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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运气可是绝了。”你把新抽出的卡牌拿给奈费勒看:黄金的牌面上,一人姿态舒展,执匕自戕。
盟友不自觉地蹙眉,一瞬之后转而微微笑了起来:“这很及时。”
你们正打算杀人。金杀戮正常折断,再抽到金征服就可以呈给教会销毁。你不必操心自己要暴露哪一支军队、去攻打哪一片黄金等级的领土了。草木焚烧的味道已从鼻端淡去。
但你们的计划也因此需要紧急更新:阿卜德的阴谋在明面上本该由奈费勒的人处理、把你整个摘出去;现在牵扯进了苏丹卡,显然是不可能了。更重要的是,好运的转机总会让你变得贪心,此次也不例外。
“我有一个……想法。杀戮卡的要求,只是杀死一个人,”你又犯了老毛病,这有些难以启齿,“跟着阿卜德的那些人其实用不着。我是说,他们估计多少沾过点脏事,但是……”
血色。一把弯刀斩下斗士的头颅。
喜悦。
奈费勒有些困惑地止住你的支吾:“被豢养的奴仆当然不该为遵从命令而受到苛责。这张卡片不是在朝堂上抽到的,有其他人知情吗?……除非他消息灵通、称病回避,否则你完全可以直接对阿卜德发起决斗,避免更大规模的冲突。”你的盟友一看到金杀戮就知道你想改变计划,毕竟选择多出了许多,“——他一旦身死,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人想起要对付我。但这有些危险,苏丹近来任免愈发没有章法,或许会直接擢你为宰相,并且立刻为此后悔、心生忌惮。”
你手上已经有两支私军,更别说那一沓苏丹卡;如果再当上帝国的维齐尔,怕不是得创下短命新纪录。这个利害奈费勒早就提醒过了,他是在等你捻顺舌头:“你有更周全的想法,是吗?”
蓝发老者双目圆睁。他的嘴唇颤抖,然后回归静止。一张金色的卡片切进他的脖颈,割开血管后又被加力按进去,深深地插在喉咙里。桌面上铺开的议案与文书浸满了血。
死者的面孔有些扭曲,但尸体总是不好看的。他的神情甚至算得上体面,隐约有一分解脱的轻松。
喜悦。荒谬与愤怒。你想笑。
你眨眨眼,点一下头。
“阿卜德时不时会喊我理政,如果我趁机血洗议政厅、让为苏丹的游戏献出生命的大维齐尔魂灵永远留在那里尽忠……苏丹根本不想要一个活宰相,说不定就愿意把那脏兮兮的椅子留给死人。”
朝上空置的席位还少吗?那十四天中,苏丹折杀戮卡时杀人、折征服卡时大批杀人、折纵欲卡时用凌虐与侮辱杀人、连折奢靡卡都铸出了刑具用于杀人!你贫瘠的想象力总以为鲜血不会有更多喷溅的方式,而你的王一次又一次地制造奇景,却仍是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
远在这场游戏开始之前,苏丹就已经是这个做派,严苛的宫禁也挡不住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你所见到的对他来说大概都已经是过时的花样。折卡游戏不过是一个引子,让他将暴虐之行密集地泼洒向朝臣们。
和曾经的你一样,想不到出路、却多少握着些权力,或许只需要一个人指出方向的朝臣们。
“但你也说过,维齐尔的位子有助于联络各方势力,或许可以火中取粟……”而你要为此把盟友往火里推,“沿用原本的计划、拼一把试着推你上去,也还是有可能的。我最近算是阿卜德的座上宾,找上门自荐就成,只要不慎上两天朝给你骂,原因现成的。……不许放鸟啄我啊!”
听说鸟雀的体温会比人高些,连足爪内侧也是温热的。难怪奈费勒总让里亚德在他手上站着。
“绑架就我上,还能少打一架。等你的人出场,我立刻翻脸捅死阿卜德、亮出杀戮卡,只要手够快就能控场。”阿卜德手边的战力不算什么,宰相的护卫哪有那么多搏杀的机会呢?
一把匕首从惊慌叫喊着什么的口中插进去,割下了舌头、切开了脸颊。它被抽出来,又捅进喉咙里。愕然和惊怖凝固在死者的脸上。
喜悦。满足。你感到野兽玩弄猎物的快乐。
视野边缘有什么人想冲上来,被压住了。
还有……
你垂下眼,将金杀戮在手指间翻转着。
“给苏丹唱戏的时候我会把‘为男妓争风吃醋’这事儿在他头上按死、把自己往外摘,说成是去看两位绯闻主角的,这样把焦点引到你身上。”
可这并不保险;你近来是苏丹最大的乐子,还给两名权臣的艳情故事添了一道莫名其妙的烂尾式转折,苏丹被逗乐和嫌你扫兴的概率五五开,不管哪种都不会让你轻易跑掉:“……如果他实在有谁杀了人谁接锅的意思,我就说……我还有几张金卡要销?哄他把位子给你。但是……但是,金征服我还能糊弄过去,如果是另一个……”
这话放出去可收不回来,你不能赌苏丹会忘掉它。如果事情真发展到那一步,日后一旦抽出金纵欲,你就必须用在奈费勒的身上。
你禁欲的政敌脸色空白了一会儿。短暂的权衡后他没有把你扔出去,而是稍稍颌首、似乎真的在考虑:“我想知道你的思路。”
你是动了脑子的。提前掺和进阿卜德的行动有利于事发时控场;你早就参与了他的计划,维齐尔大人相信你乐见奈费勒受辱。即使这一请求有些僭越,只要你表现得足够可靠,上位者总会愿意接受投诚与把柄、日后再找回场子。何况,一个被仇怨冲昏头脑、自愿出钱出人的棋子,不是送上门的替罪羊吗?
——如果他决意用自己的人?你总能劝他带回一个活着的奈费勒。等到所有人都就位了……阿卜德身边常使唤的几个人对他都称不上死心踏地,干点脏活是一回事,豁出命去为一个死人出头就不值了。作为同伙,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派人与他们站在一处,在事发仓促的惊愕中将人拦下。
——现场会有很多人,对峙状态不会失控吗……你能猜到奈费勒都会问什么,全部找过看过了。见不到混乱的拼杀场景,那就是没有,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不会失控的,不过阿卜德该死得惨一点,把人都镇住才方便演下去。
对,是这个原因。
至于之后的事……那张金纵欲的幻影就在你眼前。苏丹也可能不上钩,只高高兴兴地为你指定下一张银纵欲的去处……即使是这个走向,也能保证你不被新椅子砸死:你们的王不会同时赐人两项恩典。你把自己所能找到的可能性和盘托出,尽力忽略一波又一波的幻景。此时此地,奈费勒就坐在你面前,神色专注,掂量着你的说辞;他有些疑虑,这是理所当然。你把他蹙眉思索的样子锚定在视野里。
最后你说:“这也就是个想法。你……按你平时那德性,一看就忍不了这个,所以苏丹很可能会有兴趣。我就是想问问,这事有没有得商量。——其实这宰相头衔可要可不要,算上芮尔那边的人,咱们的兵力足够正面打了,最精锐的就是被阿卜德手下绑了卖的那些人,老东西可真是造雷劈自己。而且玛希尔研究出来的……大炸弹?她说可以破坏城墙……”
一片明光混着残肢在你眼前爆开,你住了口。短短一个停顿的工夫,你的盟友就把话接了过去:“我明白。是我希望得到这个位置。”
他对你点点头,视线移开了些,虚虚的落在你身侧。细长的、带着疤痕的手指缓缓摩梭着纸页,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受了伤也没改。密谈时他从来不带里亚德,总显得手上有些空,或许你可以找个摆件给他。
又一片木头被小心地削去。一只初步成型的雏鸟团子被拢在手里,圆乎乎的,表面有些瑕疵,像是羽毛乱了。
喜悦。希冀。
你想揉一揉那只鸟。
这次你走神得有点久,奈费勒喊了你的名字。
“阿尔图,你想得很周详。我只有一项异议,和一个问题。”他在为你们添茶,那股清冽苦涩的气息又浓郁起来,“我的手下们并不需要在场,三方互相敌对的势力只会加剧混乱。”
“可是——”
“你的战士们足够优秀,我想他们并不需要武力上的支援。让我当一个茫然无知、棋差一着的囚徒,向自己的宿敌和他的苏丹卡欠下一条性命。你可以直接提出在未来用我销卡,我会向苏丹谢恩。一个孱弱无力的的失败者远比一个信息通达的权臣更适合做王的维齐尔。”
一把匕首点在奈费勒紧束着绳索的脖颈上,慢慢上划、迫使他仰起头,留下一道血痕。捆缚他双手的绳索被斩断,一只手……你。你把母亲的金刀塞进奈费勒的双手、将刀尖对着他的咽喉,让他自己切断绳圈。帮您到这份上了都做不到?看来奈费勒大人很喜欢这东西。
轻慢的、恶意的笑语。
……喜悦。
金纵欲。
喜悦。
可行,幻影清晰极了。你们会演一出好戏。那是愤恨吗?恐惧呢?你不会伤到他,他没有危险。用不着纵欲卡他就要尊严扫地了。那道血线是刀上残留了沾上的吧?他这样子漂亮极了,你想要这个。你不想要这个。
你在笑什么?
“……你不能不带人,太危险了。半点底牌不留就把自己送到两个大敌的手里?”你把脸埋进手中。这个无语的口吻最近使用频率见长,政敌专供:你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问题。
“我没有底牌吗,阿尔图?”奈费勒笑了笑,你循声找到了他。他在担忧,这是常事;但你看不出不安。闭上眼呢?还是没有。众目睽睽之下被刀抵着的那个也只有愤怒与屈辱的神色。这是演的吧?或者你太累看混了。他哪来的胆子?
“我不擅长武力争斗。由你调动人手,其实比原计划更加安全。”
他的两只手腕你一只手就能攥住。那把金刀,你刚用它剖出了一颗心脏。
“也不必为后续发展忧虑。在此时此刻谋求权势,清誉和名望本就是第一重值得付出的筹码。”奈费勒似乎将之视为你与他的共识,声调甚至是满意的,“而你会更加侠名远播。结束后你要记得去向芮尔她们报喜。”
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那双坚硬的眼睛燃着冷火,审视着、等待着你下一步的行动。
“征服卡不行,但纵欲卡我并不介意。你与我都不必将它视为羞辱。”
……你并非是为盟友的痛苦而愉悦。他的喉结在你的手掌下滑动,苍白的皮肤下似乎也有一团火。可他也并不愉快,这怎么行。你得……
“如果你接受了我的异议,现在我们或许可以谈谈另一件事。”奈费勒的手被茶杯烘暖了,带着热力圈住你的护腕。温热的指尖抵着你的手掌,向外轻轻牵引,“阿尔图,我希望了解自己盟友的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