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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睁开眼，对面床的许昕正在换衣服，露出一片精实的脊背。

他愣了一下，自己刚刚不是在休息室闭眼小憩吗？

这样一愣神，马龙也看清楚了周围的陈设。——自己在床上靠着，身上盖着洁白的被子，身下是个蛮结实的实木单人床。再往四周看，这是一个粉刷一新的双人宿舍，比天坛公寓是好多了。

“许昕……”

马龙有点困惑，轻声这样叫了一句。对面，许昕啧了一声，不耐地回过头来，“干啥？”

马龙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这个态度的许昕，不由微微一怔。许昕对他从来是师兄前，师兄后，叫得亲热无比，不说鞍前马后，起码也是莫敢不从。眼前这个俊朗男生，他真是有点不认识。

许昕拧眉看他一会儿，啧了一声，“到底什么事儿？”

马龙望定他一会儿，忍不住问：“大昕……你怎么了昂？——这是哪儿？”

许昕脸上还挂着不耐烦的神色，“这是哪儿，这是咱们宿舍啊。我怎么也没怎么，倒是你，就准备靠脸混完整个选秀了？”

选秀？

马龙坐起身来，“什么选秀昂？”

许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马龙后背有点发寒。

网上都说许昕沉下脸来能把人吓死，马龙这下算意识到了。许昕随手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在床上，过来怪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只是语气可没有一点亲昵的意思，“什么选秀？——你刚刚在一公拿了第二名，如今连选秀也不记得了？”

马龙怔了一会儿，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瞬间侵袭入脑中。

原来，原主也叫马龙，同样是鞍山人，家境不好，自小父母去广州打工，把他和外公外婆留在了鞍山。马龙从小就懂事，长大以后考上了985大学，可因为学费太贵，17岁的马龙就试试看报名了《星途有你》选秀大赛，没想到还真被选中了。

平心而论，马龙不是多绝色的脸，起码评委席的孔令辉就比他好看得多。但他好就好在比例优越。身量纤长，小头小脸，皮肤又白得发光，这都让他略淡的眉梢和温柔的黑眼睛显得格外动人。

但可怕的是，马龙学习成绩好，唱歌和跳舞却一塌糊涂。跳舞如同机器人技术，唱歌走腔不在调，性格又偏内秀，比选秀里几个上位选手都缺了些记忆点。

而且，这个世界不是受腐唯的世界，而是金瓜和梦女的世界。十人出道，前六名张继科、马龙、许昕、樊振东、王楚钦、陈玘，除了马龙，各个都是金瓜人设。马龙粉丝“梦龙”也想过给马龙艹个瓜设，问题是根本艹不起来。——入团的时候有体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给各人都量了丁丁长短。只有马龙已勃时长度将将卡在13上，其他人已勃长度各个19到20。

这份体检报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的，于是各位梦女纷纷抛弃了马龙，还给他起了个黑向花名，“小龙女”。也得亏马龙粉丝里有个特别有钱的，硬生生砸钱把他砸上了一公后第二名。

上位圈有团宠，是年纪倒数第二小的樊振东，几乎个个都和他关系不错，也有团厌，就是马龙。镜头前，每个人对马龙的讨厌还算有所克制，镜头后，有人欺负马龙简直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许昕。

想到这，马龙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副模样不知道怎么又把许昕惹到了，许昕忽然说：“马龙。”

“昂……？”

许昕磨了磨牙，“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马龙实在想不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了，说：“我……”

话没说完，就被许昕打断了。许昕似乎有点被他的模样激惹到了，眯起下垂眼，眼里透出几分毒蛇般的寒冷，“你还惦记他是吧？——你俩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再说你跟过他，我都认了，让你离他远点，你听不懂是吧？”

马龙听不懂，只是觉得他眼里的神色可怕，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许昕却又眯起眼压过来，一把扯住他细伶伶的腕子，“我检查检查。”

马龙怔然，“检查什么？”

马龙黑眼仁很大，凑得近了，就有种茫然不解之态。许昕不知道又被他哪个表情刺激到了，掐着他的脸蛋，一口咬上他的嘴唇。

仿佛有一道雷从头顶劈下，马龙彻底惊呆了。

现实世界许昕对他怎么样，马龙还是有数的。除了偶尔僭越地“教训”他几句，对他简直是百依百顺。怎么换了个世界，许昕、许昕居然……

“许昕、许昕你别这样昂！”马龙急了，双手使劲推着许昕的胸膛，“不要……不要！”

也许是他说不要的声音太过凄惨，许昕终于把人放开了。马龙诧然又害怕地看着许昕，许昕抓着他的手腕，盯着他看了半晌，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宿舍门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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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昕冷着脸色指了指马龙，马龙又往床里缩了缩。许昕给他把被子裹好，把细白的脚踝塞进被子里，这才打开宿舍门：“哟，东哥？”

马龙本来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门口，还握紧了手指，听到许昕叫“东哥”，目光瞬间黯淡了。

门口，一个身量略低的俊朗少年笑笑地望着许昕，眯眼，轻快道：“我来找龙哥呢，龙哥在吗？”

马龙不是很想见到樊振东，正好，许昕也帮他拒绝了，“他有事儿。”

樊振东居然还没完没了，“他有什么事儿？”

这个世界，许昕比樊振东人气还高，索性就没正经回他的话，说了句“反正有事儿”，就关了门。见樊振东走了，马龙倒是松了口气，有心问问许昕，这个世界的张继科在哪，看到许昕那不是很好的脸色，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看到马龙欲言又止，关上门回来的许昕说，“樊振东你也要招惹？”

马龙叹了口气，“我没有招惹他昂。嗯……”

许昕摁亮了电子烟，“有话说话，别磨叽。”

马龙看看表，这个世界差不多到吃晚饭的点了。他不敢问许昕张继科在哪，只好说：“……不去吃晚饭吗？”

“你跟我一起去？”

马龙是容易长肉不容易增肌的体质，一般是不吃晚饭的，可为了探听这个世界的情况，就还是点点头下了床，“我跟你一起去。”

“穿这个。”

许昕把一套衣服丢在他床上，又给他找出双鞋。马龙不解，许昕打开马龙的衣柜，拎出一件旧外套，在马龙面前抖了抖，“你别光屁股推磨转着圈丢人，没钱你就说。鞋都穿成什么样了。——你人是破鞋就算了，怎么鞋也是破鞋。”

马龙不明白，“破鞋……”他是东北人，自然知道“破鞋”的意思，忍不住说，“我不是破鞋。”

许昕又不爽了，“说你你还不满意是吧？”

他几步走到马龙身边，马龙下意识缩起身子。许昕伸出手，轻易就捏起他细伶伶的脚腕，马龙以为他要动手，想要挣扎，没想到许昕看了看他的脚，又看了看他床脚穿旧了、但的确是干干净净的白船袜，居然笑了一下，搓搓他的脚尖，给他把袜子穿上了。

马龙怔了一下，蜷起脚尖，许昕居然又饶有耐心地给他穿了新鞋。——该说不说，不愧是名牌鞋，舒服又合脚，而且不会贵得打眼，起码是比马龙床边那双洗旧的帆布鞋强多了。

许昕穿得挺简单，限量AJ，牛仔短裤，一看就版型很好的纯棉白T恤，勾勒出青年人宽肩长腿、峻朗高拔的身形来，头上还扣了个藏蓝色棒球帽，更显得意气风发。马龙躲进厕所，不敢太招惹许昕，换上许昕扔到床上的薄荷绿长袖，还有白色短裤。

马龙身量不好看，肩膀不宽，胸脯微鼓，还容易凸点，腰细臀肥，一旦穿不好衣服，就像个有点骚的大屁股女人。许昕看他从卫生间出来，胸口挺着两点，目光又有点暗了，把一件衣服扔进他怀里，“穿上。”

马龙一怔，“什么昂？”

“让你穿上就穿上，别问。”

马龙只好重新进了卫生间。抖开一看，是一件裹胸。

马龙也知道自己凸着两点太尴尬，只好穿上裹胸。这回出来，许昕才总算没冷嘲热讽，上下打量他一番，带他出了宿舍。

《星途有你》的食堂很大，而且安装有摄像头，会把练习生日常片段剪辑外放，故而一出现在食堂，许昕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就消失了。看到这样的表情，马龙才觉得这个师弟熟悉些许，忍不住往他身边躲了躲。

——之所以要躲，是因为食堂里的人，但凡看见他的，都露出一种排斥嫌厌的神色。

马龙在现实世界里球好，虽然小时候有老队员欺负他，但跟他玩的张继科能打架，陈玘护着他，后来他打出来，许昕进了队，对他更是百依百顺。他没看过选秀类节目，但总还知道捧高踩低——怎么选秀节目的第二名，在练习生里会混成这样的地位？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人人崇尚男人有男人味，马龙作为一个娘娘腔、一个靠金主砸钱上位的“小龙女”，自然人人避之不及了。

“吃什么？”许昕的话把他唤回了神儿。

“昂……”马龙试探地拿了个酸奶，“这个吧？”

“不许喝这个。”背对着摄像头，许昕脸又黑了。马龙以前和许昕相处那么多年，光知道许昕阳光开朗，什么大小事都能听他哈哈大笑上半天，还真不知道他这么容易黑脸。

“为什么昂……？”

“没有为什么。”许昕不爽地拿了两份桃子味酥酪，马龙还记得他爱喝桃子味甜水，只好由他去了。

许昕挑了个食堂正中间的位置坐下，马龙说：“你还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许昕挑挑眉：“哟，学会关心我了啊？”

不等马龙反应，他在摄像头能看到的角度笑了一下，又转到监控死角，随口说：“得了吧。你就坐在这别动，别离开我视线。想找你聊聊的人不少。”

马龙只好放弃了单独行动的想法。

没想到他不来找事，事要来找他，马龙刚低头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白桃酥酪，对面就有人坐下了。

“龙哥。”

马龙抬头，对面坐下一个似笑非笑的华丽少年。

这少年不笑的时候有点阴沉，笑起来却非常之可爱，似笑非笑的时候就显得有些难以捉摸。马龙怔了一下，道：“……小胖儿？”

樊振东似乎没想到马龙会这么叫自己，表情凝了一下。身侧，许昕的勺子在碗里搅出细微的响动，人却头也不抬，语声也是平淡的，“东哥，我不是说他和我有事儿吗？”

“我找他也有事。”樊振东说。随即，他不再理会许昕，而是直直地盯着马龙，“马龙，下个星期的舞台和我一起吧。”

马龙是真不懂这些舞台不舞台，他刚张了张唇，身旁的许昕却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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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他一起？你有那么好心吗？”

背对着所有摄像头，许昕的声音淡定而随意。马龙有点发怔，说实话，许昕长了一副俊朗不羁的相貌，笑起来简直是阳光开朗的，可就这样不笑的时候，平淡地垂着眼，就让人有种被大型蛇类盯着的错觉。

“我没那么好心吗？”樊振东也不怵许昕，他直接拉过马龙的手腕，“跟我走。”

话没说完，马龙的另一边手腕就被许昕牢牢地扣住了。许昕的力气摆弄马龙像玩儿似的，他一伸手，简直像一只牢牢的铁箍，匝着马龙的手腕就不松手。马龙两边都挣脱不开，不知为什么，居然是更怕许昕多一些，只能对樊振东恳求，“小胖儿……我明天再去找你昂，今天昕子叫我有事儿呢。”

樊振东脸色一沉，许昕嘴角扬了扬。他把马龙圈回自己的领域，笑模笑样地冲樊振东挥挥手，“去吧，东哥。”

樊振东看了马龙一眼，没再说话，站起身就离开了。

“快吃。”樊振东走了，许昕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拿来一份冰的红枣银耳羹，马龙怔了怔，没想到许昕知道自己爱吃这个，于是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吃完饭你去干啥？”许昕说。

“昂……”马龙有点犹豫。按照以往，他吃完饭都是去打球的。可现在打球是不可能了，他是一位练习生，一切以出道为目标。

“那……我……”

马龙小声说。

“去练练舞？”

“噗”地一声，许昕笑了。

许昕笑起来还是那么有迷惑性。马龙看他笑，莫明其妙脸一热，许昕三两口吃完白桃酥酪，冲马龙扬扬眉。

“成呗。”

马龙像食草动物似的不安地抽了抽鼻尖。——怎么总感觉许昕不怀好意呢……

吃完饭，许昕陪着马龙在操场上溜了两圈。操场上有人打篮球，其中一个就是王楚钦，一看到马龙，他兴高采烈地就过来想打招呼，许昕不置可否地瞭了他一眼，王楚钦挠挠头，还是抱着篮球继续和薛飞他们几个打了。

“专业课要交的论文写完没？”许昕问。

马龙有点茫然，“昂……”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是985大学的学生，专业课论文虽然要求不是特别高，但起码的重复率是不能超的。从记忆中搜寻一番，马龙说，“写完了昂……就是几个参考文献还没用读秀查，我导师知道我来参加《星途有你》，说月底前给他就行。”

许昕点头。马龙这才想起来，许昕和自己是一个大学、一个专业的，只不过是下一届，学习成绩也很优异。于是他问，“你呢？你写完了吗？”

许昕随意道：“我写完了。刚投了一个期刊，编辑倒是给回话了，让改两个地方。”

马龙由衷道：“好厉害昂。”

“好厉害好厉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搁这演A片呢。”许昕挑挑眉，马龙闹了个红脸，这一圈走完，两人的食儿也消得差不多了，许昕就说，“走吧。”

他也没说去哪，马龙懵懵地跟在他身后。许昕带他上了电梯，很自然地牵着他的手，马龙的手柔软温热，手指纤长，许昕百无聊赖地在手里捏了捏，等电梯到了楼层，拉着马龙进了走廊。

这个点走廊里没什么人，偶然有几个，都规规矩矩地对许昕道“昕哥好”，而对晕头转向的马龙视而不见。幸而马龙小时候有被霸凌的经历，把这些人看成萝卜白菜就好。两人走了一会儿，来到四楼拐角，许昕指纹刷开锁，冲马龙扬扬下颌，“进。”

马龙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

打开灯，这儿是个很大的练习室，落地镜擦得锃亮。马龙想到自己刚刚夸下的海口，“来练舞”，脸唰地就红了一层。

“不是练舞吗？”许昕挑挑眉。

“昂……”马龙咬唇，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费尽脑筋想了想，说，“有参考视频吗？”

许昕很大方地拿出手机。

参考视频是王楚钦跳的，没有太花俏的运镜，一镜到底，是一段难度不怎么大的舞蹈。马龙看了一会儿，一边艰难地挥舞着除了打球以外就不怎么好用的胳膊腿儿，许昕倒也绕有耐心地举着手机。两人就这么一个看，一个举，差不多过了十五分钟，马龙终于泄气，“昂……我实在是不会跳昂……”

许昕挑眉，“不早说。”

“早说不是让你更看扁我吗……”马龙小声。

许昕做了个捏他嘴的动作。马龙咬唇，许昕忽然笑了，凑近他，“我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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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茫然，“大昕你……跳得好吗？”他怎么记得许昕跳舞也一般来着？

“好不好的，比你强点儿吧。”许昕懒洋洋地说。他脱了棒球帽扣在马龙头上，马龙腹诽，打开音乐，前奏过后，许昕跟着音乐开始跳了。

能看出来，许昕对这套舞比较熟悉，最重要的是他核心力量强，动作干净利落，衔接流畅丝滑，马龙刚想说“好厉害”，想到刚刚许昕说他“演A片”，赶紧咬住嘴巴，给许昕鼓掌。一舞终了，许昕大气也没怎么喘，从他头上把棒球帽拿走，“怎么样，跟不跟我学？”

马龙点头，许昕说：“我有条件。”

马龙立即像谨慎的食草动物一样竖起耳朵，“什么条件昂？”

许昕走近他，马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后就是冰凉的大落地镜，许昕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的，伸手轻轻捏住马龙的下巴。

“干嘛……”马龙小声说。

“亲我一口我就教你。”许昕说得很淡定。

马龙“扑哧”笑了。许昕脸一黑。马龙一边笑，一边脸有点热，他不懂许昕为什么会这么要求，“大昕，你是男生，我也是男生昂，干嘛亲来亲去的……”

许昕自有他的道理：“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亲一口也无所谓呗。快点。”

马龙咬唇。两人四目相对了半晌，气氛莫名有点暧昧，就在这时候，练舞室的门让人敲响了。

马龙如梦初醒，连忙要去打开门。许昕先他一步拧开门把手，马龙本来以为是哪个后辈，又或者是哪个也很讨厌他的上位圈选手来了，等看清楚来人，却是一怔。

是……

是张继科。

是继科儿。

张继科还是那副模样，神色淡泊而懒倦，像个困到眼都不怎么愿意睁开的人。他瞥了马龙一眼，好像马龙也只是一粒阻碍他闭上眼睛的沙子，随即倒是很和气地和许昕碰碰拳，“大昕。”

许昕也和张继科笑了，“科子。”

马龙怔怔地看着张继科，细密的痛楚从胃部泛上来，自从张继科进舞蹈室，马龙的目光就没从对方脸上移开过。

“继科儿……”马龙还抱着几分侥幸，继科儿是不认识他吗？这个世界……或许张继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吧？

“我是马龙昂，鞍山人。马龙，就是车水马龙那个马龙，”马龙看着张继科脸上的表情，小心地冲他伸出手去，“我可以叫你继科儿吗？”

“马龙，我知道啊，你一公第二名。”张继科随之而来的话打破了马龙的幻想。他随意握了握马龙伸来的手，那糙热温厚的触感只在马龙纤白柔软的手里停留了一瞬，“叫继科就算了吧，你叫我大名就行。”

马龙怔怔地看着张继科的脸，眼里是摇摇欲坠的悲伤。

他答应过张继科，无论哪个世界、无论是生是死，都要永远记得对方，虽然只是心里答应过，更甚而张继科也只是心里问过。可是双子星之间永远有量子波动，张继科怎么会，怎么能不认识他是谁？

许昕看了马龙一眼，不动声色地把马龙拢在自己身后。他和张继科寒暄了几句，马龙伤心到快要失态了，也没听到两人寒暄了点什么，直到张继科要走了，这才说：“继……昂，张……张继科儿……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吗？”

“你有我的微信。”张继科终于又看了他一眼，随即对许昕笑了笑，“大昕，走了啊。”然后就带上门出去了。

门一关上，许昕脸色就是一沉。马龙还在悲伤中，他不知道张继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他冷淡至此。下巴忽然被人控住，马龙动了动黑眸子，对上许昕那透着淡褐色的下垂眼。

“不是说不要和他混在一起吗？”

马龙本来就伤心，他泪窝浅，动不动就要眼泪盈睫，被许昕这句话一说，两大滴眼泪就滚了下来。许昕这妙语连珠的人难得地沉默一会儿，说了句“算了”，扯着马龙的手腕出了练习室。

一路上，许昕都没和他说话，马龙也任由他拽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得吓人，一直到宿舍，许昕才放开手，进浴室洗漱去了。

趁这功夫，马龙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他对张继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光是因为在现实世界两人的量子纠缠。可马龙却不能仔细想张继科这个名字，一想他就心痛如绞。

许昕擦着头发出来，就看到马龙已经睡了，枕头上还有一片湿痕。许昕沉默片刻，给他换了一条新枕巾，也去自己床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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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马龙醒了。想去倒口水喝，却被面前的人影看得一怔。

是张继科。

准确地说，这人不是现在的张继科，而是十四五岁的张继科。那时候的张继科还没有现在偏小麦的肤色，却仍然显得俊美又桀骜，马龙怔怔地坐起身，想伸手又不敢，眸子一瞬，又是两大滴眼泪滚了下来。

张继科变声过后的嗓音低低的，一字一句都像敲在他的心上，“怎么了啊，龙儿。”

他拿过马龙的手覆在自己脸上。马龙一寸寸地摸过他的脸，轻声说，“张继科儿……”

张继科愣了一下，“怎么不叫我继科了。”

再见到这么温柔的张继科，马龙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张继科不知道马龙今天是怎么了，难得抬起低垂的桃花眼，笨拙又手足无措地安慰马龙，“不哭啊，龙儿。怎么了，你和我说。”

马龙眼泪盈睫地摇摇头。张继科嘴笨，他又抱了马龙一会儿，摸摸对方的头发：“龙儿，那我做饭去了啊。”

“我跟你一块儿去昂……”

张继科宽厚地笑笑，任由马龙跟着自己去了厨房。

马龙不会做饭，但起码会摘菜，去厨房帮张继科摘好了豆角。切茄子张继科怕他切到手，三两下把茄子切成条，马龙从背后抱住张继科，脸偎在他肩上，张继科摸摸他的头发，“龙儿，你先去客厅等我，我一下就做好了。”

马龙只好出了厨房。

他来到这个被称为“客厅”的地方。其实他们的客厅和卧室是一体的，和厨房也是通的，只用一道帘子隔着。整个房间小而温馨，马龙在“客厅”望眼欲穿地等了一会儿，张继科终于端着菜出来了。

“龙儿，快吃，别凉了。”

他给马龙盛了满满一碗米饭。马龙不敢吃太多碳水，怕胖，把米饭拨给他一半，张继科心疼地用公筷给他夹菜，“不吃米饭就多吃菜，龙儿你又不胖。”

马龙默默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着米饭。

看出今天马龙心情有点忧郁，吃完饭，张继科要去洗碗，却被马龙拦住了，接过了洗碗的活儿。等把碗洗干净，马龙在围裙上擦了手，张继科过来摸着他的头发，“龙儿，今天怎么了，饭也不吃，话也不想说。”

纵然知道这只是一个梦，马龙还是默默凝望着他。

“继科儿，你会不要我吗？”

“怎么可能啊龙儿，”张继科失笑，“咱俩从多大就认识了，我不要谁也不可能不要你。”

在平行世界，他们都知道不应该和彼此最好了，都知道不应该再联系了，却还是不肯放开牵着对方的手。明明已经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却还要生硬地把对方的路再拉近一点，哪怕不能再相交，就这么不远不近地永远平行也可以。

马龙微涩地笑了一下，心口的剧痛却越来越明显。他捂住心口，痛得喘不过气，终于被一个人晃醒了，“马龙，马龙？”

马龙抽泣着睁开眼，面前是脸色不怎么好的许昕。

“到底怎么了？”

他拧亮了床头灯，坐在马龙床上。马龙一直在掉眼泪，许昕沉默一下，伸出手，慢慢地把他抱到了怀里。

“许昕……”

躲在许昕怀里，马龙忍不住抽泣起来。本来以为换一个世界能好，他和继科儿又能重见了，这次还是并非乒乓球的、马龙也不太在意的赛道。为什么换了个世界，他们也要走向不同的路？

“没有他不行？”许昕给他擦掉眼泪。

马龙沉默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许昕是欺负他最多的，可马龙就是莫名想相信他，忍不住轻声问，“我和继科儿……到底发生过什么昂？”

许昕这次居然是无奈地笑了一下，“那你别问我，这次你亲我也不管用。几个月前你俩不就这样吗？你天天一口一个‘继科’‘继科’地叫，人家对你爱搭不理。你干过啥缺德事儿？不会是把人家女朋友撬了吧？”

被许昕捏住脸蛋，马龙有点窘，“我不记得昂……”

“真不记得假不记得？”许昕半信半疑。

马龙小小叹了口气，“我要是记得，我就不会来问你了昂……”

看他神色不似作伪，许昕作“本蟒大人有大量”状，挥挥手：“行吧，我暂时相信你。——你睡不睡？不睡我给你找口吃的？”

马龙揉揉眼睛看看表，才半夜四点。想到明天要面对什么，他小小叹了口气，对许昕挥挥手示意“晚安”，躺回了自己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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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找到了自己的一部分回忆，事情要从几个月前讲起。

拖着自己小小的行李箱，马龙来到“星途有你”报名点。因为是全民参与，不仅几家娱乐公司的力捧对象来报名，现场还有不少大学生乃至高中生。

选秀节目，选的不仅仅是唱跳rap能力，更要选一张好看的脸，是以报名现场一片火热，有不少星探趁机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游说着长相不错的人加入自家娱乐公司。

这不是一个受妈受腐唯的世界，而是一个金瓜攻梦女的世界。是以虽然有不少星探过来看马龙，却因为他过于清秀柔美的外貌和175的身高放弃了。马龙有点不认识路，在偌大的报名现场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到报名入口，反而在人群中被来回挤着。没一会儿，忽然感觉到屁股上传来一道异样的触感。

这触感硬邦邦的，刚好顶着他的屁股。马龙一开始没太在意，以为是谁的手或者伞柄不小心碰到自己了，过了一会儿，他被人群挤到哪，那触感就跟到哪，马龙终于发觉不对，扭过头，背后是一张油腻猥琐的陌生男人的脸。

“你……”

马龙一时间懵住了。他从小学习好，学文科一路考上985大学，文科重点班都是女生，大家都很讲礼貌，从没让他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是以他就算反应过来那人在干什么，居然也忘了自己该怎么做。

那人看他回头，不仅没有收敛，还故意又把身下的硬物往马龙屁股上顶了顶，马龙气怔了，“你……你干什么。”

那个陌生男人满不在乎，“什么我干什么？”

马龙气得嘴唇都白了，“我在这站着，你……你过来顶我的屁股，你是不是有病昂？”

“我顶你屁股？我还顶你个肺呢！”那个男人一把给马龙推个踉跄，“死娘炮，长了张娘们脸，还‘我顶你屁股’，你是想让人顶想疯了？？老子犯得上顶你？？”

一时间，周围的人纷纷都看了过来。这目光可说不上友好，大多落在马龙身上，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太绵柔清秀，语声也是“昂”来“昂”去，不少人都看着他发出窃窃私语声。

马龙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在这时候，身后有人把他拨开了。

“李胜，你在这儿干什么啊。”

一道醇厚淡然的低音炮响起，马龙一怔，不可置信地回过头，面前是个高长俊美的年轻男人。

这年轻人肤色偏黑，侧脸像刀削出来的一般棱角分明。眉骨高耸，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搭着，鼻梁高挺，准骨中间微微隆起。再往下看，宽肩直背，劲腰长腿，实在是一副堪比男模的英俊外貌。

看着这张脸，马龙喃喃道，“继科儿……”

马龙单拿出来不是时下喜欢的风格，那个叫“继科”的年轻人一过来，两人却莫名有一种噼里啪啦电光四射的“CP感”。这个继科明显是如今最追捧的那一款，有种磅礴粗砺的厚重感，男子气概十足，人一过来，人群中就掀起一阵小小的惊呼，不少来买股的星探更是偷偷把相机对准了他。

“继科”没管马龙在说什么，甚至好像没看到这个人，只是对着那个李胜皱眉，“那边我们几个报名呢，你在这欺负人家干什么啊。”

这个李胜看上去三十出头，整个人透着一股油腻猥琐之意，张继科明明看着只有二十，李胜对他却哈着腰，一口一个“哥”地叫着，“张哥，我没欺负他，是他先诬陷我，说什么我用……我用那顶他的屁股！——哥你明鉴啊，我家里有老婆有孩子，我顶他屁股干什么？我又不是同性恋！”

张继科皱着眉。这个李胜看上去是他的经纪人，他估计也对这个家伙的品性有了解，就皱皱眉直接说了，“给人家道歉。”

李胜一转眼珠：“这……哥，我啥也没干，你让我道什么歉啊！”

就在事态僵持不下的时候，马龙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他回头，身后是个个子很高的陌生年轻人，下垂眼，高鼻梁，模样相当俊朗，反扣着棒球帽，一脸淡定至极的表情。马龙怔了一下，已经被那年轻人护到身后，那年轻人还拿出手机，递给一旁的张继科，“行了，我拍了视频，报警吧。”

李胜愣了。

他确实是张继科和另外几个练习生的经纪人，又贪花好色，就喜欢马龙这款清纯好看的，在人群中看到马龙第一眼，就忍不住凑过去把下身往对方屁股上顶。这种事他干过不老少，因为有两个孩子，身为全职主妇的老婆也没法离婚，只能忍气吞声。更何况李胜选择下手的又一向是男孩，往往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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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没想到，这次居然有人拍了视频！

张继科打开那段视频。这个年轻人显然不是诈李胜一下，而是真的拍到了东西。——视频里，镜头先是明明白白照到李胜的脸，接着，又照到了他用下身顶马龙屁股的动作。几次马龙换了个位置，李胜却仍然粘到他身后，继续用下身去磨蹭马龙。

张继科看完这段视频，立马掏出手机报警。李胜大惊失色，连忙摁住张继科的手机，“哥，哥，你相信我，这真是我第一次！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啊科哥！！”

张继科皱眉，正要把手机从他手里拿回来，旁边那个高个子年轻人已经摸出口袋里另一只手机，拨了110。

警察很快来了，纵使李胜说得天花乱坠、口干舌燥，也抵不过现场视频这种铁证如山的事实证据，很快就被警察带走了。张继科一个眼神也没给马龙，转身离开，马龙满心混乱又迷茫，正要叫住张继科，手却被身旁那个年轻人拉住了。

马龙怔怔抬头，入眼，是一双淡褐色的瞳仁。

这年轻人生得高拔俊朗，眼角下垂，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只是看向他的时候，那漫不经心感就淡去了很多，转为一种马龙看不懂的神色。

那年轻人伸手，让他搭在自己掌心，护着马龙出了人群。马龙忍不住频频回头，年轻人似乎有几分不悦，修长的指骨用力夹了一下马龙纤白上翘的手，“看什么呢？”

马龙吃痛，茫然地看看年轻人，又回头看向刚刚张继科的方向，喃喃地说，“继科儿……”

两人出了人群，一直把他领到一个凉快的背阴处，年轻人才说：“继科？——你认识他？”

马龙有些怔忡，“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昂。”

“认识他怎么不理你？”年轻人抱起胳臂。

“我不知道……”马龙目光有点黯淡，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想起来他刚刚帮过自己，连忙道谢，“谢谢昂，谢谢你刚才帮我。我叫马龙，你叫……”

那个年轻人挑挑眉，“你不认识我了？”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本子。

看到这个本子，马龙有点惊讶，这是他们京海大学的文创产品，“你也是京海大学的？”

年轻人轻笑，“行，那看来你是真不认识我。我叫许昕，你叫我什么都行。京海大学2025级学生，和你一样，读的是文学院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你是2024届的？”

马龙点了下头，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许昕，为什么对自己了解得这么清楚。他是来报名“星途有你”节目的，刚刚遇到那种事情，从人群中出来，才发现自己手里的行李箱不见了。正要着急的时候，许昕一手从身后拎出他的行李箱，“在这儿，刚刚我给你拎着了。——你是来报名‘星途有你’的吧？”

马龙说：“是昂，你也是吧？”

看着马龙纯黑色的眸子，许昕说：“我是为你一个人来的。”

？

马龙茫然了。

“……为我？”

看他的样子，许昕似乎是微微叹了口气，又说：“我是为了一个人来的。”

昂昂，原来是“为了一个人”，自己听错了。

“星途有你”是选男团出道，自然不可能有女生，许昕说“为了一个人来的”，马龙也不好猜是谁、是什么身份，只能微微一笑，“那，祝你心愿达成昂。”

许昕比他高一截子，此时把人护在道路里侧，他扬扬眉角，“这算答应我了？”

“昂？答应……？”马龙没听懂。

“没什么。”许昕转开目光。转眼间，他就领着马龙到了报名的地方。

报名的地方冷气开得很足，盛夏七月，一进空调室，马龙就舒服地小小纾了口气。他转眼看着这间报名室，许昕率先走到座位前，刚刚和马龙说话时的那股淡定和懒散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如临爽风的开朗笑意，“哎，您好，请问这儿是报名点吧？”

接收报名的是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看到外貌俊朗的许昕，眼睛马上一亮，忙不迭地给他递上报名表，“是，您先填个表吧？”

随即看到他身后的马龙。看到马龙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倒也愣了愣，但时下最火的真不是这一款，几人的态度明显没有对着许昕时那么热络，只有个小姑娘递给马龙一张表，“喏，填表。”

马龙在学校是出名的“老干部”，不爱上网，不爱泡吧，唯一的爱好是学习和参赛肝绩点。因为不去玩，他还去美术学院的书法班旁听，所以练得一手好字，旁边的小姑娘本来只是随便看他一眼，看到他填的大学，有点意外，“你是京海大学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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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海大学，华国大学top2。之所以说top2，是因为另一所大学——圆明大学也十分出名，两家打得不可开交，纷纷说自己才是top1。吵了这么多年，就出现了“一说top1有两所”的盛况。

马龙“昂”了一声，小姑娘仔细看他的报名表，“噢，还是中文系的。咦，刚刚那个帅哥是不是也是中文系的？”

许昕听到“帅哥”二字，毫不客气地挑挑眉，“嗯，我也中文系的。——他和我一个专业，比我高一届。我该叫他师兄来着。”随即把马龙圈在怀里，“是吧，师兄？”

马龙哭笑不得。可是这个许昕就是有股惹人喜欢的自来熟劲儿，马龙也就没拒绝这个说法，笑着揉了揉许昕毛刺刺的短发，“昂，许昕师弟。”

看到两人站在一起，一个高拔俊朗，一个纤细修长，不少小姑娘眼睛都亮了。寒暄完毕，一个小伙子打开摄像机，给许昕和马龙讲流程，“我们‘星途有你’有初筛环节，要求一个人进行五分钟的才艺表演，最终我们导师将从报名的人里面选出100位选手参加节目。两位，准备好自己的才艺环节了吗？”

许昕笑：“准备好了。”

小伙子明显很欣赏阳光俊朗的许昕，笑着给他往镜头前一比手，“开始吧。”

许昕站在镜头前，开始自己的才艺表演。

“Demain, dès l'aube,
à l'heure où blanchit la campagne,
Je partirai. Vois-tu, je sais que tu m'attends.
J'irai par la forêt, j'irai par la montagne.
Je ne puis demeurer loin de toi plus longtemps...”

说真的，马龙怎么也想不到，许昕带来的是一首法语诗，《明日拂晓》。

许昕声音明朗，但朗诵这首悼女诗的时候却低沉得很，真像在告别自己最心爱的人。在场的人虽然听不懂他在朗诵什么，但没办法，许昕声音里的情感实在太过于沉重，一直到朗诵完，现场的气氛都还凝固着。

半晌，掌管摄像机的小伙子才如梦初醒，用力给许昕鼓鼓掌，“不错，很不错！”又转向马龙，“你呢？可以开始了吗？”

马龙鼓起勇气点点头。

其实说实话，他来参赛纯属是碰碰运气。马龙长得虽然好看，但除了学习，其他的特长简直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唱歌走调，跳舞机器人，rap更是诗朗诵，其实唯一能一看的，是他的表演。

深吸一口气，马龙抬起目光，在场中搜寻一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干，唯一看上去没什么事、又抱臂一直在望着他的，只有许昕。

“能找人跟我合作一下吗？”马龙小声问。

得到掌机小伙子的同意，马龙征求地望望许昕。许昕本来就靠在墙上，目光一直望着他，接收到马龙的目光，他从墙上直起身，看着马龙，缓缓地走到了镜头前。

马龙望着许昕。他比许昕低了将近半个头，这样看向许昕的时候，黑眸子就显出一种忧伤之态。

“可是路很远啊，先生。”

都是学文学的，这句话一出来，许昕就知道他要演哪段了。

“没关系，像你这样有见识的姑娘总不会怕航行和路远吧。”

许昕淡色的瞳仁很温和，马龙黑色的眸子却充满了悲伤。许昕望着马龙，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下他的头发，最后又淡淡地笑了。

“有时候我真感觉，有一道弦，从你的肋骨下面，一直连到我的肋骨这儿。稍微离远一点，我就害怕这根弦要崩断。到时候我心里一准会流血。你呢？——你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马龙轻声说：“我永远不会的，先生，我——”

他说不下去，声音开始不听使唤地哽咽了。

沉默片刻，许昕说：“你为你将离开桑菲尔德感到难过？”

对上许昕的目光，马龙轻声说：“离开桑菲尔德让我感到难过。因为在这儿……我起码是度过了一段充实的日子。我没有被视为庸俗卑鄙，没有被吓得呆若木鸡。我能面对面地跟我尊敬的人……跟一个独特、活跃、宽厚的心灵交谈。我认识了你，罗切斯特先生，想到非得永远离开你，这让我感到害怕和痛苦。”

“谁说你非得离开？”许昕突然打断了他。

“你亲口告诉我的。也是现实告诉我的，先生。”

“不，你必须留下。我发誓。这誓言我一定遵守。”

“我一定得离开！”马龙说，他哽咽了，眼泪顺着他的脸颊直往下流，他却仍然看着许昕那淡褐色的眼睛，声音清楚地说，“你认为我会留下来，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吗？你认为我只是一架机器？就因为我贫穷、矮小、不美，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错了，假如上天给我一点美貌和大量财富的话，我也会让你离不开我的。就像我现在离不开你一样！我现在不是凭着肉体凡胎在和你说话，而是用我的心在和你的心说话。就像我们站在上帝跟前一样平等——我们本来就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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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昕看着他，正要说什么，五分钟时间已经到了。

马龙表演纯是体验派，表演结束了，他连忙擦掉眼泪。可情绪不是说收就能收住的，马龙眼眶还有点发红，鼻尖和嘴唇也红红的，许昕看他一会儿，递过去一张纸巾。

掌机小伙子一开始对马龙并不看好，因为马龙太“娘”，经过这么一段表演，倒略有改观，对他点点头。许昕和马龙两人的才艺表演被收录进了摄影机，然后就是等通知了。

走出报名处，许昕说，“回京大？我送你。”

马龙略窘地笑了一下，“我去打工，自己坐地铁回，咱不顺路昂。”

“想送你的人，东南西北都顺路。”许昕没给他再拒绝的机会，一手拎过他的行李箱，“走吧。”

很快，车到了马龙打工的地方。许昕说，“加个微信吧，我觉得你能选上。”

马龙拿出自己的五百元小手机。许昕用最新款苹果扫了扫，成功加上微信。

“那……我走了昂。”马龙对他挥挥手。

许昕点点头，一直目送他进了打工的地方，这才一打方向盘离开了。

预选结果出来得很快，几万人报名，最终只选一百个人，这一百个人里面就有许昕和马龙，当然，也有张继科。许昕自然看到了预选名单，给马龙发来消息，“同喜啊，中午吃饭没？”

马龙正在二食堂排队，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可还是回答，“已经吃啦，你呢？”

许昕说：“我在你对面呢，抬头。”

马龙一懵，抬头，恰好看到邻窗口排队的许昕。

许昕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马龙脸一红。他跟许昕撒谎说自己已经吃了，自然是为了避免许昕接下来的话头，“一起出去吃”。马龙比较穷，本来就背负着助学贷款，但一起出去吃吧，他请，他舍不得，让对方请，他又不好意思。所以看到许昕，他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来二食堂吃？”马龙背后没人，许昕自来熟地排到了他身后。

“昂……”马龙有点窘，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就说，“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吃饭昂，是我……嗯，我饭卡里有饭补，不吃完就可惜了。”

许昕笑，“那也总得改善改善生活吧。反正下次我要是请你出去吃，你可就不能拒绝了。”

两人排的这个窗口是米饭套餐，马龙要了一个糖醋里脊，要了一个炒青菜，许昕瞥了一眼他的餐盘，要了半只窑鸡，要了个清炒西蓝花。两人面对面坐下，马龙小口小口吃着自己的糖醋里脊，许昕拿过一双筷子充当公筷，先夹了自己的一只鸡腿给他，“多吃点，你太瘦了。”

马龙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昂，我够吃……”

“好好吃饭。”许昕屈指敲了他手背一下，马龙吃痛，只好收回手，分给他点自己的糖醋里脊和炒青菜。许昕倒也不客气，欣然领受后，又说，“明天上午报道加分班，你东西收拾好了吧？”

马龙笑了，“收拾好了昂，你呢？”

许昕也点头，“我也收拾好了。明天早晨我带你一块儿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昕做的决定，很少给马龙反驳的机会。马龙只好乖乖点头，两人吃完饭，许昕好像知道马龙得重新跟导员请假，也没再强求他“一块出去逛逛”什么的，和他说了再见。

因为马龙这次假请的会比较长，导员知道他的情况，维持生活很困难，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奶奶，再加上越好的大学，氛围越是宽松，就允许他请了这次假，只不过平时专业课要以网课的方式补齐。

办好一系列手续，马龙回了宿舍。这时候，他的五百块小手机响了。

“喂，大头？”马龙叫着对面那人的小名，有点懵，不知道他这时候打电话来干什么。

“哎，龙哥，你明天早晨是不是要参加‘星途有你’啊？”

大头，大名王楚钦，长得很有几分小帅，少年感十足，同样比马龙还高大一截子。今年刚上高二，打得一手好篮球，在学校据说是校草。他数学成绩不错，可惜语文和英语一塌糊涂，字也写得不怎么样。马龙是他请的家教，专门帮他补习加看着他学习。

自己要参加选秀节目，还让自己辅导的小孩知道了，马龙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昂……你怎么知道的？”

“我认识你们导员嘛。龙哥，我这次也报了。”那边，王楚钦嘿嘿傻笑着。

“你也报了？”马龙微微有些意外。

“你报了我就报了。”王楚钦口吻有点撒娇，“想和你一块儿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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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哭笑不得，“这次选秀五个月呢，你不学习不模考了？考个好大学才有出路，别走选秀这种捷径昂。”

王楚钦满不在乎，“谁说考个好大学才是出路，龙哥你是京大的，到头来不也得选秀吗？——反正我学习成绩也一般，我爸准备把我送出国。这次选秀能中就中，中不了我就出国了，带上你一块儿。”

马龙无奈，“怎么可能昂……”

王楚钦说，“那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爸一句话的事儿。——明天早上见啊，龙哥。”

马龙叹了口气，王楚钦已经把电话放了。

第二天早晨，许昕的车准时停在京大的南门门口。马龙还是推着他那个紫色的小行李箱。许昕关上车门，一手提起他的小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一边问，“吃饭没？”

马龙连忙说，“吃了，这次是真吃了昂！包子豆浆。”

给马龙拉开车门，让人上了车，许昕一打方向盘，车子就向“星途有你”的实训基地飞驰而去。

到了地方，许昕不知道给什么人打了电话，待会儿就有人把车开回他家。他领着马龙进了大楼，把行李寄存在一楼，摁下电梯。不少人显然认识他，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同时纷纷以好奇的目光看着他身后的马龙。

电梯门关上，隔绝了一众人窥探的视线，马龙跟在许昕背后，进了节目录制中心。

来了后台，不少人已经开始化妆，有自带的化妆师，还有节目组给配备的化妆师。许昕领着马龙在一个位置坐下，“我下去接个人，你一个人呆在这儿没问题吧？”

马龙仰头看着对方，这让他看上去有点懵，“昂？我没关系的，你去吧。”

许昕深深看了他一眼，下楼去了。

马龙刚刚坐下，就有一个男性工作人员驱赶着他站起来，“去去去起来起来，繁星娱乐的人来了！”

马龙连忙站起来。一回头，和一个相貌华丽的少年对了个正着。

这少年有点眉压眼，皮肤和马龙一样是雪白，眼下微微有两道泪沟，高鼻梁，不笑的时候有种威严的华丽。不过，总算有个好消息，他比马龙低半个头。

马龙让他的外貌闪了一下眼，少年只是冷冷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即把化妆台前的座位坐出了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带的化妆师就开始给这少年化妆。

马龙刚要再找个位置坐下，就被一个女人不客气地拉到一张旋转椅上，“哪家的小艺人这么不懂事？谁让你扑了粉底来的？坐下，给你卸妆！”

马龙只以为是流程，连忙在椅子上坐好。女妆师用化妆棉给他擦了脸，发现他没打粉底，这才知道是马龙太白了。于是她一边跟身旁的其他工作人员聊天，一边心不在焉地给马龙化了个妆。

妆画完，马龙也不懂好看不好看，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是眼睛大了一圈，连忙和人道谢，“谢谢昂……”

那人没理会马龙的道谢，随手给马龙拍了个靠前的号码牌，又给了他一套紧身皮衣，“行了，收拾收拾准备上台吧！”

马龙对这一切都不太熟悉，只能是别人怎么安排他怎么做。换好衣服，正要上台的时候，胳臂被一只手拉住了，“你就这样去上台？”

回头一看，是许昕回来了。

许昕看着他的造型，眉宇深深地蹙起，“谁给你画的妆？怎么把你画成这样了？”

马龙茫然地摸了摸脸，“不好看昂？”

岂止是不好看，简直是不能看。两圈又黑又粗的眼线围住了马龙的眼睛，睫毛被刷得像苍蝇腿，还被打了个死亡的大地色眼影。修容也掠得夸张，最可笑的是那双眉毛，马龙明明眉色很浅淡，淡得几乎没有，却愣生生被画出一对剑眉，从远看，他简直像长了黑眼圈的蜡笔小新。

“坐下，我化妆师来了，重给你画。”许昕说。

“昂……”马龙犹豫，“我快到上台时间了。”

看到他身上被拍上的那张号码牌，许昕气笑了，回头问：“这谁给他贴的号码？”

乱哄哄的后台一下子安静下来。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出来承认这件事是自己授意的。

许昕正要再问一遍，冷不防，旁边有道少年的声音淡淡地说，“是她，Judy。”

说着，示意许昕一旁的女化妆师。

这少年正是方才抢了马龙座位的少年。许昕眯起有点近视的眼睛，看着Judy，“你给他化的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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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dy没想到繁星娱乐的太子爷——樊振东会插手这事，更没想到有人帮马龙出头，当下就讪讪地笑，“他不是没带化妆师嘛，上镜妆浓一点好，他五官淡，妆淡了就看不出来了。”

许昕没再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把马龙身上的号码牌撕下来扔进垃圾桶，从箱子里重新抽了一张。这次，是个中规中矩的数字。

许昕这才给马龙贴在身上，重新把人摁回座位，让自己带来的化妆师——赵子豪给马龙上妆。

赵子豪看着是个直男，不如很多gay一般“时尚品位佳”，实际上化妆效果好得出奇。他先擦掉马龙那黄了一个度的粉底和黑乎乎的修容，顺便把那致死量眼线给马龙卸掉。马龙是清淡温柔的长相，适合薄刘海和淡妆，加上这两年拍摄机器早就更新，只要灯光打得好，其实没那么吃妆。于是赵子豪先给马龙敷了片面膜，然后先去给许昕上妆。

“子豪，淡点，别给我整成精神小伙了。”许昕说。

赵子豪笑着应了句“行”，开始给许昕用遮瑕。

许昕虽然不白，可肤质好，浅麦色的皮肤主打一个颜色均匀，用遮瑕稍微处理一下，直接上粉底即可。他是下垂眼，赵子豪丝毫没有故意给他画上挑的眼线，反而加重了他眼角的下垂感，让他看上去有种懒洋洋的淡漠。又把年轻人的剑眉修得齐整了些，给他抓了个酷帅的狼奔头，这样，许昕这边的妆容就完成了。

马龙脸上还敷着面膜，回头一看许昕，忍不住“哇”了一声，“昕子，你好帅昂！”

“平平无奇，世界第一吧。”许昕淡定地挑了挑眉，这让他身上那种懒散又不容忽视的锐利感更明显了。里面空调打得很冷，不像很多花枝招展的选手，许昕就穿了一件版型极佳、望之昂贵的白色短袖，一条牛仔短裤，一双限量版AJ，丝毫不见华丽，但就是帅。

等马龙的面膜终于敷好，换上自带的衣服，赵子豪就能给他上妆了。

马龙实在没有贵重的衣服，唯一一件还是王楚钦送他的，一件淡粉色短袖，配上米白色短裤，还有他的帆布鞋。看到他的帆布鞋，许昕皱了皱眉，“你没别的鞋能穿了？——就这双破鞋？”

马龙微窘，“什么叫破鞋昂……”

许昕也笑了，“行吧，我说错了。普通鞋。——送你衣服的人没把鞋也送一双？”

马龙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你怎么知道我衣服是别人送的昂？”

许昕轻笑了一声。马龙还要好奇，赵子豪已经把他的脸转向化妆镜，仔仔细细地开始给他上妆了。

虽然马龙不是时下最欣赏的那一款，但他的脸是最好发挥的那款。平心而论，马龙的长相并不如何艳丽，反而是很懵很纯的类型，赵子豪给他用遮瑕遮了一下脸颊上蚊子咬出的包，又薄薄打了一层粉底，用略深一点的修容给他扫了扫眼窝。

马龙眼皮本来就薄，这么一打，在镜头下也能看出那种温柔灵动之感。又给马龙上了一个水红色的口红，还把那红色给马龙往眼角抹了一缕，许昕本来正等着上台，看到马龙这个又纯又欲的妆容，马上说，“给他把眼角擦了，嘴唇换个色儿。”

赵子豪不解，“昕哥，这不挺好看的吗，干嘛要换啊？”

许昕无奈，对待自己人，他还是脾气不错的，“现在就不流行他这款，你还把他往美了画，这不是让他掉人气吗？听话。”

赵子豪会意地“噢”了一声，给马龙又调整了妆容。

很快，到上场时间了，许昕上了场，身后跟着马龙。

比赛现场很大，选手席上有一百个座位，呈环形面对着评委席。评委席上坐着几位导师，分别是导演——也就是PD孔令辉，刘国梁，肖战，秦志戬，吴敬平。

孔令辉年轻的时候人称“白月光”“歌坛王子”，好像流出的汗都是月光下的雪泉。现在人到中年，面容多了些许风霜，但仍然能看出年轻时白月光的影子。

马龙进了录制大厅，稍有些紧张，毕竟他是真的很不喜欢镜头和舞台。他身前的许昕倒是无可无不可，礼貌地对几位导演点点头，入座了写着自己名字的选手席。

一样坐下来，马龙忍不住四处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恰好，张继科的身影就坐在马龙斜前方。他是蝴蝶娱乐的人，身边坐着同一家娱乐公司的周雨、方博。张继科身影高长笔直，肩宽腰窄，光是坐在那，就有种法天象地似的磅礴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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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怔然，想叫他一声，又觉得场合不对，最终还是垂下了目光。

不管马龙的心理活动如何，现场分班已经开始了。从一号选手开始，每个人都需要在导师面前献上一段才艺表演，唱、跳、rap都行。马龙虽然觉得选秀好比过家家，他赢的欲望实在不大，但总归认真对待别人的表演比较好，就还是看着面前的舞台。

场馆一周都有大屏幕，屏幕上有选手的大正脸。这些选手水平大多一般般，但都长了一张绝对好看的脸。比如眼前这个吹着笛子上来的选手——陈玘，剑眉星目，眉梢上挑，当真是金陵城中的少侠一位。

“零五三号选手，陈玘是哇？”导师刘国梁明显挺喜欢他，“来自南京啊。——你的笛子吹得很好，是哇，还有什么别的才艺表演吗？”

“没有了导师，我目前为止就会吹笛子。”陈玘抿了抿棱角分明的唇，“不过，我可以学。”

他笛子确实吹得好，人也长得出奇的帅，所以很快被分到了A等级，也是这么多个选手上台以来的首A。陈玘拿到首A，明显兴奋又紧张，连“谢谢导师”也说成了“谢谢师父”，引得刘国梁善意地笑了。

马龙冥思苦想，实在不知道自己该选个什么样的才艺。——说表演吧，这是idol舞台，又不是“演员请就位”，他也不能每次都拿这种跑题的才艺应付。

很快，表演轮到了零五六号，是许昕。

马龙给自己打气，实在不行，自己待会儿上去唱个流行歌吧？就唱《今天你要嫁给我》！

“有请零五六号选手——许昕上场！”

马龙正胡思乱想着，主持人热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马龙连忙抬头看着屏幕。

不管什么时候，许昕好像都带着一股淡定的气质。他走到舞台正中央，对面前的导师鞠了一躬，声音平稳地道：“各位导师好，我是来自江苏徐州的许昕，就读于京海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此话一出，现场就传来一片小小的抽气声——长得高，学历高，脸帅，简直了。

导师席上，孔令辉冲他点点头，“邻校。”

许昕点头，笑：“您和刘导师是圆明大学，咱都是top1。”

孔令辉和刘国梁也笑了。孔令辉不太擅长言辞，还是刘国梁cue到流程，“那么，请开始你的表演。”

许昕点点头，前奏响起的时候，他说：“为大家带来一首粤语歌《沉香屑》，希望各位导师和选手朋友们喜欢。”

“点一炉，沉水香乜斜，
岂知它，愁绪添长夜。
花红渐随雨重叠，
醒醉都无解。”

他一开口，全场都寂静了。——无他，唱得太好了。

这好不光是他音域广，声线动人，还有隐匿的气息和可怕的肺活量，甚至不光是他的转音、颤音、吐字，更是其中蕴含的感情。

唱歌这事最难是感情，偏偏许昕声线里充满了感情。他不开口，本来有几个导师还在低头看其他选手的资料，他一开口，不光导师，后面有些窃窃私语的练习生也全部抬头了。

“别非别，何以泣离别，
诀非诀，与我成永诀。
十分红处开未谢，
香灰都似雪。
沉香屑，在这孤岛的夜，
雨朦胧，在这无人的街。
似蟹壳青天欲裂，如榴花红烟未歇，
一丝一线，袅袅愁绝。

感震动，最恨是明月，
炉火红，看此沉香屑。
三更归人醉趔趄，
泪痕都不觉。
花黄在，你对镜未贴。
鬓边金，自顾自明灭。
鸳鸯二字无人学，
春宵空度也。
沉香屑，在这孤岛的夜，
雨朦胧，在这无人的街。
似蟹壳青天欲裂，如榴花红烟未歇，
一丝一线，袅袅愁绝。”

马龙听得呆住了。他是零五七号，在许昕唱歌方面绝对的碾压情况下，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敢再选唱什么流行歌了！

许昕这一首唱完，现场简直是如痴如醉。——随即想起来一个问题，《沉香屑》，粤语歌里有这一首吗？

还是刘国梁最敏锐，拿起话筒问许昕，“零五六号许昕选手，这首歌是你原创吗？”

许昕答得淡定，“是，导师，这算是我的一首‘自度曲’吧。我专门为它学了粤语，从填词到作曲，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我把它送给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刘国梁直视着他，“你乐感很棒，这首歌旋律非常好。填词稍微有点青涩，不过比很多所谓的古风填词手还是强太多了，是哇。——你是华语乐坛的希望，也相信你能创作出更好的歌曲和词作。——A级，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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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昕扬唇一笑，对孔令辉、刘国梁、肖战、秦志戬他们几个说了“谢谢导师”，鞠躬后回了原座位。

下一个，就该马龙了。

马龙简直是满心尴尬地上了台。大屏幕上映出他的脸，清淡的妆容，唇红齿白，清秀绝俗，倒确实是非常好看的一张脸。

“各位导师，各位选手大家好昂，我来自鞍山，就读于京海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我今天……嗯……”

一咬牙一跺脚，马龙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我才艺不多，为大家献上一首《皂罗袍》和《好姐姐》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听过这两首歌啊，难不成这也是个如许昕一般填词作曲演唱都会的大手子？

只有一直观望着马龙的许昕挑了挑眉，轻轻地笑出声来。

“真有你的。”

马龙实在是窘得厉害。他不会唱歌，一点点都不会，一唱就跑调。不过大学的时候，老师教到元曲，特意讲过《牡丹亭》。

对本专业的东西，马龙一向是非常地有求知欲，下了课就去找隔壁京音大学戏曲专业的老师请教。女老师见了他，先是眼睛亮了亮，让他转个圈，“你要学戏？”

“昂昂！”马龙也很激动，他懵乎乎地转了个圈，“老师你看我合适吗？”

岂止是合适，简直是太合适了，马龙的小模样非常适合唱戏。戏曲老师鼓励地看着他，“你会唱什么戏吗？《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为救李郎离家园》《梨花颂》，什么都行。”

马龙有点难堪，深吸一口气，开始唱自己为数不多会唱的一首儿歌。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

女老师愕然，女老师捂耳，女老师崩溃。

“行了！行了别唱了！”老师实在笑得受不了了，“你……你唱得很……别开生面！”

说实话，那就是难听。没想到马龙长得好看，唱歌却认认真真唱成了驴叫，还是一头被捶的野驴。

马龙有点失望：“那……老师，我还能学唱戏吗？”

女老师也很为难：“是这样同学，你外形条件很好，但是怎么说呢，你的声音有一点……可惜。成本大套地学戏……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马龙有点失望，女老师表示爱莫能助。可是马龙不死心，提着东西又来求了这个女老师好几次，女老师终于有点心软，答应让他在自己教别的系零基础的同学的时候旁听，下课也给他好好说说。

所幸，昆曲发声位置和京剧不完全一样，不找小嗓也可以，马龙认认真真地跟着老师学了两个月，把《牡丹亭·惊梦》中的“皂罗袍”“好姐姐”两曲听了怎么也有上千遍，终于算是“磨”出了这首曲子。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那荼蘼外烟丝醉软，
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闲凝眄，
生生燕语明如剪，
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马龙一开口，不少练习生都喷了，怎么还有人来唱戏的？

练习生都是现代人，听不懂戏的好坏，所幸孔令辉和刘国梁几个导师他们懂。

虽然马龙不会唱歌，但这段他练习了有千八百次，字头、字腹、字尾历历分明，昆曲讲究“慢小细软”，恰好马龙声音也挺软，老师又给他纠正过无数遍发音、气口，故而唱出来的效果居然还不赖，起码骗骗练习生们这样的外行是够用了。

马龙一首唱完，额角沁着细汗，对导师们鞠了一躬，略为紧张地等待着评级。

刘国梁张了张口，刚要说话，秦志戬接过话筒，“小同学，你这首学了很久吧？”

这是一句很微妙的问话。马龙倒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小声承认，“是的昂导师，我这首学了有两个月，也算是我唯一会的一段戏曲吧。”

秦志戬扬扬眉，“那你是为什么想到把它作为你的才艺来表演呢？”

马龙有点窘，整理一下语言，他也很巧妙地回复，“因为这首是我最熟悉的，学了有两个月，我对它最有把握，感觉比较能体现我对这个舞台的尊重昂。”

答得倒是没什么纰漏，秦志戬点点头，给出了“B级”这样的评价，吴敬平也一样。孔令辉和刘国梁对视一眼，也纷纷给了“B”，只有一旁唱rap出身的肖战很是看好马龙，当然也因为他毕竟不懂，给了马龙“A”的评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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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考量，马龙初评为B，进入B班，得到练习生们的鼓掌。

许昕位置在他旁边，看着他回来。对上许昕的目光，马龙有点不好意思，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马龙长得是清秀温柔的类型，这么一笑，霎时多了几分生动的颜色，没一会儿，许昕给他推来一张纸条，“唱得不错。”

马龙不好意思极了，“你唱那么好，还说我呢，导师都夸你是华语乐坛的希望。”

许昕轻笑，龙飞凤舞的字给他回纸条，“谁说你不是中国戏曲界的希望了？”

马龙有点窘，“讨厌吧你就。”轻轻捶了一下许昕。

许昕轻笑着揉揉被他捶过的地方，下一个练习生该上来了。

接连几个练习生都平平无奇，C到F班都有。最搞笑的是一个叫周雨的选手，来自蝴蝶娱乐，带来一首《童话》。有许昕珠玉在前，所有唱歌的都被衬得像驴叫，更何况这位本来就是驴叫。还有一个叫方博，也是蝴蝶娱乐的新人，他带来的居然是一段社会摇，偏偏还特别有自信，逗得肖战哈哈大笑，给了他个A等级。

但是其他导师也不是瞎的。一塌糊涂，一塌糊涂，周雨和方博这对难兄难弟理所当然地被分到了F班。

练习生渐渐表演过，最后，就剩下几个号码偏后的人了。

“大家好，我是王楚钦，我为大家带来一段舞蹈，《free fire》。”

王楚钦说要报名，还真的报上了，上台对导师们鞠了一躬，前奏一过，他的舞蹈动作也随之开始。

王楚钦带来的是一段机械舞。马龙光知道他篮球打得好，真不知道他跳舞一样跳得好，核心力量强，真的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动作干脆利落之极。马龙看得连连点头，一舞终了，所有导师都毫不犹豫地给了他A级。

远远地，王楚钦把两指抵在眉弓上，耍帅地微微一扬，朝着的正是马龙这个方向。

马龙笑着点点头，旁边许昕掠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拍手。

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两位选手了。倒数第二号张继科走上舞台中央，对几位导师们点点头，说：“各位导师好，我叫张继科，来自山东青岛。今天，我为大家带来一首《万里江山》，希望大家喜欢。”

他一上台，现场都安静了一个度。无他，张继科实在是太帅了。

舞台灯打在他侧脸上，大屏幕忽然就变成了一帧一帧的老电影，极力地描摹他的俊美和挺拔。摄影师像生怕观众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给的还是大特写镜头，光影好像都变成了多情的唇，一寸寸吻着他的脸。

《万里江山》，是国民组合“麒麟”出的一首流行乐，以rap为主，中间还有戏腔，马龙当然听过这首歌。听的时候心潮澎湃，唱的时候死去活来。且不说马龙唱rap像念经似的，就说戏腔，京剧发音他根本找不到位置，这让他怎么唱？

就像资本家说的，“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同样，“你不会有的是人会”。比如谁呢？张继科就会。

果然，他一开始rap，现场立即闭嘴惊艳了。

“这山，是九千万里的山川，
这海，是浩瀚辽阔的无边。
这月，是李白对酒的明月。
这雪，是岑参下笔的白雪。
门对江潮万万千我脚步踏至巅上巅，
青女素娥斗婵娟我诗心飞向天外天……”

接着，是京剧老生的戏腔：

“啊——
我欲乘风逐明月而去，
又恐筋骨不胜清寒力。
纵使水晶宫里，吹断横笛，
何似自在人间意……”

他一边唱，刚刚下去的方博一边在原座位上“哟、哟”地低声给他助唱，顺便比划着社会摇，一看就智商不怎么高的样子。马龙的目光望在张继科身上，笑了一会儿，眼眶却是微微地红了。

张继科的目光也碰到了马龙的，他沉默一下，还是移开了目光。

一曲终了，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张继科又冲孔令辉、刘国梁他们鞠了个躬。肖战就是唱rap的，他激动得恨不得下来和张继科拥抱一个，“继科是吧？牛，太牛了，我们中国说唱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各位导师我不客气了啊！——给你A评级，绝对的！”

张继科一笑，对肖战点点头，说“谢谢导师”，刘国梁也毫不吝啬地给了他A级。几位导师对张继科的评级都是A，张继科也成功升入A班。

最后一个，就是繁星娱乐的太子——樊振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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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是太子，那是真的太子，如果说许昕是比较有钱的创业富一代，樊振东就是特别有钱的太子富二代。不仅家世好，樊振东还在一所211读书，脸还长得特别英俊，简直像古希腊雕塑。要不是个子不高，他梦女能再翻个番。

樊振东不笑的时候显得有几分阴郁，像英国贵族的古堡，总也见不到晴天，笑起来则是十分天真可爱。马龙认真地看着樊振东上台，大屏幕上，樊振东先是淡淡笑了一下，接着说，“各位导师好，我是来自广州的樊振东，就读于广东大学。今天我要带来的才艺是架子鼓。”

几位导师点点头，樊振东开始演奏。

马龙不是很懂乐器这些，尤其不懂架子鼓，只觉得“动次打次”地挺厉害，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许昕。许昕看出他不懂，给他递过来一张小纸条，“好像是《鲁邦三世》，我亲戚家小孩儿考级的时候我听过一次。好不好的我也不太懂，这是十级曲目。”

马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等樊振东一首演奏完，几位导师也给了他很高的评价，樊振东也成功进入A班。

分班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马龙属于两拨都不怎么算的人。他和张继科很早就认识了，张继科先是莫名其妙地搬离两人合租的小家，再见面，又莫名其妙地对他视而不见，这让马龙的眉梢一直紧蹙着。回到一楼，还是许昕看了他一眼，“还在想你那个继科？”

马龙有点窘于承认，换了个话题，“许昕……咱们去哪儿住昂？”

许昕在一楼寄存处给他拿了行李箱，马龙小声地道着谢，许昕又自然而然地扣住他的手，“跟着我。”

住宿基地离这儿不远，是两人一间房，所有人都闹哄哄地聚集在基地一楼。选管——选秀管理工作人员们已经公布了规则，那就是不允许同公司的人同宿。于是本来想跟张继科一间的方博、周雨不得不去找其他人。

周雨兜兜转转半天，去跟一个叫阎安的选手一间宿舍了。马龙其实对那个看上去就无甚心机的方博蛮有好感，方博看见他，眼神也是一亮，刚要过来请求他能不能同宿，马龙眼前就踱来一个傲慢的少年。

是樊振东。

“一起住吧。”樊振东说。

马龙在这种事上不是很会拒绝人，但这个樊振东看上去太过傲慢，让马龙有点望而生畏，张张口刚要说话，身旁的许昕说，“他跟我住。”

马龙怔怔地望向许昕，许昕做了个“戳他眼皮”的手势，“不乐意跟我住啊？——中国戏曲界的希望。”

马龙忍不住让他逗笑了，“你这人真是……”一边轻轻捶他。

两人间的氛围亲昵而熟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樊振东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被许昕半路截胡，他也不多废话，直接拉上背后探头探脑的方博，把对方拉得“诶诶”直叫，自顾自地定了宿舍。

远远地，王楚钦似乎也想来和马龙同宿舍，直接被许昕高长挺拔的身影挡开了视线。许昕身周投来不少目光，大多是想和他同宿的——毕竟“华语乐坛的希望”，又是初评级A班，跟着他能蹭到不少镜头。但是许昕好像除了马龙以外压根看不到其他人，领着马龙三转两转，刷指纹开了宿舍门锁，“住这儿。”

马龙进了宿舍。别的宿舍条件有没有这么好他不知道，这间宿舍条件真不错，主要是还有一张用于学习的书桌，他看专业课网课就能在这儿了。马龙把东西一一放好，换上自己的床单和被罩，不忘把自己的玩偶娃娃摆上。

许昕的东西很简单，蓝色床单，蓝灰格子的被罩，被子被他套上被罩以后就叠整齐，枕边放着一只最新款的苹果VR眼镜。他看上去就卫生习惯不错，马龙也放下心，洗过澡后换上睡衣，戴上睡帽，这才在自己床上坐下。

许昕一回头，被他的模样逗乐了。马龙的睡衣是成套的，上面印着布丁狗的图案，睡帽也是布丁狗。许昕伸手想摸一下他睡帽上的毛绒小球，又想到自己没洗手，就乐了，“怎么你睡觉还戴这玩意？”

马龙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睡帽上的毛绒小球摆到脑袋正后，把许昕那个“戳你眼皮”的姿势还给他，“这叫仪式感，仪式感昂，不懂就老老实实惊艳。”

许昕挑眉，配合地拍手，“好好，我老老实实，闭嘴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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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中午时间，马龙想睡一会儿再去吃饭，许昕也没强求，问他“要不要给你带什么”，得到他摇头的回答，就自己去食堂了。

马龙刚闭上眼睛准备睡觉，门被敲响了，他穿上拖鞋去开门，门一开，是王楚钦那张傻傻又蛮帅的脸。

“昂……大头？怎么了？”马龙有点意外，不知道王楚钦突然来找自己干什么。

“龙哥，你干嘛和昕哥一个宿舍啊？”王楚钦嘴撅得能挂油壶了。

马龙失笑，揉揉王楚钦的头毛，“许昕对我挺好的昂，和谁住不一样呢。”

王楚钦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龙哥，我头疼，没有你我真睡不着。”

马龙无奈，“多大的人还撒娇，你在家不也睡得挺好的吗？听话昂。”

王楚钦塌下肩膀。俩人这么扯皮了一会儿，宿舍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马龙不明白，自己就是想睡个午觉，怎么一会儿来个打扰的人。打开门，樊振东傲慢又华丽的脸出现在眼前，先瞥了一眼他的睡帽，嘴角似乎微动了动，“怎么不去吃饭？”

马龙一怔，自己和樊振东有熟悉到这个地步吗？

他刚想答话，王楚钦已经挡在他面前，有点急吼吼地对樊振东解释，“龙哥睡觉呢，你有啥事啊？”

樊振东不咸不淡地掠了王楚钦一眼，没有回答王楚钦的问题，而是直接对马龙说，“Judy已经退出本次节目了，是许昕干的。——他没给我处理的机会。”

马龙怔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脸大地认为许昕是帮自己处理的。樊振东却已经换了话题，“你的《皂罗袍》唱得很好，教教我吧。”

一旁的王楚钦好像还嫌事态不够乱似的，抢在樊振东身前对马龙举手，“龙哥先教我！我也想学。”

樊振东抓住他的胳臂，马龙晕头转向地被王楚钦拉着转了个圈，让他们都缠糊涂了。幸好，许昕回来了。

许昕一刷开门，马龙立马叫了一声“许昕”。许昕看到房间里的情况，先是皱了皱眉头，过去拨开王楚钦和樊振东的手，“怎么了？——东哥造访敝地，有事？”

他一口一个“东哥”，樊振东也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昕哥，我找马龙什么事，好像轮不着你来问吧？马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许昕慢吞吞地挑了下眉，像让樊振东的说法逗笑了，口吻透着一股不紧不慢的随和，“他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马龙你自己说，跟不跟咱东哥走。”

不知为什么，马龙让他看得打了个寒战。他本来就跟樊振东不熟，只想睡个午觉，加上许昕的眼神让人有点发憷，就连忙说，“我……我先睡觉昂，有事咱下午或者明天说好不好？”

樊振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抱臂似笑非笑的许昕一眼，终于是出去了。王楚钦还想说点什么，也被马龙推着后背赶了出去。

眼看两人都走了，许昕说：“食堂一点关门，现在十二点四十五，你过去应该来不及了。——给你选了一份饭，还有小卖部买了点零食，吃点再睡吧。”

马龙还以为这儿的食堂能开到两点，没想到一点就关门，闻言赶紧摘下睡帽，说了“谢谢”，在桌子边坐下，打开饭盒，里面是一份糖醋排骨和清炒空心菜，还有一份白米饭。马龙没想到许昕猜自己口味猜得这么准，又谢了一回，这才小口小口吃起了饭菜。

吃完饭，马龙终于能睡觉了，他躺下之前，打了个哈欠，就看许昕从盥洗室出来，用白毛巾擦干手，然后过来把他的睡帽毛球在脑后摆正。

“睡吧。”

马龙躺在床上，莫名感到一股安心，如果说跟张继科在一起是被海洋承托的安心，跟许昕在一起就是被和风包围的安心。想到莫名其妙不再理自己的张继科，马龙有点忧伤。把被子拽到齐肩，忽然问，“许昕，你……”

他想问“你也会离开我吗”，终于觉得这个问题太矫情、也太莫名其妙，就换了个问法，“……你下午有事吗？”

“咱俩下午都有事，”许昕说，“定个两点半的闹钟，下午咱们学初舞台的舞蹈曲目。”

马龙这才想起来，脸上一热，赶紧定好闹钟睡觉了。

初评级并不是最终评级，毕竟观众还没有认识他们。决定第一次人气分流的，是一首全体练习生都会参加的曲目。

这首曲目决定了他们再评级的等级，也基本决定了上、中、下位圈的分流情况。一般来说，很少有黑马从下位圈闯进上位圈、最终获得出道名额的，所以这首曲目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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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唱歌走调，rap念经，乐器一窍不通，要想获得一个不错的名次，那就只有在舞蹈上多努力了。

睡了一觉醒来，许昕刚放下手里的switch游戏机。马龙不太懂选秀，但也知道这儿不让带手机，就傻傻地问，“咱们这儿不是不让带手机吗？”

许昕斟酌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表述，就笑了，“我是资源咖。”

马龙还是有点懵，“什么叫‘资源咖’？”

许昕无奈，“什么时候立法阻止老干部参加选秀？”

马龙羞恼地轻轻捶打他的肩膀，“你……‘资源咖’还好意思说我昂。”

许昕好笑地包住他的拳头，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两人出了宿舍门，正打打闹闹着，许昕忽然停了手，示意马龙“有人”，马龙也一脸懵地停了手。

他还以为是许昕在诈自己，没想到一回头，看到一个摄像机在对着他们录。马龙不知所以，等远离了那个摄像头了，许昕才说：“上中下位圈出来之前，你要保持好跟每个人的关系。出来以后，我会告诉你能和谁玩不能和谁玩。在镜头前，你就尽量别跟我玩太多。”

马龙似懂非懂，似乎想到什么，“许昕，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许昕简直无奈，“……你怎么会想到这儿的？脑子怎么长的。”

马龙不解，“那为什么不能和你玩？”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舞蹈室。大屏幕上有这首歌编成的舞蹈，叫《要做自己的光》。舞蹈室里充斥着摄像头，马龙找不到东西南北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过来了。

“马龙哥，站在我旁边吧？”

这年轻人看上去和王楚钦差不多大，笑起来傻傻的没什么心机。马龙下意识地要答应，又想到许昕的话，连忙笑了一下，指指许昕身边的位置，“我站这里就好。”

这个年轻人叫黄友政。闻言，黄友政有些失望地“噢”了一声，转头去找其他人了。

“做得很对，他居心不良。”许昕找到一个摄像头拍不到的角度，对马龙说。

马龙顶着个大大的问号，许昕一边活动手脚准备跳舞，一边说，“你看他找的人。你、周雨、方博、林高远，都是‘花设’，就是比较偏女的人。他想拉花炒CP。”

CP，总算出现一个马龙听得懂的词。许昕继续为他解释其中的原理，“他自己是‘瓜设’，现在的人力捧金瓜，看不起你们这些花设。你被拉过去和他关系好了，高光全聚集在他身上，什么男友力、苏感、宠溺，最招梦女和女友粉，涨人气也最快。你就是个皮套人，还要被骂‘娘炮、不识抬举、柔弱母零’。”

马龙听懂了，他费力地想了想，“谁说我是花设昂，我为什么不是瓜呢？”

许昕挑眉，“我们都180往上，就你175，你还白瘦幼，你这人设，舞成瓜特别让人阳痿，俗称小人儿开大车。”

马龙不服气，“我怎么就让人……那个痿了昂。”

许昕笑，“换成女生，你愿意嫁给你自己，还是愿意嫁给我？”

马龙想了想，差点说“当然是愿意嫁给你”，反应过来哼了一声，“我都不选！我选继科儿。”

许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马龙忽然有点怯，黑眼睛偷偷望着许昕。就在这时候，舞蹈教学开始了。

教学一开始，马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能站在许昕这边。A到F班是按照从前往后的顺序站的，B班在A班后面。马龙老老实实地站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挥舞着胳膊腿儿练习这次的主题曲。

A班的人不负盛名，学得就是快，很多人已经能流畅地跳下来一遍了。尤其是王楚钦，他跳起来自信又闪耀，简直把“我最帅”三个字写在脸上，偏偏他嘚瑟起来又不招人烦。没一会儿，居然有几个C班、D班甚至F班的人去向他请教。

王楚钦一边心不在焉地教着，一边往后张望。后排，有个叫林高远的选手也动作不怎么协调。马龙看了，还很认真地过去教他怎么挥手、怎么扩胸，只不过两人都差得可以，这教学效果也基本等于无。还是王楚钦看不过眼，叫了一句，“龙哥！”

马龙本来正兴致勃勃地给林高远做“示范”，听到这一声，茫然地回头：“昂？”

王楚钦大步跨过来，笑容满面地牵起他的手，“我来教你。”——终归是觉得只教他一个不太好，也对林高远点点头，“高远哥，你也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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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高远赶忙答应，和马龙一起看王楚钦跳舞。

王楚钦报过专业的舞蹈班，从小一直跳到大，知道什么叫“扒舞”，就一点一点教着马龙和林高远。其实认真学起来，马龙倒也能学会，包括林高远也是。三人就这样一个教，两个学，下午这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马龙还在琢磨这曲舞蹈。许昕早就学会了，一直避着摄像头，目光若有若无地往马龙这边飘。马龙还惦记着其中一个动作，见王楚钦走了，连忙叫住他，“大头！”

王楚钦打小也是孩子王，男生们最知道一个团体里该跟从谁、该打压谁，刘丁硕、林诗栋、阎安几个都跟在王楚钦身边，王楚钦本来正跟林诗栋有说有笑，听到马龙的声音，连忙回头在人群里找他，“龙哥？”

“大……头？”林诗栋先笑了，对王楚钦挤挤眼，“钦哥，你外号叫这个啊？”

“嗯嗯。”王楚钦顾不上答话，快步走到马龙身边，“怎么了龙哥？”

马龙有点窘，“昂……晚上能一起吃饭吗？”

王楚钦本来以为许昕会理所当然地霸占马龙的晚饭时间，没想到马龙还能有空闲。他脸上笑容更扩大了些，“行啊龙哥，没问题，刷我的卡！”

马龙又回头，看看不远处一脸弱气的林高远，“能带上高远吗？”

王楚钦：“……”

愤愤地在心里咬手绢。就知道龙哥不会单独跟自己吃饭！

说“刷我的卡”，其实食堂并不需要花钱。马龙看上去瘦瘦的，体重也只将将到一百二十斤，但他体脂率偏高，腰臀比又是0.71，晚饭从来不敢多吃，怕把自己吃胖了，更像个丰乳肥臀的女人。他要了一杯无糖酸奶，看王楚钦和林高远各要了一份饭，三人就这么对坐而食。

吃完饭，大部分练习生都回宿舍休息了，还有小部分去了舞蹈室练习舞蹈。A班已经关门了，林高远看出王楚钦好像想跟马龙独处，聪明地告别了这两人。

王楚钦和马龙走到操场上。这是北方，夏天的操场温凉宜人，月光当头洒落下来，像给马龙蒙了一层淡淡的轻纱，只有眸子里盈着两点亮色，十分清柔动人。他一边轻轻哼着今天的主题曲——虽然，哼得不怎么好听就是了。

“龙哥……”王楚钦看着马龙的侧脸，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怎么了昂？”马龙倒着走，有点俏皮地眨眨眼。

“我……”王楚钦张口。没等他说出来，马龙就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噢对，大头，能再教我跳一次咱们的主题曲吗？”

绕了半天，马龙居然还惦记着什么主题曲，王楚钦心里一阵懊丧。但没办法，他也知道马龙的性格，干什么就必须要干好的那种，于是只能在有灯光的梧桐树下站好，“行，龙哥，我慢慢给你扒。”

王楚钦哼着主题曲《要做自己的光》，马龙一边努力地跳着。经过一下午的训练，马龙已经差不多能跳个大概，只是有些明显需要舞蹈功底的动作还做不好。于是王楚钦站在他身后，把着他的腰跨，“龙哥，这儿胯要动一下。”

马龙听话地扭了一下屁股。王楚钦让他逗得乐不可支，“龙哥，不是扭屁股，是动胯。来，这儿。”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王楚钦比马龙高大一圈，恰恰能从背后把人圈在怀中，胳臂拢着对方的腰，另一手放在马龙胯上。马龙两臂伸开，一边被他戳到腰上的痒痒肉，有点想笑，“大头，别戳我腰昂。”

王楚钦连忙放开拢着他腰的手，挠挠头，也笑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许昕的预言正在暗地里悄悄实现着。

……

《星途有你》是一场国民性的选秀节目。

国民性，意味着从老到小，从追星的到不追星的，都在看这场选秀节目。不仅收视占大头，就连投票也是国民性，在这里，每人每天可凭身份证刷脸，为自己的心仪选手投上一票，票数实时更新，基本可以做到“完全脱水”。——除非是那种特别狂热的追星族，回到自己连网都没有通的老家，依次让村民们刷脸投票。不过纵使能做到，这一部分占比也不大。

既然有粉丝，那就必然有站姐，既然有站姐，那就必然有CP站子。王楚钦和马龙教学活动热火朝天，浑然不知道在远远的山顶上，两人的互动被“长枪大炮”尽数拍了进去。

当天晚上，一个CP站子迅速崛起，名叫“夜莺玫瑰”，all for王楚钦×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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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站子开站就很壕，不限圈抽奖五万，顺带一组18宫格照片。照片上，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从背后拢着一个身形纤长的青年，青年微微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意，像在感受夏天扑面而来的晚风。

月光下的万物是没有颜色的，但路灯有。路灯下，青年回过头，嘴角噙着一丝有点窘的笑，似乎在难为情地解释着什么，他皮肤极白，眼瞳极黑，嘴唇透着秀润的水红色，是一副不语若笑的好相貌；背后的少年称得上一句剑眉星目，似乎在忍笑，漆黑的眼睛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对方。

文案配得也很有韵味，“这一次，泰坦尼克没有撞上冰山，我们都到达了幸福的彼岸。”

图片一发出来，评论区和转发区迅速炸了，“这个高个子男孩叫王楚钦啊？好帅！”

“vocal，好有钱的站子！我先卷卷。”

“卧槽……两人配得我以头抢地……”

“这个王楚钦我认识，不是京外附中的校草吗？——这个马龙是谁？感觉好娘啊。”

“王楚钦！王楚钦！王楚钦！王楚钦！”

一时间，CP站子的评论区和转发区都大爆，大多是围绕着王楚钦夸个不停的。——没办法，这个世界不是受腐唯的世界，而是金瓜和攻梦女的世界，弱化和女化是粉圈最大的炸点。不少人已经把马龙当皮套穿上了，“钦龙”超话迅速建立，当天晚上就有文手和画手入驻。

画手一张马龙视角、只画了王楚钦笑着俯身凑近的图，直接被爆上了热搜，叫“王楚钦 泰坦尼克号吻”，当天晚上居然有文手一夜手搓七万，以马龙的第一人称“我”写同人文，写王楚钦对马龙多么多么好，又因为破产不想连累马龙，如何故意做出一副断情绝爱的样子，叫《泰坦尼克号不会返航》。那条七万字图文微博被大转特转，全是心疼王楚钦的。

王楚钦当天晚上涨粉五十万，评论下面都是“老公好帅”“哥哥好帅”“愿意做你的露丝”。倒也有几个粉丝做了马龙梦女，给他涨了四五千粉，叫他“老公”“哥哥”，可是也不怎么成气候。

马龙很老实地没带手机，自然不知道这一切的发酵。学完舞，他回到宿舍，本来以为同寝的许昕已经睡了，没想到对方正在床上玩围棋。

“昂？还没睡昂？”

马龙很快乐地和许昕打招呼。他刚学会《要做自己的光》，又因为跳了半天，脸颊红扑扑的，显出一种很清新健康的气色。许昕看了他一会儿，放下围棋，“来，盥洗室水管坏了，我告诉你怎么修。”

马龙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许昕拉到了盥洗室。

马龙对修什么水管一窍不通，而许昕进入盥洗室的第一句话，就让马龙更懵了，“盥洗室水管没坏。咱下午不在的时候，宿舍里安摄像头了。”

马龙惊讶，下意识地闭住嘴，许昕说：“没事，我看过了，盥洗室没有。——每个宿舍都有摄像头，选管一时半会儿不让我拆。”

马龙还有点状况外，“……你，你跟管理们，很熟悉昂？”这是他老早就想问的问题了。

许昕轻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电子烟。吸了一口，薄荷香味徐徐在盥洗室的小空间里弥漫开，许昕神情散漫，“选管是人，是人就能解决。利诱，威逼，或者其他的，都行。——你知道很多选管有粉籍吧？”

马龙被他一个又一个的专有名词砸得脑袋发晕，摁住太阳穴摇摇头。许昕本来还想给他科普一下，见状收了话头，“算了。反正你跟着我就行。镜头前别跟我太亲近，否则被吸血的只会是你。”

马龙的黑眼睛望着他，忽然有点感动。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给许昕的，局促地看了会儿脚尖，伸出手，轻轻地抱了许昕一下。

蓦然被抱住，许昕沉默。他伸出手，轻轻地拍抚了一下马龙的肩膀。

盥洗室的暖光灯下，高长俊拔的年轻男人垂着眼，眼里似乎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沉默和自嘲。他奇长的手只轻抚了一下马龙的肩，旋即被明火燎到一样收了回去。

假如这一幕被什么镜头拍下来，恐怕许昕和马龙的站子也会拔地而起，许昕的“克制感”“玩世不恭之人的真心”“渣苏”也会大上一波热搜。——没办法，还是那句话，现在男明星争“第一金瓜”“老公王”争得头破血流，谁女谁被嘲。

——但是他没有在宿舍的摄像头下表示对我的亲近。马龙默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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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是这样一个人，看似拒人千里之外，实际上只要你越过那堵高墙，看到的就只有一片风和日丽。但是许昕也没给他表达什么的时间，两人洗漱过后，就各自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就到了学习歌曲的时候。

吃过早饭，马龙早早就跟在许昕背后来到教室，教歌曲的老师把歌给他们唱过一遍，点了人分组，“许昕，马龙，张继科，林诗栋，你们四个一组。”

听到张继科的名字，马龙怔了一下，慢慢地握紧手指。

许昕一直看着马龙，目光落到他蜷起的手指上。张继科也很意外，看了一眼马龙，又看着马龙身边心不在焉、往王楚钦那看的林诗栋，沉默一下，最终还是走向马龙这边。

老师分完组，就让他们挨个组地练习歌曲了。马龙用有几分期待，又有点忧伤的目光看着张继科，张继科径直向他走来——

然后越过他，走向了林诗栋。

“我来了。”张继科哑声说。

马龙怔怔地站在原地，却还是没有放弃，握紧手指，回头走到张继科、林诗栋、许昕身边，“昂，我们开始吧？”

林诗栋rap、唱歌能力都一般，表演的才艺是舞蹈，又因为个子不高，跳舞也不是特别出众，因而被分到了E等级。许昕是当之无愧的大vocal大主唱，剩下三人都知道不用他开嗓，否则这整个教室都如痴如醉听着他一个人唱就够了。还是张继科说：“我先来。”

他《万里河山》rap惊艳全场，戏腔唱得媲美专业人士，流行风格的《要做自己的光》也没理由唱不好。果然，张继科一张口，低沉的嗓音韵味十足，大体技巧也是有的：

“我的梦开始的地方，
看一看自由的方向。
踏上路的第一步，
背起出发的行装。
我的梦也许很稚嫩，
甚至曾感到迷惘，
但当我站上这舞台，
我要做自己的光——

舞台中央，
心之所向，
光芒万丈，
无人阻挡——

又一次站在舞台上，
我想要张开那翅膀。
无论是雪域是高原，
我都心怀着向往。
我的歌也许很天真，
但不惧岁月的漫长。
当我站在这山巅，
我要做自己的光——

舞台中央，
心之所向，
光芒万丈，
无人阻挡——”

张继科唱着“是雪域是高原”，声音磅礴雄浑，风格开张大气，林诗栋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马龙暂且放下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认真听着，没什么可说，他也不懂流行音乐，只能频频点头。张继科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把整首歌唱完一遍，去看林诗栋和许昕。

“科哥，你唱得还怪好的嘞！”林诗栋挺崇拜。

张继科淡淡笑了一下，许昕就直截了当说了：“科子，你的唱歌水平就idol来说已经是没什么问题了，当男团vocal担也没问题。你唱商挺高，我觉得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一边唱一边跳的时候气息能稳，如果你一边跳一边能唱成这样，再评级留在A班绝对没问题。”

张继科说：“我昨天晚上试了一下，应该还行。我学戏腔的时候学过《夜奔》。”

男怕《夜奔》，女怕《思凡》，都是要求一边唱念一边做打的戏目，尤其《夜奔》，“身上”要求很多。许昕听他这么说，也就颔首，看向唯一没发表意见的马龙。

“继科儿，你唱得很好昂……”马龙组织半晌语言，比划着很真诚地说，“反正我的意见跟大昕一样，你边唱边跳能唱成这样就行。”

因为有歌曲，所以这整首舞蹈不算难，没什么特别大的动作。张继科沉默一下，说：“谢谢。”

这还是有交流以来，张继科对他第一次正面的回答。

张继科唱完，林诗栋也自告奋勇地开始了。他各方面都不如张继科，唱得也一般般，不过还在调子上，许昕给他纠正了几个气口，可惜短时间内教不会他头腔共鸣什么的，不过即使如此，林诗栋也千恩万谢了。

最后一个，轮到了马龙。

许昕一直看着马龙，林诗栋一脸期待，张继科也沉默着把目光望在他脸上。灯光下，马龙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只是脸上的神色有点难为情。他犹豫地看了三人一眼，小声说，“我真的要来昂？”

许昕轻轻笑了一声。马龙脸更红了，咬了咬嘴唇，声音小小地唱：“我的梦开始的地方……昂昂昂……”

“声音大点。”张继科难得主动跟他说一句话。

马龙鼓起勇气，努力大点声：“我的梦开始的地方——昂昂昂——看一看自由的方向——昂昂昂——踏上路的第一步——乌乌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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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不大，周围几个组却瞬间停了。王楚钦狐疑地左右看了一圈，问身旁的阎安，“安哥，你听见什么动物叫的响动没有啊？”

阎安也有点怀疑，“是鹿啊是羊啊？在那嗷嗷的。”

一个组的方博摇脑袋，“没可能，咱这又不是农村，哪有什么鹿和羊，八成是听错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马龙不唱了。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一会儿，实在是找不到那似羊似鹿的动静，这才又开始嘁嘁喳喳起来。

他们的诽谤马龙清清楚楚听在耳朵里，脸和嘴唇红得像要滴血一样。等人们又开始唱，他再次鼓起勇气，接着刚才的唱段继续下去：“背起出发的行装——昂昂昂——我的梦也许很稚嫩——嗯嗯嗯——甚至曾感到迷惘——昂昂昂——”

班里的嘁嘁喳喳声又一次停了，所有人都直直地看向马龙。

马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发觉众人都在看着自己，还以为是自己唱得实在太好了，正准备再“昂昂昂”地高歌上一曲，第一个憋不住笑的居然是许昕。

许昕扭过头抱着胳臂，笑得肩膀发颤，旁边的林诗栋“噗”的一声也笑了。方博终于明白这动静来源何方，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的马龙，“龙哥，刚刚是你在嗷嗷嗷啊？”

“什么叫嗷嗷嗷，我那叫颤音！”马龙恼羞成怒，在心里把傻不拉叽的方博印象分直接扣成负数。

“啊这……”方博说，“龙哥你……认真的？认真在唱歌？？”

马龙气坏了，方博却是一脸遮也遮不住的喜色，去和周雨撞撞肩膀，“小雨，咱俩有救了！咱俩唱歌不是最难听的！！”

这对难兄难弟一起欢呼，马龙险些没气晕过去。张继科嘴角也略微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想露出一个笑，还是许昕先掠了方博一眼，掠得对方连连后退，然后他把马龙拉回来。

“我小声唱，你跟着我唱。不用加什么颤音，注意我在哪换气。”许昕说。

马龙有点伤心，“我唱得有那么差吗？”又在许昕淡定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好昂……你唱一句我跟一句……”

许昕这才算满意地点点头，声音很轻地开始唱，“我的梦开始的地方。”

马龙也小声唱：“我，嗯……”他一紧张，把“我”发成戏曲的上口字了。林诗栋差点又一次笑出声，被马龙嗔着捶了一拳，这才老老实实闭嘴。马龙继续小声唱：“我的梦，开始的地方。”

许昕轻笑，“梦字后面不换气。这整个句子里都不换气，地方后面轻轻吸气，把下一句的气吸足。”

马龙连忙道：“哦哦……我的梦开始的地方。”

“咬字有点靠前，你再往中部找找。”许昕说。

好在马龙学过戏，起码知道什么叫“咬字靠前”，努力往后找，“啊——，这样可以吗？”

许昕点头，“可以，你再唱这一句。”

“我的梦开始的地方——”

“有点意思了。喉结再稳定点。”许昕嗯了一声。

马龙懵了，“喉结怎么稳定昂？”

许昕想伸出手给他摸住，没想到张继科这时候也伸出手。两个男人都愣怔一下，许昕收回手，张继科手指似乎停了一下，却还是隔得远远的，在马龙喉间比划，“……唱的时候，你自己摸住。”

马龙“昂”了一声，亮晶晶的眼睛看了一眼张继科，随即又飘了开去。

张继科给他一句话，马龙就像得了阳光的花，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暖融融、软绒绒的气质。他高兴得太明显，林诗栋都看了他好几眼，张继科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还是许昕打断了这样的气氛，继续低声唱：“看一看自由的方向。”

马龙摸住喉结：“看一看自由的方向。”

接下来，许昕大体给他把整首歌抠了一遍，马龙总算唱得不那么难听，起码是不会发出什么离人很远的动静了。一上午的练习就这样结束，A到F几个班各自回到自己的根据地，然后就是午饭时间。

张继科习惯跟周雨、方博他们一起吃饭，马龙在B班门口，眼看张继科出了A班，看到方博和周雨，沉默的脸上露出点淡淡的笑意，“博儿，小雨。”

他快步向周雨和方博走去，马龙伸出手想叫住他，终于觉得场合不对，一回头，许昕正在他背后淡淡望着，他莫名觉到几分心虚，正想要过去，去路却被樊振东拦住。

“你好像很在乎张继科。”樊振东是一如既往的笃定口吻。

马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樊振东却自然而然地抓住他的胳臂，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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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都有摄像头，马龙再傻，也知道这时候挣扎不得，否则被节目组剪辑出来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余光看到许昕快步往这个方向走过来，马龙怕连累他在镜头前跟樊振东起冲突，赶紧摆摆手。许昕这才停下脚步，以一种马龙绝对看不到、也看不懂的神色看着这二人。

到了食堂，食物琳琅满目，马龙渴了一上午，率先拿了一瓶热豆浆。樊振东也拿了一瓶酸奶，两人在窗口打了饭，马龙还是老样子，米饭要少一半，樊振东比他能吃得多，多要了一份菜。

樊振东带着马龙在桌前坐下。马龙和樊振东实在是不熟，不知道该说什么，况且这个樊振东似乎有点说不出傲慢，显得阴晴不定，让他颇为害怕。于是他低头小口小口扒着菜和米饭，每一口都细嚼慢咽，樊振东看着他吃饭的样子，伸手，想给他拈去碎睫毛。

马龙下意识躲了一下，反应过来，四围全是摄像头在拍，刚刚那个动作实在太像不知好歹，于是赶紧冲他一笑，“怎么了昂？”

“你很排斥我。”樊振东说。

马龙喝了一口热豆浆，闻言擦擦嘴，“昂……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可以组CP。”低头吃饭的时候，樊振东趁着摄像头拍不到的角度淡淡地说。

噗，要不是嘴里没含着豆浆，马龙简直能喷上那么一喷。

——虽然说他这两天待下来，也大概知道CP是财富和流量密码，但也没有樊振东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的吧？

正不知道如何回应，桌子让人敲了敲。马龙抬头，懵住了。

“……继科儿？”他立马站起身来。

“有人叫你。”张继科言简意赅。马龙“昂昂”两声，快速把最后一点饭扒拉完，跟在张继科身后离开了。

张继科一直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出了食堂，他径直走向宿舍楼的消防通道。这里有个角度是拍不到人的，消防通道里，绿色的“安全出口”在脚边亮着，马龙身体素质当然不如张继科，几乎是小跑着走了这么一段路，已经微喘起来，“继科儿？谁叫我昂？”

张继科站定。还是熟悉的沉默。

张继科沉默起来，桃花眼搭着，显得淡漠又磅礴，是金刚未怒目，是古佛半低眉。马龙怔然，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在半空中想要对上他的目光。

……就像他背过的《简·爱》里的台词，有一根弦，从他的肋下，连到张继科的肋下。稍微离远一点，这根弦就要崩断，勒得他鲜血直流。

张继科沉默的目光并不落在他身上。寂静就在二人之间凝固了一会儿，张继科才开了口。

“不要和他待在一块儿，对你没好处。”

马龙怔怔，“……谁？”

张继科说，“樊振东。”

马龙想了想，“也是因为……CP吗？他会‘吸我的血’？”

“嗯。”

“可是……他比我矮昂……”不应该是谁高谁做攻吗？

看着“自1为是”的马龙，张继科难得动了一下嘴角，“矮攻不是攻？”

马龙真没想到自己在哪个CP里都是受，反驳，“昂……他，他是攻的话，不会是‘小人儿开大车’吗？”

张继科说：“他比你壮。壮得多。”

马龙泄气。不过张继科愿意跟自己说这么多，看来还是关心自己的，马龙心里又有点暖，冲他一笑，“谢谢昂……继科儿。”

张继科说了句“不用谢”，转身就离开了。马龙犹豫一下，还是没有叫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了消防通道。

从下午开始，就是每个班的自行练习时间。摄像头兢兢业业地工作着，自然没有人敢偷懒，有戴着防噪耳罩的练舞的，有小声唱歌的，还有边唱边跳的。马龙按照上午许昕教自己的方法，小声把歌曲过了两遍，然后就开始跳舞。

让他跳舞，他实在是肢体不协调，但是没办法，三天以后就要再评级考核，马龙是不跳也不行。但是他一跳，周围就有人看他，一边是憋也憋不住的嘴角抽动，马龙气闷得不轻，只好闭上眼睛，一遍遍在脑内过着舞蹈动作。

马龙是干什么都很认真的人，整个下午一直在不停地练唱跳。一直到晚上11点，他才从自己的B班出来，班里已经几乎没人了。

这个点，摄像头总算不拍了，马龙一出B班，果然见许昕等在班门口，手里拿着一只保温杯。马龙笑着快步走过去，许昕上下打量他一圈，把保温杯递给他，“喝点水吧，听说你练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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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接过保温杯，小声道了谢。杯子里的水温度都是正好的，他刚想大口大口喝干净，许昕就阻止他，“小口喝，在嘴里停一会儿润润口腔，喝三口就别喝了。”

马龙迷惑，“这是什么玄学吗？”

“玄什么玄，”许昕无奈，“怕你明天水肿，你本来就是淡颜，一肿就成馒头了。你小心被冠上‘馒头’的花名。”

马龙脸红，依言小口喝了三口水。两人回了宿舍，各自洗了澡，马龙还是有点心事重重，许昕倒是又拿起了自己的Switch开始玩。马龙有点急，拼命给许昕打手势使眼色，“盥洗室水管坏了，你跟我——”

许昕挑挑眉，“宿舍摄像头被我拆了。”

“昂？”马龙有点意外，又松了口气，“这么快吗？”

许昕笑，“那还要多慢。——怎么了，看你皱巴着个脸，从馒头变包子了。”

马龙气得不行，伸手捶他，“我怎么就馒头包子了，我脸比你小好吧！”

的确，马龙的脸和脑袋都比许昕小，但总带着一股像没长开似的糯味，不像许昕一样棱角分明。马龙这种长相，眼皮薄、眼窝深的话还显得灵动温柔，要是眼皮再肉肉的，那就真的显得像馒头了。

许昕笑着举起两手投降，马龙一个没捶到，险些栽他怀里。

“行行，巴掌小脸。——说吧，怎么了？”

马龙坐回自己床上，因为刚和他打闹完，脸还红扑扑的。他才捶完许昕，马上又要对人有事相求，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就道：“……你能不能，再帮我抠两遍唱跳？”

已经到睡觉时间了，一个不小心明天就会水肿黑眼圈，许昕却挑挑眉，把Switch摁关机，“行啊，你跳跳看，我看你有什么问题没有。”

马龙认真点点头，站起身，开始跳自己跳过无数遍的《要做自己的光》。

“我的梦开始的地方，
看一看自由的方向。
踏上路的第一步，
背起出发的行装。
我的梦也许很稚嫩，
甚至曾感到迷惘，
但当我站上这舞台，
我要做自己的光……”

平心而论，他唱得总算还可以了，只是有点喘，跳得也不尽如人意，总是忘动作。许昕看他跳了一遍，马龙都有点脸红，许昕却没有给什么太难听的话，而是摘下黑框眼镜，“整体还可以，就是你别忘动作。再来一遍吧，跟着我。”

他要亲身示范，马龙赶紧“昂昂”两声，站在许昕背后。许昕就穿了个黑色背心，肩背肌肉流畅精实，修臂长腿，和蜂腰肥臀的马龙完全不同。

许昕一开始唱跳，马龙就知道两人的差距在哪了。——许昕简直是铁肺，一边跳舞一边唱歌的时候声音纹丝不动，纵使顾及了马龙的底子，没故意炫技加转音、颤音，大vocal的实力也让人跪地膜拜。

马龙光顾听许昕唱歌，跳得手忙脚乱，比第一次还不行一点，让他有点沮丧。许昕却很耐心地站在他身后，仔仔细细地教他出胳膊、动腿，再到如何单膝跪地，把这首歌来来回回扒了有三十遍，总算把马龙调教到“水平尚可”的地步。

这几十遍结束以后，马龙还微微喘着，眼睛亮晶晶的，小声说：“谢谢昂。”

他是那种很懵很纯的长相，因为比许昕低七厘米，近距离之下，就需要仰着点头看人。许昕轻轻一笑，淡褐色的眼瞳像醇厚的咖啡，“怎么报答我？”

马龙小声说，“有空我请你吃火锅？”

“就在宿舍煮。”所幸许昕也没说要去吃什么海底捞，还意味深长地说，“我不是那种容易被搪塞过去的人。你说要请，我是真的会记下来的。”

……

录制再评级视频的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已经是夏末秋初，北京凉快了不少，一下雨，甚至有几位练习生穿上了长袖，马龙就是其中之一。他这身衣服还是借许昕的，白色，因为大了不止一号，穿在身上就有点松松垮垮。不过现在就流行这种“人在衣中晃”的风格，因而也没人发现什么不妥。

来到录制现场，摄像机已经架了起来。这场评级是以录制的方式呈现在导师面前，导师不会亲临现场，每个练习生只有一次机会。

还是抽号的方式，不知许昕跟几个男选管说了什么，对方几乎是哈着腰连连点头，没一会儿，许昕就拿了两个号回来——二十，二十六。

他选号的方式很有技巧，初评级选号，他选的是中间的号，刚好避开了导师们一开始可能的低分，和后面难免的倦怠；这次再评级，二十几号在一百号里又比较靠前，能看两遍别人的舞巩固印象，又不至于拖到最后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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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拿过号码牌，给自己鼓鼓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练习生们一个个到摄影机前去唱跳。——因为不是按A班到F班这样的出场顺序，所以水平良莠不齐，经常会出现眼前一亮又一暗的情况。

许昕是第二十号，前面刚好是樊振东。樊振东不仅架子鼓打得好，跳舞也不错，唱歌很稳，自带一股深情。如果没有许昕这样的大vocal对比，他应该能在男团里当个唱担。

他的五分钟结束，许昕的五分钟就开始了。许昕不紧不慢地走到摄影机前，点点头示意开始。

“我的梦开始的地方，
看一看自由的方向。
踏上路的第一步，
背起出发的行装。
我的梦也许很稚嫩，
甚至曾感到迷惘，
但当我站上这舞台，
我要做自己的光——”

许昕跳舞不是最强的，跟王楚钦这种专业舞担肯定是没法比，但他跳得很有技巧，懂得扬长避短，并不故意在动作内加什么炫技的肌肉控制。尤其他表情管理一流，没有挤眉弄眼、没有故意wink，倒是有几分淡泊。唯其淡泊，反而显得更从容，让他“华语乐坛希望”的强大唱功完完全全地凸显了出来。

一曲终了，摄影师都忍不住点点头，下面一个是薛飞，哪怕他外形还称得上帅气，可在许昕唱跳水平的对比下，他连动作都忘了。

二十六号和二十号隔得并不远，也不知道是不是许昕故意为之，马龙前面是唱跳水平都一般般的房胤池。等房胤池的回合结束，马龙深吸一口气，走到摄影机前，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的曲子，跳得想吐的动作，真正表现在摄影机前，马龙才发现多来几遍的好处——没有紧张，没有局促，只有平静，马龙甚至还有点超常发挥，一曲跳完，摄影师也对他点点头，选手席位的王楚钦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

跳完，马龙就松了口气。——这场选秀基本来说是公平的，他从B升A不太可能，因为A班实在是群英荟萃，但是保住B等级应该是差不多了。

他不知道的地方，各种其他言论也在四处蔓延着。

和风论坛，华国最大的论坛，自然关注了这次全国性的选秀《星途有你》。和风论坛有一个匿名板块，叫“闲云”，其中什么都能说，也是各家粉丝最心照不宣的兵家必争之地。

这不是个受控受腐唯的世界，而是个金瓜、攻梦女、女友粉的世界，“女化”“弱化”是要被群嘲的，要求他们“无条件归还女词”。而“老公王”则是人人都追捧的对象，随着节目组放出一些拍摄花絮，“闲云”版块的高楼很快建了起来。

【李涛，这次老公王是谁？】
RT，看了一些先导片和拍摄花絮，《星途有你》真就梦女盛宴吧，身高180+的学霸大帅哥，985的985，211的211，智性恋天堂了。

【1楼】
老公王我必投张继科啊，帅得和其他人都不是一个画风的，他一转脸，我觉得光都在亲他，实在是太帅了。

【2楼】
这个喷不了这个是真的帅，那桃花眼，那高鼻梁，尤其是他气质，全网无代餐啊，特别……怎么说呢……

【3楼】
厚重磅礴。

【4楼】
对对对，厚重磅礴，真不像十九岁男生，我弟这个年纪还感觉在撒尿和泥呢。

【5楼】
我已经真情实感上了，感觉张继科身上故事性好强啊，有人扒他过往吗？

【6楼】
身世蛮惨，好像是从小被遗弃到孤儿院，好不容易被领养，养父养母很快生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说张继科推他下楼梯什么的。张继科也不反驳，对方说完他就提着拳头往上冲，然后就被养父母退回孤儿院了。

【7楼】
怜爱了，但本人和这种帅强惨实在无啥缘分，还是喜欢阳角。

【8楼】
楼上，其实张继科蛮阳角的，给孤儿院捐了十几万空气净化器，孤儿院院长夸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9楼】
不行了，怜爱了，这种帅强惨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公。

【10楼】
我7楼，还是对这挂有点怕怕的，腥风血雨体质我不行。有没有现世安稳一点的？

【11楼】
楼上，如果喜欢帅强不惨的话，可以看看许昕。

【12楼】
许昕？嘶……我朋友是京大的，这个许昕好像挺有商业头脑，父母开学给了他五千块钱，他包了一个打印店做打印，本科生到硕博士论文格式通通帮改，赚得盆满钵满，然后又在校外开了洗车店还是什么店，现在在京都全款买了大平层，开的车都是奔驰迈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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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鼠鼠人真要被天龙人刺到流泪了！

【14楼】
感觉许昕也不算天龙人吧，毕竟人家一切都是自己奋斗出来的。他爸爸就是个体制内小领导，好像科长还是啥的，早有人扒了是普通招考进去的，母亲普通工厂职工，人家自己争气。

【15楼】
许昕没有张继科帅，但是……他魅力真的好强啊……

【16楼】
谁说不是……我这有一段他参加京大十佳歌手的视频，他和专业组一起参赛，得了冠军，我靠唱真好！！
[视频]

【17楼】
“跨过高山雪原，来到你的身边，纵使风霜满面，也要一如初见”，我靠，这词是他自己唱自己吧……这TM唱得能赶上孔令辉了吧？？

【18楼】
自信点，我朋友算是人脉姐，虽然初评级还没放，但她说孔令辉听许昕唱歌的时候都意外了，刘国梁叫他“华语乐坛的希望”。

【19楼】
本届有什么跳得好的吗？i跳舞路过。

【20楼】
本届有个舞担，在大赛上拿过奖，叫王楚钦，长得挺帅的。
[图片]

【21楼】
王楚钦？就那个“钦龙”里的王楚钦是吧？“夜莺玫瑰”那组图我看了，配我一脸血，这是什么年下师弟爱上我！

【22楼】
呜呜，那个氛围实在是太缠绵悱恻，王楚钦，你有一双好会爱人的眼睛……

【23楼】
说起来年下师弟了，许昕不才是马龙的正格师弟吗？
[图片]
这两人也蛮有氛围感，而且都是京海大学的学生，还都是文学院中文系，也不知道以前认不认识。

【24楼】
昕龙两人好像没什么明面上的交集啊。

【25楼】
说回来了，怎么没人扒一下马龙？

【26楼】
呃，花设不配。

【27楼】
花设不配。

【28楼】
花设不配。

……
等再次风和日丽，再评级的结果也就该出来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往录制大厅，导师们和PD孔令辉也陆续到场。选手们还是称环形坐在演播大厅，一起等着这让人心跳加速的环节。

展示结果是从F班到A班，每个选手都会站在舞台中央的打光台上，接受导师和选手们的目光洗礼。最先开始的是F班。

F班没有什么悬念，大多留在了本班，也有几个比较不错的，升入了D班或者C班，比如周雨，他就从F班升到了D班，方博则更好一些，升入了C班。

这对难兄难弟抱在一起欢呼雀跃，惹得不少选手都笑出声。接着，就是E班和D班。

林诗栋原来在E班，这次留在了E班，D班人没什么大变动。接下来，C班有升有降，有几个升到了B等级，有几个降到了D等级，等宣布完C班，就该B班和A班了。

马龙在B班，B班的人大概有周恺、赵彦钊、薛飞等等，大多都是表现还可以、脸又不错的选手。薛飞因为前面是许昕，被打击得太没自信，等级从B班滑落到了C班，其他人基本没动，很快，班级升降就宣布到了马龙。

“有请马龙选手上场！”

马龙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握着手指到了舞台中央。

聚光灯打在身周，说不紧张是假的。刘国梁看了一下手中的等级评定表，饶有兴趣地问了马龙一个问题：“马龙，你认为你这次评级会是什么等级？”

马龙想了想，“昂……我认为会是B级。”

刘国梁说：“如果不是呢？”

马龙不好意思，“那就说明我猜错了，努力还是不如别人吧，还得继续加油昂。”

中规中矩，没什么新意也不出错的回答，刘国梁微微一笑，道：“你猜对了，等级为B，恭喜。”

这句恭喜其实说得大有来头。马龙在初评级舞台上唱的是昆曲，起码几位导师能猜到，他是真的流行歌与跳舞俱废，乐器与rap都拉。再评级能留在B班，了解情况的都该说一句“恭喜”。

马龙一下子笑逐颜开。他实在忍不住高兴，握拳在原地“yes”了一下，又冲许昕的方向挥挥手，得到对方的挑眉，这才老实地回了座位。

接下来，就该A班的再评级了。

A班人数不多，张继科、许昕、樊振东、陈玘、王楚钦，个个实力不凡，马龙坐在原地，紧张地抠着手指，不知道张继科和许昕会是什么评级。

除了陈玘因为跳舞表现一般滑落到了B等级，其他樊振东、王楚钦都留在了A等。王楚钦自信地咧嘴一笑，向马龙的方向salute一下，马龙也笑着对他点点头。

接下来，就该许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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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昕的私服一向有品，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T恤，浅咖色短裤，配了一双AJ 11 Retro Premium Derek Jeter。当然了，马龙什么也看不懂，就觉得他白上衣配蓝鞋子挺好看。

许昕迈着平稳的步伐上了舞台。灯光一打，让他整个人更为高长俊朗，刘国梁眼中露出一抹欣赏之色，把话筒递给孔令辉。

孔令辉问：“许昕，你觉得你再评级会是几等？”

许昕想了想，笑了，“我妈给我起名许昕，就是希望我能虚心。但我这人一般还挺有自信的。”

孔令辉微微一笑，把话筒递给刘国梁，刘国梁说：“所以你认为，你的再评级是A等，对吗？”

许昕笑：“要不是A等的话，我直播一个铁锅炖自己吧。”

现场响起一片笑声。刘国梁眼里也显出一抹笑意，“你的铁锅可能派不上用场了，A等，恭喜。”

许昕淡定一笑，对选手们挥手致意。他在选手中还拥趸甚多，不少人对他欢呼，许昕点点头表示收到，往马龙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对方也在使劲儿鼓掌，这才微掀了掀唇角，转身走回座位。

该张继科的场合了。

马龙握紧手指。张继科俊美的脸上淡漠到没什么表情，像个困得眼都不怎么愿意睁开的人。他一上来，周雨、方博带头欢呼，也不知道他俩在激动什么，张继科冲他们的方向点点头，背着手站在舞台正中。

“继科，我非常欣赏你，是哇，你是所有选手里我比较看好的一位。”刘国梁赞赏地看着张继科，“你觉得这次你是几级？”

张继科同样笃定：“A级。”

刘国梁笑：“这么肯定？”

张继科说：“因为我的表现配得上A级。”

不少选手发出低低的惊呼声。现在摄像机当然还开着，张继科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肯定的话，肯定得都有点狂妄了，也真是不怕遭遇恶剪。

——不过，就算不遭遇恶剪，只把这句话放出来，也够血雨腥风的。

刘国梁本来还想逗他两句，孔令辉却已经接过话筒，“你的表现确实配得上A级，恭喜，留在A班。”

张继科淡然地点点头，说了“谢谢导师们”，又冲欢呼的周雨和方博举举手，转身下了舞台。

再评级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起码马龙的心是放了一大半。前采、后采，一堆采访过后，马龙回了宿舍，许昕又在那玩他的围棋，看到他回来，眉梢挑了挑，“回来了？”

马龙笑着应了一声，许昕给他指指桌子上，“给你买了蛋糕，吃点吧，低卡的。”

马龙茫然，“今天有人过生日吗？”

许昕笑，“你再评级是B，这还不值得庆祝？”

马龙有点羞恼，“我是B级有那么值得庆祝吗！万一我是A级呢？”

许昕笑了，“那我就又该铁锅炖自己了。”

马龙气得轻轻给他肩膀一拳，许昕继续笑，把蛋糕拿到他眼前。马龙用勺子挖了一小块蛋糕，是葡萄味的，还带流心，入口绵密留香，又不甜腻，他这才哼了一声，“……原谅你了，好吃昂。”

吃完蛋糕，马龙得歇一会儿再吃午饭。他很爱吃甜食，只不过因为怕把自己吃胖，平时吃东西都很克制。许昕倒是没这个烦恼，他代谢快，吃了也很快就消化了。于是许昕先和马龙告别去吃午饭，留马龙一个人在宿舍休息。

选秀不让带手机，马龙就老老实实地带了一本《红楼梦》。正在看书的时候，宿舍门被敲响了。

马龙连忙去开门。门打开，是张继科那张俊美出奇的脸。

“继科儿……”

马龙很高兴。他想把张继科请进宿舍坐坐，对方却摇头，“录个小综艺，主持人让我叫你。”

马龙略感失落，他还以为张继科叫自己是想说点私事呢。

眼看对方转身就走，马龙连忙跟上张继科的脚步。出了宿舍，正好遇到吃饭回来的许昕，张继科对这个当初见义勇为的兄弟印象不错，过去跟他碰了碰拳，“大昕，录综艺，正好主持人让我叫你。”

许昕颔首表示了解，三人就往另一间演播室走去。

进了演播室，方博、周雨、樊振东、王楚钦、陈玘几个都在，看到张继科、许昕和马龙他们来了，都对他们招招手。摄影机已经架在原地了，主持人满面笑容地宣布：“好，那么本次《星途有你》自制综艺《一笑有你》正式开始！——本次游戏分为两队，由谁来担任我们的两位队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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