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s

Work Header

Rating:
Archive Warning:
Category:
Fandom:
Relationship:
Additional Tag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9-04
Updated:
2025-10-12
Words:
28,078
Chapters:
11/14
Comments:
34
Kudos:
32
Bookmarks:
3
Hits:
540

【Kreon】口腔科就医指南

Summary:

*和平if,空军少校兼口腔医院临时安保克劳萨×清澈单纯怕牙医大学生里昂。
*原装昂,纯甜轻松无脑he向,烂梗频出,不能接受请绕行。
*作者非相关专业,仅以自身就医经验为参考,有问题可私信指出,请勿以本文内容当作实际就医参考。
《免责声明》
本作品仅限非商业用途,作者与任何第三方平台、APP(包括但不限于所谓的“3AM”、“凹3”或“红白站”阅读器)不存在任何合作、授权或关联关系,也未授权任何平台或APP以本人的作品进行商业化使用或收费。
若有任何第三方未经授权使用本作品进行商业牟利,责任由侵权方自行承担,作者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请各位读者谨慎辨别合法平台,避免上当受骗。
特此声明。

Chapter 1: Chapter 1

Chapter Text

声明

本作品仅限非商业用途,作者与任何第三方平台、APP(包括但不限于所谓的“3AM”、“凹3”或“红白站”阅读器)不存在任何合作、授权或关联关系,也未授权任何平台或APP以本人的作品进行商业化使用或收费

若有任何第三方未经授权使用本作品进行商业牟利,责任由侵权方自行承担,作者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请各位读者谨慎辨别合法平台,避免上当受骗。

Chapter 1

 

“不,我不是要你来帮我做手术,克劳萨少校,我只是想请你穿上护士服在门口坐一会儿。当然,你想站着也行。”

“找你拔牙的是黑帮分子吗?”

“完全不是……”瑞贝卡·查姆博斯医生顿了顿,“是个警校学生。”

“你连一个警校学生都应付不来?”

“他大概是我见过的反侦察意识最强的警校学生,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少校,为什么不亲自来见识一下呢。”

杰克·克劳萨放下哑铃,抓起茶几上的冰镇运动饮料猛灌几口:“你该试试直接劝他放弃拔牙,或者换一家医院。这是拔牙,又不是让他独自和十头棕熊搏斗。”

“如果能劝得动的话。他是独自来就诊的,两次他都签了全麻风险告知书,但都在开始手术前消失了。他的手术安排一直在系统里,没法取消,只能不停地延期,大家的值班表总要重排。”

“好,但你那儿有我能穿的制服吗?”

瑞贝卡松了一口气:“只要你愿意来帮忙,我保证应有尽有。手术结束后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这倒不用。他第三次手术安排在哪一天?”

得到答复后,克劳萨重新拿起哑铃,计数器上显示他今天的锻炼计划还没完成。当然,此时的杰克·克劳萨还不知道,他本年度唯一的一次长假,就这样被查姆博斯医生的一通电话完全毁了。

五天前的下午三点,克劳萨刚刚拿到休假申请通过的通知。他所服役的部队常驻希腊伊拉克利翁空军基地,由于长期执行巡视任务,身为空军少校的克劳萨已经连续十八个月没能休假,年假积累起来相当可观。提交休假申请时他还没有旅行计划,或许是被长期的军营生活影响太深,克劳萨已经很久没能规划个人生活,休假的第一天,他除了在公寓里写完一份健身计划之外,几乎什么也没做。

不过现在看来,他马上就有事可做了。

克劳萨被派驻到海外军事基地之前,瑞贝卡曾在克劳萨所属的部队里担任军医,半年前瑞贝卡退役,很快在一家口腔专科医院任职医师。克劳萨休假第三天接到退役战友的电话去参加聚会,瑞贝卡也在场,当时的瑞贝卡看上去很疲惫。出于礼貌,克劳萨没有问起瑞贝卡近期的生活,但这通电话似乎解释了她疲惫的原因。

手机屏幕上跳出消息提示,克劳萨一边擦汗一边给屏幕解锁,瑞贝卡发给他一张证件照,照片上是个穿着警校制服的金发白人男孩,看上去稚气未脱,也许是不知道如何面对镜头,脸上的表情愣愣的。克劳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你确定这小孩成年了吗?他活像个偷穿警服的童子军。”

“警校不录取未成年人。他21岁。”

“他是靠脸把医院保安糊弄过去的吗?”

“监控里只拍到他第一次离开,他躲在保安值班室附近,趁着换班的时候溜出去的。第二次他可能摸清了监控的位置,全程没有任何一个摄像头拍到他。”

“那倒是个天生当特工的料。”

“我如果是他的教官,这会儿一定会给FBI写推荐信。”

“他叫什么?”

“里昂,里昂·肯尼迪,”瑞贝卡坐在车里揉着肩颈,她刚刚下班,“你现在对他有兴趣了吗?”

“不是你想的那种兴趣。”

“开玩笑的。后天下午见,少校。”

“等等,最后一个问题,我必须得穿护士制服吗?”

“至少能让你有点迷惑性,免得他看见你的脸就跑。”

**

里昂·S·肯尼迪扶着门把手深呼吸,这是他本月第三次前往口腔医院,如果不是因为他快被智齿折磨疯了,他连那间医院的大门也不想进。

——没有人会在听到钻头的声音之后,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躺到诊疗床上去。

“我不能等到它从牙龈里长出来之后再拔吗?”

“它不可能从你的牙龈里长出来,肯尼迪先生,”瑞贝卡指着里昂的X光片,“你一共长了四颗智齿,全部都是阻生齿,它生长的方向和普通牙齿的方向不一致,只会像这样一直横向生长,然后压迫神经,可能会把前面的牙齿挤歪,你的牙龈也会因此不断发炎。”

“呃……”

“如果你想依赖牙齿矫正,我得先提醒你,矫正的时间很长,而且你已经成年了,矫正器可能要终身在夜间佩戴。你快要从警校毕业了吧,这可能会对你的工作有影响哦。”

里昂忍不住开始抖腿了:“所以,您的建议是?”

“我会给你一些消炎药物,等发炎的部位消肿后,我来安排手术,”瑞贝卡在X光片上圈出一小块,“需要把这里的牙龈切开,先取出右下方这颗,它距离下牙槽神经最近,威胁也最大。我不建议一次拔完四颗牙,否则你进食会很麻烦。具体的拔牙方案……”

后面的话里昂一句也没记住,他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右边的脸,觉得它痛得更厉害了。

“里昂?你在听我说话吗?”

里昂差点被门槛绊一跤:“你说什么?”

“我在说我刚刚安排的战术,”克莱尔伸出手在里昂面前晃了晃,“你今天怎么老是发呆,考核期就快到了。”

“你能再说一遍吗,”里昂抓了一下头发,“我牙疼,刚刚没听清楚。”

“……”

作为里昂的同级生和固定队友,克莱尔·雷德菲尔德一向知道里昂不擅长战术,小队的作战计划通常都由她来制定,射击成绩最好的里昂往往只负责听从指挥。但不管是射击还是体术,都需要相当程度的专注力,而现在的里昂专注力几乎为零。克莱尔放下枪,将脑后的马尾重新绑了一遍,转头发现里昂蹲在一边捂着下巴,呆滞和痛苦同时出现在他皱成一团的脸上,显得莫名滑稽。

“不考虑去拔牙吗?”

“我去问过医生了。”

“然后呢?”

“它还在发炎,消炎前不能进行手术,我得等一个礼拜。”

“好吧,”克莱尔觉得自己额头的皮肤下面有东西在跳,“祝你手术顺利。现在打起精神来,我听说对面换战术了。”

里昂完全不记得那场演习的过程,但事后他被主管教官点名骂了一顿,想必他的表现相当差劲。他翻出背包里的病历本攥在手里,得承认查姆博斯医生的建议是对的,他不能再被这几颗牙折腾下去了。

“你来了,肯尼迪先生,你现在做好准备了吗?”

“算是吧,”里昂的耳朵有点发烫,“我……我需要注意什么吗?”

“因为要开刀和缝针,根据规定,你得先签署一份全麻手术风险告知书。手术全程需要一名家属陪同。你也可以让朋友来,”瑞贝卡低头在表格上勾画,“如果都不方便,医院会提供专业护工,当然,费用是另算的。”

“……我选择护工。”

“你哪一天方便呢?我的建议是一周内。”

“后天可以吗?”

“后天下午三点可以排你的手术,不过你得先去做必要的术前清洁,可以减少感染风险。过程中可能会有轻微出血,感到不适就抬左手告诉医生。”

里昂愣了一下:“就这样?”

“就这样,放轻松点,没什么复杂的,”瑞贝卡将单据递给里昂,自认为笑容非常亲切,“后天拔牙的时候过来洗,出诊室后右拐上楼第一个房间,找瑞秋·拉契特护士登记,她会帮助你。”

里昂捏着单据抖了抖肩膀,不知道是因为护士的名字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手术。总之,两天后的下午三点,里昂如约到达医院,忐忑不安地躺在诊疗床上张开嘴,让洁牙器在他的口腔里好好地肆虐了一番。铁锈似的血味在嘴里蔓延了很久,里昂站在水池边漱口,抬头时听到了一阵电钻似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二号手术室有人在拔牙,这是钻头的声音,”拉契特护士帮里昂接了一杯清水,“别担心,听上去可能很糟,但手术过程很短,而且你什么也感觉不到。”

里昂差点把漱口的水咽下去:“我也要用?”

“当然,你的牙齿情况可比隔壁复杂多了。”

“哦。”

“肯尼迪先生?”

里昂双手捧着空杯子还给护士,目光真诚得可爱:“我能先去趟厕所吗,女士?”

“卫生间在出门左侧走廊尽头。”

二十分钟后,瑞贝卡得到了这样的解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医生。我们给肯尼迪先生洗了牙,很顺利,然后肯尼迪先生说他想去卫生间,我给他指了路,他还从自动贩售机里买了一包湿厕纸,之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

Chapter 2: Chapter 2

Chapter Text

Chapter 2

 

想避开一家医院的全部监控摄像头,不引起任何医护人员和保安的怀疑,顺利找到人流量最小的出口并逃离医院,对一个尚未毕业的警校生来说,难度有多大呢?

“他上次应该是从西边的这个门离开的,那天这里没有保安值班。第一次他从南边的正门离开,我猜测他不会选择同样的路线,”瑞贝卡在桌上摊开一张医院一楼平面图,“还有两个门。北边是电梯,这个门直通仓库,所以需要刷工作证才能使用,除非他能从谁那儿偷到一张,否则……”

“手术室就在二楼,”克劳萨终于绑好了护士制服背后的系带,“说不定他会直接从窗户跳出去。”

“纱窗是封死的,他出不去。”

“你真打算锁定肯尼迪的逃跑路线吗,”克劳萨觉得好笑,“他只是一个警校学生,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越狱犯吧。”

“我真被他搞怕了,也许谨慎点比较好,”瑞贝卡双手抱胸,转头看了克劳萨一眼,“挺合身的,对吧,如果你哪天退役了,要不要来我的医院工作?”

“谢谢你的好意,医生,但还是免了。”

比起帮忙,克劳萨认为他更像是来看热闹的,尽管瑞贝卡正在像制定作战计划似的制定一个“捕捉里昂计划”。瑞贝卡让他等在手术室门口,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在里昂试图离开手术室的时候把人堵回去。“别使用太暴力的手段就行,”瑞贝卡是这样说的,“我得让他平安地离开医院,除了刀口之外毫发无伤的那种。当然,我更希望他这次能完全配合”

克劳萨瞥向窗外:“那是他的车吗?”

或许是俯视的缘故,里昂比克劳萨预想中要矮一点,没有照片上那么呆,像是从不在晚上九点之后回家的男高中生。有那么几秒,克劳萨对瑞贝卡的情报产生了怀疑,但看到护士们紧张又无奈的神情,他又觉得瑞贝卡的可信度高了几分。

里昂下车之前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你不能再逃跑了,里昂,医生会把你当笑话看的,不过是要切开牙龈,从里面挖出一小块横向生长的骨头……

他的手指抽动了几下,后视镜里映出他稍显发白的脸。

“你来了,里昂,”瑞贝卡一边问起里昂的饮食状况,一边第三次填写里昂的表单,“还是那个手术室,找拉契特护士登记。这是全麻风险通知书。”

“好。”

“你的脸色不太好,你的牙在痛吗?”

“不,今天没有,”里昂坐在瑞贝卡对面,不安程度比前两次更甚,“我能问个问题吗,查姆博斯医生。”

“什么问题?”

“门外那位护士先生,”里昂小心翼翼地朝门框那边望,“我之前没见过他。他是负责这次手术的护士之一吗?”

“他是你的新护工杰克·克劳萨先生,会在你术后观察期结束后送你去病房休息,”瑞贝卡一本正经地接过里昂签好的通知书,“你可以叫他杰克。”

里昂的手心开始冒汗:“但之前都是古兹曼女士。”

“哦,她这几天请假了。”

护工先生和其他护士一样戴着蓝色的口罩,里昂只能从他衣服下面透出的紧绷绷的肌肉线条,估算自己和他赤手空拳搏斗并获胜的概率——不,里昂,你不能有这种想法,说好了这次你不会再逃跑的,不是吗,而且一位看上去可以徒手拆墙的护工应该让你更有安全感才对。

里昂忽然握着双拳站起来往外走,瑞贝卡被他略显悲壮的表情吓了一跳:“里昂?你走错方向了,楼梯在右边。”

这次里昂没找借口去厕所,也没有抬头看摄像头的位置,只是上楼的时候有几步同手同脚。克劳萨站在楼梯口,转头望向瑞贝卡:“我还得送他去病房?”

“只有今天而已,这毕竟是个全麻手术,”瑞贝卡脱掉白大褂,她现在倍感轻松,“我去做准备,接下来拜托你了,克劳萨少校。”

已经吸取教训的护士们这次没给里昂任何犹豫的机会,等里昂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换好手术服躺在手术台上了。麻醉医生正在和护士们交谈,里昂听不大懂,但他的紧张程度在飙升。

“你的心率太快了,肯尼迪先生,”医生刚拿起针头又放下,“深呼吸,好吗,放松下来,麻药起效后你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里昂犹豫着举起左手:“我想去外面的椅子上坐一会儿。”

“那样你得再换一次衣服,费用会增加哦。”

“账单什么的都没关系,我就出去一小会儿,我发誓,我很快就回来。”

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同意了里昂的请求。

对里昂来说,这是相当大的进步,至少他还能坚持到和麻醉医师见面,上次他可是刚说完自己的药物过敏史就想办法逃走了。里昂低着头走路,将手伸到背后,试图解开那些系带,但他刚刚迈出手术室的大门,就撞到了一面柔软的……墙上。

里昂像动作卡壳的机器小狗一样,一点点仰起头:“呃……你是……护工先生?”

“你要去哪儿,肯尼迪先生。”

里昂本能地后退小半步:“我想出去坐一会儿。”

“不行,在你之后瑞贝卡医生还有别的手术,”克劳萨用眼神示意里昂看挂在柜子上的排班表,“乖乖去把智齿拔完,免得耽误医生的其他工作。”

“但是我……”

“不行,你不能出手术室。”

里昂还想反驳,但当他发现克劳萨的眼睛上有一道诡异的疤痕时,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下腹部产生了一种下坠似的疼痛。他从未听说过在医院工作会有受爆炸伤的风险,结合克劳萨过于健壮的身材,以及说话时和他的主管教官几乎一模一样的命令式语气,里昂认为现在回到手术台上去是最安全的选择。

或许是受到护工先生的影响,重新躺上手术台的量反而更加镇定,各项体征很快到达手术标准。但要是以后被分到凶案组可怎么办呢,里昂在失去意识之前忍不住想,将来面对像克劳萨这样的帮派分子的时候,他总不能和今天一样吧。

“起效了,查姆博斯医生。”

里昂的智齿位置很特殊,这意味着他的手术时间比一般患者要长,克劳萨坐在手术留观室外面翻阅一本医院免费提供的《术后护理指南》,上面写着患者在术后醒药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手术部位局部疼痛、头痛、乏力、恶心呕吐等现象”,小部分患者还会产生幻觉和呓语。即使过程完全顺利,这些症状也要几小时后才会消失,克劳萨要先把清醒过来的里昂送进病房才能离开。

“如果他真能克服肌肉松弛剂的药效,然后从床上跳起来逃跑,”克劳萨在瑞贝卡进手术室之前忍不住问,“你不觉得他会被送到某个实验室去抽血吗?”

“我是为了让他相信你的确是他的护工,防止他在术后48小时内离开医院。全麻手术后观察恢复情况很重要,”瑞贝卡丢掉用过的酒精棉,“而且肯尼迪买了全套护理服务,账单上的数字很好看,总不能让他浪费吧。”

“我不会在这儿等整整两天的。”

“当然不会,他说手术结束后会有朋友来看他。”

克劳萨将那本书看了两遍,他对医院的护理工作没有兴趣,但他越发好奇里昂术后会有什么样的奇妙反应,他听说有些人在全麻手术时会做梦,醒药过程中就会吐出很多奇怪的梦话。他站起来稍稍活动肩膀,恰好看见手术室门口的灯熄灭。

“结束了?”

“嗯,留观三小时左右,确定他完全清醒就可以送到病房去了,护士和麻醉医师会陪同,”瑞贝卡摘下口罩,“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里昂闭着双眼躺在床上,手术刚完成,他的脸还没出现明显肿胀,克劳萨想起几小时前里昂一头撞在他胸口时的表情,现在的里昂不知道在做什么梦,眉毛皱得很紧,乱飞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像幼年警犬的小孩能有堪比特工的反侦察能力,连瑞贝卡都搞不定他。

“哈兰德教官,我不想关禁闭……”

看来是和训练有关的梦,克劳萨打起精神,说不定能从这小鬼的梦话里听到一些有效的训练方法。

“能别让那个护工揍我吗,医生,我想摸一下他的胸肌……腹肌也可以……”

留观室里清醒的众人集体沉默了几秒,麻醉医生神情复杂地望向克劳萨。被点名的临时护工克劳萨缓缓举起双手:“别看我好吗,女士,我发誓我没揍过他。”

Chapter 3: Chapter 3

Chapter Text

Chapter 3

 

圣安娜口腔医院里有一位胸肌比美国队长还大的男护工!

我们暂且不考虑以上流言的来源,总之当克莱尔来到医院探望里昂时,她的确是这样听说的。里昂斜靠在床上喝果汁,被拔牙的那边脸已经肿起来了,除了吃喝之外,里昂都戴着口罩。

“你只能吃流食吗?”

“那倒不是,”里昂咬着吸管,“我只是觉得单边咀嚼很难受。”

克莱尔正想要帮里昂剥一根香蕉,闻言又收回手:“所以你要住院多久?”

“一个礼拜。”

“拔牙要住院这么久?”

“因为我买了很贵的护理套餐,”里昂扁着嘴,“我不想浪费。”

克莱尔环顾这间连游戏机都有的单人病房,她正要问里昂究竟花了多少钱,就看见一位身穿蓝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的金发巨石强森推着一辆餐车进来,礼貌地请她让开一点位置。然后护士先生展开里昂床边的一张折叠桌,将配送的午餐整齐地摆在桌上。

“用餐结束后记得按铃,肯尼迪先生,”克劳萨推着餐车转身离开,“别喝太多含糖量高的饮料,不利于伤口愈合。”

“这也是你护理费的一部分吗,”克莱尔在护士走后坐回椅子上,她想起了刚刚听到的胸肌男传说,“这家医院的服务还……挺全面的。”

“什么?他是来顶班的,”里昂忙着吃牛奶土豆泥,一时间没听明白克莱尔的意思,“查姆博斯医生说原本安排的护工请假了。”

“护工请假”原本只是瑞贝卡想出来的借口,但就在里昂刚刚离开手术室的时候,这个借口成真了:原本负责护理里昂的古兹曼女士忽然遭遇车祸,小腿受伤,请了一个月的病假。看在里昂没真的动手摸他的份上,克劳萨答应瑞贝卡以义工的身份来帮几天忙。

最近有公共假期,医院里人比往常多一些,当然不只是患者,除了克劳萨之外,医院里也有其他义工,但都没有克劳萨引人注目——除了因为里昂术后未清醒时的那句惊人发言,就是因为那个肌肉男传言,更要命的是,大部分人见过克劳萨之后都认为传言是真的。

“所以你和美国队长比过吗?”连瑞贝卡都这样开过他的玩笑,“克劳萨少校?”

“没有,我现在得去给肯尼迪送饭,”克劳萨把口罩往下拽了点,“幸好他不是冬日战士。”

他昨天就发现里昂看见他时就会变得很不自在,不管是因为“摸胸肌”的意外事故还是因为对病号餐不满,里昂总是见到他就移开目光,四天来他们只说了二十句话。除此之外,里昂倒是个配合度很高的病患,至少每次克劳萨来收餐盘的时候,里昂总是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昂贵的护理费意味着护工们要干更多的活儿,克劳萨不仅要负责送餐,还要负责每天给里昂更换床品、整理柜子、清扫病房,并在医生查房的时候给予适当的帮助。

“恢复情况还不错,”瑞贝卡捧着文件夹低头写记录,“有异物感吗?”

“没有。”

“明天我来查房之前,你暂时先不要用这边的牙咀嚼,里昂。一个月后我会按照计划帮你拔掉右上方的另一颗智齿。”

“我这些智齿,”里昂鼓起拔过牙的右半边脸,用手指敲了敲,“只能一颗一颗拔掉吗?”

“不,左边这两颗位置很好,可以一起处理。”

“好吧。我能换件衣服吗?”

“当然可以。克劳萨先生?请帮忙到准备室拿一套大码住院套装。”

里昂听到克劳萨名字的瞬间就紧张起来,一句无伤大雅的梦话并不是主要原因,他很早就听说过,经历全麻手术的人总是会闹出点笑话。他只是记得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坐在一间有落地窗的酒店房间的大床上,一个高大壮硕的、穿着蓝色护士制服的口罩男站在他床边,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揍一拳的时候,口罩男忽然脱掉了上衣;下一秒他眼前忽然变成了天花板,脑袋下面富有弹性的肌肉让他猛地跳了起来——他发现他枕在口罩男的胸肌上,对方脸上还有一道熟悉的疤痕……

如果这个梦只做了一次,里昂尚且可以理解为是麻醉剂让他的大脑短暂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但当他住院第二天的清晨还是从这个梦中——甚至更夸张些,口罩男脱掉的不只是上衣——醒来的时候,他觉得问题变得很大。里昂惊恐地睁开眼睛,昨晚护士没有拉窗帘,阳光正好照在进来送早餐的护工身上。

熟悉的身材,熟悉的口罩,和……熟悉的疤痕。

瑞贝卡离开前好心地帮里昂拉好遮挡帘,克劳萨出去给里昂拿换洗的衣服,病房里只剩下里昂一个人。克劳萨每次都是从遮挡帘的缝隙里把衣服递给他,为了避免单独相处的尴尬,里昂决定提早做准备。他一边深呼吸一边解开衣服上的系带,上衣很方便,裤子则需要下床才好脱,于是他把脚伸到床下,试图找到他那双小鲨鱼形状的防滑泡沫拖鞋。

防滑拖鞋有时也不必质量太好,至少在里昂跌倒之前是这样想的。卧床的人难免缺乏锻炼,缺乏锻炼的人又总是会腿软,拖鞋底部的防滑设计在这一刻好用得过了头,里昂的整个身体扑向前面,但套在拖鞋里的脚却牢牢地定在原地。在他的脑袋和地面瓷砖产生某种暧昧关系之前,有人用身体挡住了他。

这下不是做梦了,里昂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他用自己的右脸狠狠地攻击了克劳萨的胸肌,并且为了支撑身体,他的手掌还紧贴在克劳萨胸前。

好神奇的手感,里昂疼痛之余忍不住想,又软又硬的,把他每个手指之间的缝隙都填满了。

“你还好吗,肯尼迪先生,”克劳萨注意到里昂痛苦的神情,“撞到伤口了吗?”

大概是的,他只能点点头,因为实在痛得说不出话来。克劳萨帮他按下床头铃,简单地和值班护士说明情况,但他忘记了护士站离里昂的病房非常近。

于是赶来的护士就看见了这一幕:没穿上衣、裤子脱了一半的里昂·肯尼迪扑在新护工杰克·克劳萨的身上,并双手紧紧抓住克劳萨胸前的衣服,满脸通红。

**

“你的伤口还好,只是有点渗血,不需要重新缝合,别担心,”瑞贝卡将一盒双氯芬酸钠胶囊放在床头柜上,“很痛的话睡前吃这个,一颗就好,不要过量。”

里昂双手捧住水杯,他的右半边脸已经疼到麻木,理论上他应该向克劳萨和瑞贝卡道谢,他试着张开嘴,又很快因扯到伤口而放弃。克劳萨正把被他扯下来的遮挡帘装回去,制服上衣对克劳萨来说有点短,里昂恰好能看见克劳萨成块的腹肌,它们排列整齐、线条清晰、赏心悦目,距离里昂的手只有两英尺。

该不会被当成性骚扰吧,里昂偏开头,觉得疼痛更剧烈了。

“帘子装好了,医生,不过我换下来两个折断的塑料扣,”克劳萨终于放下手臂,“我去一楼的库房登记。”

“辛苦了,克劳萨先生,”瑞贝卡耸耸肩,“你得小心些,里昂,不然你就得延长住院时间。我猜你也想早点和智齿说再见,对吧?”

比起和智齿告别,现在的里昂更想和那位老是出现在他梦里的护工先生说再见,他刚刚看见的肌肉恐怕会让他的梦变得更丰富。里昂垂着头,好半天才“嗯”了一声,他的耳朵很烫,脸更是烫得快冒烟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把手里装冰水的玻璃杯贴在脸上来缓解。瑞贝卡以为他很不舒服,于是拍拍里昂的肩膀权当安慰:“休息一会儿,我会和克劳萨先生说,让他晚一小时来送餐。”

瑞贝卡走得太快了,这位走路带风的短发女医生没能等到里昂提出新的要求,当然,像“能不能换一位护工来给我送餐”之类的话未免像是歧视。里昂将杯子挪到嘴边,冰水流过牙龈,冷得快把他的伤口冻住了。

“干嘛这么看我,瑞贝卡,”克劳萨正将一小碗水果酸奶放进里昂的配餐盘,“我没受伤,那小子没那么大力气。”

“我没有刻意看你,杰克,我只是想告诉你晚一小时去给里昂送餐,他的牙龈恐怕还得疼一会儿呢,”瑞贝卡微微眯起眼睛,语带关切,“顺便说一句,如果刚刚那件事让你不适,我会让其他人和你换班的。”

“我没有任何不适,医生,”克劳萨拿起防尘罩盖在餐盘上,他相信没人发现他的嘴角有一秒微微上翘,“我会祝肯尼迪先生早日出院。”

Chapter 4: Chapter 4

Chapter Text

Chapter 4

 

“摸胸肌事件”究竟对当事双方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我们现在不得而知,但在里昂忐忑不安了一整晚以后,克劳萨第二天却一直都没出现在里昂的病房里,送餐人换成了一位里昂没见过的女护工。

“克劳萨先生今天休息,我们这儿的义工每周可以自选一天休息日,”护工女士将餐巾纸放在里昂手边,“你找他有事吗?”

“没什么事,”里昂低头舀起一勺火腿鸡肉土豆泥,“谢谢你。”

 不见面恰好可以避免尴尬,他应该感到幸运,昨天他扑到克劳萨身上的时候和全裸几乎没区别,而且他干嘛要穿一条紧身三角内裤。里昂咬着塑料勺子,或许是因为当时太疼了,他来不及解释也来不及道歉,在那种情境下,他至少该对克劳萨说声谢谢,如果不是因为克劳萨挺胸而出,他的脸肯定会砸到地上。

不过克劳萨当时也没什么表示,甚至还关心他有没有摔伤。里昂庆幸之余又有点失落,医院里会有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克劳萨可能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在折叠餐桌下面捏捏拳头,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原因,他实在不想给克劳萨留下一个胆小又笨手笨脚的印象,但只要他还在这家医院里,这种印象好像总是会被强化。

“还有其他需要吗?”

“我想知道瑞贝卡医生在不在,”里昂挤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我可以去找她吗?”

“你要出院?”

“嗯,我得回警校一趟。”

瑞贝卡恰好在做里昂接下来的治疗计划,她把目光转向电脑屏幕,从系统里调出里昂的住院安排表:“可你的护理套餐还有两天呢。”

“我得回去签字确认成绩单,还有,那个,有一项考试要我们录指纹,”里昂随口胡诌理由,“而且我恢复得还不错。”

“好吧,我会在出院同意书上签字的,但你一定要注意饮食,护理手册上有恢复期注意事项,记得遵守,”瑞贝卡笑着耸耸肩,“恭喜出院。”

“我还有个问题。”

“嗯?”

“克劳萨先生是这里的正式员工吗,”里昂终于鼓起勇气步入正题,“我下次来拔牙还会见到他吗?”

“他是义工,不常在这儿,你下次拔牙要一个月后,”瑞贝卡停顿一秒,总觉得刚才那句话对里昂造成了打击,“如果你很想见到他,下次我可以提前问问他有没有空。”

“也不用这么麻烦,”里昂接过护理手册,“我能不能要到他的号码呢?”

“抱歉,这恐怕得征得克劳萨先生的同意,”瑞贝卡歪歪头,“或许你可以明天再来一次,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里昂略微失望,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得益于圣安娜口腔医院一直坚持信息公开制度,墙上挂着的每日值班表上正好有克劳萨的名字,后面跟着的那串数字怎么看怎么像电话号码。

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数字,快步回到病房后,他从抽屉里找到一支笔,将号码写在护理手册的背面。将个人物品收拾完以后,里昂得到了单人病房独享的出院伴手礼——各种低卡低糖的小零食和一本健康常识手册,放在一只装饰着丝带蝴蝶结的手提袋里。

克莱尔正在整理储物柜里的书本,明天有理论课考试,她正想打电话问里昂要不要申请补考。里昂的突然出现让克莱尔颇感意外,她放下书本打开背包,丢给里昂一瓶没开封的纯净水:“你那昂贵的护理套餐呢?”

“瑞贝卡医生说可以把剩余的钱用在其他护理项目上,我兑换了两次洗牙服务,”里昂接住水瓶拧开,“住院实在不好受。”

“跟你的那位护工先生告别了吗?”

“他今天不值班,”里昂后知后觉,“等一下,你说的是谁?”

“你身边还有别的护工先生吗?胸肌比美国队长还大的那个。”

不说还好,一提起“胸肌”,里昂脑海里又冒出他摔倒的那一幕来。他晃晃脑袋,扬起水瓶猛灌几口冷水,确定自己脸上没在发热,才长舒一口气:“我猜他暂时不想见到我。”

克莱尔忽然提起兴趣:“嗯?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小意外,”里昂迫切地需要换个话题,“明天的考试会很难吗?”

“克利夫兰小姐说都是以前画过的重点,但只有一次补考机会,我猜不会很难。”

“看来得认真复习一晚了。”

“祝你好运,里昂,”克莱尔正要从里昂的手提袋里掏一包芒果干吃,发现袋子里的手册上有一串不明数字,“手册上没有口腔医院的联系方式吗?你怎么又记了一个电话。”

“嗯……我没注意,可能是护士写的吧。芒果干好吃吗?”

“有点硬,你还在恢复期的话先别吃。要不要搭我的车回家?”

克劳萨正在给冰箱的冷冻层除冰,以便把购物袋里的肉类和速冻面食放进去,今天刚好是社区超市办促销活动的第一天,他还在乳类专柜那里排了一会儿队。和在医院做义工相比,今天他过得实在不算充实,除了采购和日常锻炼以外,他几乎什么也没干。

非公立医院的义工其实还算清闲,克劳萨不去送餐和打扫病房的时候,会给其他义工帮忙,或是坐在值班室里翻那些放在玻璃柜子里的书籍,大部分都是医学健康知识,有时能翻到一两本畅销通俗小说。小说里的主角为了吸引暗恋的人总会做些蠢事,克劳萨原本很不喜欢看这种情节,但看到这儿的时候,他眼前总是浮现出里昂主动撞上来的、那张漂亮又有点呆滞的脸。

于是他就会忍不住再往后翻几页,直到食堂发来配餐提醒,克劳萨才会合上书将它放回原处,让它继续扮演一种珍贵的收藏。

“最近过得怎么样,克劳萨少校。”

“还不错,在一家医院做义工。”

对面沉默了几秒:“那真不错,少校,你应该为你的社会责任感而感到骄傲。”

“有新任务吗,戴维森中校?”

“是的,不过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浣熊市警官学校希望得到一位有海外作战经验的反恐专家,担任这届毕业生最后一学期的实战课教官。你刚好在那儿住,而且履历完全符合要求。”

“给一群警校生当教官?”

“对,不过这个学期应该很短,课表显示实际授课时间是三个月,之后这批毕业生就会被分配到各个部门去实习,那时你就可以归队了。”

克劳萨想起在病房里苦着脸挖酸奶水果泥吃的蓝眼睛男孩:“没问题,调动文件发了吗,我什么时候去警校报到?”

对面又沉默了一会儿:“我还以为你会推脱一下,毕竟我还有其他人选。”

“你希望我推掉?”

“当然不是。不过你可得记住,这些学生将来会成为警察,不是特种兵,所以别对他们太严格了,让这些小孩顺利毕业。”

“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兴奋,克劳萨少校。”

“如果你会产生错觉的话,一定是因为太累了,中校。我会认真完成任务。”

克劳萨终于完成了除冰工作,他重新插上冰箱的电源,解开购物袋上系的结,将里面的食物分类放进冷冻层。几乎在合上冰箱门的瞬间,克劳萨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收到了正式的任务文件,需要他填写电子签名。

还不知道新的工作环境是什么样,克劳萨边签字边摇头,没记错的话,那个冒失的金发小笨蛋这几天还不能出院,看来他们不得不晚几天再见面了。

里昂正恍恍惚惚地从考场出来,他怀疑是那些麻醉药剂暂时弄坏了他的脑子,答题的时候总是反应迟钝,他还差点涂错了答题卡上的考号。题目应该没那么难,每句话都很眼熟,但里昂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它们。幸好卷子上的选择题比较多,希望这次考试他能有好运气,里昂想,连蒙带猜总有机会对几个吧,而且克利夫兰老师一向给学生很高的平时分——

“发什么呆呢,里昂,和我一起去收拾储物柜,”克莱尔在背后拍里昂的肩膀,“我们马上就要去另一个地方训练了,听说实战课会变多。”

里昂愣了一下:“去哪儿?”

“郊外那个训练基地吧,我猜,第一学期我们去参观过的那个,”克莱尔把背包往肩膀上提了提,“大家都在传校长请来一位海外作战经验很丰富的专家,说不定我们得天天泡在战壕里。”

“……是吗。”

“你怎么了,里昂,还在牙疼吗?”

里昂下意识抬手捂住脸:“还好。”

但其实牙疼有什么要紧的呢,里昂一边走路一边想,他就不该犹豫的,他到现在连一条感谢短信还没给克劳萨发过呢,这下见面的机会恐怕更渺茫了。

Chapter 5: Chapter 5

Chapter Text

Chapter 5

 

工作环境比克劳萨预想中好很多,作为一个每年只用三个月的训练基地,这里甚至过于豪华了。克劳萨展开一张可调节高度的躺椅,附近有便利店,他甚至可以喝着汽水看未来的警官女士先生们在这儿排队,然后将他们分成几个战斗小组,看他们把彼此揍得吱哇乱叫。普通警察并不需要多么高超的战斗技巧,他们只要别和那些经典电影和季播剧里的警察似的,数十人包围一名枪手还能让对方逃脱,那么当地居民就谢天谢地了。

也不能指望他们每个人都和那个怕牙医的小子似的,天生具备强大的侦察与反侦察能力。克劳萨在躺椅旁边撑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伞面上的蓝色又让他想起那双湿漉漉的蓝眼睛。

他忽然想到浣熊市好像并没有第二家警校。

这里相当偏远,便利店东侧有一家规模很小的修车行,西侧是户外装备店,兼卖一些渔具,此外方圆两英里连个人影也看不见。训练基地提供住宿,而且设施很新,但没有食堂,只有教师宿舍有小厨房,克劳萨打开空荡荡的冰箱,容量一般,看上去是给教学人员自己使用的。

“你们将在这里进行为期两周的封闭训练,”教务办公室负责人站在大巴车的最前面大声说,“刚刚发给你们的是训练服和洗漱用具,两周后你们会得到三天假期,假期结束之后还会再到这里来,那时你们可以多带一些私人物品。记住,你们要进行的是专业的反恐作战训练,不是让你们郊游……”

里昂轻轻撞了一下克莱尔的胳膊,小声问:“你带驱蚊喷雾了吗?”

“没有,不过我有一包驱蚊贴纸,”克莱尔望向窗外路边茂密的丛林,又转过头来翻背包,“还好我早有准备。”

“谢谢,帮大忙了。”

“你听说了吗,里昂,这个基地好像不提供每日三餐。”

“那我们怎么吃饭?”里昂刚刚撕开贴纸包,“我们是来学习反恐作战,又不是来这儿拍《荒野求生》的。”

“可能会有餐车?我猜的。”

里昂对餐车的印象很不好,警校图书馆附近有一辆卖汉堡和咖啡的餐车,每次里昂被迫补作业的时候都会从那儿买午餐,但有一半的几率会吃到已经冷了的牛肉饼,或是拿到一杯没加够冰块和糖的咖啡。但便利店离图书馆很远,另一家店只提供素食豆腐沙拉,里昂没有其他选择。

他甚至有点怀念医院的病号餐了,至少还有好几种套餐可以选择,而且送餐的人……

大巴车在距离训练基地三百码的停车场停下来,在集合之前,他们被允许自由活动半小时,大部分人直接奔向便利店。里昂原本想买几瓶冰镇汽水,想起康复手册上提醒他要少摄入糖分,他又收起钱夹,把巨大的旅行包甩到背上。

“你不去买东西吗,里昂?说不定基地的饭难以下咽。”

“我要先去选个好的宿舍床位,”里昂头也不回,“你足够好心的话,可以帮我带一包咸味苏打饼干,麦克。”

“他怎么了?”

“被蚊子叮了心情不好吧,我刚刚听见他问克莱尔有没有驱蚊喷雾。”

“那我也应该买一瓶。”

克劳萨还在整理教官宿舍,他听见有人刷宿舍门禁卡,以为是警校教务中心的后勤人员,他记得他去拿教学跟进表的时候已经和对方打过招呼,于是没有理会,弯腰继续整理办公桌。克劳萨把卷在胳膊上的衣袖放下来,还没到集合时间,他可以休息一会儿,再翻翻他制定的训练计划,实战和理论课都由克劳萨一人负责,他这三个月会过得很充实。

“你已经铺好床了?”

“这间离教官宿舍最远,而且边上就是窗户,”里昂甩甩额前的头发,“这儿没食堂,如果餐车送的食物真那么糟糕的话,麦克,我们就得靠便利店活着了。”

里昂的队友麦克放下背包耸耸肩:“还不知道我们的教官是什么样的人呢。”

“为什么要担心这个?”

麦克靠近里昂,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在军营里待久了都会变成变态,尤其是这种曾经跟恐怖分子面对面的,他们……”

“该集合点名了,麦克,里昂!别在那儿卿卿我我了!”

克劳萨攥着按姓氏首字母排列的点名簿站在台阶上面,目光扫过队伍里的每一个人。这里一共有一百一十四名警校学员,他们身穿同样的长袖迷彩训练服,站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操场中间列成方队。克劳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第二排中间的里昂,他的金发小朋友几秒前还惊讶地抬头看他,连嘴也没合上,直到被队友警告似的拽了一下袖子。

怎么回事,里昂的牙龈又幻痛起来,他的护工怎么忽然变成了反恐课程教官?糟了,他还没为那件事道歉呢,那接下来的训练他岂不是——

“我是你们的战术教官杰克·克劳萨,现役空军少校,你们本学期的全部实战课程由我负责,理论课我只负责反恐常识,其他的理论课仍然由警校的其他教官授课,”克劳萨刻意多看了里昂一会儿,“有人没拿到课程表吗?”

没有人出声,只有里昂的帽檐压低了一点儿。

“你们接下来会被分成六支队伍,大部分训练内容都必须组队完成,你们不是军人,我不会用太严苛的方式对待你们,只要你们自己别拖队友的后腿。现在我开始点名,”克劳萨翻开点名簿,“点到的站到左边去,每十九人一队,各个队伍自动分开。”

点到“里昂·肯尼迪”的时候,里昂像是被吓住了似的突然抬头,帽子被他的动作甩到了后面的人脸上。周围传来断断续续的憋笑声,里昂尴尬又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克劳萨走过来,弯腰替他捡起帽子扣回脑袋上。

“不用这么急着表现,新兵,”克劳萨拍拍里昂的肩膀,很努力地没笑出声,“到那边去找你的队伍,别在这儿表演憨豆先生模仿秀了。”

里昂几乎左脚绊右脚地挪到了他的新队友旁边,克莱尔和麦克竟然都在。他后知后觉地捂住脸,如果这儿有口井,他一定会撬开井盖跳下去。怎么会在克劳萨面前丢人丢得如此流畅,里昂咬着牙想,他还以为离开医院就会好得多呢。

但是他刚刚和克劳萨离得那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克劳萨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脸上,像那天克劳萨用身体接住差点摔倒的他一样。里昂用拇指捏捏食指的指节,现在他的整个脑袋都烫得快烧起来了,幸而他刚才闹了个大笑话,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只是因此而脸红。

“我感觉接下来这三个月他会想尽办法让你出丑,”麦克对里昂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只有对同窗的深切同情,“你刚刚是怎么想的,兄弟。”

“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那么干了,”里昂回神,在麦克的肩膀上捶了一拳,“别以为你逃得掉,麦克,我们可是队友。”

没人注意到克劳萨正一边点名一边时不时望向里昂,而且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被开过来的送餐车吸引了。克劳萨宣布了每天的晨跑集合时间以后,才允许这些饥肠辘辘的年轻人去拿午餐。如里昂所料,配餐可以称得上简陋,里昂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没去便利店买零食了,这几片干巴巴的鱼肉和几根变软了的薯条歪七扭八地躺在一次性餐盘里,像是故意嘲讽他们似的。

午餐过后的理论课程长达三个小时,中间只休息十五分钟,里昂坐在教室里拿着笔昏昏欲睡,劣质的番茄酱味儿在他嘴里阴魂不散。只有克劳萨忽然提高声调的时候,里昂才会惊醒,在打印的教案上装模作样地划上几笔,他宁可睡觉,他只要看着克劳萨就总是会走神,而且他一点儿也控制不了。

克劳萨翻了一页PPT,发现里昂的额头又快要和桌面接吻了,于是突然清清嗓子,宣布下课后所有人必须回到宿舍去整理内务,晚饭后会检查。里昂的脑袋忽然砸在桌上,在安静的百人大教室里发出一声清晰而沉重的闷响。

“肯尼迪,”克劳萨敲敲讲台桌面,“你有意见吗?”

“没有,教官,”里昂冷静地坐直身体,装作完全没看见周围人的目光似的,以掩盖他此刻忽然产生的绝望,“我没有任何意见。”

恐怕克劳萨对他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里昂的笔尖几乎穿透纸张,他还不如不期待和克劳萨重逢呢。

Chapter 6: Chapter 6

Chapter Text

Chapter 6

 

里昂躲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穿衣服,尽量不发出声响。现在是零点三十分,两小时前宿舍锁门,除了一楼的教官宿舍以外,所有的宿舍都是断电状态。晚餐比午餐还要难吃,里昂从麦克那儿分到一块巧克力威化饼干,但根本填不饱肚子。整理宿舍之前,里昂已经摸清了整栋宿舍楼的布局——整栋楼共三层,左边为男宿舍区,右边为女宿舍区,一层是教官宿舍和生活区域,二三层都是学员住的地方,每间宿舍有独立卫浴;里昂住在三楼最左侧,离克劳萨的宿舍最远,但出门也最不方便;宿舍楼进出有前后两扇门,都需要刷卡,每层的左、中、右三个楼梯口都有监控摄像头,熄灯之前里昂特意确认了一下,它们都在正常工作。

不过现在,他并没有从正门离开的打算。

左侧走廊窗户外面是镶嵌在墙上的消防梯,打开窗伸手就够得到,里昂绕开摄像头的范围,将一条登山绳绑在身上,攥住消防梯,试探两步之后开始飞速向下爬。三层楼并不是很高,不到半分钟,里昂的双脚就稳稳地踩在了地上。

里昂解开腰上的绳子丢在一边,看来这个封闭式训练区也没他想的那么恐怖。

“你要去哪儿。”

手电筒的强光让里昂被迫低头,眼前是一双熟悉的黑色军靴,他今天集合的时候才见过。军靴的主人用手电筒将他从头到脚照了一遍:“这么急着出操吗,肯尼迪先生。”

根据他当学生十几年的经验判断,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会被罚,里昂镇定地闭上嘴,他相信这是他唯一失策的地方:没有提前确定他们的训练基地有没有禁闭室。克劳萨倒是表现得很有耐心,他朝着里昂走近一小步:“回答我,肯尼迪,你打算去哪儿?”

里昂一时间编不出像样的谎言,他决定实话实说:“我想去便利店,教官。”

克劳萨想起了里昂几乎没怎么动的晚餐餐盘,他正想提醒里昂理论课结束后的实战训练体力消耗很大,不能不吃饭。但在他张开嘴的前一秒,他听见了里昂上腹部发出的咕叽一声。

“跟我来。”

里昂愣住:“去干什么?”

“不是去便利店,”克劳萨转身拍了一下里昂的脑袋,“你小子挺有本事,来这儿训练还带登山安全绳。”

其实他背包里还有一根折叠登山杖,上次假期爬山回来忘记拿出来了,但里昂没说,以免克劳萨问他是来训练的还是来旅游的。克劳萨走路很快,里昂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但里昂越走越觉得不对——他们不是又绕回了宿舍楼正门吗?

“你要一直站在门口吗,”克劳萨回头看看一脸迷茫的里昂,“过来坐下。”

里昂坐在一张圆形小餐桌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环顾整个房间,忍不住抖抖腿,他知道教官宿舍的条件很好,但没想到克劳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单人套间,办公区、用餐区和卧室各自分开,还有一间设施齐全的小厨房。克劳萨身上绑着围裙站在操作台旁边切菜,刚烧开的锅里在煮意大利面,一小碗淋着酸奶的苹果片放在里昂面前,像哄小孩的零食似的。

还以为要被拖去什么奇怪的地方,里昂低头揉揉肚子,他已经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香气了。

十五分钟后,一盘盖着肉酱和番茄片的意大利面放在餐桌上,几秒钟后又多了一块切好的炸鸡排,无论克劳萨的烹饪技术怎么样,至少它们看上去像一顿能吃的饭了。里昂咽咽口水,看到克劳萨点头以后才拿起餐叉,卷起一团沾满肉酱的面条塞进嘴里。

“你的牙怎么样了。”

里昂正低头狼吞虎咽,差点被番茄噎住:“什么?”

“你不是还要继续拔牙吗,”克劳萨坐在里昂对面喝水,“我听瑞贝卡说还要进行两次手术。”

“还可以,最近不疼了,”里昂后知后觉,“等等,所以你根本不是医院的护工,也不是义工?”

克劳萨想笑:“你觉得我在部队里,会有时间跑回来做义工吗。”

“那你为什么会……认识查姆博斯医生?”里昂脑海中浮现克劳萨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他觉得手术台还没有克劳萨的肩膀宽,“她也给你拔过牙吗?”

“不,只是她以前当过军医。”

里昂咬着鸡排缓缓坐直身体:“那她请你来是为了……”

“她跟我说有个反侦察能力很强的患者,从医院逃走了两次,”克劳萨放下水杯,“所以请我去帮忙堵人。”

里昂的目光暗淡下去:“就只是这样吗?”

“原本是,但现在我发现你不只是反侦察能力很强。”

“还有什么?”

“饭量也很强,”克劳萨指指被里昂扫空的餐盘,“吃这么快,小心待会儿睡不着觉。”

“可是晚餐实在太难吃了,土豆甚至没熟,”里昂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我不是说午餐就不难吃,我觉得那辆餐车上的所有东西都很……”

“你可以来找我吃饭。”

“什么?”

“你得保护牙齿吧,应该是瑞贝卡给你的医嘱,我会请她开一张证明给你,”克劳萨站起来,轻轻捏了一下里昂的耳朵,又很快松手,“仅限晚餐。”

里昂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再问就不可以了,”克劳萨忍住了再捏一下的冲动,“回去睡觉,明天早上出操不许迟到。”

住在同一间宿舍的麦克刚好起床,正碰见里昂小心地推门进来,他被吓了一跳:“你在干嘛,里昂,你出去了吗?”

里昂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呃,我出去上厕所。”

“为什么不用宿舍里的厕所?”麦克指向和门相反的方向,“那边就是。”

“刚才里面有人,但我忍不住了,”里昂绕开麦克迅速往自己床边走,“我睡了,麦克,晚安。”

出去上厕所身上怎么会有炸鸡味,麦克揉着鼻尖想,但他又想到外面唯一的便利店也没有炸鸡,又觉得是自己的幻觉。都怪晚餐太难吃了,麦克晃晃脑袋,两周后的假期他一定要大吃一顿。

“杰克·克劳萨少校。”

“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我是要确认一下,”瑞贝卡攥着笔深呼吸,她觉得今天不适合值夜班,“你要我以医院的名义给你开一张饮食证明,就为了给上次拔牙的那个警校生单独开小灶?”

“这是为了后面手术顺利着想,医生,免得你又发现他的口腔有新问题,耽误你的治疗进度。”

“他的牙龈已经消肿了,而且其他的……”瑞贝卡停顿片刻,“你不是为了帮肯尼迪拔智齿,克劳萨,你又不是第一次当教官。”

“所以你愿意帮忙吗?”

“这种私人目的……”

“我不会投诉你的,”克劳萨低头翻训练计划,在体能项目后面逐个打勾,“我猜肯尼迪也不会。要打赌吗?”

“算了吧,”瑞贝卡用手背擦擦额头,“我发证明给你。”

早上六点,警校生们开始了五公里慢跑热身,克劳萨站在操场旁边,手里拎着从便利店买的热拿铁和炒蛋堡。餐车提供的早餐是无糖咖啡和热狗,他猜里昂不会喜欢。瑞贝卡的签字证明已经躺在了他的电子邮箱里,他只需要打印出来放进里昂的档案袋就行。

“你不是说仅限晚餐吗,”里昂双手捧着咖啡纸杯歪头,“这是晚餐?”

“不想吃可以还给我。”

里昂迅速打开炒蛋堡的包装狠狠咬了一大口,然后略显得意地扬起下巴:“现在我没有还回去的机会了,教官。”

克劳萨这次笑出了声,他转过脸打开自己那杯咖啡,里昂在他身后吃得很专心,两颊有点鼓,像秋天在山林里储存粮食的松鼠。他不知道里昂嘴里嚼着炒蛋堡,想的却是昨天半夜的那顿肉酱意面和炸鸡排,里昂咬着咖啡的吸管,他觉得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宵夜,至于为什么克劳萨恰好在宿舍里准备了食材……

“今天上午,我们继续进行理论课,下午是体能训练,也可以当作热身,这是为你们明天的作战训练做准备,”克劳萨和昨天一样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队伍里每一个人的脸,“训练过程中的体能消耗非常大,建议各位好好吃午餐,别在训练结束之前就倒下。除非特别紧急的情况,否则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请假,听到了吗,女士们先生们?”

里昂低头扶了一下帽檐,他想他再也用不到那条登山绳了。

Chapter 7: Chapter 7

Chapter Text

Chapter 7

 

作为警察,想要学会和恐怖分子周旋,首先要有足够强健的体魄——这是克劳萨开始正式训练前的原话。起初谁也没把这当成警告,直到这些未来的警官在克劳萨手底下经过整整三天的“战斗准备训练”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克劳萨嘴里“强健的体魄”的含义。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伙食有所改善,”麦克嚼着煎香肠,用自己的饮料杯碰了碰克莱尔的那杯可乐,“薄煎饼还是脆的,是因为送餐公司也知道我们累得快去见上帝了吗?”

“可能是克劳萨教官的要求,”克莱尔耸耸肩,“我那天听见他在和什么人打电话,说的是送餐车的事。”

“喔,他还怪好心的。”

“说起来,你这几天在用餐时间见过里昂吗?”

里昂窝在沙发里吃黄油饼干,克劳萨还在厨房做午餐,尽管只是简单的冷冻牛排和用油浸金枪鱼罐头、圆生菜和土豆做的沙拉,但听着煎锅里“滋滋”的声音还是让他心情愉悦。

“你什么时候去便利店买饼干了,少校,”里昂拍掉手上的饼干渣,凑到厨房门边看克劳萨拌沙拉,“你明明一整天都在训练场。”

克劳萨恰好端着玻璃碗出来:“昨天查宿舍内勤的时候没收的。”

里昂只愧疚了一秒,但愿那位倒霉蛋不知道被没收的零食最后进了谁的胃。盘子里是牛排和单面煎蛋,午休时间有限,只能做点简单的快餐,克劳萨还得给里昂留出午睡的时间,以免他的脑袋又和教室里的桌子实现零距离。

“准备拔智齿的时候可以吃煎牛排吗?”里昂切肉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我好像……”

“伤口愈合需要补充蛋白质,牛肉是高蛋白食品,”克劳萨面不改色,“我从护理手册上看的。”

里昂丝毫没有怀疑,像他住院时也从未怀疑护工的话一样。饱餐过后,里昂认真地刷了牙,将驱蚊水喷在衣领上,这样不仅可以驱蚊,还能掩盖他刚刚吃过的食物的气味。克劳萨把空餐盘端到厨房,回头望向里昂的背影,隐约听见他在哼什么歌,里昂步伐轻快,在克劳萨眼里像一只刚刚被解开项圈的、在草地上活泼奔跑的拉布拉多幼犬。

下午有两节理论课,一节由克劳萨讲授,另一节则由浣熊市警校的教师负责。里昂在理论课上一向表现不佳,虽然每次考试都有惊无险地合格了,但在课上睡着甚至逃课也不是新鲜事。克莱尔在里昂身后转着笔皱眉,看来这位新来的教官魅力够大的,她连续好几天都坐在里昂后面,里昂在课上的认真程度已经足以用奇迹来形容了。

疲惫而充实的封闭训练似乎没对里昂造成任何影响,小队行动演习时,里昂所在的小队还拿了第一名的成绩。今天是他们封闭在这儿的第十四天,明天一早他们就能暂时逃离这场随时都会被魔鬼从广播里叫醒、动不动就要80秒集合完毕、在铺满沙子的室外训练场和水泥烂尾楼中间滚得灰头土脸的训练了。麦克摘掉帽子整理头发,顺便擦掉额头上的汗,转身发现里昂又在朝着和餐车相反的方向走。

里昂是跟什么神秘的隐居道士学了辟谷术吗,麦克想起他看过的一些外国网络小说,脑海里渐渐浮现出里昂穿着系带道袍闭眼打坐的样子。几秒钟后麦克迅速甩甩脑袋,这不对,说不定他吃那些硬得硌牙的鳕鱼条吃坏了脑子呢。

“麦克?你干嘛去?”队友在后面叫他,“不先吃午饭吗?送餐车已经到了。”

“人有三急,兄弟,”麦克故意大声说,“帮我在餐厅占个能吹到空调的好位置。”

不到四平米的小厨房里挤着克劳萨和里昂两个人,克劳萨正在煮咖喱酱汁并调味,旁边放着一盘去掉虾线的罗氏虾。里昂贴在克劳萨身后单手攀着他的肩膀,看锅里渐渐融化的咖喱块和生鸡蛋清慢慢融为一体。

“上午的课变成以利亚老师的反恐历史课了,所以你去超市了吗?”里昂发现了垃圾桶里的购物小票,“我以为你和我们一样不能出门。”

克劳萨没动,他已经习惯了里昂时不时贴在他身上:“嗯,庆祝你的小队成绩暂时位列第一。”

“不会是暂时的。”

“假期回来之后我就只负责实战课了,你确定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里昂举起一只搅咖啡的小勺,“我能先尝尝咖喱吗?”

“小心别沾——”

克劳萨想说别把那些黏稠焦黄的酱汁沾在衣服上,但为时已晚,咖喱酱还是弄脏了里昂的上衣。手边只有一卷厨房纸,克劳萨把里昂的勺子放进水槽,试图用厨房纸挽救一下那件训练服。里昂的呼吸变得热而急促,除了上次在医院里摔倒,他还没和克劳萨正面离得这么近过,抬头时他的嘴唇恰好碰到克劳萨的脸。

“我不是故意的,”里昂小声解释,“勺子太小了。”

后面是冰箱,里昂无处可躲,好在他也不是很想躲,克劳萨有时绅士得过分了,比如这时候他就不该再征求里昂的同意,不然就会在嘴唇刚贴到一起时忽然听见——

“克劳萨教官,我是第三小队的麦克,请问你有看到里昂吗?”

里昂被这一声突兀的大喊惊得浑身一抖,他靠在冰箱上想推开克劳萨,也许是没用对力气,也许是克劳萨这身肌肉真的太重了,总之他不仅没能和克劳萨拉开距离,肌肉的弹性反而使他一头撞了上去。

“呃,少校,”麦克站在门口望,他闻到了一股咖喱的香味,“里昂在你这里吗?我找他有点事。”

“他下周要拔牙,来找我请假,”克劳萨回头瞥向捂着脸的里昂,“我还在找纸质假条,你可以等他回宿舍。”

“那好吧,”麦克缩回脑袋,“里昂!你的笔记本我会放到你的柜子上。”

才没有什么该死的笔记本呢,以利亚老师把电子教案都拷贝给他们了,但里昂捂着脸颊,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大半边脑袋痛得嗡嗡响。克劳萨等麦克走出宿舍楼才关门,转身正要叫里昂准备吃饭,却发现里昂脸上的痛苦丝毫没有减轻。

糟了,克劳萨想起瑞贝卡给里昂准备的手术计划,他随口胡诌的理由好像成真了。

瑞贝卡正在整理患者资料,里昂拔第一颗牙恢复得非常快,下一次拔牙应该就在三天后。她拿起手机,输入里昂的电话号码拨过去,没有人回应。

也许里昂还在训练吧,瑞贝卡将电话放在一边,决定先去拿医院食堂的下午茶。

“瑞贝卡?”

“怎么是你,克劳萨?”瑞贝卡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电话簿,确定没有拨错,“里昂的手机怎么在你手上?”

“出了点意外,他现在没法说话,”克劳萨打开免提功能,“我们正在去圣安娜口腔医院的路上。”

“里昂怎么了?”

“他撞到牙龈了,疼得很厉害。”

“但他今天不是还在训练场吗?是怎么能撞到……”瑞贝卡停顿片刻,“算了,他现在什么症状?除了疼痛之外,有出血吗?”

“有一点,但已经止住了。”

“有可能是牙龈里横向生长的阻生齿影响了其他牙齿,在这之前有别的不适感吗?”

克劳萨在红灯路口停车,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备忘录递给里昂。里昂皱着眉打字再递回去,克劳萨照着念下来:“嚼牛肉的时候牙龈有酸痛感。”

“先拍口腔CT试试看吧,如果疼痛这么剧烈,可能不只是阻生齿的问题。”

里昂吃过止痛药后躺在观察室里休息,拉契特护士负责给里昂输液,用以消除炎症。瑞贝卡站在旁边给克劳萨解释检查结果:“里昂的阻生齿倒是没事,剧烈疼痛是急性牙髓炎导致的,建议是先进行根管治疗,得先止痛再说。”

“有别的影响吗?”

“肯定会影响饮食,后续治疗方案要看恢复情况,没有感染就进行下一步,”瑞贝卡放下报告单,“拔牙的事可能得缓一缓,不建议同时进行。”

克劳萨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保护得当的话不会影响训练的,”瑞贝卡的目光在克劳萨和里昂之间徘徊,“如果你是要问这个的话,克劳萨少校。”

她猜这并不是克劳萨真正想问的,这两个人的表情各有各的复杂。一向对自己的专业程度引以为傲的查姆博斯医生莫名感到一阵腹痛,也许她刚才不该吃那些加了辣椒的亚洲零食的。

“我去准备治疗方案,先生们,”她头也不回地冲出观察室,“输液结束后记得按铃叫护士。”

Chapter 8: Chapter 8

Chapter Text

Chapter 8

 

短暂的三天假期,里昂可能会在医院里度过两天半——当里昂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和蔼可亲的拉契特护士一再安慰他,说根管治疗是一种常见且有效的手段,它能让里昂再也不遭受牙齿发炎的困扰。

“但我还有三颗阻生齿呢,”里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单词,“我要怎么办?”

“查姆博斯医生会给你最好的方案,别担心,”拉契特护士用压脉带绑住里昂的手腕,“把拳头松开,小伙子。”

“你要陪同?”

“免得他又偷偷溜走,”克劳萨熟练地穿好护工制服, “我知道你需要帮助,瑞贝卡。”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瑞贝卡试图从克劳萨脸上找到点心虚的迹象,“我不是要拒绝这个要求,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这里是医院,”瑞贝卡决定先不提问,她得先解决里昂牙齿的问题,“可别把这儿当成你的训练营,少校,我们这些脆弱的患者禁不起折腾。”

根管治疗听上去比拔智齿要温和一点儿,但温和程度相当有限。里昂蹲在马桶上惴惴不安,尽管克劳萨答应他会全程陪同,但他一想到那些冰冷的器械在他口腔里乱捅,就觉得汗毛竖立。他忍不住想克劳萨在课上讲过的反恐案例,老天,他宁可跟本·拉登或是约瑟夫·科尼面对面较量一番,也不想躺在诊疗床上张开嘴。

时间就快到了,里昂像是怀着某种决心似地走出卫生间,电子屏上果然显示着“里昂·肯尼迪”这个名字。

“你手心里都是汗,”克劳萨轻轻握住里昂的一只手,免得他又将指节捏得泛白,“你还好吗,里昂,你很紧张。”

“没有上次拔牙那么紧张,”里昂反抓住克劳萨的手指深呼吸,“但是……”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也许他应该表现得更坚强点,但当克劳萨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又觉得不坚强也没什么。怕牙医又不是一件很小众的事,里昂靠在克劳萨身上晕晕乎乎地想,何况他这次没再逃了,这是很大的进步。

“我会在诊疗室里陪你一起的,好吗,”克劳萨抬手摸摸里昂的耳垂,有点凉,软软的,“别担心,瑞贝卡的动作一向干脆利落。”

“我想你可以待会儿再和你的茱丽叶牵手,罗密欧,医生要给你的甜心做治疗了,”瑞贝卡在他们身后拽了一下橡胶手套,她的耐心余量正在告急,“早点开始就能早点结束,先生们。”

很难解释这种复杂的心情,其中占比最大的应该是“难以置信”,瑞贝卡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视:要她怎么相信她在克劳萨脸上看到了几分依依不舍呢,像什么注定悲剧的爱情电影里深情的男主角望向爱人的最后一眼似的,当然,时间没有电影里那么长,克劳萨的表情也没有那么夸张。

瑞贝卡站到诊疗床旁边,护士帮她调整好灯光,一切准备就绪,除了灯下紧闭着双眼和嘴的患者。写狗血肥皂剧的剧本可不是查姆博斯医生的本职工作,哪怕现成的故事正在她面前上演。

“所以你那会儿还没和里昂确定关系吗?”

“没有。”

“我觉得这行为很恶劣。”

“他喜欢。”

“你能别一边说一边笑吗,克劳萨,表情有点恶心。”

“明天就是他入职浣熊市警局整整一周了,你觉得我应该送什么礼物?”

——几个月后的这段对话发生在医院对面的便利店里,克劳萨来帮里昂拿术后止痛药和牙膏,彼时的克劳萨和里昂刚刚同居两周。不过现在的克劳萨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只有当里昂举手示意自己不舒服的时候,他才会凑过来,让里昂知道他还在。

比起拔牙,根管治疗的痛苦显然更难以忍受,局部麻醉的效果并不理想,里昂几次痛得眼圈发红,如果不是克劳萨一直在他视线范围内,他怀疑自己真会从这里跳下去逃走。冲洗消毒的整个过程里,瑞贝卡几次称赞他配合度很高,但里昂耳朵里全是冲水声,没怎么听清楚,他趴在洗手池边吐掉嘴里的血水,克劳萨将一条用冷水浸泡过的毛巾递了过来。

“能帮忙送肯尼迪先生到留观室等待一会儿吗,克劳萨,”正好你穿着护工制服,瑞贝卡想,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他现在还不能离开。”

“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

“和上次差不多,但你有很多东西不能吃。拉契特小姐,请给克劳萨先生一份新的护理指南。”

听到这句话之后里昂感到一阵轻松,他真是一秒都不想继续在这个满是药水儿的房间里待下去了。就在他以为他的噩梦终于能够画上句号的时候,瑞贝卡忽然在他身后补上一句:“两周后再来,肯尼迪,如果你的牙齿没有出现新的感染,你就可以安装牙冠了。”

里昂的表情僵住了:“还要再来?”

“当然,根管治疗是分阶段的,你平时真该好好关注你的牙齿状况,牙髓炎可不是小事,”瑞贝卡摘掉口罩,“不过我猜,接下来会有人监督你的。”

留观室里只有里昂一个人,麻醉剂的效用还没过去,克劳萨去楼下帮他取药了。他对着镜子张开嘴,没有流血,牙龈麻木得像一块死掉的珊瑚礁。术后恢复注意事项里写着很多饮食禁忌,里昂只翻了两页就不想看下去了,真要命,全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还在疼吗?”

“还好,”里昂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反正也不能更糟了。”

“瑞贝卡说你不需要住院,但明天你得再来看看智齿的情况,也许要调整治疗计划,”克劳萨将装药的纸袋放在一边,“你住在哪里?我可以先送你回家。”

“我住在常春藤大道南边的公寓里,”里昂口齿不清地说,麻醉剂导致他一张嘴就想流口水,“离这儿不远。”

克劳萨很礼貌地没笑出声,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一包还没打开的抽纸。

“克劳萨教官?”

“先别说话,”克劳萨一边走一边撕开抽纸包装,“把脸伸过来。”

里昂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克劳萨用纸巾擦掉他嘴角的口水,动作很轻。里昂忽然脸红,他想把纸巾拿过来自己擦,克劳萨始终表情认真地看着他的脸,他又不好意思抬手了。

“如果等下瑞贝卡说你没事的话,我先送你回你住的公寓去,”克劳萨丢掉纸团,示意里昂把嘴张开,确定没看到血迹才放心,“明天早上九点我去接你。”

“接我?”

“你不需要人陪同吗?”克劳萨微微侧头,“你刚才治疗的时候被吓成那样。”

“但你现在不再是我的护工了,你是我的教官,”里昂犹豫道,“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教官,要是还让你以护工的名义来帮我,就好像……”

好像在占你的便宜似的,里昂心虚地低头,他不得不承认他很想让克劳萨陪他来看医生,也可能不只是看医生。站在医院里他才忽然想起,他到现在还没对克劳萨说过谢谢。

“不用护工的名义也可以,”克劳萨放慢语速,像是刻意给里昂留出思考时间似的,“我可以用其他名义陪你来。”

其他的……什么?

克劳萨给他留出的时间远远不够,里昂才意识到克劳萨离他只有半步远,就像几小时前他们挤在那个小小的厨房里一样,只不过这次他身后靠着的不是冰箱,而是克劳萨的手掌。里昂讶异地抬头,克劳萨的吻恰好落在他眉心。

“等等,”里昂单手撑在克劳萨胸前,他又开始头晕了,“我们……那个……”

“你不需要这么急着做决定,”克劳萨松开搂在里昂腰上的手臂,揉了揉他因为紧张而略微汗湿的头发,“时间快到了,我去叫瑞贝卡。”

他还从没听过克劳萨这样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呢,里昂呆坐在沙发椅上捧着脸想,一会儿又忍不住伸手摸摸额头,克劳萨刚刚亲吻过的地方。留观室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他却觉得脸越来越热,热得浑身都滚烫起来。

这绝对是个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决定,里昂想,当他听见克劳萨和瑞贝卡不断靠近的脚步声时,他认为拒绝就是对他本人和对克劳萨那个吻的不尊重。但麻醉剂的影响实在不容小觑,当瑞贝卡问里昂牙龈是否还有明显痛感时,他深呼一口气,接着脱口而出:

“我想我愿意,克劳萨教官。”

Chapter 9: Chapter 9

Chapter Text

Chapter 9

 

也许是时候来盘点一下里昂·肯尼迪先生迄今为止的全部危险行为了。

首先,无论是否出于意外,对一个至少从外表上有很强攻击力的陌生男性实施袭胸行为都是个错误;其次,在对方用身体避免他摔成猪头之后,不仅没有道谢也没有为他二次袭胸道歉,还不打招呼提前出院,事后又不联系;再次,试图溜出封闭训练营还被对方抓个正着,也没有主动认错,心安理得地在教官宿舍里白吃白喝整整两周,然后什么礼物也没准备,就试图让对方立刻接受恋爱关系,并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住址和社保卡号全部告知对方。

里昂靠在克劳萨的副驾驶椅背上用手捂住眼睛,他觉得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标准的反诈骗反面教材。直至他和克劳萨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派对上的克莱尔仍然称他的这段经历是“史上最糟糕的爱情迷你剧剧本,试播集就会被HBO毙掉”。

常春藤大道附近的住宅区只有两处,一处是北边的别墅区,另一处是南边的公寓区,同属于一个地产公司,环境优美,同时价格不菲。里昂住在南边的公寓A区,房子是一梯一户的平层公寓。克劳萨将车停在地下车库标注“A区5栋”的区域,里昂的车位刚好空着。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克劳萨好像明白了里昂为什么会购买昂贵的护理服务,“你是本地市民吗?”

“嗯,”麻醉剂的药效正逐渐消失,里昂单手托着下巴,声音很小,“我住七楼。”

“你的车呢?”

“停在警校的停车场了。”

里昂跟在克劳萨身后,他的背包在克劳萨背上,钥匙卡在克劳萨手里,装药的小袋子在克劳萨胳膊上挂着。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刚打完疫苗的虚弱的宠物狗,只不过没有项圈和绳子,当然,他们一小时前才刚刚确认恋爱关系,还是没必要玩这么大。

瑞贝卡的医嘱非常详细,总的来说,里昂的牙龈现在非常脆弱,不能使用牙刷来清洁牙齿,尽量不吃任何需要咀嚼的食物,也不能承受任何外力打击。里昂坐在沙发上看漱口水的说明书,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沮丧:在他装好牙冠之前,克劳萨的小厨房里恐怕只有布丁和奶昔给他吃。

“也许你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克劳萨放下药品袋,打开厨房的冰箱,毫不意外,里面空空如也,“你才刚从手术室出来,今晚得有人照顾你。”

“你是说……要留下过夜吗,”里昂手里的漱口水差点滑出去,他忽然连眼睛该看哪一边都不知道了,“但是我只有一间卧室,也只有一张床……”

克劳萨关上冰箱的门回头:“什么?”

“我的意思是,”里昂握着拳头,又不敢深呼吸,因为牙龈会痛,“我们的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我是问你需不需要我留下来帮你做晚饭,”克劳萨觉得好笑,“你在想什么?”

里昂的脸再一次可耻地热了,他似乎听见克劳萨在说什么“超市”“食材”之类的词汇,但无法在他的耳朵里连成句子。等克劳萨拿着他的钥匙卡关上房门的时候,里昂才如梦初醒,几乎从沙发上弹射起来,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房间。这半个月他都住在训练营的宿舍,离开家之前他连床上的被子都没铺平,里昂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本台历,正想翻到对应的月份放回原处,发现内容之后又迅速合上,塞到了茶几下面。

“克劳萨?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瑞贝卡把手机放在跑步机上打开免提,“我不在医院,里昂的牙又有出血吗?”

“不,我只是想问里昂现在能吃什么。”

“我记得手册里都有?”

“我都看过了,”克劳萨推着购物车停在超市货架前面,“但每一样看起来都很难吃。”

“最多可以在食物里加点调味,但是调味不要过重,”瑞贝卡忍不住反问,“难道你在驻外基地工作的时候饮食条件很好吗?”

“很一般。”

“那就是了,肯尼迪是病人,他的牙齿需要保护,”瑞贝卡还没放弃跟克劳萨讲道理,“食物只要保证每日人体所需营养就够了。肯尼迪是个成年人,你不能像对待幼儿园不爱吃饭的小孩一样对待他。”

“淡奶油里面少加点糖应该可以?”

根本就没在听医生说话,瑞贝卡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脸,然后无声叹气,她很不幸地目睹了一对情侣确认关系的过程——如果她没会错意的话。电视剧常说热恋会让人失去理智,她还以为克劳萨这样的人会是例外呢。

“里昂?”

超市就在两个街区外,克劳萨至少还记得里昂是病人,购物时也没有太多选择,因此从出门到回来只花了不到一小时。他发现房间变得整洁了不少,沙发上乱丢的外套和裤子也都好好地挂在衣架上或是躺在脏衣篓里,里昂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正准备把一条毛毯放在沙发扶手上。

“哦,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里昂将目光移开,他听见外面的雨声了,而克劳萨的上半身的衣服没逃过雨水的侵略,“雨会越来越大的,我想你也许愿意留在这儿住一晚。”

里昂在心里将这句话排演了好几次,说出口时还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刚成为情侣的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一个适合相互拥抱取暖的雨夜,如果这真是一部恋爱喜剧的话,那么今晚他们就应该发生点什么。里昂没等克劳萨张开嘴,又清清嗓子继续说,仿佛真的很镇定似的:“沙发是折叠式的,可以打开当单人床用。如果你很介意的话,睡我的床也可以,就是……它不算很宽敞。”

“沙发挺好的,”克劳萨把购物袋放在厨房的操作台上,“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不该进展那么快。”

你的大脑什么时候能管住你的嘴呢,里昂真想朝自己脸上挥一拳,他才没有真的在乎进展快不快,克劳萨就不能再主动点吗,他们真要浪费今晚这么好的氛围了。

克劳萨对里昂复杂的心路历程毫不知情,他正忙着削土豆,尝试制作比圣安娜口腔医院食堂好吃的咖喱土豆泥。他并不精通厨艺,驻地有个传统是队伍指挥官会定期在食堂给下属们准备晚餐,在其他人把最轻松的煎汉堡肉或是烤牛肉的活儿领走之后,克劳萨不得不学点新菜谱来应对他小队里的那些饿鬼们。

早知道会在这儿派上用场,当初就该多学几种菜系,克劳萨一边蒸土豆一边想。里昂的厨具和新的几乎没差别,要不是两天后他们不得不回到训练营去,他还能利用这个设施齐全的厨房把他和里昂的关系再推进几步。

“你的上衣都被雨水浇湿了,没问题吗?”晚饭后的里昂端着克劳萨给他的冰牛奶,忍不住一直看克劳萨贴在身上的衣服,“我的洗衣机有烘干功能。”

“但我没带换洗的衣服,里昂。”

“你可以穿我的浴袍,直到衣服烘干,”里昂三两口喝完牛奶,将空玻璃杯塞回克劳萨手里,“我去帮你找。”

就算身体接触上不能更进一步,至少让他有机会欣赏吧,他只是看看,又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里昂一边翻衣柜一边忍不住想,反正总是要有那一天的。

餐具都被收进洗碗机,克劳萨久违地感到肌肉酸痛,他想也许是淋雨后空调温度又过低的缘故,里昂还没从卧室里出来,他决定自己找空调遥控器。一般人都会把家用电器的遥控器放在触手可得的地方,比如沙发、茶几、电视柜,克劳萨用厨房纸擦干手,径直走向起居室。但里昂晚饭前就将折叠沙发展开了,茶几旁边的空隙变得很窄,克劳萨不得不试着将茶几挪开,以免他无法拉开下面的抽屉。

于是,一本写着“浣熊市白雀消防智能公司”字样的台历从玻璃桌面下掉出来,各种赤裸上身并怀抱小动物的肌肉男消防员照片就这样摊开在克劳萨面前。

没什么好尴尬的,这种台历的销量一直很高,又不是限制级成人杂志——克劳萨原本想这样安慰里昂,但当他发现里昂的脸憋得通红的时候,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种稍显恶劣的调侃方式。

里昂就这样任凭克劳萨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肌上,低头贴着他的耳朵问:“你就只想看看那些照片吗。”

Chapter 10: Chapter 10

Summary:

还有三章正文完结,番外等本子做完后再公开~

Chapter Text

Chapter 10

 

搬进这间公寓的第一个月,里昂还在抱怨房屋布局设计得不合理:浴室大得离谱,几乎和卧室的面积持平了。直至今天他才体会到一间宽敞的浴室的妙处,比如当他想要和男朋友做一些富有情趣的事情时,这里可以提供足够的空间,制造的混乱也能顺着水流冲走,方便、高效且安全,事后也不容易被其他人探查到痕迹——

在这个时候想起犯罪学课上的案例真是灾难,里昂背靠着淋浴间的玻璃墙断断续续地想,他觉得自己距离变成案例中的被害人已经不远了。

毕竟,大部分人身体上的各种器官大小总是按比例来的,一个身高突出且身材壮硕的成年男性,往往在各个方面都极具优势。

“你想休息一会儿吗,”克劳萨用手指抹掉里昂鼻尖的汗水,“你看起来有点累。”

“……不。”

“但是你快站不住了。”

里昂仍然摇头:“我们可以去卧室。”

尽管看到那本台历之后,结合他们相处的经历,克劳萨基本确定了里昂的兴趣所在,但接下来两个多小时他还是被震惊到了——里昂的手在这期间就没离开过三个位置,它们分别是克劳萨的胸肌、腹肌和肱二头肌。克劳萨第一次感受到食物的视角是什么样的,他总觉得如果不是里昂的牙齿还在治疗中,他的身上可能会多几道齿痕。

既值得庆幸又有点遗憾,克劳萨想,他们至少应该从一次富有诚意的亲吻开始,而今晚却只能像蜻蜓点水似地沾沾他湿润的嘴唇。不过以后机会还多着呢,克劳萨坐在床上给里昂擦头发,这次里昂不再坚持要继续了,他的眼皮正在打架,身体软软地靠在克劳萨胸口,像一只被水淋湿的毛绒小狗。雨声和低沉的雷声被挡在窗外,床头灯在两个人的身体上晕染出一层柔和的光,克劳萨久违地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要睡觉了吗?”里昂在克劳萨胸前拱了一下,声音有点模糊,“我还没看今天的电视剧更新……”

“什么电视剧?”

没有回答,克劳萨低头发现里昂已经睡着了,侧脸贴在他身上半张着嘴,有一点口水沾在他胸前。他猜是《神秘博士》之类的长篇剧集,里昂还在住院的时候,病房里的电视机上总是那几张熟悉的脸,他刚刚还在电视柜上看到了没拆封的蓝光影碟。

“里昂?你怎么才接电话。”

“呃,我昨晚睡得早,”里昂摸索着找到床头柜上的闹钟,发现铃声是关闭状态,“抱歉,克莱尔,我才看到未接来电。”

“我听说你昨天被克劳萨教官送去医院了,你现在怎么样?”

“呃,是牙齿的问题,我得了急性牙髓炎。”

“好吧,那治疗顺利吗?”

“医生说两个星期后来观察恢复情况,要做个……什么来着,”里昂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他好像还在梦中似的,脑子几乎转不动,“哦,如果我恢复情况还不错就得去做牙冠,不过现在已经不痛了。”

“看来你没什么事,”克莱尔的声音变得轻松了不少,“等等,你的喉咙怎么了?你感冒了?”

“可能有点吧,昨天晚上在下雨。”

“早日康复,你还会回来参加训练吗?”

“当然,记得帮我在理论课教室占一个睡觉不会被发现的好位置。”

“但你好久都没在课上睡觉了。”

“因为我想给新教官留个好印象,我可不想在毕业之前挂科,”里昂摸摸鼻尖,他听见外面刷门禁卡的声音了,“祝你假期愉快,克莱尔,我得去吃早餐。”

“你家里是不是有别……”

电话里只剩下忙音,克莱尔疑惑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已结束”,难道里昂的牙髓炎严重到要住院了吗,不然怎么会有第二个人的声音呢。

里昂掀开被子下床,昨晚扔在地上的衣服已经被收走了,他打开衣柜找到一套家居服套在身上,克劳萨恰好端着早餐进来。

“我以为你走了,”里昂接过装咖啡的杯子,看来是为了照顾他的牙齿,咖啡不算滚烫也没有加冰块,“昨天……”

“张开嘴。”

里昂很疑惑,但还是照做了,想到昨天那个疯狂的夜晚,他以为克劳萨想吻他,结果里昂只是被掰开嘴看了看牙龈:“还疼吗?”

“……不疼,”里昂闭上嘴,掩饰似的抿了一口咖啡,“今天还要去医院吗?”

“瑞贝卡说不出血就不用去,”克劳萨用没端着蛋糕的那只手揉揉里昂的头发,“你可以在家里休息,外面的雨还没停。”

“那你呢?”

“我可以离开这儿回自己的住处,也可以留下来陪你,”克劳萨没法不去看里昂的眼睛,“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咖啡和蛋糕都只被享用了一半,这次直到午餐前他们都没再起床,如果不是因为里昂必须要保证一日三餐来摄入营养,也许这个房间里还会再喧闹上一阵。当克劳萨裸着上身在厨房炉灶前面忙碌的时候,躺在沙发里吃牛奶布丁的里昂忽然觉得,他明年也许不用再订阅消防公司的台历了。

三天假期很短,当里昂重新出现在训练营的宿舍里时,发现麦克正在偷吃他的巧克力威化饼干,被发现之后还迅速地关上了柜门:“嘿……你回来得可真早,里昂,那天克劳萨少校说送你去医院,我以为你会请假呢。”

“我只是牙齿有点问题,”里昂将背包放在床上打开,“你可以继续吃,两周内我恐怕都和饼干无缘了。”

“真的假的,”麦克夸张地挑起眉毛,“你真能忍住不吃零食吗?有这么严重?”

“现在把那些饼干都拿走,随便你怎么吃,”里昂从背包里拎出一个装满棉花糖和蜂蜜小蛋糕的袋子,“然后把我的柜子腾出来。”

“藏这么多,你不担心被克劳萨教官发现?”

“他不会的,”里昂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但你最好别尝试。”

麦克将信将疑,他撕开一包威化饼干的包装,一边吃一边看里昂整理行李。这次他们要在训练营待上一个月呢,他猜克劳萨少校不止会在实战演习上不留情面,而里昂看上去不仅不像个被牙痛困扰的病人,他脸上甚至看不到对接下来训练任务的担忧,麦克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他感觉里昂好像很高兴。

难不成……里昂那天下午被克劳萨接走之后,是去接受一对一单独指导了?

克劳萨打开教官宿舍的窗户,上次离开时太匆忙,吃了一半的食物已经散发腐坏的气味,他才将那些厨余垃圾清理完。明天开始,理论课的占比会大大降低,分队进行的反恐实战演习将成为他授课的重点,未来的警官们会在战壕里摸爬滚打整整三周。克劳萨点上一支烟,翻看前两周的成绩单,里昂的三姿射击成绩都排在第一位,搏击排前十,但所有理论课测试都在及格边缘徘徊,除了他任教的反恐常识课。

不知道接下来里昂会有什么表现,他希望里昂能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又担心里昂牙齿的状况。他向瑞贝卡确认过好几次,只要不遭受严重的外力撞击,里昂的牙齿就能正常恢复,但在实战中这几乎不可能。他放下成绩单,拿起原本的训练计划,对军队来说,这标准当然不算严苛,但对于里昂……

克劳萨还是没有修改计划,他打开烟盒正要点上一支,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敲门声。

“我差点儿以为你不在,克劳萨教官,”里昂推门进来,“我今天晚上……”

“你确定要参加接下来的实战练习吗,里昂,”克劳萨收起烟盒,“对你的恢复不利,你很可能没法保护好你的牙。”

里昂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希望我退出接下来的训练?”

“只是个建议,决定权在你。”

“我不会退出的。”

“确定吗?”

“如果因为一颗牙就影响整个小队,克莱尔和麦克一定会打掉我所有的牙,而且我两个月后就是警察了,”里昂走过来,指着克劳萨手里的训练计划书,“我能看吗?”

“里面只有作战要求,”克劳萨合上本子递给里昂,“明天早上我会公布的,如果你想提前准备,可以现在看。”

“那我不看了,”里昂鼓着脸把本子还回去,“我才不要作弊。”

克劳萨侧开头咧了下嘴,他觉得里昂这一刻比什么时候都可爱:“你刚刚想问什么?”

“哦……”里昂抓抓后脑勺,“我今晚还能在你这儿吃饭吗?”

“去餐桌边坐着等。”

Chapter 11: Chapter 11

Chapter Text

Chapter 11

 

“这真的是训练吗,我们甚至还得抽签决定自己的对手,”克莱尔坐在台阶上捧着笔记本,额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突突乱跳,“我认为克劳萨教官是要挑起美国内战。”

“而且条件是不是太苛刻了,弹药限量,输者不许主动投降,赢者只留对面一个活口,这样才算一次对战结束,”麦克嘴里还叼着里昂的威化饼干,“好像什么规则怪谈似的,而且如果浣熊市真能遇到这种极端情况,应该轮不到警察来处理。”

克劳萨只给他们一个小时的时间讨论战术,里昂在给大家分发头盔,克莱尔揉揉额头转向里昂:“你有想法吗?”

“没有,但我们又不会输,我们这里谁敢小看克莱尔的战术安排,”里昂把头盔扣在自己脑袋上,“唯一的问题在于怎么留不投降的活口。”

克劳萨站在训练场旁边的碉堡上拿着望远镜,为了让训练场地更接近真实的战场,附近甚至还有几栋被建筑垃圾包围的水泥房屋。距离太远,他听不清各个小队讨论的内容,里昂的小队在楼栋的阴影下面,他只看见里昂走来走去的背影。听说里昂那个小队的队长克莱尔是个战术天才,克劳萨翻看过他们小队所有人的成绩单,一边思考里昂能有多少胜算,一边又觉得他在作无谓的担心——里昂甚至主动放弃了作弊的机会,他好像比任何人都有信心。

一小时准备时间到了,克劳萨吹了一下口哨,提醒各个队长去抽签。看起来每个人走向签筒的时候都不情不愿,好像这场演练是让他们跳下油锅似的。克劳萨从碉堡上走下来记录抽签结果,全副武装的里昂经过他身边时,他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几眼。

“开始了吗?”

“还有五分钟。照着我们原定的路线走,速战速决。里昂?”

“我在。”

“你有没有把握先干掉两个狙击手?”

“你知道他们在哪?”

“对面的队长是利亚姆,那个笨蛋永远只会把狙击手安排在那几个位置。”

克劳萨站在楼上观战,看到里昂对面的两个狙击手相继出局,于是暂且放心,开始翻外卖订购广告。他昨天才得知距离这里不到五英里有一家养老院,合作的餐厅可以提供外送服务,每周一更新菜单。他还在挑选披萨的口味,低头却听见了演习结束的吹哨声。克劳萨看看腕表,才不到一小时,他拿起望远镜,发现克莱尔正抓着对面唯一的“活口”向他的碉堡走来,将战俘放在有楼阴的地方。

五十七分钟,克莱尔小队宣布任务完成。克劳萨没有下楼,他还在等另外两支获胜队伍来登记成绩。他远远地看着兴奋地和队友一起喝橘子汽水的里昂,想下去提醒他现在不能喝碳酸饮料,不过这会儿他似乎不该去给小孩们扫兴。

“你觉得其他队伍会比我们快吗?”麦克咬着一根扭扭糖看热闹,“说起来,以前这种演习又不是没有过,里昂今天居然这么积极,好像那种……游戏速通打法,跟有人在他后面举着RPG追他一样。”

克莱尔耸耸肩:“他不是说他怕挂科。”

“里昂每次都这么说,但他从来没挂过科,”麦克越想越觉得离奇,昨天晚餐后,克劳萨教官居然真的没去查寝室,“你说他和克劳萨少校……”

“等一下,你哪来的糖?”

“里昂的,他说他要保护牙,现在不能吃。分你一根?”

里昂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摘掉头盔,张开嘴检查自己的牙齿。刚刚训练时他和“敌人”在掩体后面搏斗,对方的拳头砸在了他脸上,万幸没发现出血,这下不用担心听查姆博斯医生抱怨了。里昂低头用冷水洗脸,擦掉脖子上沾的灰尘,他还不知道这次演习的最终成绩,但他做到了速战速决,他从未觉得自己的身手这么利落。

如果克劳萨不在楼上看着他的话,里昂想,他也许就会缺乏不少动力。对他来说,警校的每一科想要及格都很容易,但当克劳萨在他身边的时候,及格就远远不能满足他了。

“怎么样?他们的成绩还没出来?”

“还剩最后一组,但我觉得珍妮弗小队应该要赢了,”克莱尔用眼神示意里昂往场地里面看,“托马斯的小队才折了两个人就没有还手之力了,继续打下去就是在浪费时间。”

里昂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我们还是最快的那个?”

“对,”克莱尔疑惑地转头,“你什么时候这么想当第一名了?”

“我只是听说这次演习成绩会影响之后的分配,”里昂随口胡诌,“我想进凶案组,成绩要求很高,我之前的理论课……你看过我的成绩单。”

“是吗,你上学期还说你想进港口组。”

“比起坐船,我现在更喜欢坐车。”

“那下次我们出去钓鱼不叫你。”

“不行。”

成绩公布,克莱尔小队是毫无悬念的第一名,输掉的三支小队各自被罚跑步五英里和抄写整本理论课讲义,第一名则得到了提前休息的特权。克莱尔正要叫里昂一起去庆功,转身却发现里昂早就不见了。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里昂站在花洒下面洗头发,挂架上是那种超市里常见的买一送一的薄荷味二合一洗发水,应该是克劳萨在便利店买的;没有沐浴露,只有一块柠檬味的白色香皂。里昂想起他和克劳萨一起度过的那个雨夜,他的浴室倒是比这里大得多,而且还……

里昂打开冷水冲了一会儿才关掉水龙头,抓起克劳萨帮他准备的浴巾在身上胡乱擦了一圈,套上内裤和T恤,将浴巾围在腰上推开门。

“别来我这儿捣乱,”克劳萨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厨房很小。”

“你在煮什么?”

“奶油蘑菇蛤蜊汤。”

白色的汤汁在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里昂手里被克劳萨塞了一只牛奶果冻,还贴心地附上勺子。里昂很听话地没到厨房里面去,上次他们可在这儿制造了一起事故,还差点让麦克成为目击证人。他一边舀果冻一边耸着鼻尖闻蘑菇汤的香气:“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你指什么?”

“我得了第一名。”

“我让你们小队提前休息,还取消了你们的晚课,”克劳萨回头,“但明天早上的短跑测试不许迟到。”

“就这样?”里昂鼓起脸,“我是说,我在你的课上得了第一名。”

“……”

“我听见你笑了!”

“去吃饭,”克劳萨关掉电磁炉,“一次测试而已,又不是期末考试。”

盛汤的圆盘才放到桌上,克劳萨背后就多了一个一百多磅的人形挂件。他直起身体原地转圈,没能把里昂甩下来,缠在他身上的四肢反而收得更紧。

“你不想吃晚饭吗?”克劳萨回头看着里昂,抬抬肩膀,“从我身上下来。”

里昂摇摇头,围在下半身的浴巾掉下来缠在克劳萨小腿上。

如果只是烹饪,厨房里的空间容纳两个人很勉强,但如果是做别的事,这点地方实在绰绰有余。里昂坐在操作台上,双手从克劳萨的上衣里伸进去,放松状态下,肌肉是柔软的,克劳萨不会在他乱摸的时候制止他。他们现在可以尝试着用深入一点的方式接吻了,里昂的舌尖在克劳萨的唇角蹭了蹭,然后被轻轻咬了一下。

“这次假期你还会和我回去一起住吗,”里昂趴在克劳萨耳边喘气,“我想……”

“除非你不欢迎。”

“还有呢?”

“好吧,恭喜你得了第一,”克劳萨帮里昂穿好挂在他小腿上的内裤,又拍拍他的屁股,“现在我们该去吃饭了。”

距离门禁时间还有三分钟,麦克瞥见里昂空荡荡的床铺,正准备关灯,里昂忽然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差点撞到麦克。

“我们还在想你去哪儿了,里昂,”麦克惊魂未定似的,“教官说我们三个赢了的小队晚上可以出去,大家都去便利店买饮料,结果你又不在。”

“哦,我去签长期假条,”里昂指着自己的牙,“等时间到了我还得去医院做牙冠,总不能直接翘课吧。”

“签假条要这么久?”

“该睡觉了,明天上午有测试,”里昂倒进床铺里,翻身抱住枕头,尽量压住上翘的嘴角,“晚安,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