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我不是缺钱我只是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德华多)
Summary:
一个人被迫和自己的ex-bf共处一室,现在好了,他们有很多话要说(不仅仅对彼此)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一个测试工程师走进酒吧,点了半杯啤酒;一个测试工程师走进酒吧,点了一盘蛋炒饭,老旧的笑话,没错,但它事实上……”
爱德华多从房间另一边打断了马克的话,连头也没转,听上去相当难以忍受地说:“这个笑话¹我听过很多次了,我很确信它对眼下的情况毫无帮助!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我们被关在一个似乎具有自我意识的房间里了?”
马克没出声。爱德华多出于惊讶不得不转过脸,姗姗来迟地发现他除了坐在沙发上以外,手里还抱着只抱枕,一只长方形、扁平、勉强能够充当笔记本电脑的抱枕,也许这就是他端着这东西的原因,精神抚慰犬,朋友,精神抚慰电子产品。他不以为然,耸耸肩(由于抱着只枕头,动作看上去古怪非常):“华多,我们找到的关键是一致的,既然它有自我意识,那它就会犯错。”
“噢,好的,”爱德华多说,“噢。太有意思了,噢,很有启发性。”
他痛感自己正在像只头顶大草帽吃错了药的鹦鹉一样胡言乱语,而且注意力涣散。但此时此刻除了竭力把目光集中在门把手上以外,他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合理掩盖对着抱枕翻白眼的冲动。很可惜,门把手很不识时务,它纹丝不动地对爱德华多说,老兄,你搞错对象了,为什么不试着去晃那边那个坐在沙发上盯着你看的家伙?
“华多,你没有在听我说话。”马克看上去有点烦躁,似乎很想把抱枕一分为二,然后开始在棉花上敲代码。而爱德华多强迫自己不要再像小学生一样边装作毫不感兴趣边偷偷看对方,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他会开始在脑子里默念长串数字、公式或者无Facebook不含markzuckerberg的环境友好型产品。
然而,这个房间里含扎克伯格的浓度太高,转移注意力的计划悲惨失败了。爱德华多心烦意乱,还在努力保持冷静(马上要悲惨失败了):“我看不出来目前有什么讨论的必要,很明显这个房间不是代码出错的产物。你大概不知道吧,现实生活里没有bug、代码和互联网。”
对方不置可否地看着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杂糅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和“我完全听懂你在说什么但我不想鸟你而且还要针对你的逻辑漏洞倒打一耙”的无辜表情。然后马克抬高眉毛,说:“我从没表达过那种意思。华多,我想你……”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刚刚最后那句话是爱德华多不小心说漏嘴了,也就意味着马克占据了暂时的上风。在爱德华多和他律师以及所有人的期望里,他应该在这种时候保持温和有礼的形象,表现得像个已经放下过去恩恩怨怨平心静气拥抱新生活的前任,而不是被激怒的鸡妈妈版爱德华多,满腹怨言,苦苦守着空房。
“别说话!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和你吵架。”爱德华多及时在马克乘胜追击之前打了个手势。他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期间很警惕地和马克保持了一定距离以防对方忽然抓住他然后说什么屁话),焦虑得甚至忽略了马克顺从闭嘴这一奇迹,“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你大概也是。我想不出这个房间有什么理由要故意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所以一定有别的办法出去。”
马克又想说什么,但爱德华多警告性瞪他一眼(老实说,和质证上内涵他对投资人很无礼的眼神一模一样,他还真是没什么变化),于是他咕哝着妥协了,更像是在阴阳怪气:“好吧,我闭嘴。”
十秒钟后,爱德华多还在来回踱步,速度越来越快,马克也越来越蠢蠢欲动。他不停折腾那只抱枕,敲沙发扶手,甚至变戏法般地让一支笔发出介于吱嘎吱嘎和咔嗒咔嗒之间的叫声来吸引爱德华多的注意力。可惜爱德华多也不识好歹,很沉得住气,打定主意要让马克尝尝没人搭理的滋味。房间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和马克搞出来的怪动静,空气沉静、凝固、近乎实体,连爱德华多焦躁的动作也没能触动一丝涟漪,足够让任何一个游泳健将在三分钟之内窒息而亡。
他的理智对他说,我觉得你应该成熟一点,去和马克认真谈谈。爱德华多回嘴,叫它最好不要这么野马脱缰,因为今天他心血来潮穿了Armani而非Prada,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现在不是一个理智的人。两厢搏斗还在僵持,爱德华多分神想起之前他助理捧着一本象与骑象人如痴如醉,心理分析对一间房子可是什么用都没有。即使如此,他宁可在非洲草原上抓着象耳朵狂奔,手里只有这本书作指南也不想在这里和马克扎克伯格共处一室。
走到第三圈,马克的耐心终于欠费,啧了一声:“华多,逃避是没有用的,我们该聊聊。”他用经典的难以忍受冗长会议的语气宣布。而爱德华多的理智一下抓住空隙从他指尖溜走,狂奔而亡:天哪,啧啧声——广告投资、火鸡叫,0.03%!
他猛然停下来,站在原地,转了个标准的90度大弯面向对方,装作镇静自若地说:“那么,扎克伯格先生,你想出什么办法了吗?在我们尚未两情相悦的情况下——”,爱德华多咬住重音强调“——从这个不互相深爱就出不去的房间里出去?”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马克抓住了不算重点的重点:“你什么时候开始叫我扎克伯格了?”
爱德华多居然有那么一个瞬间想笑。他本来准备了八百种话术反驳这个毫无根据的质疑,并且在脑海里畅想过很多次他把“我们不再是朋友了”这句话说出来后,微微一笑,转身就走的场景。帅气,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前任相遇其中一个挽着新对象的完美应对方法。他的理智曾指出,马克扎克伯格那种情感障碍患者根本不会问你这句话,而且你发誓你永远不要再见他。
现在马克居然梦幻般满足了他的需求,然而,时机不对。爱德华多好不容易从大脑深处扒拉出台词本准备照本宣科,却发现自己的主观意愿把台词改成了——蹩脚言情剧女主般的——你还好意思问?明知故问!(丢人,他几乎能听见肖恩的声音,前缀加个死鬼,再把这话说出去,你干脆找个地方吊死自己得了。墓志铭就是:这里埋葬着一个恋爱脑。)
天人交战,他一时气结,心虚得不行。又找不出别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这个巨大的两情相悦白纸黑字地印在纸条上,何止是房间里的大象啊!他快被挤死了,况且那双蓝眼睛亮且滚烫,从下往上地望着他,爱德华多发现自己没办法把目光从他瞳孔里挪开,除此之外,还发现自己有点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总体而言就是发傻,很像过敏的征兆,或者一见钟情,介于门锁没有戏剧性地发出咔嗒声,爱德华多姑且,姑且认为这是过敏。
头发卷卷的过敏源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华多,你为什么不坐下?我们真的该聊聊。很多事情。”
他回以长且毫不掩饰恼怒的叹气声,努力不让自己同手同脚地走到沙发边上,继而坐下,旁边的弹簧也跟着颤动起来。马克往他这里靠了靠,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行吧,爱德华多认命了,又一场注定唇枪舌战互相伤害的辩论。在官司持续期间,这种事情很经常发生,他习以为常,并且有点厌倦。
他在心里默默翻开标题叫马克扎克伯格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本子,找到新的一页并且写上辩题:到底是谁不爱谁?
目前战况——萨维林专台为您实时播报——绝望的坐立难安的爱德华多vs似乎挺开心的扎克伯格,0:1。
*
很快,就连马克也开心不起来了。
“呃。”他徒劳无功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那么……”爱德华多的两个字暂领上风。
“我想……”马克又没声了。
第三十次尝试失败。他们互相瞪着彼此,爱德华多率先把视线挪开,反复揉搓纸条,心里一团乱麻。
这种吞吞吐吐对马克来说简直算世所罕有,但没有人能对着两情相悦四个大字视若无睹,尤其是这扇门没打开,尤其是坐在面前的是曾经最好的朋友、不怎么样的合作伙伴和悲惨出局的投资人。你打算怎么开始话题?嗨,我猜你不爱我吧,现在我们对视三十秒努力不要笑出来怎么样?
爱德华多现在不大敢确定门到底是开着的好还是关着比较好,换句话说,他们互相爱着对方和不得不死在一块,后者听上去甚至更符合逻辑。他努力跑火车,好让自己的思维远离最关键的伤口:到底是谁不爱谁?可惜思绪不受控制,而他偏巧有那么个致命的弱点。随着时间的推移,房间里弥漫着的困顿,还有马克打定主意要和他聊聊的决心,它开始舒展捕食者的四肢,乌云般移动起来,给他本来就不怎么样的一天加上更多的焦躁不安、心慌意乱。
一团不时显现的迷雾,空茫、虚无。笼罩在阴影里,爱德华多知道那里有什么:万一真的是你不爱马克怎么办?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他把这句话拿来反复拷问自己,就像把烙铁按上伤口。说真的,他甚至怀疑过这种情感算不算爱,一种介于自我感动、表演和真心真意之间的东西,一种令人作呕的东西。假如我爱他,爱德华多假设过无数个场景:绑架、失踪、生命垂危,但还是没办法解释那种疑问,为什么我会爱上他?我怎么判断自己爱不爱他?很多次,他站在内心深处如同站在一片掘金热衰退后的荒原,手里空无一物,四周狼藉,一无所获,孤身一人。从沙发上抬起头来,能看见窗外晨曦泛着茫茫的光,夜晚已经过去,新的一天到来,远离加州和美国,他却感觉自己还在雨里。
马克也没说话,可能是暂时关机休眠。我不指望他能想到什么,爱德华多对自己说,难以自已地想到哈利波特里的那句描述:毕竟他只有一茶匙感情,十分之九还给了Facebook。他们又陷入那种喘不过气的沉默,一个瞪着纸条发呆,一个望着另一个发呆。要么是亢奋过度,要么是安静如鸡,两只吃错药的焦躁症鹦鹉。两个神经病一样的亿万富豪,说到底,为什么这种绑架事故从来不能用钱解决?
马克似乎听得见爱德华多的心声,因为他继续说:“这肯定不是一般的绑架事故(说得像这里有谁没意识到一样),我想我们得……我们先讨论什么?”
*
“我不知道……啊!噢!哇!”爱德华多忽然大叫出声,差点跳起来。烫手似的挥舞着纸条,“它,它……字又有变化了!”
“冷静点,华多,它不会咬你的——到底是谁不爱谁?”马克挤到他旁边,低下头去读那上面的字,然后抬起头说,“你不觉得……”
“我不知道……”爱德华多瞪着无辜、雪白、平整的字条,毫无底气地说(声音渐弱),“我猜,它,我是说,房间先生,可能脾气蛮古怪的吧。”
“我猜这不是房间的意思。”马克尖锐地指出来,“华多,它是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的?”
“至少这和它本来的意思沾边了!你不是需要一个切入点吗?从这里谈起不就好?!”
“如果你打算继续保持这种应激得随时能一头撞在墙上的状态的话!”马克看上去彻底怒了,他把上半身往前倾,直直盯着爱德华多,经典的进攻动作,嘲讽道,“你根本就没有在认真想办法出去,怎么?你打算在这里……”
“你好冷静啊!”爱德华多怒火中烧,与此同时还无药可救地发现马克贴得太近了,他一抬手就能摸到他鼻子的地步,为了掩饰他不仅往后挪了点,还把声音提得更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告知你,8年前被像浓硫酸一样视为有毒物质并且稀释到0.03%的是我的股份!还有,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一起困在这里两个小时?”
“噢,说点我不知道的?你在想办法?那进展如何?”
听到这爱德华多知道自己输了,彻底惨败了,0:n,他试图深呼吸,结果一口气没上来,顶得他一下甩开马克站直了。如果眼睛能发射激光,他现在就要把这个东西切成八块,妈的,妈的,他都快被潜台词气成哮喘发作的肖恩了——马克怎么敢,怎么敢对着他把这句话说出来的?鹦鹉此刻完成了史诗级大退化,一只鼓着眼睛的青蛙,青蛙是没脑子的动物,因此他努力把自己脑海里蹦出来的每个字都搂在怀里,不要从牙齿与舌头间滑走,没有成功,自暴自弃地把它们以一种自己最能理解的方式全都倒在了扎克伯格头上。喊出来的一瞬间青蛙爱德华多就后悔了,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青蛙没法倒着蹦跶: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困在这里是因为我不爱你?!而且我似乎丝毫没有积极解决问题的意愿?真搞笑!我不曾爱过你吗?我现在难道不是还爱着你吗?我在将来会继续绝望地爱你!你凭什么这么认为?难道就因为你是他妈的Mark.Zuckbot?”
“这下你满意了。”爱德华多吃惊地发现马克有点发抖,声音不由得低下来,心脏狂跳不止,“而我决定在这里待到死,因为出去之后但凡有一点风声走露,我的律师都会杀了我。”
对方没有作声。只有他语句的尾音潮水般撞上墙壁又破碎,在偌大空间里游荡,仿佛一个幽灵。爱德华多的理智正不无讽刺地俯视着他们两个,连带着房间一起,评价说:你们仨大概都被你的爆发吓傻了。跳跃、毫无逻辑、完全不理性,人形电脑可没法处理这个。
话说出来相当苦涩,但马克记录在案(也就是以人类能理解的形式)的被吓傻记录似乎只有一次,就是上次他砸他电脑的时候。因为——爱德华多还无药可救地发现,他即便如此也没能不关注对方(意识到这点更让他羞愤难当)——表情空白的马克把抱枕捏得更紧了些,结合上次的经验看,可能是以防万一他突发奇想夺走它。危险分子,他把这句话在嘴里嚼一嚼,尝到更加苦涩的味道。
*
“华多,”最后还是马克打破了死一样的窒息感,语调听上去干巴巴的,还有些小心翼翼,“华多,我没带餐巾纸。”他犹豫着抬起手臂说,“除非你想拿我的卫衣擦眼泪。”
爱德华多牙疼发作似的继续瞪他,然后一下垮了,他向后倒进沙发里,第一次没管自己还穿着西装,蜷起来,低低地说:“我恨你——操你的!拜你所赐,之前我只是看起来像三流商战小说的反派,现在彻底变成言情小说了!我的人生,”他呻吟着,“看起来就是暮光之城的失败翻版。你,就是那个说风凉话给我发金酸梅奖的评委。”
沙发忽然轻了一瞬间,马克站起来,又默默无言地坐到他身边——这次他们俩彻底贴在一块了——爱德华多从臂弯里冷冷看过去,看见马克像只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必须对打碎的杯子负责任的猫一样尴尬地凝视着他,他们对视,或者说僵持了差不多五秒钟,对方下定决心地行动了。
爱德华多被另一个人抱住,马克的卷发蹭到他耳边,很软,而这家伙很明显在前二十几年人生里的拥抱经验少得可怜,他事实上只是试图把爱德华多像抱枕一样整个抓住。
他离家出走的理智不合时宜地冒出来说,你确定吗?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了?你的那个厚本子怎么办?你要抛弃它吗?我知道你仍然心怀疑虑。
“闭嘴吧,”爱德华多尝试放松自己的肌肉,又失败了,还好他今天是被关进小黑屋里见自己曾经的最好的朋友,不然他的公司会在一天之内因为投资差错而倒闭。他决定暂时放过这些小问题,转而把脸埋进卫衣里,马上感觉到眼睛下面那块布料湿乎乎的,“我还没原谅呢。”
马克耸耸肩,这个动作因为抱着爱德华多而诡异非常,感觉上反而像不安地收紧了手臂:“我知道,我还知道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解决它们。顺便说一句,暮光之城和我们的故事毫无相关性,华多,我不是爱德华那种只知道吞口水拧鼻子的白痴。”
--TBC--
Notes:
1.开头提到的笑话是:一个测试工程师走进一家酒吧,要了一杯啤酒
一个测试工程师走进一家酒吧,要了一杯咖啡
一个测试工程师走进一家酒吧,要了0.7杯啤酒
一个测试工程师走进一家酒吧,要了-1杯啤酒
一个测试工程师走进一家酒吧,要了2^32杯啤酒
一个测试工程师走进一家酒吧,要了一杯洗脚水
一个测试工程师走进一家酒吧,要了一杯蜥蜴……
爱德华多打断马克是因为我觉得这个笑话被达斯汀讲了很多遍,所以他应该听得很熟了,况且这里他因为种种原因非常烦躁,所以把怒气发到讲笑话(试图缓和气氛但第无数次失败反而火上浇油的)马克头上了
2.作者没有写明这里的bf到底是bestfriend还是boyfriend,没人知道
Chapter 2: 用谈话的方式治疗这叫话疗
Summary:
马克扎克伯格和爱德华多萨维林相顾无言,在漫长的寂静与尴尬中,我们几乎能听见一个相同的念头在他们脑海里共同盘旋,盘旋,伴随着肖恩的脸不断闪回:我难道不是真心爱他?
这就很惊悚了。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不到五分钟之后,爱德华多就开始为此感到尴尬——八年的隔阂毕竟如同东非大裂谷般不容忽视。再者,根据他过去丰富的经验和不祥的预感,他们要往下谈,就会不可避免地吵上几十架。他想不出除了“防止两个人一时激动互捅所以必须抱在一起以保证对方动弹不得”之外更正常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持续性抱着马克不放,因此,爱德华多闷声闷气地说:“马克,你不觉得……这样说话不太方便?”
马克没松手,只是歪过头盯了他一会,蓝眼睛在光下闪烁着奇妙的碎波,显得有些不情不愿。他真心希望自己将来还有机会把禁止马克睁大眼睛看别人这项条款加进协议里。(你又开始了!理智——他认为有必要给它单独建一个聊天框——高叫起来:爱德华多,我要跟你和你的脑子断绝关系,鉴于它现在已经彻底堕落成某个单恋综合症晚期患者的帮凶!)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出乎意料的,马克居然在犹豫着寻找合适词语,“华多,我感觉不出来——之前可以 ,我是说,在你离开美国之前——你的情绪了,呃,那些更深层的东西,我现在感觉不到了……所以现在……”
爱德华多发出一声鼻音,恰如他曾经很习惯的那样,示意马克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哭,”他直截了当地说,“在此之前我是不会放手的。”
闻言爱德华多大惊失色,差点弹起来,这话甜得像克里斯上身,听着太怪了!他从沙发扶手边爬起来坐直,声音听上去像刚被丧尸扯成两半,结结巴巴,四散一地:“我没事……真的没事,但门还是没开。”天哪,好生硬的话题转移。
“不,我们会出去的,”马克有些困惑地回答说,“华多,你反应过度了——马上就是F8大会,我不可能不出席,所以克里斯在找到并亲手掐死我之前是不会让我出任何意外的。”
“……”爱德华多一时语塞,对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克里斯与马克关系的转变不知作何评价。马克把每个人都逼疯了,爱德华多对此抗性尤其低,不然也不至于在这里又是滚下沙发又是一蹦三尺地表演真人秀。之前有人评价马克,说他像飓风,所到之处一片狼藉。而他听到的第一个想法是,天哪,他该在最初就想到这个。
没错,声称要跟他各奔东西的理智又冒出来,用马克声音尖刻地说,可惜你当时就恋爱脑大发作,像个电脑白痴把防火墙关掉再登盗版网站一样,把我给你的提示全叉掉了!
爱德华多愤愤,心说,行啊,如你所愿。在脑子里幻想着把它的聊天窗口叉掉后,又一次痛感自己已经被马克搞成精神分裂。你妈的,没谈恋爱光单恋呢就成这样了。真有够凄苦的。
理智掉线后,他灵机一动说:“这里会不会有个什么问卷之类的东西来评判一下什么是两情相悦?”
马克挑了下眉,心不在焉地盯着爱德华多看,表情呆滞,身体前倾。而爱德华多甚至有些诡异地感到安心,马克写程序灵感突发时就这么个神态,他也放松下来,靠进沙发,等着扎克伯格.AKA.超级运算系统找到他们需要的答案。
三分钟之后,马克从沉思中冒出来,抓起笔四处看看。爱德华多说:“我恐怕你只能在墙上写字了,马克,我也没带纸。”回应他的只有水笔与墙面摩擦的沙沙声,同样出于诡异的心理,他转过脸没看马克在写些什么。
“哦,你没必要把眼睛钉在那,华多,”马克不耐烦地说,“这又不是什么公式,我只是列了个表格。”
爱德华多先是瞪了他,才去看那个2x2的方块。“爱,不爱……”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把小学生的语文练习念出声来,但,“认真的?你沉思了三分钟就想到了四个单词?”
“五个。”马克纠正他,“挨个排查是目前最简便且有效的办法,你想从哪个开始?我建议你选第二个,为了避免我们吵起来。”
“好贴心啊,”爱德华多现在有些找回大学的自己了,这就是说,怒火冲破了八年以来他竭力维持的屏障(现在看来它似乎一直在外面),哈佛时期的他浴火重生(倒不如说死掉会好更多)。克里斯早说过,马克能把死人气活把活人气死,时光倒流万物回转,“但我们最后还是会吵起来——鉴于你都已经列在上面了——恐怕没有什么实际帮助。”
“我想也是,”他回答得没头没尾,同时又开始把笔按得咔咔作响,“不过这只是个概要,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在‘马克不爱爱德华多同时爱德华多也不爱马克’的假设下?”
“那是第四个!”爱德华多忍不住大声说,荒谬感如同冰水般从头把他浇透了,有东西湿漉漉地现出原形。内心更深处,他听见恐惧在猛撞笼门,而不禁祈祷起奇迹发生,好阻止这场对话继续下去。事实是他坐在沙发一端,马克像美杜莎一样凝视着他,意思是,爱德华多因为他的目光头脑凝固如石像。
见鬼,他对自己说,你又开始了,那套叛逆小孩为了引起父母注意离家出走的路数。马克一点也没有被他的怒气带跑,他不是辍学又跟代码缠缠绵绵半辈子了吗?怎么还这么熟悉心理学?
“我采取了你的建议,长痛不如短痛。华多,你在怕什么?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转移注意力,不愿意面对事实:这个房间的标准坚持认为我们里面有至少一个人不爱对方——顺带一提,我不认可它——”
“我怕即使这样也无济于事,我们最后还是要死在这里!”
“你想得太远了。”马克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不是那种畏惧死亡超过其他的人,华多,我需要你把它讲出来!我告诉过你,我现在没办法明白你的潜台词了,你不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我们才会在这里被困到死!”
爱德华多反抗得相当激烈:“又来这套?认真的?真可惜,我还听得懂你的潜台词,去你的扎克伯格,我还知道我不是唯一一个该对现状负责的人!”
马克在那一瞬间几乎炸毛,眯眼的气势像条从草丛里立起身的眼镜蛇。爱德华多怒火中烧地等待着来自马克的攻击把他的屏障戳穿,然后血流遍地,再握着碎片反击回去。等待的时间如此熟悉漫长,他像只泡进温水里的青蛙,甚至在看见马克不存在的大招读条完成后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然而,这种锐利且不顾一切的进攻性居然从他脸侧擦了过去,更令人惊讶的是,它带着呼啸风声反过来击中了马克自己,同样一击毙命,毫不留情:因为他在后一个瞬间褪色得一干二净,连卫衣都暗淡不少。痛苦与愤怒从马克坚固无比的外表里涌出来,继而弥漫进整个房间。爱德华多在同一瞬间感到那种感同身受的痛苦席卷全身,把他自己的恐惧与疑虑不容置疑地压倒、吞噬。
他后退两步,从马克身边略微撤走,得以恢复部分呼吸。爱德华多头一回如此希望自己能立马从房间里离开,他内心空无一物,急需修复那片空洞,将混乱纠结的情绪镇压回最深处。
不,重蹈覆辙——想想你上次得到了什么结果——
爱德华多被猛然拽回去,仿佛有只手抓住他的衣领,窒息感重新充满肺部。飓风、漩涡、马克,卷着他靠近那片必死之地。
他应该抗拒,但事实上没有。这种事情居然在这间房间里发生过三次,足以说明他之前告诫自己的所谓的还没准备好和马克见面完全是一种谣传。因为看样子他无论准备多少年,就算死了埋在坟墓里,马克的骨灰飘过来,爱德华多也要跳起来抗议,一边满心恐惧地等待着他落在自己墓碑上。
对他而言这两者并不矛盾,因为马克早已经覆盖了他生活里大部分好的事物与坏的事物,即使是一阵雨、一场雪乃至一阵风。设想那个属于凤凰社的雪夜,冰冷、炙热、对成功的渴望时时刻刻灼烧着他的食管与胃,从未停下,等到爱德华多终于忍住呕吐出来的欲望回到马克身边,在他明了以前,灼烧就已经被另一种窒息取而代之。三谎雕像的雪夜与盗版瀑布的雪夜,第一个征兆。
爱德华多正是借由马克才得以获得能够呼吸的空气,它又反过来扼杀了他。意识到这点令他悲伤,心脏却跳得颇有背叛意味:一条游进海洋的淡水鱼,在死之前尝到的咸味——
——“不,马克,”爱德华多低低地说,拼尽全力将字句挤出唇齿,“马克,不要这样……不要,求你了,为什么?”
又是长久的沉默,他满怀着痛苦与爱,注视着那双同样颤抖的灰蓝瞳孔,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模样好不到哪里去。时光随着惨白亮灯,淋漓暴雨般冲刷而下,洗去尘埃,然后,念头闪电似的横过天际,爱德华多凭借全部的勇气与直觉把它问出来,毋宁说是念了出来:“你怀念过过去的我们。”
他说这话如同吐出一块瘀血……某些沉重到难以直视的东西在这一刻消散了。爱德华多自己都吃惊于它妥协得如此轻易,原来是这样,他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你只是需要一个知晓、并且把它说出口的机会——甚至不必回应——只是把它说出来。
*
马克还是没说话,爱德华多抓着他坐下来,像身处风雪中的旅人一样互相挤着对方取暖。静谧雪片般纷纷扬扬盖下,慢慢地但确确实实地,寒凉浸透了他的指尖,而爱德华多借助这种冰冷抓住了思绪的衣角……往前探寻……空白,他再次置身梦一样的荒原里,而马克……马克呼吸轻得像怕吹散这场梦。
寂静如雪。他呆坐了一会,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真的昏昏欲睡起来:只是少了马克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又是一如往常的柯克兰的夜晚。他想起来达斯汀曾经给女生写信,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边写边要求克里斯替他参谋,大声地念出来:在很多时候,人对过去的怀念与对现下的坚持往往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一粒灰尘就能打破它。
你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爱德华多想,你们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一个奇迹。然而,奇迹已经发生,他默不作声瞥了眼纸条,白得像雪。房间的要求鲜明极了,但他还是不敢想象门把手被转动的场景,从来没有过……何妨一试?爱德华多告诉自己,你已经说出来,而马克理应得到相同的机会……反正不会差到哪里去了。他想像对待难以醒来的噩梦一样对待这团乱麻,意思是,爱德华多打算主动往下跳,以期待痛或危机能把他唤醒。
与此同时,他听见沉闷的断裂声,紧接着,轰鸣由远及近²。
*
“在我做过的最荒谬,最痴心妄想的梦里,”爱德华多忽然说,字句如水般流出来,因为已经在梦里被倾诉过无数次,“我梦见你对我说,华多,我很想你。然后我说,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你说,那没关系,我已经受够这个无聊的校友会了,你呢?我会回答说,那我们走吧。于是你和我一起开车出去,穿过校园,路过柯克兰,一路开到海边。凌晨的海水比你的眼睛还要灰。”
刺痛穿过他的神经,爱德华多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克,对方回以无言的注视,眼睛灰蓝,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然后我从床上而不是车座上坐起身,发现自己还在新加坡,下周就要30岁了。感觉真是相当挫败啊,那个时候我只能打开手机来看时间,有条推送恰巧跳出来说,30岁还是没养到一只猫的人这辈子注定要养狗了!我点进去,发现是朋友发的他今天和新领养的狗一起过生日的照片。对着那张照片我想你真是创造了一个了不起的东西,又想到30岁还没能走出来的我是不是这辈子注定走不出来。我还在想——半夜是个很容易胡思乱想的时间——假如我当时不那么固执己见,你会不会是和我一起吹蜡烛的人。最后我告诉自己不,因为22岁的我爱你爱到脑子坏掉,假如我当时不固执己见,只能说明我不够爱你。这是当时唯一一件我无需向他人寻求认可就足够了然于心的事实。所以,想明白了这点,我该对你道歉。而且,马克,你也该和我说抱歉,因为你动摇了这个事实,让我开始怀疑我到底是出于为自己还是为你才表现出那么爱你的样子。我开始怀疑也许肖恩真的比我更适合你。”
马克慢慢地说:“华多,我想要告诉你……为了Facebook,我不后悔当初做那个决定。但我……我个人很后悔,非常后悔。我也幻想过你在某次股东大会结束后的晚会上,站在我面前对我说,我永远恨你。从梦里醒过来之后我发现自己拿着手机,定了一张机票。(不,不是往新加坡的,拜托,我当时在梦游)后来我想过,大概是当时达斯汀或者肖恩向我传达过你已经放下那段恩怨奔向新生活的意思,而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宁可你恨我一辈子也不希望你忘掉我。”
爱德华多咬了咬下唇:“不,不会的。我从没想过要把那些忘掉,就算是质证的19000也没有想过——好吧,开诚布公地说,想过几次——但我不信你没想过假如你没让我签那份合同的情景(马克不服气又无可奈何地哼哼两声)。我只是害怕我会再伤害你一次,我怕我为了证明自己爱你而干出一大堆蠢事。”
“我不否认有关爱的质疑。华多,你当时对我说那句唯一的朋友的时候我气得快死了,但律师警告我不许再说任何一句话。因此我只是在心里想,认真的?你如此伤心欲绝只是表演出来的而你唯一的目的是从我这里多拿走哪怕1%的股份?我从来没有真情实感地恨过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根本不值得我那么多的注意力。但我真的因此而恨你。我告诉自己那只是一种商业手段,和我对你采取的措施并无差别,无济于事,一种主观体验,我控制不了它,然后我还要装作我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由此我又恨上塞,到最后,一坐在你对面我就恨不得像只河豚,膨胀起来炸死所有人。为了缓解情绪我开始回想哈佛时期,惊讶地发现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有时候我表现出非常在意你实际上是为了暗示我自己我还有能力去爱一个人,坦白地说,不少时候。”
“所以,”马克又耸耸肩(一旦到了青少年心理问题领域,他就像个久病成医的专家)“我的结论是,爱总会有演戏的成分,我也不例外。纯粹真爱只是媒体与人们共同炒作出来的神话,我不可能完全地爱你而没有一丝自我满足的需求,我就是在这种假装里学会怎么真正爱你。20岁出头的我和你都年轻到来不及反思就下了定论,觉得所有事情都没办法挽回,老实讲,你不觉得这里面有某种行为艺术的成分?但我现在要告诉你,就算你对我的爱或者我对你的爱是个影子,那它也只会是歌剧魅影,能跳出来把我捅个对心凉。而把戏演下去对我们两个都非常重要,你不需要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来告诉你你是否爱我,华多,我感受的到它。顺便说一句,我对肖恩帕克没有任何浪漫意味上的爱,那让我有种乱伦的感觉。”
“……就像失恋之后冲进雨里对着花唱情歌。”爱德华多轻轻说,他只来得及对马克的行为艺术理论作出反应,他太吃惊了,马克把自己解剖出来给他看,而他不敢伸手去触摸哪怕一片皮肤,害怕伤到他。
“好吧,我本来指望听到比这个更令人感动的说法——鉴于我超常发挥了那么多。华多,你还在话里暗示我,你觉得你跟不上我,”马克半是受伤半是开玩笑地指责他(听上去有点像侏罗纪时期就出现了Facebook),“全世界大概只有你在听完这些之后既不对我的说法生气,还能明白我的笑话。”
“噢,”爱德华多没忍住真的为此笑出声了,“嗯……你知道我就是因此才爱你的。”
--TBC--
Notes:
提到的轰鸣和断裂是雪崩前会听见的声音。按真人年龄来算2012年爱德华多30岁,但那年刚好f8大会没有开,我们不由得对此产生一些疑虑,毕竟2011年开了。由此可以看出时间线是纯粹的幻想产物。除此以外我们还会发现一个事实,就是这篇的简介和正文没有一点搭边的东西,作者没什么可辩驳的,因为我没法把悲伤逆流成河和小时代写进同一个5000字,而我又没法放弃它。
Chapter 3: 长大之后才明白真的是人各有病
Summary:
亲亲这个失误也确实是发生了,我们这边也给到您一个0元的赔偿,可以吗?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静静的房间,静静的青年们。爱德华多和马克大眼瞪小眼,恨不能对着房间的脸高歌一曲。噢罗密欧,如果你不是罗密欧该多好,如果你是肖恩……停,这个故事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至今为止,他们对于如何出去还是没有摸到半分头绪,虽然马克坚称和房间谈判是plan z,恐怕他们也不得不尝试跟空气谈心了。
出又出不去,急也急不得。气氛从沉重急转而上——爱德华多萨维林一下和马克扎克伯格和解,严格意义算复合——得如此草率,他现在脑袋还有些晕,像是坐着过山车来到顶点,俯视着整片乐园的快乐和浮空感。如果爱德华多再警惕一些,他就会发现快乐背后是早有预料的不安,这就是说,他们马上要冲下去、马克和爱德华多要倒霉了。但现在他只是傻乎乎地说:“马克?我好像听见什么动静。”
马克愣了一下,往旁边瞟了一眼。不是爱德华多幻听了,杂声确实变得越来越大,听上去像是很多人声奔腾而来。他忽然站起来:“华多……”
爱德华多不明所以地跟着站起来(与此同时不能不听到房间外有声音很清晰地说:“我的老天!我像个疯子一样把每间房间都拉开,检查一遍,然后就遇上这种事情!希望明天约翰他妻子看见出轨新闻的时候我的脸不在照片上。”),马克面色一白——他就猜他在被关进房间之前已经工作很久了!——爱德华多赶紧去扶他。
他急得要命,暗自希望门外那个人不管出于任何理由,不要在这时候把门拉开,因为这个情况,就是,很复杂。然后,爱德华多还希望他们(他现在听出来不止一个人在讲话)动作最好慢一点,能让他把马克安在沙发上之后再去敲门引起注意,也不用太慢,因为沙发离门很近,还因为他们不可能真的死在这里!除此之外,他还希望那些人最好不要认识他们两个的任何一个,以及这个房间确实能向外传递信息(那之前他折腾那扇门那么久怎么会没人理他?)
他太着急,以至于忘记了童话故事的基本准则:谦虚、忍耐、假如哪个精灵给了你三个愿望,那你最好只许一个。基于仅存的一点浪漫和奇幻童话元素,这个奇妙的房间作出了它的惩罚:他们一下拉开了门!
“哦!”鉴于他还抓着似乎晕过去的马克,爱德华多只喊了一声已经非常克制、有礼、识时务了,理应得到奖赏,但这还是没法把他一下杀掉或者让他隐身、消失不见、淹死在太平洋的随便哪个角落里。
克里斯抓着门把手和他们对视。
“我可以解释……对不起,我不能。”爱德华多绝望地在脑子里翻找词句,他感觉自己又变回鹦鹉或者青蛙了,甚至没法同时抓住两个词组。有个东西一直在他脑子里像消防警报似的尖叫,如果往好里想,那大概是他奄奄一息的羞耻感。
他的感性说,凭心而论,我和马克和好了、我和马克复合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们被关在这里不是出于我的自主意愿而且我应该在新加坡、克里斯对不起,这几句话的重要级就算是莎士比亚也分不出来先后。
他的理智说,啊哈!我就知道!关键时候,还是要我出马。
于是,爱德华多说:“但我真的没有杀他!”
他妈的太蠢了。
克里斯在推开门的一瞬间表情就从歇斯底里切换成他的经典款镇静得异乎寻常的微笑,这似乎是他的肌肉记忆。肌肉记忆也没法救回一个从五十楼往下跳的人,因此他保持那个微笑长达三十秒,眼神逐渐变得非常、非常不安,非常、非常歇斯底里。看上去他想说的话也在他声带上堵车了。上帝!事情还能更糟糕吗?爱德华多真心想死,但如果是克里斯,他猜也不是不能把话说开。
但,如果是克里斯,他犯傻就肯定是有什么小行星撞地球级别的灾难发生了。而且,更糟糕的来了,爱德华多尚且没有头绪。
“……没关系……”克里斯面色很不好看,他艰难地说,“……哦!”
*
具体说了什么,无人在意,因为达斯汀!达斯汀跟着冲了进来,兴高采烈(爱德华多……华多!我怎么不知道你来美国了!),一头撞在克里斯身上,克里斯踉跄着和他滚作一团,爱德华多赶紧腾出一只手去抓他们两个,接近成功,马克又失去平衡,于是他转过来一条腿别住沙发。现在,Facebook四人组重新以啦啦队的高难度姿势(物理意义上地)会合了。
“哇哦!”肖恩帕克把脸从门口谈进来,饶有兴趣,见怪不怪,身经百战,“爱德华多,宝贝,好久不见,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马克打气吗?”
“不是!”克里斯尖叫。
“没错!”达斯汀高兴地大喊。
“别这样,我可以解释……对不起,我不能。”这是爱德华多。
肖恩这下也沉默了,他相当诡异地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马克,然后体贴地说:“亲爱的……亲爱的们,真不巧,我只带了一盒……?”
“你带了什么?”达斯汀问,“马克没有哮喘啊,我觉得他只是在假装昏倒好骗过克里斯而已。”
“什么?”爱德华多像个傻瓜似的说,“等等,肖恩你先别说话……啊!克里斯,你打到我了。”
“对不起华多!”克里斯彻底把自己的风度丢到一边,开始像个传统概念里的男同一样抓狂,“但劳驾你能抬抬手么?这里有一个人在装昏,一个人在和门口看热闹的那个一唱一和,我想我实在很难凭一己之力把四个人的十六条肢体都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对不起,”肖恩毫无愧疚之心地说,“冷静,克里斯。我想指正一点,不是我在看热闹,是你们没有邀请我这个可怜的、同样为了Facebook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在已经自觉退出的老员工,说真的,马克,在你召集所有联合创始人搞群p的时候你有想过我吗?我哪里不够好啦?”
爱德华多说:“肖恩,我求你别再像个小三一样说话——你能不能先别说话?啊!克里斯,你又打到我了!”
达斯汀终于醒悟,松开了抱着克里斯不放的手——然后四个人齐齐摔倒在沙发上,弹簧哀鸣起来,爱德华多赶紧垫了下马克的脑袋。
“扎克伯格先生能不能成熟一点呢?”克里斯调转枪口说,一面站起来俯视着沙发,“在我们乱了这么久之后还在打定主意装昏,你该对这个事情负点责吧?!”
肖恩耸了耸肩。
“克里斯,达斯汀是那么说,你也跟着信了吗?马克虽然不喜欢听你说他,也没干过这种事情啊。”他说,“对于马克而言这都算是撒娇的范畴了,他做不出……哦!”
马克适时地——凭良心说,要不是肖恩语速实在太快,他切入的时机其实相当精确——睁开眼睛:“首先,肖恩,闭嘴。然后,达斯汀、克里斯,我可以解释这些事情,但不是现在。”
“我已经——现在几点了?按照你的手表来看,我已经有32个小时什么都没吃了,我需要休息。(不,华多,这也不是真的,但我需要它是真的。)”马克宣布说,“其他事情往后推。”
“你最好是。”克里斯被噎了一下,充满怨气地说,“华多,你能帮忙照看一下他吗?外面有一大群记者等着我去处理呢。”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达斯汀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悬浮的欢快,似乎另外四个人混乱又暗自尴尬的氛围一点也没有干扰到他,“肖恩,我比你了解马克这方面了解得多多了。”
肖恩打断他们,大喊大叫:“等一下——马克!认真的吗?你真的是在装昏?我不会收回前面那些话的,我受到了惊吓!”
“对不起,”克里斯毫无愧疚之心地说,“冷静,肖恩。我想指正一点,你没和我们一起上过大学,而上学的时候爱德华多一直跟马克在一块。就这样。”
爱德华多没忍住笑了一声,肖恩脸上的表情实在精彩。他不想表现得这么小人得志,但事实上——
“噢——”达斯汀用奇怪的小孩学大人八卦的语调说,“肖恩,我真抱歉这么说,但我们的对话真的很像小三破坏原配不成反被制裁。”
看到三个人奇怪、诡异的眼神以及马克的白眼,他耸耸肩,又补充说:“对不起,你们不这么觉得吗?但Tumblr上都是这样的啊。”
“下次不该说出口的话不要说,不然我们就把你扔去跟约翰他儿子一起喝果汁。”马克干脆地说,“肖恩你也是。”
肖恩做了个鬼脸,拉着门等着克里斯和达斯汀走出去:“不该说的——你知道我们刚刚和一大群记者一起抓住约翰出轨隔壁CEO了吗?”
“家庭创伤,”爱德华多长叹一口气,说,“终于消停了……不,肖恩,别把门拉上。谢谢你。”
闻言,三个人又齐齐把脑袋猫头鹰似的转回来了,肖恩笑得非常诡异且神秘:“耶?我以为你们两个没这么开放……啊哦!我闭嘴就是了,别打我——为了克里斯的身心健康,你们还是关上门亲吧,记者都有相机呢。”
爱德华多冲他扔了个抱枕。
*
他和马克在确认三个人离开之后才慢慢走到门口,马克这下也叹了口气。不约而同地,他们把手放在那个看上去非常像转动式开门的门把手上。
“所以这就是结局了,”爱德华多说,“我现在感觉有点诡异,又耻辱又高兴的——好突然,他们就这么接受我们和解的消息了?照常理来说,好像该有个尴尬得不敢互相看的破冰阶段……而且我没有什么排斥反应,我一直以为我对Facebook和衍生人员过敏来着。”
“仲夏夜之梦。俗得不得了的剧情。部分正确华多,至少这玩意值得一个扫把奖。”马克边拉开门边评价说。
门外,Facebook的走廊空无一人,远处倒是人声鼎沸。
——FIN——
Notes:
三章就堂堂完结(那么你还想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不难看出节奏前后相当割裂,整体呈现出奇诡的越来越亢奋状态。但,我还是这么连载了。终于到了打小三环节,撒花!可能会讲一下这个复杂的写作背景和解析,因为我笔力有限所以只能失败地在文章之外讲出来了。前提是有人感兴趣不然自顾自讲一大堆有的没的也太像猴了(静静
ps:有没有路过好心人愿意评论一下的没有也没关系有当然是(捂脸跑走(妹子。
Shuyouhezai on Chapter 2 Sat 19 Jul 2025 08:53AM UTC
Last Edited Sat 19 Jul 2025 08:53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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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ranastrawbery on Chapter 3 Sat 26 Jul 2025 09:44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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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ro648 on Chapter 3 Sat 26 Jul 2025 07:51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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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ranastrawbery on Chapter 3 Sat 26 Jul 2025 09:59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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