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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次重伤归来后，你的记忆越来越差了，以至于时常会模糊当下的年岁与时间。这样的情况在你每日刚醒来时最为严重，你总是误以为自己还停留在过去的某个节点。
但没关系，醒来时，你总能倚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像清晨总能见到日出一般自然。感知着彼此的温度，那个人/他们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将你带回到有他的现在。
亲切又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你，那个人/他们安抚着你的不安，带着薄茧的指腹流连于你的眼角，如同对待一只缠满线团的倦怠猫咪。你强撑着精神去分辨眼前人，以免下一秒又伏在他的膝上睡去，但在视线完全恢复清晰以前，你都会下意识地向他露出笑容——真切又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只属于他。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你开始恐惧身边有太多人围绕。你不再能辨清他人的声音与面容了，人们的话语与触碰像令人窒息的潮水，让你感到被孤立隔绝的无助。你感到难以呼吸，哪怕他们大多只是前来探病，你也难以将这好意与恐惧划清界限。
于是每一次谈话的最后，都不得不以你的失态收场。你总是颤抖着扯住止水的袖口，面色苍白地退进他的影子里。而在袖口垂落的阴影中，止水反握住你的手，于他人视线的死角处，修长的指节滑入了你的指缝。十指相扣，他的拇指状似无意地摩挲着你凸起的腕骨，仿佛蒲公英撩起你心上的风。
“深呼吸。”
温柔而坚定的话语落在咫尺之间，将你从惊惶之中解脱，他始终都在这里。待你稍平复，他便会郑重而又面带歉意地请他人离开，表示还需要多留给你一些修养的时间。
接着，在日影斑驳的院落间，青年将你揽入他宽大的袖袍，纵容你贪婪地汲取他的气息。你能听到衣料下那蓬勃的心跳，分明一句话也没说，你依然像溺水的人抓住了那根稻草。
在彼此贴合的拥抱里，你闷声为你没由来的恐惧向他道歉。但他只在你的额间留下一个蝴蝶般轻盈的吻，向你承诺他永远会为你提供支撑你生命的勇气。
但他也要你永远记得他的眼睛。
是啊，你忘不了止水的眼睛，永远清亮而宁静。
如今，你的世界里，你只能如此看清三个人的眼睛。只有他们的面容，你能于梦中和此刻描摹得分明。他们是你与世界相接的锚点，不管是时间错位还是人潮熙攘，他们都身在那里。
鼬一直是那个督促你按时喝药的人，只因止水和佐助都难免会因你的软磨硬泡而松口，但鼬总会找到让你无法拒绝的方法。
药汤的苦香弥漫开来，鼬垂眸吹散了药汤的热气。不会为何，鼬好像总是垂眸躲避你的目光，但他的睫毛却会不受控制地轻颤，仿佛蛛丝勾连，随风摇晃。
他的双臂从你的身后环过来时，木质走廊的地板发出了细微的吱呀声，你本能般地靠向了他的胸膛——而他抬起手来，先是揉开了你闻着药味便蹙紧的眉头。
你坐于他的两腿之间，晃荡着脚像悠然的风铃。足尖有意无意地蹭过他的小腿，一如猫的尾巴缠过去撒娇。他动作一滞，却也不避开，只有淡色的唇不可觉察地抿紧。
“别乱动，听话。”墨色的发梢轻扫过你的锁骨，你下意识向内扭头躲避这痒意，鼻尖堪堪擦过他的领口，于是鼬身上浅淡的松香混着药香，丝丝缕缕钻进你翕动的鼻翼。
当瓷碗的边缘压上你的唇缝，你依然被迫咽下那仿佛会在喉间翻涌的苦涩。而他温热的吐息落在了你的耳后，一路顺着发际线游走至你被发丝遮覆的后颈，激起你微弱的颤抖。
于是一滴琥珀色的药汁不慎顺着唇角滑落，沿着你半是仰起的下颌就要淌向衣领。他伸出手来为你擦拭，拇指随着那水痕直抵领口深处，你不禁缩起肩膀，仿佛有潮湿的热意在你的锁骨上汇聚。
当最后一口药的苦涩还在你舌尖打转，总是沉默的鼬会低头含住你尚且麻木的舌尖。苦涩被他的舌尖卷走大半，渡回来的气息里带着冰糖的甜——但也比糖更滚烫。随后，他的手掌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扣住了你的后颈，在你仰头承接这个吻时，他将你更深地按向了他凌乱而不平静的呼吸。
暮色漫过庭院，你们的影子在廊上融为同一个模糊的剪影。鼬仍维持着从背后禁锢你的姿势，鼻尖无意识蹭着你随呼吸起伏的肩胛。
“别动……”鼬环紧了你的腰，埋在你颈后的声音闷得像浸在水里的棉，“就这样……再一会就好。”
他好像不愿看到你的眼睛。
自从你重伤醒来以后，佐助看起来比你还不安，仿佛怕你将他也忘记了似的。否则，为何总是他固执地在你半梦半醒间向你质问“我是谁。”近在咫尺，他的发梢垂落于你的眼睑，那细密的触感先于他的声音抵达，黑暗中你能感觉到他撑在你枕边的手掌在微微发抖。
最初，你回答得不太好，迷蒙中时常还夹杂些他人的名字。那些音节像粘稠的蜜糖哽在喉间，在你看不到的时刻，他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阴影里绷紧的肩线像是拉满的弓弦。
于是每当清醒后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你都会感受到难以言说的压迫。你不得不嗫嚅着重复他的名字，而他以带着薄茧的指腹缓慢碾过你发干的嘴唇，直到那里泛起不正常的嫣红。
时间久了，你的潜意识里便有了这样的认知：会这样强硬而固执地质问你的，只有佐助。
于是后来，面对止水和鼬的呼唤，你同样下意识地将佐助的名字挂在唇舌——于是止水替你梳头的手指顿在半空，鼬端着的药汤在碗沿晃出危险的涟漪。
这让你后来一段时间过得都不太好，你不得不更仔细地辨别他们之间的区别，不管是语气还是体温……总归来说，只有佐助永远学不会收敛力道。
但对于佐助，你面临的更大的问题其实在于年纪的错乱，你总认为他还是那个鼓着脸要你陪他去后山练手里剑的孩子。但记忆里他刚好扯住你袖口的模样，正逐渐与此刻轻易将你笼罩在身影下的少年重叠。
过去，练习结束后你会牵着他的手，半强迫地让他陪你去丸子店里走一趟。而现在，变成了他拽着你的手腕穿过长廊，指尖扣在跳动的脉搏上，你分不清那急促的律动究竟属于谁。
以至于你总是要重新认识现在这个已比你高的少年了，他总是冷冰冰的俯视着你，直到你小声地向他道歉。
他对你的怒气似乎从不加掩饰，有时你听到他冷笑出声时，心里便暗道不好。
他毫无预兆地将手掌贴紧在你的腰窝，让你难以忽视那渗透过衣物的温度，你被迫僵硬地挺直脊背。而后，他俯身将视线拉到与你平视，近在眼前时，你才会意识到这个面如冠玉的少年今非昔比。他总是这样，混着被你忽视了成长的怒气与你接吻，仿佛这是惩罚，为的不过是在你的身上留下印记。
他掠夺着你的空气，打乱你的呼吸。一手控制住你的腰身，一手却隔着衣物在你的背后报复性地按压你弥合不久的伤口——你吃痛发出闷哼，他依然不管不顾，只将你锢得更紧，仿佛某种无声的控诉。纠缠的舌尖尝到铁锈味时，你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咬破了你的唇，血珠滚进你们交叠的唇舌间。
在铁锈味的吻中，少年大概在无声地质问你，你所受的每一处伤的位置他都了如指掌，而你何时能认清他的本貌？
最后被松开时，你的嘴唇上无可避免地留下了被犬齿咬过的印记，有时锁骨上也难以幸免。受过惩罚之后，你今天大概不会出门了，或许还要躲着止水和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