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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ac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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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3-09
Completed:
2025-11-11
Words:
14,896
Chapters:
4/4
Comments:
10
Kudos: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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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its:
279

【的名的】风花雪月

Summary:

风花雪月,四季美景,浪漫爱情。
有关的场静司和名取周一少年及成年时期的四个故事,分别选取风、花、雪、月作为故事意象。
原作向。

Notes:

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王小波 《绿毛水怪》

名取周一视角

Chapter 1: 捞月亮的人

Chapter Text

当的场静司第一次同我提起看得见宝物的湖的时候,我正坐在家里点着暗黄灯光的仓库里,试图抄写能操控纸人抵抗咒怨的术语。

“看得见心中宝物的湖?”

带着怀疑,我又重复了一遍,“这种事情是用来骗小孩子的吧。我是不会上当的。”

“是真的哟,周一桑。”

只是一瞬,对方俊美的脸连同昏黄的提灯一同凑到我面前来,距离太近倒是将我吓了一跳。

“诶——静司!你干嘛?”

“只是想看看你在干些什么。”

看到我受惊的模样,的场静司倒是心满意足地笑了。

真是性格恶劣的家伙啊!

我暗自想道。

“不过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七濑女士同我讲的。她说,在八原的附近,有一座阿苏火山,火山上有一群无所事事只会哀嚎的妖怪。在夏天,他们会整日以泪洗面,悼念自己已经去世的悲惨境遇。”

“很好笑的妖怪,不是吗?”

“随着夏天结束,在九月的第一个满月,妖怪的泪水与火山上融化的积雪会形成一面湖。传说中,在满月高悬之时坐船到湖中心,人们就能看到自己内心所认为的宝物。”

“但自己内心的宝物,自己不应该最清楚吗?”

“哈哈哈……”,听到我的回答,的场静司笑了起来,虽然我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当然知道我心中的宝物是什么了,周一同学,只不过这次我想知道的,是你的宝物。”

 

于是无可奈何地,在九月的一个周末,我向家里交代会和同学出去旅行几天。父亲不置可否,只是从鼻中轻哼了几声,可在我出门的那一刹那,我还是听到了他尖酸刻薄的话语:

“如今还学会撒谎了!谁不知道他是要和除妖人出去鬼混呢!”

从事实上来说,父亲说得没错,因为我确实要和的场静司一同前往传说中的那片湖。可从情感上,………我不愿多想,只是带着须美阿姨收拾好的行李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按时到达了车站。

那家伙却已经等候多时了。

“周一桑!”

的场静司转过头,笑着同我摆手。今天的他终于脱下了暗色的学生制服,换上了一身更轻便的却也是黑色系的运动装。我不由得开始怀疑,这家伙的衣柜里到底有没有别的色系的衣服。

 

我们一同上了车。

伴随着列车驶过铁轨的声音,窗外风景变换,我们驶过茂密的森林,驶过红色的稻荷神社,驶过低矮的民居,朝着阿苏火山以及梦幻般的那片湖驶去。

在列车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和的场静司最终到了那片传说中的湖。

湖面波光粼粼的,折射出冷冽的月光。一些雾气,不,是很大的雾气,弥漫开来。一艘小船奇迹般地停在岸边,像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登了船,的场静司摇了桨,我提了灯,缓缓地向湖中央驶去。

雾很大,使我看不清的场静司的脸,但看着湖水在木桨的摇动下一股一股地向后退去,我知道,他在我身边。

到了湖中央的时候,的场静司松了桨,于是小船横亘飘荡在湖心。湖水拍打着木船的边沿,发出轻微的响声,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谧。在银白色的月光之中,我同的场静司一起望向湖面。

我看到了我内心的宝物。

在三位不认识的式神簇拥下,我完成了一单又一单的除妖委托,成为声名鹊起的除妖师。集会上,赞美声不绝于耳,“真不愧是名取家的后人”,“上次委托完成得还真是漂亮啊!”,“要说实力的话,名取先生应该是仅次于的场一门家主的存在了吧……”就连父亲对我的态度也和缓下来,他说,“家族里有你这样的存在,让我觉得很安心。”

多么幸福又让人充满期待的一幅景象。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清了的场静司的脸。月光照耀下他深红色的眸子晦暗不明,湖水幽蓝的光打在他脸上,留下许多涟漪,就这样,他静静地盯着我,又低头看湖水,“这就是周一你的宝物吗?”

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梦醒了。

列车正用温柔女声播报“下一站阿苏火山”,现实中的的场静司正半倚在车窗旁,翻阅一本厚厚的咒术书,窗外翠绿的火山忽而浮现在一片平原之上,他抬起头,同我说道:“周一你醒了?马上列车就要到站了。”

我有些庆幸刚刚只是梦境,内心却更加期待起晚上的到来。

我内心所认定的宝物究竟是什么呢?而这次将我带来的、平时总是看不穿心事的的场静司,他心目中的宝物又会是什么呢?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日光落下,夜幕降临。

 

在夜色中,我同的场静司向着远处的火山走去。

须臾之间,我突然被眼前浮现的那一大团银白色的光芒震撼住了。

那是一处极宽阔的湖面,汇集着妖怪的眼泪连同火山上的积雪,就这样在山脚下、在月光中、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银色的星星在湖面上跳跃,清澈的湖水涌上着岸边发出汩汩的声音,一切都同我的梦境如此相似,只是缺了梦中的那条木船。

的场静司开始在月光下胡乱地翻包,很快,他掏出了一艘充气皮划艇。瘪瘪地瘫在地上,又很快在我们的打气之下迅速膨胀起来。

“的场家还真是什么都有呢。”

我揶揄道。

“和周一一起出来,自然要多做些准备。毕竟周一第一次除妖连三只角的特性都摸不清楚呢。”

他回击道。

“嘁”

“等等我啊,静司!”

飞快地,我也跳上了船,于是这艘小船,便在我们二人的划动下,缓缓向湖中心驶去。

 

“静司”,月光照耀下他杏仁般的小脸显得如此俊美,让我不禁心神荡漾,于是我几乎鬼使神差般地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会在湖中心看到什么呢?”

“我吗?说不准呢。大概是拥有一个强有力的式神吧。”

“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又忽而失落起来。是的,上一次他帮我拔除妖怪的时候,确实说过类似的愿望。因家族名义而无法拥有属于自己式神的他,大概是真的很想要一个能同他说说话的、稍微有些回应的妖怪吧。

所以才会在那天下午,有些寂寞地抚摸着那个瓶子,才会迎着明晃晃的阳光,说出“我不会有事的”那种话。

才会想在湖中看到那样的宝物。

比起我来,也许还是那瓶中之物更适合他吧。

 

等我晃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已行至湖中心。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同梦境如此相似,我迟疑着,却看到的场静司比我更先一步望向湖中心。从我的角度来看,全然看不清他从湖中心看到了些什么,只能看到他,轻轻地向着波纹起伏的湖面伸出手去,当他的指尖碰到湖面的那一霎那,他突然笑了,饶有兴致地说,“原来是这样。”

“周一同学也来试试吧。”

我也试着向他一样望向湖面。直到湖水浮现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的前一秒,我一直以为,我会同梦境一样,看到的是未来的我声名鹊起的样子。可出人意料地,最终,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却变成了的场静司的背影,那无数次,我曾在河边的桥上,看到过的背影。

“什么啊……”

我有些失望地说,心里想的却是这种事情绝对不要让那家伙看到。

于是在的场静司扑过来的那一瞬间,我将湖水搅开,打散了那背影。

“其实周一你不用搅动我也是看不到的”,暗红眼眸划过一丝戏谑,“和七濑女士讲的不一样,原来我是看不到别人的宝物的,每次望向湖面,我都只能看到自己的。”

于是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看起了手指,随即又问出了那个令我无比紧张的问题,

“所以你看见什么了呢?周一同学?”

“我看到自己成为声名远扬的除妖师。”

不着痕迹地,我撒了个谎,并祈祷不会被他发现。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呢?的场静司?”

“一个强大的足以保护的场一族的式神。”

“这样啊……”

“不然呢?周一你是在期待我看到别的什么吗?”

“………”

“我可没有。”

记忆中,我们很快驶离了这座湖,又悻悻地,回到了各自正常的生活中。

 

很多年过去了,我看着的场静司成为的场一门新的家主,又看到他统领一门走向更好、更远的未来,我甚至主动帮他监视伴、报告不落之壶的下落………我们的关系,既相互矛盾、又难以界定。

他是我除妖生涯的开始,是我年纪轻轻试图踏入除妖人世界时,遇到的第一个与我年纪相似却如此不同的除妖人。少年时代曾短暂重叠的道路如今笔直地通往两方,可他的背影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印刻在我的心底,连同那日的湖水,时时刻刻也不能忘怀。

但我始终没有告诉他。

不知道,他是否也是一样呢?

Chapter 2: 【花】坏回暖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灵感来源于《蓝莓之夜》
*的场静司视角

01.
那是某年三月。
全线樱花盛开之时,东京都突然遭遇罕见寒潮。
“下周,日本大部分地区在经历连续一周快速回温后,即将迎来来自西伯利亚的寒冷空气,气温骤降,伴随暴雪预警,还请广大市民朋友增添衣物、注意保暖。”
女主播结野小姐正在播送下周的天气预报,一如既往。有些无聊地,我正准备关闭电视,却听到她话锋一转,随即镜头切到旁边一位老者。
“松本先生,听说气象学中管这种现象称之为‘坏回暖’,请您作为气象专家为观众详细说明一下。”
我放下了遥控器。
“所谓坏回暖,是一种异常剧烈的天气回暖现象,通常伴随着气温的急剧上升,可能会对生活和生产造成不利影响。”
“今年三月,日本大部分地区快速回温,局部地区达35摄氏度,之后气温重回2月下旬的寒冷状态……”
坏回暖吗?很新鲜的名词……这样想着,我抬头看了看表,与七濑女士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于是我关闭了电视机。

天气预报或许有降温预警,但我和名取周一的关系却从来没有。
三日前,我同他吵了自从我们确立关系以来最凶的一场架。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落魄除妖师听信谣言,认定的场一族是数辈前导致他们家族落魄的元凶,于是计划临死之前,在人群济济的除妖人集会上刺杀我。
而这个消息,不知怎的,落到了名取周一的耳朵里,也许是他私下里特别留意我的缘故吧。总之,在那天下午,名取紧张得连残留着妖怪血迹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千里迢迢从深山老林跑到的场本宅,来同我讲这件事。
“的场先生,有人要刺杀你!”
这是他进到我的房间里所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的我正在制作一条崭新的束眼用的咒符,写这种术式需要十分专注,于是我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名取,你来得正好,帮我写一下这些术式。”
“的场静司!”
终于,我抬了头,看到了名取那张因我而紧张、发怒的明星般的脸。看,他在在意我,心情大好地,我笑了起来。
“嘛,名取,这件事我大概比你早两天就知道了。你愿意来告诉我这件事,我很高兴,只不过,你来晚了一步。”
肉眼可见的,他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转换成忧伤,那种我刚认识他时就经常露出的表情。
“怎么会……要是我再快一点……就能够……”
“我已经决定去那个集会了。”
名取猛然抬起了头。他脸上的表情,似迷茫、似忧伤,他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又或者,我是不是又在欺骗他。
于是我只得又重复一遍:“我已经决定去集会了。”
“这种猫鼠游戏会很好玩的。反正我作为的场一门家主又不能不去,不如去了看一看那家伙到底会做到何种地步。”
可以想象,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中一定闪耀着狂热的光,因为下一秒名取周一就又拎起我的领子,一字一顿地同我讲:
“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的场静司?你可能会死。”
“我当然知道。”
说着,我不耐烦地推开了他的手,“说到底,那愚蠢的咒术师以他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近我的身,就算他真的得手了,的场一门也会迅速选出新的家主。一切都会有序运转的。”
“所以,名取周一,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我的实力足够强,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我暗红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他的嘴唇上下翕动着,一双暗红色眼睛透过那荒谬至极的玻璃镜片不甘心地回望,表情很难看,却说不出一句话。
最终,对峙结束。他悻悻地离开了,而我继续当的场一门冷酷无情的家主大人。

这一架,使我们之前确认的那些虚假的关系,都走向不可控的边缘。
我们的关系同坏回暖如此相似,一些回温、一些希望、一些花开,紧接着一场冷空气,将长久以来积攒的虚幻的温暖消耗殆尽。我目送着名取周一的背影消失在的场本宅的中庭,连同那些凋谢的樱花一起,等待雪的到来。

02.
寒潮如期而至。
雪落在东京都的每一寸土地上,也落在的场本宅的小小的庭院里,落在早已盛放的绚烂的樱花上,也落在寂寞的一处处小石灯笼上。
我坐在的场本宅的庭院前,温了一壶樱花酒,看本应在春日里随风四散的樱花同白茫茫的雪花一齐落下。
我在等一个人。
“紧急委托?”
名取周一就那样带着他的毛茸茸的夹克外套,连同他那有些鲁莽的语气一起闯了进来。
他看到正在饮酒的我,愣了一下,挑了挑眉,
“这就是的场先生你说的紧急委托?”
“嗯,紧急委托,陪我喝酒赏樱花。”
我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他过来坐下。
“的场先生,我可是在难得的休息日。前一天拍戏熬了个大夜,今天本想睡到自然醒,一大早又被白面叫醒,听说你有紧急委托才过来的……”
虽然嘴上这样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但他的身体却很诚实,穿过和室长长的淡黄色的榻榻米地面,过来同我并肩坐下。
于是我们肩并着肩,坐在和室小小的连廊里赏樱、赏雪。

名取周一毛茸茸的衣领上粘住了几片迷途的雪花,嘴唇也冻得发青,大概是忽略了本次寒潮的威力又急急忙忙赶过来的缘故。
于是我伸手帮他拂去衣领上的雪,又为他斟了一杯酒。淡粉色的樱花花瓣在透明酒液中上下漂浮着,伴随着酒液入喉又残留在名取绯色的嘴唇上。
很美,比庭院中皑皑白雪覆盖下的樱花更美,我这样想道。
“谢谢。”
他不咸不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他的声音里依旧笼罩着风雪交加的寒意,很明显,他还在为上次吵架的事情而生气。
“随手之劳。”
我答复道。
“上次我同你提过的集会取消了。”
“你还是准备出席集会吗?”
突然间,我们两人同时说话,倒是将彼此吓一跳。

“上次的集会取消了,名取。”
“为什么?”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很多地方的电车都停运了,导致大部分原定出席的除妖师无法按时到达。”
他的表情和缓了一些,原本上挑的眉毛现在弯弯地垂了下来,像是从短短一句话得到了莫大的宽慰。
“昨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刺杀我的除妖师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家中。”
“不是的场一门干的哦~”
看着他充满狐疑的眼神落到我身上,我急忙撇清关系。
“虽然的场一门有人也支持这样的做法,但这次我们并没有出手。”
“这么突然……死因是?”
“大概是坏回暖吧”,我举起酒杯缓缓饮下甘甜的酒液,望着天空中飘舞的雪花,洁白的,有如纷纷飘落下的白鸟的羽毛,“迅速地升温又很快降温,本身就不利于心脑血管健康,加之那个除妖师患有冠心病,所以才想在死前刺杀我。”
“所谓坏回暖,也不见得都是坏事,不是吗?”
可名取周一并没有理睬我的反问,相反地,他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一言不发地喝起酒来。
名取周一的酒量并不好,或者说很差,这是我从少年时代就知晓的事实。于是那天下午,我就那样看着他由清醒变成微醺,面色由苍白变成潮红,最后沉沉地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
我觉得很是有趣。
“周一桑?”,我靠近轻轻唤他,“你知道樱花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吗?”

03.
五年前。
在名取周一的毕业典礼上,我同他讲过一模一样的话。
那时的他,穿着卡其色的私立学校制服,金色纽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艰难地穿过学校里长长的等待着和他告白的女生队列,在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次“可以要周一同学你的第二颗纽扣吗?”等诸如此类的请求之后,终于带着他疲倦的笑容和完好的第二颗纽扣,来到了我身边。
“你来了,静司。”
他同我肩并肩地朝校园里的樱花树走去。
“那些女生不要紧吗?”
“啊,没有关系的。像我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别人喜欢。与其让她们产生无谓的期待,不如干脆利落地拒绝掉为好。”
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答道。
不该是这样,至少,他不应该假装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沉默了片刻,我变魔术般地掏出一束花来,是一束淡紫色的风铃草,胡乱塞到他怀里。
“毕业快乐!周一同学!”
他诧异着,连同那双美丽眼睛一起,很是不安地盯着我,仿佛在问为什么要在今天突然要送他花?
“今天花店特价,路过就买了一束。”
我将注意力转移到脚边的石子,它正懒洋洋地沐浴着黄澄澄的阳光,随意将其一脚踢开,我双手插兜,有些心虚地坐到樱花树下。
这是我第一次在名取周一面前撒谎,可他并没有发现。
“谢谢。”他有些生硬地挤出来这两个字,又飞快地补充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花?在你毕业典礼的时候,我可以送给你。”
“………”
“这束花很漂亮。”
他低头看了看花,随即带着极少见的快乐的笑容望向我,夕阳打在他的脸上,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
于是那一刻,我感觉我在夕阳里融化。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周一桑。”
“因为我可能很快就要继任家主了。”
“………”
“那你等一下。”
在夕阳下,我看着他跑向最近的一个捧着一束玫瑰的女生,迅速地和她说了一些什么,散发出一些明星光环,紧接着,带着一大束玫瑰和闪亮笑容,满载而归。
“这个给你。”
他将这一大束鲜红的玫瑰扔到我腿上,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我笑了,远处的女生们发出一阵阵尖叫声,连同刚刚提供玫瑰的女生一起,朝我们这边望来,炽热目光仿佛在看浪漫偶像剧。
“滥用自己的魅力骗走女同学的花该是什么罪过呢?周一同学?”
“你不想要花的话我可以把它还回去。”
“不,我需要。”双手抱紧了这束火红色的玫瑰,我微微低头,笑着说道,“虽然每年生日都会收到许多来自底下家族的贺礼,但这是我第一次,收到送给我本人的花。”
“我会好好珍惜它的,周一同学。”
不出意料地,他的脸又变成了绯红色,害羞的样子煞是可爱,在我饶有趣味的目光中背过脸去欣赏夕阳。我倒是得意于这一事实,一边抚摸着红玫瑰丝绒般的花瓣,一边凑到他面前洋洋自得地笑了起来。
“嘛,周一桑,如此脸皮薄是当不了明星的哦~”
“还轮不到你这家伙来说我啊!”
………

那天,我们坐在樱花树下坐了很久。
虽然说的都是些与毕业、与离别不相干的话,但无论是我还是名取周一,心中大概都或许有这样一种感觉,此时此地见到彼此实属难得,下一次见面会在何时何地,却谁也不知道。所以我们两个就那样寂寞地坐在樱花树下,看着学校里的人群来来往往,直到整个校园由嬉闹转向静寂,直到太阳落下,我们都没有离开。
但渐渐地,我的话逐渐没了回应。
“周一同学?”我凑得很近,他却没有反应,“原来是睡着了啊。”
他睡得很沉,呼吸声十分均匀。月光为他的金发和睡颜笼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那样温柔,以至于我不敢靠近。恰时,一阵风吹过,树上的樱花,成群结队地跳着舞,一片片如此轻盈地落了下来,落到地上,也落到睡着了的名取周一的嘴唇上。
“周一桑?你知道樱花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吗?”
没有回答,
于是——
心跳砰砰然,迎着月光,我轻轻吻了上去,用嘴唇帮他除掉了那碍眼的樱花。

04.
我从未想过22岁的我会面临同17岁一样的画面。
23岁的名取周一,又是这样毫无防备地在我面前睡着了,双手叉在胸前,嘴角沾着樱花。
他似乎睡得很沉。
我始终都喜欢东西干干净净的。看到他嘴角沾了樱花,我想故技重施、帮他擦掉,却没想到这一擦就擦了很多年。
因为当我再一次轻轻吻上名取周一的嘴唇的同时,一双手,来自名取周一的骨节分明的手,插入了我长长的黑发中,有力地按住了我,使我不能离开。
他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我的吻技稍显生疏,他的吻技却日渐成熟,唇齿交缠间,我想起,17岁那年的回忆,以及那个没有被回答的问题。
樱花的味道,也许名取周一知道,也许名取周一永远也不会知道,但无论怎样,在我17岁的记忆中,樱花花瓣残留在嘴唇上的味道,是甜的。
就这样,我们长长久久地吻了下去。

Notes:

马上要到作者生日啦!提前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Chapter 3: 【风】神女

Summary:

少年时代的的场静司与名取周一某次偷偷联手拔除神社里的大妖怪,名取周一假扮成神女引妖怪出来,于是的场静司一生都难以忘怀。
名取周一女装注意‼️‼️‼️
的场静司视角

Notes:

风吹起你的头发/一张棕色的小网/
洒满我面颊/我一生也不想挣脱。
——海子 《海上婚礼》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01.
这是一个闷热的六月的午后。
毒辣的阳光均匀地洒在这世界上的每一个还在呼吸的生物上,树上的知了则百无聊赖地歌唱夏天。六月盛开的紫阳花簇拥着一个个低矮的石灯笼,到了晚上,这里则会变成萤火虫的乐园。可惜,现在是下午,只有我和名取周一漫步在这深山之中。

“这个方向真的没错吗?”
名取周一怀疑地望着我说道。
“没有错,再向前走一公里左右就到了。”
我低头核对了一下手中拿的地图。
深色的学兰后面,是鼓鼓囊囊、装满了除妖术具的巨大背包和笔直的箭筒,我们是前来除妖的,受了依岛先生的指点,准备除掉传说中难度超高的大妖怪来提高身价。
“啊?还要有那么远吗?”
名取周一再次询问道。他看起来似乎很累,双手扶膝,停在路中间。汗如雨下,浸湿他洁白的制服衬衫,白皙肌肤在则其中若隐若现,像是夜晚之中朦胧发光的和纸灯笼。
“周一桑累了吗?”
“不过,即便你累了的话,我也不会背你哦。”
说着,我轻巧地跨过几阶台阶,飞一般似地向更远的路跑去了。
“等等我,静司——”
拖着疲惫的身躯,他也随即跟上了我。

大约十分钟左右的光景,我们便来到了马冼冢神社。路过鲜红的第一鸟居,长长的参道就在我们面前铺陈开来。参道的尽头是褪色的神社,在茂密的森林掩映下显得鬼气森森。放眼望去,破败的手水舍早已干涸,两只缺失头颅的狛犬东倒西歪地躺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
这神社大概已荒废很久了。
“哇啊啊啊啊——”
突然之间,名取周一踩到某处下空的石板,踉跄着就要跌倒,眼疾手快地,我将其接住,于是就这样华丽丽地将他拥入怀中。
“周一桑,请不要大声喊叫,小心吓跑妖怪!”
存心开些玩笑,我特意用另一只手掩住他的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于是几秒之间,不自然的红晕迅速拢罩住他的脸颊,如同夏日傍晚常常在河边出现的绯色晚霞一般,绚烂而美丽。那个瞬间,我感觉到,他的温度似乎比这38度的夏天还要热。
“周一桑,你的脸怎么红了?”
我故意凑到他面前上下打量。
“咳,刚刚跑步跑得。”
有些心虚,他很快转移了话题。
“静司!那种妖怪是吓不走的吧!”
“诶——难道周一你忘了依岛先生同我们讲的话吗?这只妖怪喜欢在神社附近徘徊,脾气凶恶,不喜欢见人……”
“我当然记得。上个星期他还吃掉了三个来这里的除妖人,为此委托赏金还上调了五万,这也是你非要来这里除妖的理由之一。”
“嘛,周一桑说得没错。除掉这个妖怪我们的身价都会上涨哦。”
“所以你最好祈祷一下不要被妖怪吃掉或者看上呢!”
“喂,你这家伙!”
眼看着名取周一怒气冲冲地就要伸手打过来,我一边笑着跳开,一边说道,“开玩笑的,周一桑。”
而就在我们说笑打闹成一团的时候,一种气息,一种真正大妖怪所特有的气息,在悄然逼近。

“周一桑,妖怪要来了!”
我比名取周一要先一步警醒。
收回刚刚搭在他肩头上的手臂,我迅速地从身后的箭筒中抽出长长的弓箭,蓄势待发。
几乎是同时,一颗硕大无比的头颅从森林中跳出来,直扑到我们面前。
“站到我身后。”
我半眯眼睛,瞄准、搭弓、射箭,行云流水般,箭矢划过虚空,直直奔向正四处逃窜的妖怪,在即将射入妖怪右眼之时,却被它一下子躲开。
射偏了。
“嘁。”
不满地,我抽出下一根箭来,再次瞄准那不停移动的目标。
这时,妖怪却开口说话了:
“少年除妖人啊!我自知寿命过长,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所以你们才要来除掉我。”
“但在我故去之前,可否请你们,完成我最后一件心愿呢?”
不为所动,我的弓依旧高高地举着、瞄准着,仿佛下一秒箭簇就要从弦上飞出。
一人一妖沉默对峙着。
名取周一站在一旁倒是有些动摇,说道:“静司,这妖怪似乎还能沟通,虽然上个星期他吃掉了三个除妖人是既成事实,但不妨听他讲讲,讲完之后再除掉他也不迟。”
“那是因为他们侮辱神女!”说着,妖怪激动起来,丑陋的眼中渗出无尽的泪水。“这所……神社的神女,是我曾经的恋人……”
“我也曾经是人类。”
“哦?从没听过人类变成妖怪的。”我嘲讽道,挑了挑眉,同时将手中的弓箭放低了几分。
“千真万确!!!如果我骗你,就让我不得好死!”
“但你已经死过一回了。”名取周一吐槽道。
妖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我时常会忘记我曾经死过一次,那些事情太遥远了,但我却总是无法忘记她。”
说着,它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褪色破旧的神社,仿佛这千年时光只是一瞬,而它的神女从未离开。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生前,我是战国时代的武士光源武久,而她是这座神社的神女,她叫高桥由花子。”
“在一次春日的祭典上,我遇见了她。”

03.
阳春三月。
樱花盛开。
被伙伴们簇拥着,光源武久来到了方圆数十公里内最大的稻荷神社,今天,要在此举办最为热闹的祭典。
“欸,听说今天是由新入社的神女献舞。”
“是美人吗?”
“很漂亮。”
“我说你们,人家是神女,是不能定下婚约的,你们就别惦记了。”
光源武久说道。
“不关武久先生的事哟!”
“武久先生怕不是也爱上人家了呢。”
“啊哈哈哈哈……”
就这样在同伙伴们的嬉笑之中,神女登场了。
她身穿神女标志性的白衣红裙,在鼓声和琴声的伴奏下,踏着节拍、缓缓起舞。旋转着、旋转着,像四月里伴着樱花飘落的一场雪,也像炎热潮湿的夏日里的一缕清风。
光源武久呆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子,以至于直至今日,那幅神女在阳光下起舞的画面依旧残留在他的心上,使他久久不能忘怀。
“你的名字是?”
祭典结束后,人潮散场,光源武久望着那道即将褪去的白色背影,焦急地喊道。
她缓缓回头,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致意,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她在祭典上跳舞。”
妖怪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后来,我们成为了恋人。每个月的月圆之时,我们都会在银色的湖水边、高高的柳树下相会。直到那一天——”

战火烧到了九州岛。
光源武久以一名武士的骄傲与尊严决定前去应战,临行前,他照例来到湖边的柳树下,向由花子告别。
“由花子小姐,如果我能够重新回到这里,我一定会向您提亲。所以,请您等着我!”
“武久先生,神女,是不允许结婚的。”
说着,她将脸扭了过去,背对着他,如此寂寥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
“那我们可以私奔!可以逃到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
”这个,给您。”
说着,她递过来一个红白相间的御守。光源武久小心接过,捧在手心之中,借着月光仔细打量,金银丝线细密地穿梭在鲜红的绸缎之中,雪白的双重叶结端端正正摆在御守顶部,似乎与平时神社提供给香客的略有不同,要更为精致美丽。
“这是?”
“我自己做的御守,请神社开过光了,希望这御守能替代我守护在您的身边,保佑您平安归来。”
“由花子小姐!”
光源武久的泪水奔涌而出,他紧紧抱住了她,郑重承诺他一定会活着回来、一定会娶她为妻。依依惜别着,两人度过了这战争前最后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跟随着大名的号令,光源武久同无数家臣一起,奔赴战场。三年战争之中,他奇迹般地躲过无数次死亡,终于毫发无损地返回家乡。
在返乡的第二天,他穿上了最为华美的和服,再度造访神社,期待着与心上人重逢,却听到了令人意外的消息。
”由花子,她,已经不在了。’
面对光源武久惊讶的目光,神社宫司镇定自若地说。
“那孩子,六岁那年来到神社的时候,就能看见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鬼魅魍魉,所以才会被父母送来当神女,大概是希望她多少能受到一些来自神明的庇佑吧。”
“但三年前开始,她的身体渐渐虚弱起来,患上了无法医治好的怪病,最终,在一年前的一个雪夜,她去世了。”
“不过,我想,我现在知道她去世的原因了。”
话锋一转,宫司举杯饮了一口热茶,双眼无比锋利地盯着光源武久脖颈间悬挂的御守。
“那是什么?”
“由花子小姐送给我的御守。说是能够保佑我平安归来。”
“果然是这样。那孩子真的很爱你啊。”
宫司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热气腾腾的茶杯重新放在面前木色的托盘上,透过长廊望向庭院中正盛的红叶。
“神社的大家曾经怀疑由花子是不是受到了妖怪的诅咒,于是我便请来这附近最负盛名的除妖人上门查看。”
“据那位除妖人说,由花子本是力量强盛的女子,而怪异的是,如今她身体之中的力量却十分微弱。但这绝对不是因为受到妖怪的诅咒,神社的结界十分完整,即便是妖力强大的妖怪也无法越过。”
“大概她是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了某个人。”
“那位除妖人最后这样说道。”
“我一直怀疑这种说法,认为这只不过是除妖人不能找到病因而编出的托辞。直到今日,我看到了你,才知道那天他所说的并不假。”
“光源先生,你脖子上这条小小的御守里,几乎倾注了一个人类所能拥有的全部力量,也就是说,由花子她在用生命在守护你。”
“怎么会……”
光源武久紧紧握住御守,眼泪大滴大滴地坠落到木色的地板上,一团团洇开,像墨色绽放在和纸上。
“由花子……对不起……我此生无法报答您给我的爱,那就让我在死后,一直守护您吧。”

“于是我跑到高高的、我们曾经频繁见面的柳树之下,切腹自尽了。”
妖怪哀伤地诉说着往事,紧接着又对我和名取恳求道。
“所以,少年除妖师们,能否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再为我重现一下当年神女的姿态呢?”

04.
“静司!别射偏了!”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我眯起右眼,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却在即将放箭之时,因为名取周一的回头,而迟疑了一瞬。
只见他一身白衣红裙,本应高高束起的金色长发,因为回头的幅度过大而一瞬间散落而下,如同金色瀑布一般,闪耀着、灼烧着我的视网膜,那一霎那我觉得,似乎就连阳光也会为他,名取周一,驻足。
不知不觉间,我和他对视。
那双平日里就分外美丽的眼,如今正平添了几分焦急,正直直地望着我。他额间的银色头饰和发间的暗红色绒花一起微微颤抖着,给他标致的脸庞更添几丝妩媚。人怎么会拥有蝴蝶的翅膀,我这样想到。
一阵清风拂过,越过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而洒在名取周一脸上斑驳的侧影,掀起专属于神女的红色裙摆,使它像海上航行的洁白的帆布一样高高鼓起,又轻轻落下,波浪式地起舞。名取周一的金色的长发迎着风轻轻飘动,借着那日绚烂至极的阳光编织成了一张细密的金色小网,洒满了我的心,以至于我一辈子也无法挣脱。如同月亮掉进船舱、夕阳滑落在海上,多年之后,面对熙攘热闹、人来人往的神社,我总是会无数次想起,那个遥远的、名取周一扮成神女的六月下午。

“静司!”
我重新拉动了弓弦。
咻——
箭簇穿过长长的虚空,直插妖怪的左眼,在它奔涌而出的泪水之中完成了它的使命。
“真是如此美丽的人啊!”
“同那日的由花子小姐真的是很像呢。”
“谢谢你们,我马上,也要见到我的神女了。”
一切就那样结束。
刚刚还在恳求着我们的妖怪的躯体,正一点一点烟消云散,在阳光之下化成美丽又迷幻的粉尘,伴随着它先前所说的话语,在神社之中久久回荡。
“真是凄美的爱情故事!”我感慨道,“只是为了再看一眼神女的姿态就等待了数百年,妖怪的执念还真是可怕啊。”
“人与妖的想法不同,正因如此,所以很多时候才难以沟通吧。”
“周一桑,除妖人如果总是站在妖怪的立场上,太心慈手软的话会被报复的。”
“如果今天不是周一桑执意要完成妖怪的遗愿,我们大概现在已经完成委托到家了。”
“我可是连作业都没写完啊。”
“所以周一桑要请我吃超大巧克力甜筒!”
“逃课除妖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算了,请你来我家吃须美阿姨做的抹茶大福与羊羹好了。”
“不过,爱上神女,算不算一种亵渎神明呢?周一桑?”
“撒,谁知道呢?”
说这话时,名取周一正随意地扯掉金色长发,又脱下白衣红裙的神女服,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若有所思般的注视目光。我注视着他行云流水般地换上普通的学生制服,内心却渴望这一刻能够更久。
“走了,静司!”
“诶——周一同学换衣服换得那么快,我可还没看够诶!”
“喂!你这家伙!”
晚风送来了一些清爽的凉气,碧绿的竹林沙沙作响,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妖点亮了路边整齐排列的石灯笼,橙黄色的不停跳动的火焰,如同我此刻的心。
于是,就在这紫阳花与灯火构筑的静寂中,我们离开了神社。

05.
多年之后,我坐在神社门口的石凳上,伴着不远处初午祭的热闹声响,向偶然间遇到的夏目讲述完了那一次我和名取周一少年时期联手除妖的故事。
可同那日一样,我始终没有说出口的,是隐藏在这故事背后的、潮湿寂寞的少年心事。或许从那一日起,名取周一的身影便深深烙印在我心中的放映机上,无论我多么努力想要忘记却总是浮现在心头,直至变成那一抹消除不掉的月光,以至于后来我每次靠近神社,脑中却总是浮现出名取周一一身白衣红裙、神女装扮时的样子。
怕心事被神明所知,又或者,怕心中所想亵渎神明,我只得寻了无数借口躲避神社中的除妖差事。这一次,受到附近神社委托来祛除趁热闹作乱的妖怪,也不例外。
“于是,我从此不敢看神女。”
我这样向夏目贵志总结道。
夏目并没有答话,或许自依代之乡后,他也逐渐习惯了我和名取周一之间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望着远处的鲜红的神社出神,我不禁想起,四个月之后,便又会来到夏天。紫阳花依旧会在树荫之下开得盛大烂漫,郁郁葱葱的古树掩映下的神社依旧会伫立于此,只是,那些曾经与另一个人并肩同行的年少时光,却再也不会到来了。
紫阳花开七日,而思念绵延千年。

 

Notes:

神女=巫女,这篇文章里叫做神女只是为了凸显出一些特殊性,实际上巫女也是从事神职工作的女子的意思。另外,紫阳花话语之一是永恒不变的爱。

Chapter 4: 暮雪东京

Notes:

“还没有开始,才没有终止,难忘未必永志

还没有心事,才未算相知,难道值得介意。”

——《失忆蝴蝶》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01.

下雪了吗?

察觉到有零星的雪花落在面颊上的时候,名取周一正走在通往山间神社的小路上。

周遭大地一片银白,厚厚的雪层掩映出尚还青翠的松柏。显然,在不久的过去,这里曾下过一场大雪。这对于因降雪量而闻名全国的青森并不罕见。只是,对于名取周一而言,这样落雪的天气,他已经太久没见过了。

深吸一口气,清冽的冷空气伴随着森林独有的清香深入肺部,这样的温度、气息不由得让他回想了数年前,也是在这样落雪的天气里,发生的一段往事。

那年他18岁。

在涩谷商场门口被A社的星探看中后,他回了趟八原,向并不支持的父亲宣布了他要去做演员的决定。不出意外的,家族里议论纷纷,周遭的流言蜚语如同那日在老宅因妖怪作祟而纷纷飘动的细纸片,像暴风雪一般地包围住他,使他顿觉自己像是孑孑一人立于冰天雪地之中,刺骨的寒冷。

他突然很想出门散散心。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不知怎地,突然间,他走到了八原的河边,记忆中的那个黑发少年曾经一动不动静静望着河水的地方。

的场静司眼中的风景,究竟是怎样的?他也会有如同落花流水一般无法消除的哀愁吗?这些事,名取周一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于是他也在河边站定,静静地望着此刻从山中奔涌而出的河水。

脑中的思绪不断翻滚。自己真的能成为一名好的演员吗?未来的演员路究竟是星途坦荡,抑或是前程惨淡?名取周一不得而知,而此时此刻,世界上竟也没有人能给他一个确定性的答案。

那么,自己将何去何从呢?

深深叹了口气,名取周一躺在河岸边,望着天空不断飘动的云,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传来:

“周一桑,下雪的天气躺在河边很容易感冒哦。”

名取周一没有起身,只是用眼神余光偷偷确认来人身份。一身黑色学兰、红围巾,好奇的红眼睛似笑非笑,一如既往的促狭表情。

是的场静司。

对方仿佛洞察了名取的心思,模仿他的样子也躺在河岸边,于是从孤零零一个人在雪中变成两位少年一同望向天空。

“周一桑究竟在想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只是路过……”

“可表情明明是有心事的样子。”

的场静司俊美又有些认真的脸忽然凑近,红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名取周一,自己的心跳突然间竟慢了一拍。糟糕,名取周一暗想。

下一秒,对方细长手指伸过来,点在自己眼角眉间,皮肤传来的冰冷触感让名取周一不禁蹙了蹙眉。

“抱歉。”

对方又很快收回了手。名取周一睁眼望向他,发现的场静司只是静静盯着指尖微融的雪花出神。

在想什么呢,名取周一想。

的场静司安静出神的样子让他又想起那日河边暮色之中的背影,他一向不喜欢的场静司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挣扎再三,名取周一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静司,你有没有想过…在毕业之后,不做除妖师呢?”

“比如去选择一些别的职业?”

的场静司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名取周一,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看飘忽不定的云、看一直在下的雪,名取周一忽然觉得,此刻的的场静司离自己好远,似乎注定,从名取家的衰落那刻起,从的场静司看到和服花纹的那刻起,他们就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放手去做吧,既然周一桑可以选择的话。”

名取周一有些惊愕。突然之间,他决定不再挣扎。很多事情,无法选择,就像命运,所以无论自己的出生对家族来说是诅咒也好、是保护也好,未来的路终须自己走过。他必须,要走出一条只属于他自己的路。

而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比谁都清楚自己肩头的重量,也比任何人都努力,去让这肩头的千斤重担不再坠落。

既然如此,那么肩头空空的自己,又有什么值得担心与害怕的呢?

“我知道了。”名取周一坐起身来,好整以暇地说道,“那么,过几天,我就要去东京了。”

“保重,周一桑!”

把自己裹在厚厚的红围巾里,的场静司的声音听上去也闷闷的。他朝名取周一挥了挥手,表示有机会一定会去东京拜访他。只可惜这句诺言,却因为的场一门的公务繁忙,至今都未能实现。

想到这,名取周一苦笑几声,裹紧暗色大衣,快步向高山中的神社走去。

 

02.

岁末年初,各地的神社很喜欢邀请一些业界颇有名气的除妖师来协助跨年所举办的特别仪式,而除妖师们也一向乐于接受这些安全性高又报酬丰厚的委托。而今年,的场一门竟将这份报酬堪称豪华的委托委派给自己,引起不少门人的不满,真不知道他们那位家主在搞什么鬼。名取周一暗自想到。

这次委托的神社位于山间,以四季绝美的鸟居而出名。鲜红色的千本鸟居依河而建,蜿蜒在山麓之间,在雪雾迷离的天气里,有如鲜艳的红宝石一般醒目美丽。与此相比,神社的本殿倒是显得相当朴素,青松翠柏的掩映下是一座灰白色的石制的社殿,伫立在长长的石阶的尽头。名取周一穿过神社门前的巨大鸟居,拾阶而上,两旁的注连绳及系纸在风雪夹杂之中不断飘摇,寒风吹来,引得他不由得裹紧大衣。

雪越下越大了。

神社的宫司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了。在一番客气寒暄之后,宫司带领名取周一穿过长长的迷宫般的走廊,又越过溪流与日本桥,来到了一处温泉别馆。看来这平时是供参拜的客人沐浴的地方。

“名取先生,有人在里面等您。”

宫司说完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名取周一满腹狐疑,有人?在这里?专程等他?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对方会是谁。

匆匆沐浴完毕,名取周一顶着毛巾赤裸地走进这露天风吕之中,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背影。

“的场……静司?”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场一门的年轻家主回头,声音同温泉水一般充盈着暖意,笑道:“原本以为这样的天气会在山间碰见雪女。”

“结果是遇到了比雪女更美丽的名取先生。”

“真是奇遇呀!”

“………”

名取周一对眼前人的调笑有些无语,显然,这并不是奇遇,连抽空拜访住在东京的自己的时间都没有的大忙人,怎么会在年底最忙碌的日子,出现在青森偏远的神社,悠哉悠哉地享受温泉呢?

“的场先生今日有何贵干?”

“呀,说来话长…”,的场静司轻轻拍动身旁的温泉水,霎那间,温暖的水波便从池中满溢出来,涌到名取周一的脚边,“不过,名取,像你这样一直站在外面,不冷吗?”

名取周一仿佛恢复了知觉一样,才意识到自己正赤身裸体立于这寒风之间,不由得打了几个大大的寒战。

步入温泉之中,暖意将他包裹充盈,名取周一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处绝佳的观景地。远处的鸟居一览无余,从山谷吹来的寒风夹带着雪花花瓣式地落下,在池边落下一层薄薄的雪带。

名取周一伸手去等待空中的雪花飘落,这样的雪让他想起了往事,的场静司却不知何时来到他背后,鼻腔喷出的温热气息撩拨着名取周一的背,令人脸红心跳的温度。

“这样大的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显然想起往事的并不只名取周一一个。

“四年前,当你决定要去东京做演员的那一天,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到初雪。”

“好怀念啊……少年时代的日子。”

“只可惜今年的初雪没能和你一起看。”

的场静司的声音带着怀念。名取周一缓缓放下了举在半空中的手,他想起来了,是啊,原来那年的初雪,是和的场静司一起看的。

四周一片寂静。

雪花扑棱棱地落到名取周一纤长的睫毛上,引发一阵微微的颤抖。回忆与现实交缠间,的场静司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八原的河边,在那里17岁的他与18岁的名取周一正为了未来而苦恼烦忧。

其实他那天原本计划告白的。

可究竟是什么击中他了呢?是那天名取周一微微簇起的眉头?还是自己无法坦诚相告未来的无力感?抑或是,无法言说的家族密辛?这些事情,都让他如鲠在喉,以至于无法说出那句最简单的情话,“我爱你”。

温泉氤氲的水汽染红了名取的面颊,带上一种妩媚而不自知的神态,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引诱。

的场静司失了神,忽然之间他从心底生出一种勇气,一种迟来了四年的勇气,它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伸手揽住名取周一精干的腰肢,用自己干燥的嘴唇轻轻地覆上对方柔软温热的双唇。

那是一个浅尝则止转瞬即逝的吻。

名取周一没有拒绝、也没有逃避,他只是低下了头,脸上的红晕越染越深,眼角眉间流转出一些惊异又害羞的神色。的场静司恍惚间有种错觉,名取周一也在等待这一刻,并等待很久了。

“静司……”,的场静司看着眼前的被水雾围绕的名取周一支支吾吾地张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的场静司挑了挑眉,凑近对方俊美的脸,仔细打量着,名取周一眼皮低垂,好像真的在纠结这一件昭然若揭的事情的答案。温泉汩汩而出的热气将他们包围,隔绝开外界冰冷的一切,营造出一种短暂的桃源乡的氛围。

的场静司轻轻笑了出来,

“既然周一桑这么在意这件事的话,不如现在亲自来确认一下吧?”

不出意外地,名取周一的大脑宕机了几秒,随即换上一种恼羞成怒的表情。的场静司双手靠在水池边沿,爽朗地大笑起来,这一刻,久违的阳光从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破裂而下,洒在他们中间,照得温泉水闪闪发亮。

如同星河一样。

的场静司想。

冬日的暖阳、眼前的景色让他想起很多美丽的事物,比如十七岁的时候和名取周一跑到深山里除妖半夜抬头所见的灿烂银河,比如学生时代最后一个夏日的萤火虫与苹果糖,比如他和名取周一在某个夏夜牵着手跑过热闹的集市,再比如,十八岁的名取周一和二十三岁的名取周一。

突然有一刻,的场静司真的很想逃避这一切现实,逃避一切鬼怪、家族与除妖界的纷纷扰扰,给自己放个短假,就比如现在这样,和名取周一在寒冷的天气里享受温暖的汤泉,看着远处的红叶远飞。

可是他不能。

于是的场家主长长叹了一口气,洁白的水雾消散在空中,“要是雪能一直下就好了。”

“周一桑。”

“是啊,要是雪一直下就好了……”

从一同看初雪的18岁下到如今的23岁,名取周一想。

 

03.

的场静司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调查数周前发生的除妖师失踪事件的。

类似的事件在除妖界常有发生,或者说,除妖师本身就是一项异常危险的职业。区区无名之辈的失踪,这本不是一件会惊动的场家主的大事,只是在接下来的除妖集会上,有传闻称,在失踪的除妖师,山崎先生家的老宅里,曾经封禁着某个用禁术制造的人偶。

“那是山崎先生的祖辈遗留下来的。”

“大约在三代以前,山崎家族诞生了一位天才,山崎勇。据说这人偶就是他偶然间制造出来的,随着他的去世,山崎家竟无人能控制这个人偶。于是,当时的场一门的家主召集了十一大家族,共同封印了这个怪物。”

“有趣……真是让人跃跃欲试。”

“恐怕某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山崎先生最后一次露面的地点,青森神社的附近,曾有人目睹过史信小姐与伴行色匆匆地离开。”

听着七濑女士汇报的的场静司在桌角漫不经心地敲着手指,对于姐姐的意图他仅仅有个模糊的猜测,但并不妨碍这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比赛的结果真是令人期待啊”

他喃喃自语道。

“对了,BOSS,上次提到的青森神社的委托……”

“名取周一。”

“这么简单的委托派名取家的小子过去会不会大材小用?”

“七濑女士”,起身准备离开的的场静司回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有时候,作为家主,我也有个人的一点私心。”

 

04.

新年钟声响起,跨年特别仪式结束,在神社的工作如往常一般顺利结束。

在新年第一天的黄昏时间,名取周一坐上了开往东京的列车。看着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与站台上送别的的场静司渐渐重合又忽而远逝,他突然感觉到过去的事情已然逝去,而未来始终无法预测,他卡在过去与未来的时间线中点,企图为这份感情,谋求一个好结局。

毕竟,过去的他们,曾经错过的有太多了。

远处的天空渐渐染上美丽的暮色,细微的雪花正在从空中飘落,名取周一伸手想要触碰那些雪片,却只能触碰到了冰冷的车窗玻璃。隔着玻璃,似乎又映衬出了那人的背影。

转瞬即逝的,一如数小时前的那个吻。

窗外,雪,一直在下。

Notes:

风花雪月合集终于赶在名取周一生日之前更新完了!呜呼!!!
从开始创作第一篇捞月亮的人,到最后一篇以雪为主题的暮雪东京,差不多也经历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虽然对于一个住在亚热带、从不落雪的城市的人来说,想象下雪的天气未免有些困难,但有时候,同人文的创作也是给了我一些虚无缥缈的幻想的出口。
这可太好了。
人生除了上班、赚钱、养家之外还是需要一些风花雪月的。
还是好开心可以把这个合集创作完。雪这篇故事其实在我头脑中储存很久了,如果不是参与企划逼自己一把可能到现在都写不出来这篇文,因为是最后一篇,所以想尽可能地完美,但还是因为想不出来一些东西所以卡在这里了QAQ。其实的场静司出现在神社的原因和名取周一的委托工作可以写的更详细的,也只好请各位读者在脑中脑补了www
最后,好期待wei老师把我的文章翻译成英文!每天都在期待hhhh,早起上班路上也会想,会不会就是今天接收到消息呢?

如果喜欢这系列的作品,请评论让我知道吧~~~PLE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