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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3-13
Completed:
2025-03-25
Words:
17,587
Chapters:
5/5
Comments:
19
Kudos: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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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its:
1,270

【斐V】A Piece of Something Good

Summary:

夏斐的老板不知道做爱要和爱的人做。如果做爱是工作,他一定是个工作狂。

Chapter Text

夏斐在Vein的顶层办公室门口打转,两边的看门人任他时而把脸凑上猫眼和门缝,像一只等待主人醒来但不敢惊扰他的小狗。

“猫眼是单向的,你什么都看不见。” Vein的左手说。

“而且会显得你像个蠢货,你想象一下Vein从里面看到你的样子,放大的鼻子和漩涡一样变形的脸,会感觉自己像第一人称被猫吸食的猫条。”Vein的右手说。

夏斐立定:“我只是很着急,老板以往不会让我等这么久。”夏斐咬咬牙,心事重重,眉毛拱起。他突然反应过来,说:“嘿,注意你们说话的态度,你们代表的是老板的脸面。”

“我确信老板开门的时候门会撞到你的脸,然后他会亲自教训你。”

夏斐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耳朵贴在门上,眼珠转了一圈又一圈什么动静也没捕捉到。他想象着Vein穿着上个月他从意大利拍摄带回来的手工皮鞋,还有像黑洞一样可以把脚步声一滴不剩地吞下的波斯地毯。上个月的这个时间点,他的老板躺在办公桌上,屁股里含着他的三根手指达到高潮,交合处打成泡沫的液体浸湿了地毯,Vein颤抖地夹紧他,绷紧了脚背,脚跟暴露在空气中,鞋摇摇欲坠。

鞋无声地陷进地毯里,夏斐没有注意到。否则他会立刻把手指抽出来,握住Vein的脚踝给他穿上鞋。夏斐知道把手从收缩余韵中的后穴里拔出来有多难,但他不能违抗Vein在一切如梦似幻的发展前立下的规则。

第一条,我是你的老板,你是我的员工,我们不能算真的操和被操。

第二条,这不是性爱,只是你的工作,一切听从我的指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第三条,做之前我什么样,做之后就是什么样。不能少了一件衣服或者多一个痕迹。

按照夏斐在日历上的做的记号显示,今天是Vein每周一次的疏解时间,他逃了后半节课背着应用物理的课本赶来,等红灯的时候,眼前红色的双层巴士一开走,就看见地标建筑前拍照的新婚异国游客,一阵鸽群因喷泉的突然喷发陷入混乱,四散空中,随后像排列整齐的微观原子,在队列中又找回自己的位置,组成符合物理美学的晶体。他突然觉着世事难料,去超市拿了一包避孕套放在书包的内层。

Vein开门的时候夏斐确实迎头撞了上去。

”老板——嘶,好痛,痛……”夏斐努力地在眼角挤出一点泪花,以为Vein没发觉他演得比实际上痛。

“下次注意点,这扇门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撞坏了怎么办呢?”Vein笑眯眯,“把你卖了都还要加个零才赔得起。”

“老板…我错了,别卖我,多不划算,没人要我的。而且…也只有老板你会好心帮我交学费了!”就在夏斐以为今天不会被温柔以待的时候,Vein的手还是落到他的头上,手指插进发丝,轻轻揉弄头皮,游走到下颌,轻轻抬起夏斐的下巴,把眼角假惺惺的两滴眼泪抹掉,夏斐眨了眨眼,瞬间换上另一副皮囊,笑得像发现蜂蜜的小熊。

Vein把夏斐领到宽大厚实的桃心木桌前,夏斐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和上周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书柜里书的摆放顺序又有了变化,他能推算出老板最近翻阅了哪些,Vein的生活和工作对他来说依旧成谜,偶然发现的细节被他放在心里反复抿,仿佛永远不会因为吸吮而变小的棒棒糖。

他在得到Vein的允许后把书包放到了书桌上,打开电脑完成作业,安静地等待Vein给工作收尾。鼻尖萦绕着Vein身体散发的气息,男香的气息很淡,他一定在夏斐来之前就洗完澡做好准备了。办公室是一套大平层,有浴室、厨房和卧室。但Vein没有带夏斐进过卧室,一定是因为规定第二条,这只是工作,不是做爱,工作要在工作场所完成。

Vein发出轻哼,曲调轻快,把文件分类摞整齐,意味着工作会在几十秒内结束。夏斐合上电脑,放在不会被接下来的动作误伤的地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把刚才收敛着的感官彻底放开,用鼻子和微张的嘴吞吃着空气里Vein的味道。因为老板很注重效率,有时候会突然下命令,他需要立刻能进入状态。

“做完了,现在插进来吧。”Vein几秒钟就把裤子褪到大腿根部,趴在办公桌上,腰部塌下,肚皮贴上冷冰冰的桌面,小腹露了出来。Vein回头,在看他说。

夏斐目光垂下,没有正视他的老板:“是,老板。”

他从书包内侧掏出那盒避孕套的时候在分神,Vein有时只让他用手指,有时让他用性器,但总是在用他。

今天本来是他的幸运日,Vein想要和他更敏感的身体部位结合,而夏斐下身反射般地越来越硬,眼前滚动播放着的却是喷泉前的那一对新人。周而复始,春夏秋冬,自他留学以来见证了英都逐渐成为世界的教堂。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没有想过去捞许愿池里的硬币,而现在,下身插进丝绸般温柔紧致的身体时,他幻想着像捞取硬币一样捡起一枚幸福,不需要太大的面额,只需要是某种美好事物的一小部分。

夏斐用灼热的手掌覆上Vein因发热出汗而冰凉的小腹,把Vein的发辫顺到肩上。他按照以往探索出来的Vein喜欢的节奏抽插,时深时浅,Vein用鼻腔深处哼出喘息,和他平日嘴边的戏曲类似的音色。在Vein高潮的时候夏斐强忍继续抽动的欲望,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撞上书柜上的书脊——他能看懂书名的每一个字母,这个时候却对应不上单词的含义。他张开嘴,只是重复着“老板”两个字,对应不上一个真实的姓名。

夏斐等Vein高潮结束后把硬挺拔了出来,Vein径直走向浴室,在名贵的地毯上留下一串晶莹的体液花边,几个小时之后这张地毯就会作为一次性的被换掉。

等待Vein回来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幸福的,夏斐想。只要Vein看到他还硬着就会给他做手活,偶尔也会含着他舔出来。今天Vein没有给他舔出来,把他摸射后看了眼手心的白浊,缓缓起身,夏斐赶紧撤下捂住脸的双手,当Vein的嘴唇和他的处于同一水平线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向前倾身,这一瞬间两人像两个相对行驶的列车,他踩了刹车,而Vein笑着把脚残忍地放到油门上。

Vein站起身,俯视着夏斐,用干净的手拍拍他充血的双颊,夏斐双眼迷离地把滚烫的脸往老板手上送,Vein漫不经心地抽开了,转而拍拍他的头,斐倏然清醒过来。

“你是不是趁我洗澡的时候射了一次,嗯?今天的没有以前浓。”

夏斐把一切都写在脸上,包括难以启齿的事实。第二次射精会比第一次来得慢一些,他想坚持久一些,Vein就能多花点时间在他取悦他的身体这件事上。

“快去洗澡吧。”夏斐突然意识到在换上干净衣服,散发浓郁香水前调的Vein面前自己闻起来像泥浆里滚过的狗一样臭,看起来也像。

他羞耻地逃进浴室,一路脱掉T恤,袜子,踩在裤腿上把裤子脱下来。

Vein隔着浴室门说道:“再增加一条新规则,做的过程中不能叫我老板。”

夏斐被Vein气息的水汽包围,听着Vein渐行渐远的愉快轻哼,快要哭出来,但下体却硬得发疼。他抽泣着摩擦下身,还是没有勇气拒绝这样的潜规则。无论老板定了多少规矩在前,都无法改变这在他心中就是做爱的事实。

夏斐绝望地射在水流里。

“夏斐,今天我工作耽误太久,已经很晚了,你就睡这里。”

地毯是吸音的,他听不到老板走动的脚步声,只看到玻璃后朦胧的红影像西方的恶龙守在洞口。Vein不是走开了吗?也许夏斐应该鼓起勇气提出他的员工隐私要求,老板不能在浴室门背后偷听员工自慰。

“好的,老板!”他还是庆祝般答应道,欣喜得像在说圣诞快乐。

果然当下面被清空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夏斐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理工男,可以用身体和逻辑解释许多情绪反应。

tbc

Chapter 2

Summary:

是老板,不是老妈。

Chapter Text

2.

“夏斐,起床了。”

“妈…现在才几点。”夏斐伸手够手机,六点一刻。他迷迷糊糊地说:“再睡一分…钟”,最后一个字被柔软的棉被盖住。

被子散发出熟悉的香气,刺激着和边缘系统直连的嗅丝,记忆以最短的途径弹射出——昨天太晚了,他睡在了vein的办公室里,而不是在家。

“老板!”夏斐尖叫着爬出被子,还没来得及适应空间和重力,头着地摔到了地板上。

vein笑眯眯的靠在门框上:“太阳晒屁股了,宝贝。妈妈做了好吃的灌汤包和豆浆哦,快点起来。”

夏斐的脸突然烧了起来,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此刻全裸着。

“衣柜里有你尺寸的衣服,换好了来吃饭。”

“老板…”夏斐欲哭无泪。

“看来这下睡醒了,知道叫老板不是老妈了。”vein离开前贴心地关上了门,红色的辫子愉快地在身后摇晃。

夏斐顶着一头乱发,双眼无神地把自己安置在餐桌边,vein啜了一口热茶,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报纸。

夏斐咬了一口包子,吸进汤汁的瞬间仿佛把灵魂也吸了进去。故乡的味道轻柔地撬开了味蕾的开关,却又稍显陌生,像电话里妈妈总是带有电流声的关怀。

“老板,早饭真的是你做的吗?”

vein把报纸叠好,放在玻璃茶几上的陶瓷杯旁:“当然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依旧是一个温暖的微笑,理所当然得就好像在说着相反的话。

“快点吃,吃饱了加个早班。”

 

“等…等一下,老板……”
饭后,当夏斐被vein按在椅子上,裤子和外套不翼而飞的时候,他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vein意外地停了下来,似乎眼里含情地问:“怎么了?不舒服的话,今天就不做了,昨天有的人确实在浴室里已经射空了。”

好狡猾,夏斐松开阻拦的手,突然放弃了挣扎,捂着涨红的脸,绝望地想事情怎么还是往不可避免的方向发生了。

vein舔了一下嘴唇,绯红的舌尖像蛇信子,在夏斐的双眸中颤抖,除了这张疯狂掠夺但时刻保持优雅的脸,他什么也看不见了。随着vein慢慢地把他吞进身体里,开始使用他,上下动作,夏斐痴痴地和眼前这团融化的火焰拥抱,沉入欲海。

vein四肢纤长,当快感使得遍布全身的神经与大脑皮层在不断的刺激中活跃得像太阳耀斑一样,使得物质实体瞬间气化时,他用那些令夏斐恐惧又渴望的四肢紧紧缠绕住他,仿佛海妖的触手把他捆得窒息,变成只会为了欲望而冲刺的原始生物。vein的双唇在恍惚间擦过夏斐的下巴。

vein永远不会吻他,尽管夏斐的嘴唇永远在等待一个解脱般的肯定来混淆这场复杂工作的概念。夏斐的内心一阵刺痛,海妖柔软的触手突然变成尖刺插进了他的胸腔,四处探路般捅开他的肋骨,偏偏绕开致命的心脏和主动脉。

明明什么都做了,为什么老板还是什么都不懂?

vein发狂地要他,夏斐仿佛听到点钞机在耳边轻脆愉快地计算着一场性事的价钱,vein的喘息和上下起伏的动作加快,与其交响。

 

vein是在一场不愉快的会议之后和夏斐第一次发生的性关系。

夏斐不理解意有所指的每句话后的金钱利益,只记得会后vein把车钥匙扔给了他,钥匙在他胸口和手心弹跳了两下总算被接住。vein说:“今晚你开车。”

vein沉默地坐在副驾驶,像一团被冰封的火焰,而他和夏斐之间的空气令人如履薄冰。

发动车之前,vein的手突然抚上夏斐的眉毛:“你这个表情做给谁看?别经常皱眉,年纪轻轻的,长皱纹了会贬值。”拇指迟迟没从夏斐的眉心离开,红灯在vein的眸子里像浴血一样警告着夏斐,不要再和他对视。如果vein再晚一秒松手,夏斐就会忍不住去抚上他的指节。

喇叭声一阵阵在他们低调的黑色奔驰后尖锐地爆发,vein眯眼一笑:“你还要等多久,绿灯了哦。”夏斐好像突然恢复了听力。他懊恼地把脚放在油门上。

“老板,今晚的会议不顺利吧。我虽然不懂,但是多少能感觉得出来,商谈的中途你几次想拔枪崩了对面的脑袋。”

vein发出今晚的第一声哼笑:“你好可爱,夏斐。你看到的好像狗狗眼里的世界,单纯又快乐,你总是能提醒我人还可以活得如此省心。”

“老板,你又拿我开玩笑。思考这些钱和生意太为难理工男了。”

夏斐的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今晚没什么大事,老爹的遗留小问题。我帮他赔了块地。”vein轻描淡写,仿佛那块地是剪掉的指甲屑。

“可那是老板的地盘,怎么能这样父债子偿呢?老板那些年一个人打拼多不容易啊!”夏斐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又要写在紧锁的眉头上,下意识放松面部肌肉。

“哦?这么说你知道我那些年的故事?”

“我…猜的,”夏斐露出痴态一般的微笑,沉迷在想象中:“老板把我从泳池里捞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爱管闲事的热心肠,像你这样善良的人又坐拥如此多的产业,你给了我这样的人一个机会和生存下去的环境。这里面有充足的条件,但是温度和营养滋生出来的除了果实还会有病菌,消灭病原体可是人类发展至今仍然存在的难题。从第一株火种开始,人类学会了抵御寒冷,在不断试错中抓到了跨时代的新火种,那就是粒子的碰撞,聚变与裂变的火焰……我们进入宇宙真空,把人送入星河,能做到如此巨大的成就,但仍在被引力拘束,脚总是会落到地面,然后在生活中,还在与能杀死我们的微小生物和蛀虫作斗争。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老板!”

夏斐意识到自己的离题,试图把方向盘绕回来。

“……所以,与比自己小千万倍的微观生物斗争,和发射火箭一样是件厉害的事。”夏斐眼里的光和声带都在紧张地颤抖。

“你今晚脑子不太清醒,最近学习压力大吗?老师有没有为难你?”

“老板,”夏斐撒娇道:“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可不需要你恭维。”

以往那个如同红心女王,会把任何动了他的派的人拉去斩首的笑面虎,今天好像被猎人的麻醉针给戳到了肚皮,慵懒地看着夏斐,仿佛能透过头皮和颅骨闻到他脑花美味的香气,在思考如何料理。如果不是vein滴酒不沾只喝茶,夏斐会觉得他一定是喝醉了。

“…全都是,真心话。”夏斐浑身滚烫,仿佛有粒子在心肌纤维噼里啪啦地碰撞,释放的火花就要把整个世界引燃,变成vein的颜色。

“眼睛看路,别看我。”

夏斐轻轻嗯了一声。

vein指了一个新方向给夏斐,他着迷地向那条路开去,不是公司的方向,可能是离老板的秘密生活更近的地方。就这样顺利地开往vein的世界和生活吧,让那些发生在他们相遇之前的事像陌生的街道一样在车轮下碾过,夏斐想看见vein经历过的一切,不止美好的东西,他还想瞥见地狱风景和血腥风暴,他渴望vein主动把钥匙交到他手心,为此愿意像小狗一样耐心等待,时机成熟时跳起,用嘴含住钥匙。

“夏斐,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确实想崩掉对面的脑袋,但是老头已经活不久了,癌症已经找上他,不必浪费子弹。我只是把地盘暂借给他。”

vein平静地陈述着,亲手在名为夏斐的白纸身上挥墨书写猩红字句。手中把弄着铁扇。

“再者,脸在江山在。只要你这张脸没事,一切都好。”

vein的温柔来得很突然,像川剧变脸。夏斐心动,仿佛置身茶馆,戏台上的vein主动越界靠近作为观众的他,他扯下了vein脸上薄薄的一层面具,下面还有一层,又一层,他的老板能够运用气功而使脸由红变白,再由白转青,谁也猜不到接下来会是什么角色。

 

好想叫眼前这个人的名字,家人起的昵称,有人爱过他吗?情人取的爱称也好,只要一个确切的,带有姓氏的名字。

 

“还有一件外快,想不想试着做一下?”就是这个时候,vein提议他们做爱,只是后来夏斐才意识到那不是做爱,是工作,而他的老板很喜欢加班。

Chapter 3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夏斐坐进刘枭的双人跑车:“下次能不能别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接我,还有别开这么张扬的车。”

刘枭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给他,夏斐的手挡在滴水的铝罐上:“不喝,直接说正事。”

刘枭露出一个温热但不过分讨好的微笑:“还有其他饮料,橙汁、苏打水、巴黎水和我今早从法国阿尔卑斯山脚下空运来的纯净水,你可以自己选。”

夏斐的脸像是绝缘绝热的材料做成的,他说:“喝了你的水我就更不清白了,在公司已经很难解释我和老板的关系了。学校里的人若是传你是我糖爹,这次就算你我的最后一次见面。”
夏斐别过脸,从单向玻璃看着学生来往的路面,像普通大学生一样骑着自行车,嘴里叼一块吐司,偶尔闯红灯赶早八好像也不坏。今早他和Vein又来了一发后,两人一起在浴室冲洗完,Vein以不容抗拒的态度把他塞进了车里,一路送到离校门口最近的马路旁,而不是正大门。Vein从车库里像挑首饰一样挑了一辆家庭用沃尔沃。夏斐的书包,球鞋,实验室杂七杂八的材料,都曾经塞满后座。车是最具有性价比的消费品,令人在一天的工作和学习后可以瞬间从疲劳中抽离,钻进路边的小空间里,在到家前感到宾至如归。夏斐攒够钱后考虑第一个买的就是车。也许Vein愿意坐在副驾驶,让夏斐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假装看后方来车,欣赏无形的风穿过他红如石柱朝天椒的发辫,附身在其上,此刻风便有了形。

上个学期末,Vein来接夏斐回公司,夏斐拖了两个巨大行李箱,那时Vein开的还是车型雅致的商务奔驰,低调混迹在所有家长和学生可能拥有的车型里。

“你怎么这么多行李要带回去?”

“是过季的衣服,老板。还有一些洗得发灰的棉质衬衣,不合身的棉衣,可以捐给流浪猫救助站,做窝应该很暖和。”

Vein笑了:“没有女生送的礼物和情书?”

“没有,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我们系就没有几个女生,她们还内部消化了很多。”

“哦…”Vein的音调好像上翘了一度,和夏斐脸上的温度一样:“那男生呢?”

“老板——你别八卦我了,我是有一颗正经事业心,不搞谈恋爱这些副业。”夏斐皱着鼻子,嘴轻轻撅起,这是镜头前绝对抓拍不到的一面,Vein支着下巴,用眼睛无声地大快朵颐。

“那就用这个把你的事业心发挥得淋漓尽致吧,夏斐。祝你顺利完成这学期的课程,拿到全A。”

“你怎么知道我期末成绩拿到了——”夏斐忘记了呼吸,他先是闻到了Vein衣袖里扑面而来的香气,然后濡湿的双眼里倒映出vein呈现给他的东西——一个占据他此刻全世界的方形礼盒。

“不打开看看吗?”Vein的声音听起来像丝绸般温柔,看起来也是如此,仿佛月亮在他的身后升起,整个人包裹细密颗粒状的圣光中,浪漫地诉说着波粒二象性……或者其他什么让夏斐的心脏负荷加重的甜蜜物质。

“…小学之后再也没有人给我开过家长会了,没人摸着我的头夸我考得真好,说‘夏斐你真让我骄傲’……老板,我——”夏斐带上了哭腔。来到英都后对家里也只是报喜不报忧的夏斐不知道淋了多少场雨,初来兼职不懂行时被客人浇了多少次红白葡萄酒……坐在Vein身旁,仿佛找到了雨后彩虹的尽头,这如梦似幻的场景真的在他的生活中上演了。

“好好,知道了。”Vein第一次把手放到了夏斐头上,拍了两下。今天是这个习惯的开端,而夏斐永远不会觉得腻。“干得不错,夏斐。”

夏斐在手背上抹眼泪,Vein知道这个年龄的男孩不希望落泪的时候被看见,他帮夏斐扯开了丝带,打开礼盒,深红的天鹅绒上依次躺着一部最新款的手机、平板电脑和笔电。上面盖着印有公司图标花纹的贺卡,被璀璨如星云带般的花纹簇拥在正中央的是夏斐烫金的名字。

而他也从心底里感觉到被郑重其事搁置在全宇宙最柔软的中心的感动。

他翻开属于他的生日贺卡,纯白的纸面正中间睡着一串微微倾斜的手写数字——直觉告诉夏斐这是Vein的私人电话。

他设置成了紧急联系人,Vein当然不必知道这些细节。

夏斐轻而易举地依赖上这个像流言一样渗透进他生活的商人,不顾好坏。结果是对欲望和性事的有求必应,和看不清真相的各种外快。不久后,Vein给他介绍了刘枭认识。

 

现在他坐在刘枭的副驾驶,在思考斩断这层关系的可能性。

“反正我不介意当你糖爹。”

夏斐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刘枭皱眉微笑:“我开玩笑的,你不笑至少别吐我车里。Vein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不是他的事你也不会主动来找我吧。”

夏斐叹气。十分钟后刘枭知道了他和Vein之间的大多数故事,但是省略了床上细节。

“所以你拒绝了我潜规则,接受了Vein的。”

“我最不想在你口中听到这句话。”

“不过Vein是商人,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原则吗?和钱相关的事绝对不会让感情玷污。”

“对啊!都说了我和老板只是纯粹的身体关系,金钱交易。”

“那不就是嫖吗?”

夏斐气得要抢刘枭的方向盘:“大胆,不准你这样说老板!”

“好,好,Vein什么都没做,是你主动在卖。”

“对…不对,你什么意思啊,事儿多甲方?!”

 

刘枭花了点钱和时间让夏斐的脾气消下去,夏斐看了一下信封的厚度,勉为其难地继续讲他和Vein在刘枭看来趣味十足的潜规则事件。

“在我看来,这是一个爱而不得而气急败坏的主人公产生了回避型依恋的故事。”

夏斐翻了个白眼:“我已经把今年的气生完了,你直接给我钱吧,当是精神损失费,我已经气累了。我应该去找心理咨询师讲这些。”

“心理咨询师可能只会想报警,卖淫在英都市已经不合法了。好了,钱已经转到你账上了。”

夏斐看了眼信息里余额提示,直接多了一个数位。钱像剪刀,划过某一条细线,帮他卸下对刘枭的偏见,落寞地说:“我决定离职了,我不想让老板再把我当作一个会听话和他上床的工具,而他因此责任感和与生俱来的热心肠对我的生活起居更加照顾,像是被路边偶尔投喂的流浪狗缠上了一样。”

刘枭注意到夏斐在说这些话的同时如同被法官宣判了有罪,神情低落,他手机里的卡已经取出来了,来回弯折,犹豫着要不要彻底一刀两段。

“一边上床一边照顾你的生活,管理你的饮食,接送你上学下班……听起来好像正在谈?”刘枭摸了一下帽檐,感到无语,想要快点结束夏斐多愁善感的倾诉:“你问我这个没有对象的人,我也只能说到这个程度了。”

夏斐直接无视了他,沉浸在伤痛里。

刘枭回忆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说:“夏斐,我再多问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你老板没有多少良心,也不会喂流浪狗?”

“刘枭,你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朋友。”

说完,夏斐甩了个脸色,把信封塞进外套里,开门,丝滑转身下车。刘枭摇下车窗,对着人行道上急匆匆离开的夏斐喊道:“下次我会在冰箱里准备点豆浆,Vein说你爱喝!”夏斐的背影不会说话也没有脸那这般好读,但看起来比来时轻盈许多。刘枭露出意味深长但笑容,夏斐低着头,手上的动作像是在把命悬一线的电话卡塞回把Vein设置成紧急联系人的手机里——Vein买给全A大学生的奖励。

 

夏斐刚走出刘枭后视镜的范围就接到Vein的电话:有急事。

他像是锁定了热心人的流浪狗,又跑起来了。

Boss:我给你发定位

夏斐到了,是一个菜市场,他问老板在哪儿。

Boss:紧急吃火锅,发现没有蒜和鲜毛肚了,你买完了快回来一起吃。

夏斐在聊天框里回了一个字:好,忍不住又加上了一个;)

 

不知为何,夏斐眼泪汪汪,于是称毛肚的店员多送了他一袋火锅底料。

Notes:

下一章完结或者下下章完结,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之后想写一些短篇

Chapter 4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英都进入到夏季,大西洋带来湿润的空气。蘑菇如雨后春笋开始生长的一个闷热下午,夏斐抱着纸箱,站在工作室门口。

“Eric,这个送给你。”一个3D打印的火红狐狸摆件。

“Felix……你不是认真的!这可是百分之一概率的稀有盲盒,你现在送给我了?!”

夏斐温柔一笑:“当然,以后你就就留着这个狐狸吧,起一个辟邪的作用,我放桌上之后Jack再也没来找过麻烦。”

“可能不是狐狸的作用吧!”Eric锤了一下他的肩:“老板整天跟光顾早餐店一样来视察你工作,你给他下了什么药?”

夏斐干瘪地笑了声,说:“我给他脑子里植入芯片了,每天必须到我身边打卡,不然就会爆炸,你信我,我学应用物理的。以后好好干。”

Eric是Felix的化妆师。

他把狐狸放在化妆镜前:“你是不是有事相求,老实说?”

“真的没有。”夏斐挥挥手,视线闪躲,抱着箱子走到下一个化妆台前。像看错日历,夏季上班的圣诞老人,每到一个新的区域就出现一阵驼鹿铃般的笑声。发梢在他的眉目间打下阴影,看不清表情。

 

夏斐在Vein的办公室等他,闲不住地四处走动,掀开落地灯的刺绣灯罩,挪动墙角半人高的青花瓷瓶,在死角处到处翻找有无隐藏的监控摄像头。也许Vein故意把他单独叫办公室,本人正在某个装满屏幕的监控室里观察他的表现。

听到门锁响动的时候,夏斐正踮着脚,手指摸到最新一本位置发生变动的书脊——Vein在没有召唤他做那种事的这段空档里一定是被书籍知识蛊惑了,夏斐苦笑,心底竟然有一阵酸楚。

自从上次火锅之后,他有一周没有接到Vein的电话和拍摄工作了。夏斐坐在沙发上,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Vein和他从来不在不需要工作的时候见面。

这究竟是本什么书,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魔法书,也许老板终于找到他的替代品了,用听起来像希腊语一样的天书咒语召唤出了身经百战的魅魔满足他。夏斐心砰砰直跳,翻开扉页,生怕地狱的魅火燎到他的眉毛,脸离得很远。第二个答案是全英都最常见的大部头——英语词典,或者百科全书,夏斐歪着脑袋,在他眼里老板的确像是吃了近十年来的普利策奖得主和冷硬文学杂志撰稿人一样无事不知。第三个答案是专业书籍,这个答案更加引人入胜,从专业领域进行简单如串联电路的逻辑推导,可以得知Vein的兴趣领域,目前困扰他的问题等等。更幸运,还能得知他的大学专业与学院信息,找到年纪轻轻就在唐人街只手遮天的老板也莽撞单纯过的证据——他会不会凭一腔热血也想过在象牙塔用学识和眼界改变世界?

如果Vein脸上的是层层面纱,这些细节就是火柴,只需要经过大脑皮层的思考,经神经束之间传导的星星电光点燃,就能全部烧为灰烬。

神经的火花却迟迟难以点燃,什么样的人能从一本书的口味和传统中华风家居的摆放位置就推导出老板的身世和前半生?学过精神分析的风水先生吗?这些都只在英都电视台收视率最高的娱乐节目上能实现。主持人在提词板的提醒下发出惊呼,后期加入罐头笑声,然后提前支付了撒谎费的“随机观众”捂住合不拢的嘴大喊:“天呐,他是怎么算出我今早刚从巴黎飞来,是为了在英都和第三任丈夫离婚的!”

他更难想象Vein把嘴夸张地撑大的表情,说:“夏斐,你好棒,你从这些细节里看我看透了!”
除了在给他舔的时候。

Vein的嘴在任何时候都是脸上最漂亮的存在,这张嘴不是用来露出失望、惊讶或者被背叛和看透时合不拢的形状的。

他吃火锅的样子也很优雅,像品茶,等待鸭血的热气由内而外散去后再轻轻吸人口腔。不常吃火锅的人总是无可避免地被第一道菜难住——冷锅鸭血,看似凉透了实则血块的心还在冒烟,或是操之过急,看似色泽成熟的鸭血一口咬下去还是溏心的。

夏斐刚在办公室里清扫过一遍,果然如他所料,老板这样注重隐私的人不会在自己的私人空间布置监控,现在是二十一世纪里,音频和图像这类无实体的数据时刻能被黑客用1和0的算法偷走,像游客钱包里的现钞。除非不随身携带。没有什么能抑制钱被偷走。英都的人身手矫健,连人心都能轻易偷走。

在Vein开门的两秒里,夏斐在猜书游戏里想到了三种结果,然而打开扉页,小狗插画否认了每一种。

Vein一眼看见夏斐坐在地毯上,翻阅他的犬类品种图鉴。混血男孩抬起头:“老板!”
像是金毛寻回犬从画册里出来,变身成人了。

Vein迈着大步,几下就走到夏斐身边。

“我听说你今天在办公室里提前送完了圣诞礼物?”

“只是把带不走的无用小东西都寄托出去了。”

“我记得你很喜欢那个我送的红狐狸,你一直放在眼睛能看见的地方。人死之前才会一脸豁达地分配财产和心爱之物……不想聊这个也可以,你找我应该有其他事。又闯祸了?”

 

“老板,你想听长的还是短的。”

“长话短说。”
夏斐咬着嘴唇,像是恨不得立刻消失,耳根发红:“不行,老板……太狡猾了,你只能选一边。”

“哟,还反客为主了。”Vein端起釉色温润的瓷杯,里面已经倒好了茶,当夏斐想要讨好他的时候只需要在他喜欢的口味里随便挑一袋茶包泡好,等他品。他抬头,不用隔着一层热茶的水汽,夏斐的眼里已经湿漉漉,可这不是讨好的眼神,是被逼到绝境准备最后一跃的先兆。

“听短的。”

“我打算离职,今天是来递交离职申请的。”

Vein咽了一下口水,这不能拖延他回答的时间,但是尝起来像刀片。

他没问为什么:“那长的呢。”

夏斐砰地一声合上犬类图鉴,用吓到自己的粗糙声音说:“只能选一个!怎么能都要呢,这已经不是狡猾了,是——”

“是什么?无耻吗?”

Vein在说出口的时候已经后悔,夏斐双眼鼓鼓,红色的血丝像雪地里的丝线,散布在眼白里,雪正在融化成暖流,聚集在眼眶周遭,开车的新手若是在这里停车就很难再不打滑地发动引擎。这些Vein都熟知,他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

夏斐很少发怒,基本没有,所以当他生气的时候Vein来不及防止夏斐伤到他自己的心。

夏斐眨了两下眼,睫毛挂上泪珠,眼线诱人地在此刻花成了黛色,粉底下露出了他偏红润的真实肤色。泪眼里的瞳孔放大,金色眼珠在哀求,这是Vein没料到的路况。

“……不是,不是无耻。只是我不想那么轻易地告诉你两个回答……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是你来说?老板,你那么厉害,总是快人一步,把我从所有危机里拯救出来。”

夏斐哭得像喝醉了,廉脸颊泛红,那泛红的一层脸上毛细血管薄薄的,不知为何Vein感受到泪水划过时的刺痛,像是在他脸上开了一条口子。

他把夏斐拉进怀里,用外套裹上,仿佛他是寒冬出生的幼崽。

“只有一个回答,一直都只有一个,你为什么总是要兼得?夏斐在抽噎,如果他是个濒死的幼崽,死前伴随他的最后情绪只剩愤怒。他在Vein的怀里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脖子,痛到Vein不得不松开。“老板,性和爱里你要了性,现在你还要第二个答案吗?我怎么给你,我已经把自己劈开成两半了,我还要怎么给你另一个答案……”

 

Vein坚硬如钟乳石的心上裂开了一个缝隙,有气泡逆重力缓缓填塞,他难以呼吸,仿佛逆熵增的过程违背了基本的物化原则在奇迹般地进行。上万甚至数十万时间的沉淀在为这段告白倒退,倒退,倒退到Vein还是萧未影的时候,倒退到他相信可以用白色的手段在洁白无暇的象牙塔里改变世界的时候,幻想破灭之前,他相信这个过程中会有新产生的爱伴随,一开始没能拥有“爱”也没关系,因为后面都会有。

他不相信都会有,尽管刚擦身而过。

Vein不记得夏斐是怎么收拾自己离开办公室的,但是因为夏斐先打破了规则在他身上留下了牙印,雇佣关系自动解除。

夏斐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下周准备回国了。”

深夜vein在监控室里静坐,不断拉进度条,看夏斐把他工位的摆饰一件一件送人,安慰自己,夏斐只是离职了,又不是离世了。比他预想的已经好了不知多少。看到双眼酸痛的时候,他就漫无目的地翻着膝盖上的犬类图鉴,直到入睡。

夏季的英都昼夜温差很大,雨水丰沛,菌群和各种藏在生活缝隙里却总是视而不见的微观物质开始生长,现在Vein注意到了这一点,连整点钟声都停止的静夜里他听到了疯狂生长的声音。以往他总是忽略了它们的存在,直到真菌们团结成一簇不可忽视的蘑菇,在树根静悄悄地散发孢子,包围森林。

Notes:

还剩最后一章

理工科的东西太不熟练了,但我对纯理论的物理很感兴趣,可惜不是物理系的,写不出来那种感觉

这篇文是个意外,本来想写一点pwp就结束,只是每次手放到键盘上故事就自己出来了…我一开始预想的第四章也和今天写的不一样。每次动笔都是在平行世界里摇盒蛋。

Chapter 5

Summary:

是老板,不是老公……前老板,更不是前夫!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夏斐刚落地回国,打开家门就看见自己的老板——不,已经是前老板了,和妈妈坐在一起包饺子,他穿着妈妈的碎花围裙,坐在夏斐的专属座位上,出国之前的每年生日都是他坐这把椅子上度过的。闭上眼睛,和妈妈二人在烛光和生日歌里许愿明年也要幸福健康……而现在他的前上司正心安理得地坐在这个意义非凡的座位上(妈妈怎么能允许别人坐),妈妈的手捻起他长到要掉进肉馅盆里的血红发辫,顺到肩后。看Vein的眼神里充满柔情,好像眼前是个刚学会骑卸下辅助轮的自行车的小孩,而不是能在百米开外用手枪打爆小孩轮胎的人型兵器。妈妈拍拍Vein的肩膀:“小心你的头发。”然后那只手就自然地多在老板肩头停留了几秒。

Vein笑眯眯:“ Thank you,madame.” 他又说了句这位中年女性听不懂的英语,但是逗得人捂嘴直笑,于是Vein也笑了,他笑得很绅士,这是夏斐从未见过的样子,眼底闪光,时刻留意着眼前的人,在她的手空出来的时候递过去新一张饺子皮。夏斐第一次见这样具有服务精神,说得上乖顺的老板。夏斐觉得这个画面温暖得发酸,竟然在自家门口犹豫要不要踏入,里面是否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舟车劳顿刚下飞机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沐浴在这样的柔光里了,只需要一瞬间,这些年在外面所有的委屈和心事都能烟消云散。妈妈会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说:“来,和妈妈好好说说。”夏斐还是会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转身从包里翻出给妈妈买的惊喜礼物。

今年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Vein入侵了他在国内的生活,在他复杂的立体生活中偏绕远路走进了他最薄弱的地方。Vein的脑后身,客厅墙上还挂着他从小到大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奖状,不是第一名,都是鼓励奖,因为他曾经是个腼腆又边缘化的孩子,但妈妈把他视为唯一的骄傲。

夏斐深吸一口气:“妈,我回来了!”他踏进房门,努力装作惊讶,但听起来却酸得能消化隔夜的硬面包:“老板怎么也在啊?”

妈妈把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眼含泪光地站在夏斐面前:“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夏斐?”
女人的手局促地放在身前,担心油和面粉粘上孩子的衣服,迟迟不肯拥抱。

夏斐松开行李箱,弯腰毫不犹豫地把妈妈搂住。越过肩头和Vein对视。

“妈,你们,老板……妈!你怎么把什么人都放进来,不是告诉你要小心诈骗吗?”高出母亲一个头的男孩把妈妈牵到桌子边,坐下。眼神略带警惕地打量着客人,Vein依旧保持着微笑。

“我都听小V说了,妈妈不是反对你兼职,你的时间自己做主,有这样通情达理的老板……而且毕业之后直接转正,多好的机会,小斐。”

“等,等等,妈。”夏斐有些愠怒地盯着Vein:“你给我妈下什么药了?”

Vein摊开手笑而不语,然后手指像在办公桌前那样威严地交叉,把下巴放上面,说话的时候夏斐注意到白色的面粉从手上转移到了老板脸上,而Vein本人毫不知情。

“小V中文不太好,刚跟我在用翻译器交流,小斐你用英语和他讲,别为难客人。”

“妈,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夏斐撅起嘴,脑袋迅速地转向Vein:“老板,你是不是要在我妈面前装外国人?”他压低声音用英语说:“你是不是心虚了,怕妈知道你其实早就不是我老板了,没有理由在员工家里蹭吃蹭喝……说真的,这有点吓人了,我刚辞职,你来家访做什么?”

夏斐妈看不懂情况,Vein示弱,尴尬地向她招招手,夏斐一脸不饶人。她弹了一下夏斐的脑壳:“人家老板大老远地过来,夏斐,倒茶!小V,我们继续包饺子。”

“妈,你叫他啥?”

脑门又被崩了一下,夏斐眼角含泪地退下餐桌,Vein鸠占鹊巢地守住了座位和在妈妈心中的地位。

“哎呦,小V,你这饺子露馅儿了,少放点肉,别想一口吃个大胖子……”

 

“老板,请慢用。”夏斐咬牙切齿。

“没下毒吧?”

“试试不就知道了?”

夏斐妈妈瞪了他一眼:“太烫了,给你老板吹吹。”然后转向Vein:“我们家小斐打小这样,嘴硬得像甘蔗,其实心里很甜很懂事一小孩儿,顾家,有责任心。”变脸的速度之快,Vein在她面前都像是班门弄斧。

夏斐假装在翻译,实则抬眉不悦地看着前老板说:“你都听到了,所以什么时候离开我家?我已经辞职了,你没有权利出现在我家,要不是身在礼仪之邦我现在就送客了。”

“是好事。”

“什么?”

“嘴硬是好事,在我司算是稀缺的人才。生意场上需要牵一条能吠的狗才能起到震慑作用,Felix做得很好。”

妈妈问老板在说什么。

夏斐像是被扯到项圈的狗,露出牙齿,突然在妈妈面前又耷拉起耳朵:“他夸您儿子乖,能力强,本事大。”

“本事确实很大,还能让我再见识一下吗?”Vein压低声线,脚在桌子下蹭上夏斐的小腿,男孩熟像刚出炉的面点,冒热气。

“妈妈能听懂一点英语,你别这么放荡。”夏斐声音颤抖。“你能不能别包饺子了啊,丑死了……等下还要一起吃呢。”

“你是在留我吃饭吗?”

夏斐想起那天从泳池底被捞起,看到的这张脸,和面前的重叠在一起,温柔还在,只是他已经伤透了,心软地说:“…最后一顿饭了,老板。”

Vein轻咳一声,换上生意场上的那张脸:“我还没忘记你辞职那天的话。”

“你确定要现在谈吗?”夏斐震惊,“我妈妈还在旁边。”

“夏斐,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你离开我司是公司和模特行业的损失,更是我心底最大的遗憾……”

“老板,你这话说得多见外。”夏斐面无表情,但玩弄着饺子,摆盘的手暴露了心底的波动,妈妈瞥了一眼这坏习惯,用筷子敲痛了夏斐的手,他吃痛地缩回几根手指。Vein觉得这一幕有些好笑和可爱,夏斐像个小孩儿,但为了他的自尊着想,Vein什么也没说。

“你是不是对所有离职的员工都这么讲?”

“只有你,夏斐。我说的不是工作,你很慷慨,富有献身精神,还有绝佳的判断力,能合理利用自身和周身的一切资源,比如无条件地在生命或者脸蛋受到威胁的时候使唤我收拾烂摊子——”

“这话是在夸人吗?”夏斐嘟嘴,却突然被忍不住的笑声打破了表情,不合时宜的回忆闯入。
仿佛又回到了拍摄现场的工作,为了咬一口甜甜圈和Vein争来争去,在被Vein推进泳池的时候拽着他的汉服尾巴一起落水的滑稽场面。他在水下睁开眼,抓住Vein的手腕,咬住那个甜甜圈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咬钩的鱼,Vein在蓝色水波中以慢动作靠近他,轻柔地咬上甜甜圈的另一边,却像撕咬的巨齿鲨,甩头卸下猎物的胳膊和腿。糖霜、果酱馅,还有Vein散开如岩浆但永不冷却的红发,血水般律动,稀释在水分子的间隙里。夏斐追寻着红丝绸般发光的发尾,二人浮出水面。

他记得那次落水的结果,是Vein被工作人员用大毛巾裹住,仿佛目睹杀人现场的受害者被带走。Vein摆手,让多余的人撤下,告诉夏斐没有下次了。但还是摸着他湿漉漉的头,用毛巾盖住他酡红色的脸,转身离去。

而真正处于应激休克状态的人是夏斐。这场胡闹里,他差点忍不住吞掉整个甜甜圈,消除他们之间的唯一距离,为的是吻上Vein。但他们之间的距离何止一个甜甜圈?Vein是深海的巨鲨,他们一个恐水,一个却生来就用腮呼吸,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金钱和阶级一样可以跨越的。

而此刻,那个危险又迷人,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红发男人正坐在他和妈妈中间,紧张地动用厉害得不行的脑细胞和沾满火药味的手指,和漏出饺子皮的肉馅作斗争。夏斐不禁思考起无数Vein还未解答的谜团、他还没有通过观察从Vein身上得到的答案。他有家庭吗?会允许有人亲密地叫他小V而不吃枪子儿吗?就在夏斐出神的时候,Vein像个挫败的孩子,向夏斐的妈妈投过去求助的眼神,她笑着让夏斐拿起勺子从Vein的饺子皮上挖掉多余的肉馅。Vein把饺子皮折纸一样对着,毫无美感地又掐出褶皱,试图伪装成可以进口的食物。夏斐竟觉得有些可爱。

如果世上所有问题都能如此简单地在饭桌解决,不需要枪弹,只需要勺子,该多好。

夏斐的妈妈好像看出Vein的窘迫:“没事儿,不露馅就很好。”

Vein笑呵呵,声音却有些发干,如果不是夏斐认识Vein多年,他会以为自己的老板哽咽了。
“嗯,不常有机会接触到这类工作。”

“那你平时做什么工作呢,老板?讲给妈妈听一下呗。”

“校对,纠正人为的错误之类的。我是公司的最后一道审核。”

用枪和拳头纠正吗?夏斐看着Vein的眼睛,看进了深红色的瞳孔,却看不懂Vein在想什么。

夏斐想直接叫他Vein,或者前老板,拉开距离。但开不了口,一张口就仿佛有海水淹到脖根处的窒息感,颈动脉窦无助地警告他不能这样做。当他在说出辞职的时候Vein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感受。夏斐眼前一片水蓝,仿佛隔着水族箱的波纹和玻璃在观察Vein,Vein坐在他童年的板凳上,身后的墙棱还刻他每年的身高,数字永远停留在他出国的那一年。他好像是突然想到,Vein也曾经是个孩子,从妈妈的身体里诞生,和他一样在出生前就学会了在羊水中游泳。

Vein认真地观察夏斐妈妈手上的动作,她用慢动作演示了一遍又一遍。Vein假装学不会,总是把肉馅挤出来,这样他就能逗笑眼前的女士,得到更多爱的注视和温馨的教导。她笑出声的时候,Vein会细细地观察她眼角优雅的细纹,和那双被夏斐继承的灵动眼睛。尽管已经有了银丝,橙色的眼珠依旧像祖传戒指上的宝石,光泽焕发。而夏斐没有戳穿他的前老板,让他继续坐在自己的专属座位上。

Vein主动把手里露馅的饺子递到夏斐面前,男孩又帮他挖走一勺多余的馅。

“Felix,谢谢。”Vein对他wink了一下,“你真的很有用,考虑复职吗?”

“老板,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聪明的脑袋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上油盐不进。需要我再说直接点吗?”夏斐看了一眼妈妈。

“你不想做可以不和我做。”Vein耸肩。“公司离不开你。”

“那你呢,老板?说出来你的真心话我就回来。”

“我也离不开你。”

夏斐没想到这样轻易得到了答案,妈妈叮叮当当地整理锅碗瓢盆,说饺子准备下锅了,但夏斐的世界一片寂静。安静得能听到扣动扳机时,手枪内部结构运作的机械心跳声。

“别谈工作了,孩子们。来吃饺子吧!”夏斐闻声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一直在晃神,他冲进厨房给妈妈打下手。厨房的空间窄小,Vein看了一眼觉得容不下自己便没有进去。

如果夏斐真的以为他只是在谈论工作怎么办?也许夏斐误打误撞地发现了Vein缺少一些与生俱来的感情,他不擅长谈论那个字眼,就是在一个人珍惜另一个人,会为他放弃世界和任何事的时候会说的字。

Vein在来时的飞机上按时间顺序捋了一遍自己的前二三十年,他的记忆里有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阿姨,但是这些阿姨的孩子都和他有同样的Y染色体。他不是最聪明的那个孩子,却在父亲主导和鼓励的同胞竞争中存活下来了。在兄弟姐妹们忙着把铲除彼此的时候,他对父亲开了人生的第一枪。那年他才十七,唐人街成了他手里的积木玩具。他又花了五六年的时间读大学,了解世界的权利规则,学习金钱的语言,法律的边缘,一边寻找着母亲的下落,但是唐人街还百废待兴……Vein不想继承男人的事业,就像继承他的基因和品行一样,可他没得选。

所以Vein又用了几年把唐人街变成现在的样子,如果母亲还会回到英都,那就不可能认不出最大华人商会的建设者。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一段时间,饭桌上的火锅和菜品越来越难以下咽,他推开和生意单一起递来的雪茄和药片,却还有源源不断往身边送的肮脏交易,用嘴说不清的话只能在拳头的震荡下由子弹穿透太阳穴送进脑子里了。他就是这样把人驯服,就像父亲的拳头曾经打趴他一样。只不过他宁可断掉几根肋骨也不会真正屈服。

如果有人教过他包饺子,帮他把多余的肉馅挖掉,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如果他也曾从热腾腾的饺子里面吃出一块硬到快要崩掉牙齿,令人从牙根神经酸到颅骨但是心生幸福的一个硬币,迷信的人们往许愿池里投入的硬币——而不是赌场里银光闪闪的游戏币和同样坚硬的合金制子弹……是否他就能有幸福的勇气对夏斐说出那个不迂回绕路的字。

 

晚饭时,夏斐坚持要把碗里Vein包的丑饺子全都挑回Vein碗里。被妈妈用筷子头又敲了几下额头才老实。Vein温柔地看着这一幕,好像从夏斐受惩罚的过程中满足了奇怪的癖好。他有些怀念那比他还油盐不进的脑壳的手感。

夏斐无奈地和Vein对上眼睛,眼角放松下来看起来和妈妈更像了。吃饱喝足后的与世无争,他对Vein笑了一下:“老板再答应给我涨工资我就回来。”

“得寸进尺。”

“既然你说离不开我,我当然要开个好条件。”

“那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Vein试探性地说,鞋尖若有若去地勾勒着夏斐的小腿。夏斐像是被草丛中潜伏的毒舌偷袭了一口,差点跳起来。

“当然不行!我辞职的时候还没有说清楚吗?你怎么像圆锥曲线一样随便找个角度切入话题都会大变样啊?!太不讲理了。”

“说不清楚就不说了。”Vein放下筷子,对夏斐的妈妈笑着说:“很美味,感谢招待。”

夏斐跟妈妈解释说有点急事要处理,像急着上厕所的人抓起一把卷纸,把Vein拉进卧室,关上门。

“我不会再以任何与爱无关的理由操你了。”夏斐擦汗,松了一口气。“终于能直接说出来了,感觉真好!”

“可是……”
夏斐拧着衣服下摆,因为Vein正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他害怕因为拒绝了身体关系而被Vein放手,同时也真的需要一份正式的工作和工资交下一季的学费。

“可是我需要你,不只是床上。我需要你来帮我处理工作……”

“我的可替代性很强,而且我的专业是应用物理,你开的是一家娱乐公司,需要修电表的时候可以叫我。”夏斐把自己包装得很坚硬,实则只要Vein再重申一次“我需要你”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碎掉。

“你离职的时候不冷静,你太伤心了。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尝试着不要去伤心,如何?”

夏斐怒视着自己的前老板:“我有个绝妙的主意,你要不努力一下,不要再伤我的心?”
多么自私和利己的商人,夏斐在心里骂骂咧咧,可是在我陷入危险的时候你又会像超人一样突然丢掉伪装的眼镜和西装,瞬移到我身边,半空中稳稳接住我。谁会这样自身矛盾,人格像是被狗咬了一口有缺陷的人。

Vein突然露出毫无防备的表情,夏斐意识到他把心声说出口了。

Vein只是说:“我们不要在这里吵起来,你妈妈会伤心。我也会。”

“很高兴知道你还有心。”

“听到你这句话,我的心真的碎了,夏斐。我们两清了。”Vein说,眼里淡然,像是扫过平淡无奇的菜单,决定下次再也不来这家餐馆,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今日推荐,留下了高额小费和未开封的白葡萄酒。

 

晚上,夏斐和妈妈一起送走了Vein。夏斐不忍看Vein的眼睛,怕那之后再也忘不了也看不到了。

Vein给了妈妈一个贴面吻,赞美了一下她的手艺,表达了对夏斐的高度认可和失去这个员工的遗憾。夏斐都一五一十地翻译出来了,在自己夸自己的时候脸快烧起来。

Vein的手抬起在半空中,夏斐下意识闭上眼,以为会被弹脑门。

Vein的手下移握住他的手指,上下摇了一阵子,说了声再见,还在努力假装不会中文,用一口古怪的口音,像过度氧化,酒精发酵成醋酸的醪糟。

就在夏斐准备被Vein松开的时候,他的前老板突然一用力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拍拍他的肩膀,凑近耳廓说:“你有一个好妈妈,温暖的家,真希望我也可以有这样的选择。我不是生来就是个混蛋的,夏斐。有人必须去做一些事,很高兴你不用。”

瞳仁在夏斐的眼眶里颤抖,他像是刚经历了一场车祸,脑子如挥出的鞭子,要被惯性带走。但安全带把他的脊柱稳稳地固定回靠背椅里,有惊无险。

 

晚上,夏斐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准备清空和前司相关的所有内部文件,也是为了防止日后泄漏。妈妈敲响他的门,端来一盘切好的苹果。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妈妈轻柔地说,像是怕惊扰了房间里的大象。

夏斐揉了一把脸,声带像是哭过一样震动出陌生的频率。

“妈……我,他,妈……”

妈妈丢下果盘,突然抱住了夏斐,他的哽咽声陷入妈妈的毛衣料里,头发被温柔地抚摸。

“妈当年和你爸闹分手的时候也一点也不想看到他留下的东西,我们那个年代还没有私人电脑用,我就撕了一整晚他写的信,不像现在你一个回车键就可以扫光电脑里所有的数据,可也不能后悔,数据能复原但是纸张不能——”

夏斐突然止住了眼泪,从妈妈怀里抬起头。

“妈,你是不是误会了……那是我老板。”

“斐斐,妈妈知道在你在英国过得不容易,在国内的时候也是,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妈妈也是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了,你在妈妈面前不用装,妈妈什么都理解……有些话在国内不能说得太清楚,得含蓄。”

夏斐的妈妈一边说,一边轻轻把他外套最上面的两个扣子给扣上,然后捋平,眼里有泪光在闪烁,仰头看着自己带大的孩子,仿佛在美术馆的墙壁前欣赏一张不能触碰的大师油画作品。心里复杂的情绪汹涌。夏斐看着妈妈灰色的发旋,心里像是有个摔破膝盖要哭着要抱抱的小男孩要钻出来占领他的身体。

而此刻他只是《呐喊》里捂头呐喊难以置信尖叫的人:“妈,我们真不是这个关系。我这次回家的重要原因就是想和他解除劳务关系!你信我好不好,妈妈。”

“什么……你们已经领证了?!为什么要离婚!”

妈妈一声哀叹堵住了夏斐的嘴,他心疼地把妈妈扶到床沿,等妈妈呼吸顺畅的时候再想想怎么解释清楚老板真的是老板,不是老公的隐晦表达。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妈妈都听到了,你们在饭桌上拉扯来去的,虽然不全懂,但还是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夏斐蹲在妈妈膝下,轻轻拉住皱巴巴的手,放在自己光洁的脸上。气管壁像是被奶油黏在一起说不出一个字。

夏斐省去了床上的部分,添油加醋地把自己的主观感情缝合进故事,又给妈妈讲了一遍。

妈妈拍拍他的肩,抱着夏斐轻轻摇晃,像在哄他睡觉。时不时点头摇头,感慨两句,表明自己在和他共情,体现情感支持。但当夏斐停下来的时候,妈妈没有评价Vein和任何人。

她说:“那你有听过他版本的故事吗?他是如何跟别人讲起你的?”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和别人谈起我都是一个问题。”夏斐红着眼眶。

“为什么不问问呢?”

“问谁?”

“那个你和他都认识的事儿多甲方。”

 

刘枭接通了电话,听起来还没睡醒:“你知道英都现在凌晨几点吗?夏斐。”

“这么说你也知道我不在英都啊,是不是你把我家的地址和行程泄露给老板的?”

刘枭不温不火地轻哼一声:“我只是个普通大学生,比你还矮一两级。”

“那请问这位普通大学生,老板有没有在你面前提到过我的事呢?”

“你说的是哪一次?太多了,我说不完。他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声称你是他遇到的最有奉献精神和会主动取悦人——”

夏斐赶忙轻咳一声:“提醒你一下,我妈还在旁边。注意用语。”

刘枭问候了一下夏斐的妈妈,接着说:“实话说,Vein没有你这样纠结。你知不知道他是个从来不喝酒也不沉溺化学小药片的人,所以他异常悲观,并且把这当作常态。在和你维系稳定关系这件事上他没报十分的希望,只要你活着他就很满足了。你们眼里的世界有着不一样的滤镜,他的是暗红色,像静脉血一样的颜色,你的也是红色,但是充满希望的玫瑰红。他之前提到过,你的毕业典礼他会来,送你一辆新车。还让我问你喜欢什么车型。油电混动的还是电车?他提到你们理工科的男生在环境资源问题上很敏感,要低排量……”

夏斐忽然被曾经坐在Vein副驾驶的种种幻想击中,晚风打碎的月光穿过他的发丝,Vein笑着说了点什么,只是空洞地做着嘴型。夏斐发现自己无法在他嘴里填词,已经在想念他的声音和味道。

“……Felix,夏斐?你还在听电话吗?”

夏斐说了声谢谢,仿佛魂已经飘走。

“我没听错?刚才是在感谢我吗?”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撤回那句。”刘枭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可能在偷笑。

夏斐挂断电话之前说:“我对环境和污染问题不敏感,老板才不是什么都知道。”

“你其他的敏感点他可是一清二楚,要我说两个印证一下吗?”

夏斐脸红心跳地挂了电话,仿佛要被烫伤。

他环顾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已经离开房间。

他双手颤抖地拨通了Vein的私人电话。听着对面占线的声音,紧张得无意识地用牙齿撕咬下嘴唇的死皮。

过了一会儿,Vein打过来了。

“我以为你这会儿已经把电话卡折了,手机扔了,删除了一切和我相关的东西。”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进行到一半了。”

“但是?”

“但是什么?”夏斐心虚,Vein听起来为什么这么自信?就好像预言到了他会打来电话挽留。

夏斐的脑沟回像是打结了,但是舌头快了一步:“我,我没有激进的环境保护观点,我也不是素食主义者,或者其他什么……”

“嗯,”Vein轻哼一声,夏斐听到Vein吸气的声音,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撒谎可不好。”

夏斐咽口水,仿佛被洞穿,电话对面的Vein像是拿着他的脑部CT在一个一个横截面地扫视。

“……我有时确实会因为自己专业给世界带来的灾难和污染睡不着觉,火箭还有原子弹,这些东西真的有必要存在吗?科技的进步也会加重辐射,加速基因的突变,更快地把世界斑斑驳驳地夷为平地,只是时间问题——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

“不难猜到。”Vein说,“你以为我面试的时候为什么选中你,真的只是因为这张脸蛋吗?”

Vein听起来有些骄傲,像是站在高处俯视他的唐人街,他的英都和地盘。又变回了那个夏斐熟知的老板。

“需要修电表的时候打给我,以后……我还是很需要钱交学费的。”

“只是需要钱?”

“还有你。”

“嗯,还是这个号码?”

“对,还是这个号码。”

Vein挂了电话,打给手下:“不需要跑车了,还有后备箱里成捆的钞票,对,全都撤走,别让他出门的时候看到。我已经说服Felix回到公司了,给他安排一个专业对口的工作,修电表之类的。”

Vein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夏斐邀请他明天来吃饺子。

Felix:老板,你包的那么多丑饺子,自己来吃完哦

BOSS:这就开始得寸进尺了,给老板提要求?

Felix:有机会吃中硬币,吃到了的人可以许一个愿望

夏斐把手机塞回枕头下,辗转反侧。

他和Vein构想的是同一个愿望,无论谁吃到都不会亏。

第二天的饭桌异常安静,直到夏斐的妈妈惊呼着从嘴里取出一个硬币。夏斐和Vein面面相觑,等待着这位母亲发话。

她笑着牵住两个孩子的手:“我的愿望很简单,只是一些美好事物的一小部分,我许愿……”

夏斐意识到误会并没有解开,但是Vein似乎和他一样不打算多解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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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s:

夏斐其实不会修电表,但是Vein当真了,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一句刻板印象的玩笑,很可爱

可能这不是一个很圆满的故事,我不知道怎么圆满,让他们去鼓起勇气双向告白然后接受,皆大欢喜?不是很现实的发展,我没法接受。就像Vein想的那样,夏斐活着就是好结局,没有太多期待,希望没有让读者失望,我的期待已经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