞速蹿进后座的赫卡蒂擦身而过。

或许因为赫卡蒂的身形过于迅速,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反应畴,灰衣男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看了看终端,又抬头确认了一番,便将终端放回口袋,径自走进了商场,走向了兰利刚才光顾的专柜。

 

51.

“请跟紧前面的轿车!”刚一坐下,赫卡蒂就焦急地说。

“好嘞。”

出租车司机爽朗地应了一声,一脚油门,出租车便咆哮着冲出去,蛮横地加塞进了车流,引得后方的车辆不满地鸣笛。

“不爽就多练哈哈。”司机大笑着,拧开了电台。

车内空间顿时被一阵激烈的电吉他淹没,但赫卡蒂无动于衷,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的轿车。

车龙终于有所松动,轿车司机无疑经验老道,看准时机,竟然像蛇一样摆动车身,在车道间来回窜动,瞬间就驶出了几百米的距离。

“放心,绝对丢不了!”司机从后视镜扫了一眼赫卡蒂,拍着胸脯保证,“跟踪方面,咱是专业的!”

似乎是为了进一步说服赫卡蒂,司机猛打方向盘,车身陡然调转180度,竟利刃般斜切过车流, 瞬间驶入了一条窄小的岔道,在颠簸的地砖上疾驰、飞跃、转过一个急弯,再重新扎回主路,一气呵成。

等赫卡蒂定下神来,前方车流已经不见黑色轿车的踪影。

她困惑地对上司机的目光,对方却气定神闲地一笑,摸出两根棒棒糖,扭身将其中一根递给了赫卡蒂。

赫卡蒂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发现身后正是黑色轿车。

司机哈哈大笑,咬掉另一根棒棒糖的包装,塞进嘴里。

赫卡蒂惊讶不已。

能在车技上打败九司特工的,难道是——

“没错,”司机迎住赫卡蒂的目光,颇为得意,“我家小崽子哭着喊着找妈妈,我就这样载着她飙去机场!”

赫卡蒂心里又一次浮现不详预感。

“哈哈,被我说中了吧。”司机重新转回身,将电台拧到一首柔和低沉的抒情曲,以更加平和地方式重新启动了车辆,“我家崽也这样,平时见谁都爱答不理,一听说大人要出远门,就抱着你大腿不让你走。长了几岁之后就更精明了,就算你半夜偷偷开溜,前脚关门后脚就得醒,也不闹腾,就直勾勾盯着门,哎,没办法,那崽子又走不动,只好开车送去车站机场啥的,好说歹说告个别咯……”

赫卡蒂张了张嘴,还是择了保持沉默。

司机以为自己猜中了赫卡蒂的心思,更来劲了,在滔滔不绝的同时,还掏出家人的相片热情展示,赫卡蒂只好强打着精神,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

午后阳光照进车内,过分温暖的空气与舒缓的音乐很快令睡意再次升腾,等她猛然回神之时,出租车已经停在了新城一座比肩嘉年华的主题乐园门前。

“怎么……”赫卡蒂四下看顾,却不见黑色轿车的踪影。

“周围路线全堵了,”司机摆弄着驾驶台上的导航,叹了口气,“刚才在上高架的地方堵了1小时,那司机估计受不了,掉头下来了,可奇怪,它怎么停在游乐园门口?就算横穿游乐园也到不了机场啊——”

“那边是城南的CBD!”赫卡蒂心头一惊,直起身子,“我就在这里下车,游乐园人多走不快,肯定能追上。”

赫卡蒂说掏出终端,打算付钱。

可司机摆了摆手,还递来了几张泛黄的纸片。

“这间游乐园的会员卡,别看它旧,这可是一开张就办的老会员号,我年年充值,够你玩了。”

“可是……”从司机苦涩的神情中,赫卡蒂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没有接过卡片,却也没能拒绝。

“拿着吧,”司机说,“我家那位已经走了,我的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多半是等不到小崽子回来的那天了。”

“您的孩子怎么……失踪了?”赫卡蒂小心翼翼地问。

“真聪明啊,小姑娘,这点也跟那崽子挺像,”司机笑了笑,“没错,小家伙不见了,治安局给的结论就俩字‘走失’,可那崽子一生下来就没法走路,自己能走去哪里?可那年头世道乱,被人拐走,再找就是大海捞针了。”

“可现在治安局正在整理战时失踪名录,我的——”赫卡蒂顿了顿,“我的家里人认识一位负责的治安官,我把她的终端号给您。”

赫卡蒂急忙在终端内调出克里斯蒂娜的号码。

“不麻烦了,小姑娘——”

“我收下您的会员卡,您拿走终端号。”赫卡蒂坚持道。

片刻僵持之后,司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一模一样啊,除了年纪对不上。”司机认输地叹道,掏出自己的终端,拍下了号码。

 

最后在车内的插曲耽误了些时间,赫卡蒂接过会员卡之后也没细看,匆匆推门下车,一路飞奔。

排上了入园的长长队列之后,赫卡蒂翻动着手中的几张卡片,这时,她才注意到其中一张的材质更加柔软光滑,表面也没有任何文字标识,只在右下角手写着一行日期——

入夜89年1月3日

赫卡蒂翻转卡片,看见在褪色模糊的景致中,扎着乌黑长辫的小女孩手捧生日蛋糕,坐在轮椅上,对着镜头微笑。

 

52.

司机的会员卡顺利刷开了“空造幻想”游乐园的闸机,也刷开了一个缤纷喧嚣的“异世界”。

这是继嘉年华之后狄斯城最盛大豪华的游乐园,从东洲的亭台楼阁到费沙的金碧辉煌,几乎囊括了入夜前后世界上一切的人类奇观,另有直冲云霄的喷泉晶莹剔透,缤纷盛大的烟花闪烁如银河……

不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几乎昼夜不停的盛大游行。赫卡蒂从入口快步走出,感觉自己迎头撞上了一堵移动的高墙,“城墙”本身是数层楼高的花车搭建出的涅槃港微缩模型,有身着模仿利刃小队服装的人在顶端来回走动,配合猩红闪动的光影,完美演绎出狂厄袭来的压迫感。

然后,随着一道蓝色闪光从天而降,其余灯光为之一变,背景音乐陡然激昂,围观的游客们爆发出阵阵欢呼,目光投向闪光的落点,也就是整座“涅槃港”的最高点——

只是眨眼间,“将军”骑着雪白骏马现身,身姿挺拔如剑,目光如炬,嘴角带笑,像极了赫卡蒂当年亲眼所见,旧军重归狄斯之时的盛大气势。

那位“将军”也真如奥古斯特那般,潇洒地甩开斗篷,翻身下马,身手矫捷地在模型间闪转腾挪,最后竟然一口气跃下两层楼的高度,不偏不倚,稳稳落在赫卡蒂面前。

欢呼更盛,随后又因为“将军”高举手臂示意戛然而止。

寂静之中,“将军”笑眯眯地开口——

“哟,这不是小赫卡蒂么?稀客呀。”

望着那对湛蓝如苍穹的眼瞳,赫卡蒂的思维和表情都在瞬间凝固了。

这位“将军”根本就是凯瑟琳·安多哈尔·奥古斯特本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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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奢华如费沙贵族行宫的帐篷内,赫卡蒂端坐在绣金的软榻上,被朦胧飘荡的轻纱帐幔所包围,惴惴不安地捧着一杯热巧克力。

入口的挂毯突然被掀开,奥古斯特仗剑而入的同时,还不忘回过头,冲着帐外追随而来的人群微笑致意。

顿时,欢呼如潮水般涌向帐篷,又被奥古斯特放下的挂毯适时阻隔。

帐内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奥古斯特摘下军帽、取下佩剑的细簌响动。

“奥古斯特将军!”赫卡蒂放下热巧,快步迎了上去,“请问情况怎么样了?”

奥古斯特笑了笑,将军帽和佩剑挂在衣钩上,又解开了制服最上端的几颗扣子,这才缓缓说:“叫我凯瑟琳就行。”

“凯瑟琳将……”赫卡蒂习惯性地想在最后加上军衔,可话到一半,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思索无果,赫卡蒂只好跳过了礼节,直截问道:“请问您找到兰利长官的踪迹了吗?”

凯瑟琳又笑了笑,指着桌上的热巧问:“好喝么?”

“感谢您的款待,巧克力十分香浓,是从外邦运来的罕见品种吧。可是兰利长官她——”

凯瑟琳的笑里显出几分无奈。

“好吧,我回答你的问题。不过,作为交换,我们可以坐着聊天吗?”

赫卡蒂自觉失态,点点头,又急忙坐了回去。

凯瑟琳不急不徐地在赫卡蒂对面坐下,从满桌的丰盛零食里随意挑了几粒坚果,轻松地捏碎外壳:“放心,我们找到她了,就在中央广场附近,那里正在演出,人流量很大,她一时半会走不远的。”

“谢谢,我现在就去——”

凯瑟琳却将剥好的坚果递到赫卡蒂面前,同时也拦住了她的去路。

“刚出炉的烤榛子,来一个。”

“可我——”

赫卡蒂看向笑眯眯的女人,对方的湛蓝双瞳中盛满笑意,也只有笑意,除此以外的所有情绪都被完美掩藏起来,就像一只趴在高处看似懒洋洋的狮子。

可一旦有猎物从下方经过,这只野兽定会瞬间一跃而下,精准地咬断猎物喉咙。

那么,现在凯瑟琳等待的猎物是什么?

数分钟前,赫卡蒂被凯瑟琳当众认出,热情地拉着她一道巡游。为了避免被卷入更多麻烦,赫卡蒂连忙推脱自己有要事在身,没想到凯瑟琳却更加起了兴致,说安多哈尔家有游乐园一大半的股份,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提。

赫卡蒂只好谎称自己与兰利一同执行任务,不慎走散,希望凯瑟琳帮自己找到兰利。

闻言,凯瑟琳立即将找人的命令吩咐下去,又招呼赫卡蒂到自己的专属休息室,似乎对赫卡蒂所说深信不疑——

才怪。

冷静下来之后,赫卡蒂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破绽——如果真有任务紧急到不得不对外求援,她为何不直接拜托凯瑟琳寻找任务目标呢?

凯瑟琳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继续演戏不过是为了诱导自己彻底落入陷阱,直到无路可走。

赫卡蒂没有接过坚果,只是理了理衣服,默默坐了回去。

“抱歉刚才对您有所隐瞒,因为事关兰利长官和局长的个人名誉,我无法擅自透露。”赫卡蒂诚恳而平静地说,“但请您相信我,事态十分紧急,只有找到兰利长官才能确保局长安危。事件解决之后,我将任您处置——”

“停,停一下,小赫卡蒂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凯瑟琳大惊,“回头小蜘蛛要知道我招待不成反而吓到了她最看好的继任人,不得领着第九机关夜袭涅槃港吗!”

凯瑟琳的话语信息量过大,赫卡蒂一时愣住了。

“请问,‘招待’的意思是——”

“几个小时前,小蜘蛛来了通电话,答应了我的某个要求,条件是让我在今天剩下的时间里好好招待一下你,让你放下心来享受一次假期。”凯瑟琳困惑地挠了挠鬓角,“可是——”

“局长被疑似地底的势力绑架,下落不明,兰利长官为什么要我强制休假?这里面必定有蹊跷。”赫卡蒂也疑惑不已。

“所以,小赫卡蒂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凯瑟琳笑问,“你为什么对小蜘蛛穷追不舍?”

“可是,知道一切对您又有什么用呢?”赫卡蒂没有彻底放下戒备,反问道,“还是说,您想借此机会,寻找牵制兰利长官或者局长的把柄?”

“小赫卡蒂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凯瑟琳伤心反驳,“我是那种察觉到小蜘蛛可能要阴沟翻船就幸灾乐祸连夜赶回狄斯看笑话的人吗!”

赫卡蒂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虽然凯瑟琳单纯找乐子的说法很离谱,但和近来的种种事件相比,已经算得上逻辑自洽了。

因为狄斯最近无论与上庭还是旧军都没有实质的利益冲突,凯瑟琳在这起事件中能算得上关联的,也就只她与兰利和局长的私交。

所以她真是听见风吹草动,好奇地想要一探究竟?

回想凯瑟琳曾经闪现管理局和西涅克斯等禁闭者聚众吃瓜并在隔天以此狠狠嘲笑兰利长官的画面,似乎不无可能。

沉思良久,赫卡蒂叹了口气,说:“我相信您的为人,我接下来所说的内容,请不要传出这个帐篷。”

凯瑟琳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您知道,局长与兰利长官交情匪浅,但自从兰利长官战后归来,局长却千方百计对长官避而不见。”赫卡蒂说。

“哦?是小局长搞砸了什么任务?”

凯瑟琳快速进入了状态,她取过一个瓷碟,装上剥好的坚果,放在赫卡蒂面前,转头又抓了一把,自己吃了起来。

赫卡蒂摇摇头:“以我的权限,可以查看管理局与第九机关的所有联合行动,其中并无异常。这一定是十分隐秘的私事,局长这边一直态度坚决闭口不提,兰利长官的行事作风向来稳重,也不存在突破口, 我是偶尔与一位第九机关的特务闲谈时,才从一点巧合中找到了突破口——有人欠了长官钱,但是碍于情面,长官不愿公开提及此事,只是向这位特务委婉抱怨。”

“小赫卡蒂的意思,不会是小局长欠了那只蜘蛛的钱吧?”凯瑟琳向嘴里扔了颗坚果,问道。

赫卡蒂点点头,抛出最后一个重磅炸弹:“不仅如此,现在兰利长官为了追讨欠债,还绑架了局长,我正是为此才跟踪兰利长官。”

然而,凯瑟琳没有丝毫震惊,她拍了拍手掌,抖掉果壳碎屑,一脸困惑地反问:“小蜘蛛找局长要钱?她难道还缺钱吗?”

赫卡蒂内心犹如平地惊雷。

她震惊地发现,凯瑟琳的无心之问点出了一个巨大的盲区,一个因为情势过于紧急,自己和特务A都根本无暇顾及的盲区——

兰利为什么急于找局长讨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