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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刀刃划过发粉的嫩肉，薄薄一层油脂晕出虹色的光，漫不经心地，Ian Gallagher将改刀好的鸡肉码列于烤盘中，涂上事先准备的调料。

他已经越来越擅长这件事了——还记得刚从南区搬出来后两人经常吃外卖和速冻食品的日子，他花了不少时间劝说Mickey他们可以过得更健康。“健康。”他的丈夫用一种嘲弄的语调重复着，就像他对待其他不属于南区的词一样——素食、有机、减脂……虽然自己最后总能拉着他去尝试，但结果都不尽人意。无论是那盒放到过期也再无人问津的羽衣甘蓝冲剂，还是如同V所说像燕麦粥残余物的燕麦奶，或者那次寡淡无味葬身于垃圾桶的蒸菜，以至于某次家庭聚会Mickey居然以此为话题和Lip头一次聊得如此投机，他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居然也被拉出来做罪魁祸首。可是他不死心。他尝试。他失败。最后他总是不得不承认Mickey是对的。

——从小在南区养成的生活习惯就跟他妈又抽又吸又嗑后的血液里的化学物一样，想要等到身体自我净化完的一天？哈哈，见过Frank戒毒吗？

Ian叹了口气，把烤盘放进烤箱，关上门，看着加热管逐渐发红。也许有些人觉得他把手在布上抹了抹，拿起先前遗弃在料理台上的教材。糖尿病……生活习惯… 危险因素……草草读过几行后就无心继续。Mickey怎么还不回来？自从晋升为站长的Sue再次向他抛出橄榄枝而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接住后，Mickey便独自一人承担起了安保运输的工作，他当初捧着早餐谷物随口说出的话也一语成谶——他们不适合一起工作。不是说他们一起工作不好，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很好，可以说是太他妈爽了。只是一旦在一起工作过后，如今每想到Mickey独自一人，带着未注册的枪支，张着没有脏话阀门的嘴……而且现在谁又能来随时给他递巧克力棒？要是他又被力比多冲昏了头，谁又能把车开到小巷里……

他仿佛能听到Mickey翻着白眼说，真是操了，Ian Gallagher，老子前二十几年没你也不是干得好好的？

Ian只能无奈地对自己笑了。他知道自己爱上的是Mickey，一个Milkovich，不是什么抱抱熊，什么软糖。也许他为自己洗去了脸上的脏泥，自己帮忙打了几道绷带，但他还是那个谙习各种灰黑事业的、从特朗布尔大道1995号走出来的小子。他的确学会了哭泣和亲吻，但这不会让他变得更脆弱，只会让他更强大。

可他止不住想，没有具象地想……不是又有人劫车而这次不再是Mickey的亲戚，那些墨西哥毒贩还没忘记他的丈夫，马路上冲出一辆失控地车……没有那么具体，如果有那么具体，估计他马上就要预约去看治疗师了。这更像是，想着如果他能在Mickey身边，就好像能在一起多活一天，如果没有在Mickey身边，就好像少在一起活了一天。如果算他从15岁开始认识Mickey，那时候Mickey17岁（有时候他会忘了Mickey比自己大两岁），之后他浪费——他们浪费的时间大概有三年？四年？然后出狱、结婚、搬家，一直到今天……

Ian望向冰箱上的日历，大大的圆圈划出数字“10”，代表着即将到来的Mickey的生日。他的丈夫，比他大两岁的男人，已经快要31岁了。如果人类能活到90岁，就已经差不多是生命中的1/3；如果是60岁，那就是1/2。不不不，怎么可能，就连Frank都活过了60岁——他在想什么呢？如果被Mickey知道了，绝对会骂他很蠢，然后在之后的几天内向自己不时投去自己最不喜欢那种警惕目光。

Ian摇了摇脑袋，却又想起了自己失败的蒸菜。当时是为什么尝试来着？

我奶奶坚持只吃蒸制食品，所以很轻松地活到了一百多岁哦。他在跑步机上运动时，听见身后的亚裔女孩好友说到。

高油高盐饮食……慢性病……死亡率……复习大纲上的字在他眼前摇摇欲坠。门锁咔哒一声，卷入他思维漩涡中心的人回家了。咳嗽。

Ian最近表现得很怪，Mickey发现。不是那种会让他脑子里响起安全锁警报器怪，也不是那种会响起警车鸣笛的怪，更不是会响起大铁门关上后滴的一声代表上锁然后他会和老公相隔几礼拜的怪，就是，怪。

比如现在，他拿着叉子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鸡肉，发现嫩白的肉中间呈现淡淡的粉色，他不禁勾起嘴角，这正是他喜欢的熟度。之前他和Ian出门同Ian的上司吃饭，那bi……女人（好吧，他不会叫那女人婊子的，毕竟是她给了Ian最喜欢的工作，能让他微笑的工作）见他像野蛮人一样啃食一块几乎全生的牛排，便问了几句他儿时的“饮食习惯”——她想得到什么答案？反正肯定不是“有啥吃啥”。总之，她最后告诉Ian，自己可能是小时候没有补充微量元素才导致格外偏爱生肉，搞得Ian从药店的嬉皮士专区买了很多罐乱七八糟的胶囊逼自己每天吃一把下去。搞笑。他他妈能缺什么微量元素呢，那些带铁字旁的，光是一颗嵌进身体里的子弹就够够的了。

然而就在他打算把叉齿刺入最粉嫩的部位时，Ian却大手一伸，把盘子撤走了。

“搞什么飞机？”Mickey瞪着他。

“它们没熟，Mickey。吃了会感染沙门氏菌的。”

“什么——什么玩意？”他看到Ian把鸡肉重新放回烤箱里，“喂！现在是夏天，我们他妈不需要更热的食物了！”

“它们 没熟 。Mickey。”Ian头也不回地对他说。

“胡说！它们明明就是最完美的！”Mickey大叫，叫得嗓子发痒咳嗽起来，“好了，现在它们可得比那块从你家带来的臭床垫还老了！”

他的老公叹气，回头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那天晚上更是糟糕。

拗气时的性爱，总是更加淋漓尽致和毫无保留。所以有时Mickey甚至会故意惹恼Ian，只为让他放弃那些愈发黏糊和缓的频率——谁他妈想在口干舌燥的时候吃香草冰淇淋啊？只会越吃越渴。晚餐时的矛盾并没有向他们向来的那样一触即发，而是在Ian注视的目光中戛然而止。这份哑火更让他更为恼火，这他妈和硬了不射有什么区别？

幸好这位红头发的外星人在午夜之前终于恢复成了他认识的猛兽。当Ian抓住自己的脚踝把双腿向上折起，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时，Mickey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腿部肌肉的牵扯感和灼烧感，一路向下直到两人的连接之处。其中细碎的酥麻和酸胀感，简直比他妈喝上一口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啤酒还要爽。Mickey努力睁开忍不住向上翻白的眼睛，看见老公泛粉的脸颊在日光灯下亮晶晶的。每到这种时候，Ian总是全身上下都会变成粉红色。汗滴顺着他的下颌滑下，滴落在Mickey的腿根。那儿早已一片狼藉，不同体液和润滑液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属于谁。他觉得自己就要快了，在小腹上跳动的老二硬得发痛，脚趾忍不住开始蜷缩，腿部肌肉的紧绷感慢慢到达极限，几近痉挛——

——然而，随着高潮而来的并非让他双腿止不住的颤抖，而是一阵钻心的抽痛，贯穿他的整根小腿。Mickey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发出近乎尖叫的呻吟，参杂着极乐和痛苦。说实话，他挺享受这次高潮的，虽然剧烈的疼痛削弱了愉悦感，但谁说疼痛对他来说不是一种快感呢，尤其这份疼痛还是因Ian把他折起来粗暴地操弄而造成的。

……如果Ian没有因此突然停下并急匆匆地退出他的身体的话。

“Mickey！”红发的男人惊呼着，把他的双腿温柔地放在床单上，又将他的膝盖微微曲起，轻柔他尚在痉挛抽痛中的小腿肚，仿佛他是什么养老院卧床不起的老头，而他是那个帮他把屎把尿的护工。只不过真正的护工不会杵着一根像铁棍一样坚硬的鸡巴在外面。

Mickey只感觉自己性趣全灭，突然空虚的后穴，还硬着的老二，他的快感仿佛像是用芝加哥打字机扫射时突然卡了膛。“你他妈在搞什么？”Mickey生气地踹了Ian一脚，却又因为尖锐的疼痛嘶了一声。

“Mickey！”Ian又喊了一声，这次他看起来甚至有些紧张，“你没事吧？天呐……”

“别在意那个了，快点他妈把你的鸡巴塞回来行不行？”Mickey觉得自己逐渐失去了耐心。然而Ian并没有按他的意思行动，而是仿佛没听见似的，低下头咬着自己的大拇指甲，低声念叨着什么切盖切心和姑侄叔叔 ① 。

就在Mickey想要再次开口前，Ian从床上站了起来（Mickey此时无比渴望的九英寸还立着），说：“别动好吗？”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你去哪？”Mickey的目光上移，他盯着Ian的背影，突然心中警铃大作。

“去给你拿热毛巾，这样缓解得快一点。”Ian说，“哦对，还有明天开始不准再喝那么多汽水了。”

“……哈？”

这最好不是他想象中的事情要发生了。

自从那晚之后Mickey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开始变得警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做到一半紧急停止再怎么说都很反常。他想过告诉Mickey自己在想什么，却只觉得这样会更糟。他该怎么说呢？少这一次性爱没关系，如果这意味着我们能做更多爱？太怪了。我想一直跟你一起生活，所以我们能不能努力活得久一点？太蠢了。

不过时间一长，Mickey似乎再次放下心来，在每天叽叽歪歪地吃下Ian递给他的钙片和维D后，把之前发生的一切理解为这是他“又一次对嬉皮士生活的愚蠢向往和尝试”。再之后，把复习资料已经背得过于滚瓜烂熟的他迎来了人生第二次的EMT资格考试。这一次，送他到考场的人什么假大空的激励都没说。

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COPD。 肺癌。吸烟。危险因素。他最后一次在脑中复习着。对此毫不知情的Mickey从粉色的双唇间取出香烟，掐灭。咳嗽。

“喂。”Mickey在他走入考场前喊住他，“做那个什么CPP的时候别真的按在别人鸡巴上啊。”

Ian扑哧笑了了出来，并纠正他：“是CPR！还有，我不会碰其他任何一根D的，向你保证，好吗？”

他听到自己的丈夫嘟囔了一句最好是，然后甩给他一个中指。再反应过来时Ian已经顺利通过了考试。

“Ian！”Sue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位他最爱的前同事，同时也是最敬爱、最感谢的前辈，正向他走来。这让Ian想到了他二十出头的时候，那时候Sue只是副队长，而他是个新来的、隐瞒着精神疾病的、还没出试用期的实习生。现在Sue已经成为了主管，而他还是个是个新来的、（不再）隐瞒着精神疾病的、还没出试用期的实习生。他感到唏嘘，也觉得幸运。如果不是Sue，他根本没可能再穿上这套制服。

“重新归队的感觉怎么样？”Sue问他。Ian这才意识到她脸上的皱纹添了不少，比起之前姐姐和前辈的形象更像是一位领导了。毕竟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

“紧张。”Ian对她微笑，“毕竟没有队里最好的急救员和我搭档了……”

Sue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警铃突然在此插入，提示接到任务的广播男声响起，于是Sue抬起下巴示意他去用无线电回应，“到你上场了，新人。祝你一切顺利。”

事与愿违，Ian返工的第一天并不顺利。

不，他的第一天其实很顺利，一切就如回忆中那样得心应手，也许稍有生疏，但没有出任何大差错。只是——

粉色的泡沫痰。急性肺水肿的老人。73岁。粉色的小脸和身体。没能到医院就降生的早产儿。34周。粉色的、大片大片的皮疹。急性过敏差点窒息的年轻人。25岁。粉色的、被泄露的汽油稀释的、油亮的大滩血液。遭遇车祸可能截瘫的中年人。41岁。

他无时不刻不在想Mickey。

想他本人。想他抽烟，喝酒，飞叶子，吸食毒品，注射……也有过，吃垃圾食品，嗜甜，在住到Gallagher家之前很少吃蔬菜，有时能窝在沙发上看一整天电视……不不，不不不，别再继续想下去，所有在南区的人都一样，不是吗？他自己也差不多。只是童年中多吃几片叶子几根胡萝卜的区别，只是他参加了ROTC，只是卫生条件稍好一点、只是……差别并不大，不是吗？再说，在病菌细菌等感染中存活下来的人，反而会带有更强的抗体，对吧？

想想Frank，想想Monica……不对不能想Monica，想想……想想他妈的Terry！如果那样的人都能活到长出白发，Mickey才31岁，那只是一次偶然的抽筋，他们已经一周没喝碳酸饮料了，他们会一直活到成为两个老爷爷的时候。白头偕老很蠢，老到老二已经站不起来的时候他们还会对彼此那么感兴趣吗？不、为什么在这时候想到白头发的事情。对了，说到31岁，Mickey的生日蛋糕还没去取……

“嘿，你还好吗？”Sue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嗯。”Ian回过神来后继续整理着储物柜，“我马上就离开。”

Sue靠在门上，看了他一眼，似乎等着他开口。见Ian没有再说任何话，便叹了口气主动开口：“你知道的，不管多少次，休息后返工的第一天都得重新消化一下看到的场面。生老病死，之类的，做我们这行的总会看到更多。”

她看到Ian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便继续说下去：“我们总是安慰大家说，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不过有颗畏惧的心是好事，明白吗？说明你有记挂着的很重要的人——比如，我总是会想到我的女儿。”

Ian终于看向她，Sue对他微笑了一下，一个年长者的笑容。她直起身从柜边离开，拍了他的肩。“但是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要想这么多了。好好回家去陪那个重要的人吧。”

“哦对了，别忘了先去洗个澡，你身上还有羊水的味道呢。”

Mickey望了眼墙上的钟，只觉得更加烦躁。Ian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下班，而他已经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事。他想过去接Ian下班，但Ian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哪里上班。一想到这个，他心中又一阵烦躁，他们之前一直在一起工作，以至于到了有些腻得 相看两生厌的地步。当Ian告诉自己他有机会再回去当EMT时，自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然咯，这他妈铁定是Ian想做的事，不然那个蠢蛋怎么会时不时冒着被警察追的风险拉响救护车的警报？

刚开始他与Ian分开，他觉得没什么，毕竟知道Ian是在家里复习，而自己对安保工作一直都能独当一面，顶多是有点无聊罢了。而当Ian真正开始上班时，他才怀念起跟Ian每天同进同出互相嫌弃偶尔还能在工作间隙来上一发的日子。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从小就一个人出去跟帮派做灰色交易的Milkovich，他闭着眼睛都能组装一把枪，光是看上一眼就能说出毒品的品质，知道所有行内的黑话，西语的也会说……

秒针又走完了一圈，Mickey实在坐不住了，他走到窗边第不知道多少次向下看，只看到夜色中无人的泳池。

Ian。Ian。Ian。Ian。Ian。

他现在真想从这里一头跳下去扎入冰凉的水里好让脑子冷静一下。

最终他还是忍到了楼下，毕竟再怎么烦他也想明天睁眼时继续看到那个红胡萝卜头。他的老公。Mickey把衣服扔在地上，他没穿泳裤，穿着四角内裤就跳了下去。他其实不太会各种泳姿，不过谁他妈在意呢，这里又不是奥运会现场，只是西区公寓里的一个小破游泳池罢了。

他想到Ian无数次想要教会自己某种泳姿，但最后那些教学过程全都以两人开始在泳池中亲热并在大庭广众下擦枪走火之前冲回家里结束而不了了之。也许他永远不该学会游泳，这样就可以一直有借口和Ian贴在池边或者水中央更久。

Mickey扒拉着水，慢慢移动到泳池中央。太阳下山后，泳池的水变得很凉，Mickey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似乎因此变得僵硬，有点像快要抽筋的僵硬。我操，Gallagher可能真是对的。他想。又想：不对，我是他妈的30多不是他妈的90多，Iggy那个把可乐当水喝的家伙都没这毛病，凭什么我有？让他知道了肯定得笑我说是西区吃的太干净把身体吃坏了。

Mickey往自己小腿肚上锤了两拳，和修电脑差不多是一个效果，不明白为什么但有用。等抽搐感减轻一些后，他慢慢划回泳池边，凉快够了打算回家。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做一件不管几岁、做多少次每次都让自己感到很爽的事——也许西区的人永远理解不了，也许Ian总是装正经说自己理解不了的事——

他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感受到一股热流从腿间散开，就在他要满足地长舒一口气时，突然感觉到有人跳进了泳池。

Mickey猛地睁开眼睛，他的身体突然被人牢牢抱住，他下意识想要挣脱，直到眼角闪过一抹熟悉的红色。

Ian温热的、湿乎乎的脸颊贴着他的颈窝，从腋下塞到他胸前的双臂紧紧钳着把他往岸上拖，力量大得像是要把他的肋骨勒断。等到Mickey完全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带到了岸上。他被仰面放在地上，张着嘴，好像一个刚被从羊水里拖出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脏话？大概吧……

“我以为……我以为……”湿漉漉的Ian比他先开口，但是一个句子还没成型便被咽了回去。他的丈夫，他的爱人，Gallagher，Ian，胸腔起伏着，突然俯下身紧紧抱住他。Mickey伸出胳膊回抱着他，回抱着这具微微颤抖的身体。他的视线越过Ian的肩膀，看见自己刚才还在的泳池中，晕开了一大片玫粉色。他们有谁受伤了吗？Mickey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内脏，很好，都在原位。Ian呢？他拍拍爱人有些开始变得软绵绵的肚子，很好，没有切口。

他看见一个透明的盒子飘在水面，在昏暗的灯光下边缘闪着虹色，里面是已分辨不出原形的支离破碎的蛋糕，四处散落着的，则是一圈塑料叉子。 毫无疑问，那是他的生日蛋糕。

“我想过了……我们不用活到很老……”他听到Ian贴着他的侧脸说，或许是因为长久没得到反应，红发男人稍微退开了一点。那双绿眼睛正望着他，温柔地包裹他，凌厉地刺穿他。“我只是……我只是很害怕你离开我。虽然由我来说这个很不公平……”Ian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我不知道，我希望你活得久一点，但是又不想让你因为我去活得久一点，这样就不是你了……我说离开，其实就是死-死亡，不是说你会死什么的，呃，不对……我也不知道了……对不起……”

“Ian。”Mickey拍了拍他的脑袋。咳嗽。呼吸。

“对、对不起……在你生日的时候说这个。”Ian的头埋得更深了。

“Ian。”他又喊了一声，比之前更加柔软，“我他妈也想你活得久一点，好吗？我想努力活得久一点，这样就可以多看几年你长满皱纹的萎缩蛋蛋了。不过我现在才31岁好吗，不是91岁，虽然我知道你喜欢皱巴巴的蛋吧……哎哟！”

感受到背上被掐了一下，Mickey咧嘴笑了，往Ian肩胛骨上锤了一拳。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拥抱了一会，看着那盒已经粉碎的蛋糕慢慢沉入池底，透明的塑料盒闪着诡异的光芒。

“以为你被人开膛破肚扔在泳池了。”Ian终于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今天上班的时候，看到了车祸现场，所以……”

“我去，我看到的时候还以为那是你身体里流出来的东西。”Mickey说，“我打包票，在那房子里长大，我的器官早就全被熏成黑色的了。”

Ian沉默了一会，用手指慢慢拨着Mickey的发尾，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他终于把盘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跟Mickey的心里话叠在了一起。

“你觉得……我要去预约一下治疗师吗？”

“为什么泳池会变成粉色的啊？”

“啊！”远处传来尖锐的女声吓了两人一跳，“抓到了！你就是在泳池里尿尿的人！”

Mickey一秒都没犹豫便站了起来，Ian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手表在此时走到了12点，滴滴地叫起来。呼吸。咳嗽。Ian突然大笑起来。他也站起身，正欲跟着Mickey离开时，两人的小指勾在了一起，于是Mickey顺势牵起Ian的手腕，拉着他赤脚向公寓楼的反方向跑去。灌木丛。栅栏。监控死角。向后的中指。兴奋发颤的肌肉。粉色的嘴唇之间露出白色的牙齿，在路灯下隐约闪着光。

“生日快乐！”Ian大声喊到，“我爱你！”

（附上一张CPR的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