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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阿尔本助教什么都知道

Summary:

大学AU群像喜剧,主19rookies、电竞组友情向,含3363、554、brocedes。
小小的声明:本文中所涉及到的所有关于心理学、政治经济学、机械工程学、大学行政流程等领域的专业术语、理论及操作细节,均来自于作者仓促的现搜现编和现卖,极可能(或100%)在专业性与准确性上存在bug。
总之任何逻辑硬伤和OOC都是作者失误。我会努力让人物行为符合本次大学AU的故事背景。期待你的反馈。

Summary:亚历山大·阿尔本什么都知道,但恪守职业道德的阿尔本助教什么都不会说。事实上,“什么都知道”的可不仅仅是亚历克斯他自己。

更新至:
1、一切始于19号公寓
2、亚历克斯获得主演《学分拯救记》的大好机会
3、阿尔本助教很不高兴为你服务
4、这就是为什么人类需要工程师
5、烦恼的根源是失控感吗?
6、烦恼的根源的确是失控感
7、合格的私家侦探总是能发掘出物品的其他使用方式
8、谁都逃不掉中年情感危机,即使你事业有成
9、即使在另一个宇宙里,有些人的驾驶实力也依然不容小觑
10、谁还爱喝鸡汤?我们更喜欢解构煽情,煞风景点也没关系
11、感冒需要柠檬蜂蜜热饮,不过心病还要心药治
12、合格的吟游诗人,既不会错过传颂英雄与邪恶物业战斗的史诗,也不会放弃让小狗拯救破碎的人心

Chapter 1

Summary:

一切始于19号公寓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亚历克斯,你已经在客厅里绕了近二十圈。坐下好吗,我快被你绕晕了。”乔治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对着步履不停的阿尔本说。

而此刻的亚历山大·阿尔本正第十九次路过客厅那盆半死不活的琴叶榕,即将第二十次路过摊满各种文件和图表的书桌。显而易见,这块区域今日由乔治占领,他看起来要被一大堆相当唬人的大部头专著淹没了。

啊?有吗?亚历克斯有些恍惚,他看着眉毛已经高高扬起的好友:“不过乔治,你怎么一脸绿莹莹的?看起来很像,那什么……蒂芙尼绿?。”

他凑近乔治的Mac Pro:“呃,让我看看你又在搞些什么我和兰多看不懂的新奇玩意儿……《从‘知更鸟蛋蓝’到‘蒂芙尼蓝’:色彩符号在奢侈品品牌百年价值构建中的作用与演变——以Tiffany & Co.为例》。这都什么跟什么?”

乔治扭头看自己已经修改到3.0的ppt:“这个吗?帮本科生把把关。”

“我还以为这是你在戴姆勒咨询公司的头儿安排的新任务呢。”

乔治删掉一段文字:“那倒不是,一个关于‘符号拜物教’的衍生小讨论而已,奥斯卡已经做得相当出色了,几乎没有修改的空间。”

“有点印象,你之前好像说过,政治经济学院有个天资优越的本科二年级生,他管你借过笔记来着?”

 “对,奥斯卡·皮亚斯特里……这张背景得改改。”乔治着手编辑背景图的饱和度,“你说的没错,亮度和饱和有点太高了。”

“嗯哼,从色彩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种高饱和度的青绿色本身会带来纯净和愉悦的心理暗示,但长时间大面积暴露在这种单一的高饱和强刺激色之下,很容易引发观看者的视觉疲劳和焦虑。”

亚历克斯叉起腰:“所以绝对不是我把你绕晕的,纯粹是ppt背景的锅。你已经坐在这三个小时了乔治,起来和我一块走走怎么样。”

“有道理。”乔治疲倦地摘掉他的防蓝光平光镜,搓了把脸,“我确实该起来活动一下手脚,顺便听听你到底在烦恼些什么。”

乔治保存好文档,加入了亚历克斯的兜圈子小队,“你不是昨天还说,论文基本已经定稿?我的意思是,现在还不到11月,你可是我们四……几个人中进度最快的那个了。要知道夏尔的课题刚被导师毙掉。”

“天啊,什么时候的事?”亚历克斯边走边做扩胸运动:“他还没告诉我。”

“就在你上午去教务处的时候,我有点事要问他,夏尔在电话里提了一嘴。”乔治灵活地躲开了亚历克斯的肘击,“导师认为,‘仿生软体机器人的结构设计与运动力学分析’和实验室的方向有偏差,但让夏尔这时候换导师更加不现实。”

“什么机器人?什么分析?乔治,你是怎么记住那么一长串克林贡语的?”他们正绕过客厅中央的沙发,亚历克斯顺手将兰多扔在地毯上的抱枕归位,“别告诉我你还修了机械工程的第二学位。”

“我倒觉得试试也无妨——开玩笑的,你知道我已经够忙的了。”乔治朝书桌的方向努起嘴。“我已经陪你走了三圈半了,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口?”

“好吧……但你得向我发誓不能笑我。”

“是的,我保证。”乔治·拉塞尔一边模仿亚历克斯活动起双臂,一边郑重地向好友表态。

 

亚历山大·阿尔本,银石大学心理学院研究型硕士二年级在读。就像乔治说的那样,作为一个在十月份就完成论文大部分核心数据分析和章节写作的硕士生,一个提前扫清了毕业路上最大障碍的幸运儿,剩下的时间亚历克斯只需打磨博士申请材料,争取通过面试,然后享受他作为硕士研究生的最后时光就行。但生活哪能像想象中的那么如意呢?上一学年的年中,他和乔治骑自行车的时候摔断了锁骨;三个半个月前,亚历克斯又因急性阑尾炎发作不得不去做了个小手术。两次事故带给他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亚历克斯直至第二学年——确切来说是上周——才惊恐地发现,自己还没拿到理应在第一学年就完成的研究实践学分。

上午与教务处的谈话当然是不欢而散。学生事务主管霍纳先生接待了亚历克斯。他调出这位硕士二年生的学分记录,脸上露出了行政人员那种特有的、混合着些许同情和公事公办的微笑:“很遗憾阿尔本先生,你的确还差10个学分。虽然你曾申请过一次延迟,但你必须得在今年圣诞节前补上它们,不然我们没办法让你按期毕业。”

简直不可理喻!就因为还差那10个理论上人人都能轻松获得的实践学分,自己的学位证就要泡汤,偏偏这事儿还发生在第二学年的黄金申请季!通常来说,一年级时他只用改改本科生的作业、随便带几次实验课就能达到学分要求。但本年度的研究实践早就被抢光了。让教务处为了他一个人的需求修改系统?开玩笑,连兰多都不会相信这种离谱的诈骗方式。

看到乔治紧紧抿起的嘴唇,亚历克斯大叫起来:“我就知道!你要是敢笑出声来我不会原谅你的!”

“冷静,冷静阿尔本先生。我这就去打个电话,问问我们政治经济学院近期有没有和心理学院的交叉学科项目,或许还可以把你塞进去混个学分。”乔治安抚地拍拍好友的肩膀。

“谢谢你乔治,不过不用了。”亚历克斯沮丧道:“我和教务处搏斗过了,‘交叉学科’这招行不通,他们去年就堵上了这个漏洞。我只能在本学院的项目里补上这该死的10个学分。”

乔治沉默了几秒,“这个漏洞堵上了不代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我确信大学往年里有通过‘导师特别推荐’方式拿到候补位的先例,我给学院的行政主管发封邮件试试。”

亚历克斯冲去书桌,抢先按住笔记本电脑,“快别犯傻了乔治,猜猜是谁在教务处磨了快三个小时?真的,所有学生能想到的‘捷径bug’都被系统修复了。”

他冲着看起来忧心忡忡的乔治耸耸肩:“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我明天再去学院打听一下,或许还有什么项目能加我一个进去。”

随着一阵喧闹的摇滚乐,兰多打开门,睡眼惺忪地趿拉着拖鞋走进客厅:“下午好啊伙计们——你们俩围着客厅绕圈干嘛呢?室内运动会?”

他揉了揉眼睛:“要么就是我还在做梦。”

“活动活动腿脚……睡到现在才醒吗兰多?昨晚玩到几点?”亚历克斯招呼兰多来沙发坐。

“没玩到很晚,我凌晨两点退出的游戏。”

乔治不以为然,他指了指兰多的黑眼圈:“但你看起来像一整夜没睡。”

“哦不,”兰多摇摇晃晃地靠近书桌,举起乔治的咖啡壶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我的脸色真有这么差吗?”

“有。”亚历克斯和乔治异口同声地回答。

兰多发出一声痛苦的怪叫,仰头将咖啡一饮而尽。

“你闷在房间里十几个小时了,早该出来透透气。”亚历克斯帮兰多拍蓬松了一只青蛙抱枕,“不过你的音响好像没关。”

“哦,我一会去关掉。”兰多一头栽倒在沙发上,膝盖狠狠砸在亚历克斯盘起的小腿上,引发了对方的一声惨叫。

“我承认自己没什么音乐鉴赏水平,但得说这首……摇滚?非常带劲。”亚历克斯一边揉着小腿肌肉一边竖起耳朵:“或许你可以过一会再去关掉它,至少让我听完这首……法语歌曲?记得链接分享给我哦。”

“嗯哼,是西班牙语摇滚,来自《赛博朋克2077》资料片新增的‘呐喊’电台,《El Tiempo》。”兰多努力发出正确的读音。

“哇,你开始玩2077了,还买了资料片?”亚历克斯惊奇地看着身边的小伙子,“你竟然能静下心来看CDPR的长篇剧情?你平时不是最讨厌这种剧情特别多的游戏来着?”

他扭过头来,向收拾桌子的乔治确认细节:“没记错的话,有次我们一起玩《博德之门3》,兰多嫌对话太多,刚打到晋升之路就睡着了。”

“睡眠质量最好的一次。”乔治总结道。

兰多将青蛙抱枕揽进怀里,“2077还好吧……我可以在游戏里随便抢车开,NCPD的车都可以抢。”

“我倒是刷到很多推荐帖。不过兰多,想在夜之城名扬天下,光靠抢车可不能行。”亚历克斯点评起来,“你应该玩到《往日之影》了,打算走百灵鸟线还是李德线?”

“就是随便玩玩……主要是音乐够好听。”兰多在沙发上扭了扭,“对了亚历克斯,你的阑尾切除手术恢复得怎么样?”

今天太阳打哪儿出来的?亚历克斯想,这个傻小子!他竟然还记得我三个半月前的阑尾切除手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多谢关心。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哦……没什么。”兰多飞快地眨了眨眼,他从屁股底下掏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就是随便问问,看你恢复得挺好的。那什么,术后护理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比如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能吃辣吗?”

“当然不能!”亚历克斯和乔治再次异口同声地回答。

兰多举手投降:“饶了我吧。”

亚历克斯将自己摊在沙发上伸展四肢,看着乔治对兰多分享作为护理者该怎么防止病患刀口崩开的经验(毕竟乔治在自己恢复期间承包了绝大多数家务)。思绪渐渐飘离19号公寓。实际上,虽然和乔治放话说“总会有办法”,但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底。导师手里现有的研究实践项目早就被瓜分完毕,为自己临时新增项目的路也被教务处堵死。虽然沃尔斯教授担保一定会帮他联络学院其他教授,可万一其他教授的研究实践也满员了呢?自己真会因为这荒唐的10个学分而不得不延期毕业吗?他可是和乔治、夏尔都说好了,要一起去摩纳哥毕业旅行来着。

感觉到口袋里有手机在振动,他茫然地掏出iPhone,接起了这个来自一串陌生号码的电话。

“你好,亚历山大·阿尔本。我是海耶斯教授,詹姆斯把你的电话给了我,现在方便说话吗?”

亚历克斯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旁边的兰多被他疯狂的动作牵引,整个人滑到了地板上。乔治也停了下来,他眨巴着一双大得过分的眼睛,对不注意动作幅度的前病患投来不满的一瞥。

“当然可以,海耶斯教授。”亚历克斯突然觉得渴极了,他一口气灌下满杯纯净水,“您请讲。”

Notes:

让我们APX GP的得力老将小小地客串一把。

Chapter 2

Summary:

亚历克斯获得主演《学分拯救记》的大好机会

Chapter Text

亚历克斯将袖子撸到胳膊肘,走进这间与播客录音室高度相似的神秘房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白蜡木长桌和覆盖着深灰色吸音毡、高度接近屋顶的隔板。所以,这就是我上演《学分拯救记》的舞台了?

三天前和海耶斯教授的面谈仍然历历在目,那通电话如天降神威,几乎瞬间扭转了亚历克斯无头苍蝇一样的窘境。神通广大的导师从客座教授桑尼·海耶斯那里打听到,这位去年才被校董塞万提斯从斯坦福挖来的社会心理学家,近期正着手构建一个小课题——同辈压力与匿名干预对青年心理健康影响的探索性研究,正缺一个助理帮忙。在得知亚历克斯的处境之后,海耶斯教授非常爽快地表示:“这应该不难。我的项目本来就在‘PSYC539:定向独立研究’这个代码下面。我去和教务处打个招呼,把阿尔本加进来作为我的助理,由我评定成绩,达标即可获得10个实践学分。”

亚历克斯几乎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好运砸到幸福地晕过去,他马不停蹄,立刻赶去与这位只闻其名的海耶斯教授面谈。

年逾五旬的海耶斯教授笑眯眯地接待了亚历克斯,他强烈要求这位来自同事手下的研究生,“叫我桑尼就行”。

他们一同在办公室分享了焦糖饼干,桑尼详细为亚历克斯介绍了“回声室计划”:这个项目有点类似告解室,亚历克斯要作为一个“神父”,在限定的30分钟内聆听来访人的倾诉和咨询。咨询采取非实名预约方式,房间里用隔板为双方打造相对独立的空间。不仅如此,亚历克斯必须使用连接变声器的、带防喷罩的桌面麦克风,而咨询者可以自主选择是否使用变声器。桑尼认为,“回声室计划”对本校那些内心骄傲、极度注重隐私的学生相当有吸引力。

桑尼还出示了他制定的《回声室计划咨询须知》。“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要求。”桑尼对亚历克斯眨眨眼:“如果有朋友问起来学分的事情,别告诉他们细节,对外宣称你找了份助教的活儿就行。‘回声室计划’的具体信息,只有你和我知道。”

亚历克斯站在房间中央,气喘吁吁地环顾自己的清洁成果。他拖干净了咨询室的地板,又贴心地在来访人的座位旁放上一盒纸巾。最后他测试了变声器,喜滋滋地给自己调试出一个低沉有力、值得信赖的老钱风男中音。离开之前,亚历克斯困惑地发现,自己的座位旁竟放着一只相当逼真的熊爪手套。他将左手伸进去,灵活地伸出中指,被自己这幅滑稽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明天就是正式开放咨询的日子了。他摘下这只与整个环境都格格不入的熊爪想到,希望这活儿别太困难,我可不知道自己在当心理咨询师这方面有没有天分。

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亚历克斯迅速接通:“下课了吗兰多?我这边可以结束了,一会儿和乔治在拉菲尔德钟楼下碰头。”

和兰多的集合过程相当顺利,但他们俩在钟楼底下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面色不善的乔治迈着长腿赶来。在看到亚历克斯和兰多之后,乔治略带愠怒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

“谁惹你生气了,你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兰多喝光了你的奶昔库存。”亚历克斯端详着乔治的表情,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你不是说奥斯卡找你拿书单来着?”

“我喝那玩意干嘛!我有牛奶。”兰多发出抗议。

“书单已经给奥斯卡了……没什么,是维斯塔潘,我们刚才起了一点……小小的争执。”乔治扶正了亚历克斯歪掉的帽檐:“中午吃点什么?我记得兰多从昨天就闹着要吃鸡肉卷。”

亚历克斯挑起了眉毛,他知道,这是乔治不愿意继续深入探讨某个话题的典型表现,至少现在是这样——他明显不肯说和维斯塔潘到底发生了什么纠纷。

这两个人怎么了?乔治总不可能和一个赛车工程学研究生产生学术上的分歧吧?亚历克斯在心中猜测。他和维斯塔潘算点头之交,知道这个同为研究型硕士的二年级生和夏尔都隶属机械工程学院,只是两个人的方向不太一样。夏尔侧重材料力学和结构设计,维斯塔潘好像是……整车系统集成与性能优化?他不确定地想。所以乔治因为什么和维斯塔潘吵起来了?这完全不像乔治平时从容持重的风格。

找机会从夏尔那里旁敲侧击吧,反正他和维斯塔潘关系不错。亚历克斯边走边想,一头扎上了乔治的后背。

“突然停下是要干什么?”亚历克斯不解地伸头张望,发现乔治和兰多的注意力被林荫道旁的宣传栏吸引。两个人正研究宣传栏左下角一张不起眼的彩色海报。

亚历克斯挤进他俩中间,A4大小的海报中央,一只头戴学士帽的棕熊身穿神父长袍,微笑着用它毛茸茸的爪子高举起一个闪闪发光的红心图标。

乔治念着海报的文字:“欢迎参与“回声室计划”——这里将为你提供一个当代的、科学的告解室。走进房间,你只是一个编号,而聆听者能为你做的只有倾听和理解……亚历克斯,这是你们学院的新项目?看起来可够奇怪的,真的会有人报名?”

“哈哈,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亚历克斯摸了摸下巴,看到海报,他突然意识到那个熊爪手套是干什么用的了。

“我认为肯定有人对‘回声壁计划’感兴趣,毕竟世界上有那么多烦恼的人。”兰多指了指海报:“重要的是,它提供免费的咨询。”

“是‘回声室’,兰多。”乔治纠正道。

“咱们还要不要吃饭了?”亚历克斯将两个人推向餐厅的方向:“对了,宣布个好消息:经过导师引荐,我成功找到一份助教的工作,有望圣诞节前获得10个学分。所以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会非常、非常地忙碌。咱们的游戏之夜,购物之夜等等安排需要重新调整。”

“太好了亚历克斯!”兰多由衷地欢呼起来。

“一个鲜明的实例啊,兰多。看到没有,等你攻读硕士学位时可千万不能犯这样的错误,如果你还想继续深造的话。”乔治微笑着抱起双臂:“中午这顿我来请。”

 

首次咨询相当顺利。他接待了某位明显有“冒充者综合征”表现的女性——也可能是男性,因为对方主动使用了变声器——来访者。这位001号咨询者正活在某种程度尚且可控的德不配位之中。TA语速极快、条理清晰,恐惧地表示,近一年来,别人真诚的夸赞在自己听来都是讽刺,并坚称,TA在学校取得的成绩全靠“走了一点狗屎运”,自己随时可能被教授或同学揭穿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者或者骗子”。

明显的认知偏差,亚历克斯一边与对方保持沟通一边记录。TA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是打好草稿、对咨询可能出现的对话进行过反复预演后才踏入告解室的,因为对方的叙述听起来完全是在宣读一篇深刻剖析自我的论文。TA显然需要分离感觉与事实。

我或许应该协助对方重新定义能力目标,让TA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为自己设立的,是一个不可能达到的、神一样的标准。他调整了一下话筒的高度:“你认为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是什么状态?是永远知道所有答案,从不犯错吗……”

送走这位千恩万谢的学生后,亚历克斯拧开自己的水杯,打算休息一会儿。我刚才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我中间真的没说错什么话?我是不是也作为冒充者在指导别人?他忐忑地回忆着,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亚历克斯再一次翻开《回声室计划咨询须知》认真阅读。

 

为确保咨询效果及项目数据的有效性,请咨询者务必知晓并遵守以下规则:

1、您的参与完全基于自愿。您有权在任何时候、无需任何理由退出本计划,这不会对您的学业或与银石大学的关系产生任何负面影响。特此强调,您参与本研究可能带来的风险包括:在讨论敏感话题时可能引发情绪上的不适。产生的受益可能包括:获得一次或多次(根据预约实际)匿名倾诉的机会、梳理个人问题、为科研做出贡献。

2、咨询期间所有谈话内容都将被严格保密。相关记录仅用于本项目的学术研究,并将在发表前进行彻底的、不可逆的去识别化处理。除非出现危及您或他人生命安全的极端情况(依据相关法律法规),否则,您的任何个人信息和谈话内容,绝不会以任何形式,向包括项目主管、院系、学校在内的任何第三方透露。

3、本项目的核心是“倾听”与“反馈”,而非“诊断”或“治疗”。聆听者将以同伴的视角,为您提供一个支持性的、非评判性的交流空间。为保证咨询关系的专业性,严禁来访者与聆听者在本咨询室之外,进行任何形式的私人联系或互动。

4、本项目采用双向匿名制。请在预约及咨询期间全程使用您在预约时留下的指定编号,严禁以任何形式透露或暗示您的真实姓名(或其他可被识别的个人信息)。

5、本项目每次咨询时长严格限定为30分钟,并允许您在开始前随时调整或取消预约安排。为尊重其他预约者,请务必按预约时间准时开始,准时结束。若迟到超过10分钟,本次预约将自动取消。

 

这的确是一份相当滴水不漏的须知。亚历克斯想,虽然桑尼说自己可以根据后续的咨询实际进行内容调整,但这一版几乎没有增减的空间。它绝对能覆盖咨询期间99%的场景。

说不好我还真的挺适合干这个呢?亚历克斯的心里悄悄膨胀起一只小小的彩色气球。你看,首战告捷,应该不会有比这位差点哭出来的本科生更棘手的案例……吧?

他看了一眼时间,今天最后一位预约者“代号4”理应在六分钟前就进来,但自己的终端设备至今没有收到取消预约的消息。有意思,第一次咨询就要迟到?亚历克斯嘟哝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看来我们的“代号4”顺利抵达了啊。咨询师阿尔本清了清嗓子,用他特调的老钱男中音优雅回应:“请进。”

Chapter 3

Summary:

阿尔本助教很不高兴为你服务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椅子被手忙脚乱的拖开,发出一段刺耳的声响。

“你好,‘代号4’,你可以坐下先缓一缓,休息几分钟后我们再开始。”亚历克斯平和而沉着地说道:“在你面前有一个能调音的变声器,可自由选择是否使用。”

“让我喘口气先。”隔板后的年轻人开口了:“抱歉我的声音听起来可能像感冒了但我并没有。真不该在咨询前一晚通宵玩游戏来着,就差三分钟我就真的迟到了。”

是啊。亚历克斯心想,我可太清楚一个人在通宵游戏之后会感到多痛苦,看看兰多就知道,每次他通宵完只能靠几罐功能饮料才能勉强救回来,然后自己和乔治再强行将他送去教室睡觉。不对,一阵奇异的电流窜过亚历克斯的后脑勺,对面这个声音,怎么听着那么像兰多?!

“这玩意还要按这么多按钮才能用吗?”对面的4号男士研究着变声器,“那我放弃吧,只是聊聊天而已。反正今天我的声音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你就当是我已经变声了吧!”

亚历克斯仔细辨认着隔板一侧听起来有点有气无力的声音,也可能不是兰多,虽然说话的语气真的很像他本人。但那个无忧无虑、脑子里除了游戏、派对和球类运动的兰多·诺里斯能有什么困惑,以至于要到一个匿名咨询室来?他平时差不多是完全生活在我和乔治的眼皮子底下的!

“我快饿死了……你还好吗?感觉你的声音听起来比我还要糟糕。”亚历克斯看不见的地方,4号男士似乎正窸窸窣窣地从书包里掏东西,“是不是低血糖了?”

接着是一阵拆纸盒包装的动静,4号男士通过隔板上的翻盖投递口,推过来一盒健达巧克力:“刚刚拆封,我们一人一半。”

看到健达巧克力纸盒上那个从左到右歪斜的巨大豁口,亚历克斯百分百能确定,对面坐着的绝对是兰多·诺里斯,这种乱糟糟的开封方式他可太眼熟了。

还有我的声音怎么就听起来像低血糖了?咨询师忿忿不平起来,真够没品的兰多,知不知道那些老钱平时都是这么说话的!

亚历克斯无奈地在左手套上熊爪,将那盒巧克力笨拙地从投递口扒拉过来。这个动作又引发了对面小小的惊叹:“哇,竟然还配有伪装道具?防止别人通过手型认出你是谁吗?它看起来和海报上的棕熊手掌简直一模一样!”

好吧,再结合对方的反应,亚历克斯敢百分之一百二的确定来访人是兰多·诺里斯。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好应对一切可能的、关于游戏或者什么别的愚蠢问题:“谢谢你的巧克力。那么,有什么让你困扰的事情发生吗?”

兰多吞吞吐吐,似乎拿不准该怎么说,这可太稀奇了:“是这样的,我在学校有一个关系特别、特别好的朋友,他比我大四五岁,是授课型研究生。嗯……他下一学期就要去沃顿商学院交流,很久之后才会回来。”

你说什么?解释一下“特别、特别好的朋友”是什么意思?亚历克斯震惊极了,我和乔治不该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乔治可从没告诉过我,你还有个马上要去沃顿商学院的、其他的好朋友?!

但亚历克斯没忘记自己的工作:“这一定对你产生了某种影响。”

对面的兰多似乎在组织语言。这给了亚历克斯继续震惊的窗口——我的意思是,咱们三个可是每周五六固定联机《使命召唤》,周一或周三晚上一起泡图书馆(虽然你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赛车视频),周日还要一起去Tesco进行定期战略性零食储备。当然了,兰多也会经常去参加本科朋友的小聚会、打打保龄球或者高尔夫,对此他和乔治也都有所了解。可是兰多,一周里剩下的时间哪里够你去结交一个“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他第一个把消息告诉了我。得知他要去美国交换后,我的第一反应是为他高兴,然而马上就开始因为‘我会在很长的时间里见不到他’而难过。”兰多的十指开始在桌子上胡乱敲击:“他对我的意义似乎变得不太一样。”

典型的分离焦虑伴随认知失调,亚历克斯在笔记本上记下。等等,兰多用的是第二人称代词“他”?什么意思?兰多谈恋爱了?或者是暗恋?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瞒着我和乔治!

他稳住声音,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反应,让自己听起来专业又理智:“你认为他对你是哪种不同的意义呢?是否不仅仅是‘重要的朋友’,而是某种……更亲密的关系?”

“我想有可能是这样。”兰多慢慢地回答:“我是说,我不知道,毕竟我和他一直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

警报暂时性的解除。亚历克斯稍微松了口气。他倒不认为自己需要干涉兰多的恋爱,毕竟他和乔治不是兰多的亲哥,奥利弗·诺里斯也只是拜托他俩“在银石帮我看着他点,别让他惹出麻烦。”恋爱这种过于私人的事项,的确不适合让好友行使家长权限插手。

但兰多还不太一样。三人认识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年,他几乎算得上是自己和乔治的弟弟了。亚历克斯、乔治、兰多加上奥利弗四人相识于社区的少儿卡丁车俱乐部,兰多比他们小两三岁。那时的他个头只有五个头盔摞起来那么高,速度反而数一数二的好。站在领奖台时,相比于其他身高开始猛长的少年,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小学生。这轻而易举地引发了其他人或隐蔽或明显的嫉妒和排挤。拉塞尔和阿尔本主动站出来,和年长的诺里斯一起保护兰多不被人欺负,中间经历过几次挑衅,群架和家庭约谈。但他们成功反击了——小小的兰多打起架来一点也不怯场,他只会扬着脏兮兮的脸,冲着阿尔本和乔治咧开嘴角,大叫着“是我们赢了”。

但亚历克斯(其实也包括乔治在内)总会不由自主地担忧兰多会不会受到伤害。这是种很微妙的、并且很难转变的心态。如今的兰多和他们一样就读于银石大学,人缘相当的好,在平面设计专业的成绩不高也不低(多亏了乔治的督促),早就不是那个只到自己肩膀、需要被过度保护的小男孩了。

自己和乔治为什么总是这么小题大做,最大的原因或许是这个在爱里长大的小子,这个最后的“理想主义者”总是真诚不设防。世界充斥着复杂人性和潜在伤害,至少兰多还能和我们一起走的更远一些。

“或许你可以直接告诉对方你的感受。”亚历克斯斟酌着措辞。

“其实我说了——我向他分享过一首《El Tiempo》,里面有句歌词‘Juro, no estoy mintiendo,Te amo así todo el tiempo.’意思是‘我发誓没在说谎,我永远如此爱你’。”兰多的声音听起来更低落了,“但他只是说‘歌很好听’。”

亚历克斯继续记录,“典型的通过符号性媒介进行间接情感表露”。虽然我可能不认识对方,但我能理解为什么他给不了兰多期待的反馈。谁能知道兰多这里表达的“Te amo así todo el tiempo”,和他平时脱口而出的那些“I love this game!”、“I love kinder chocolate!”里的“love”,是否同为一个概念。

兰多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你知道吗,他有一双焦糖色的、迪士尼王子一样的大眼睛。我觉得任何人被那样一双蜂浆般甜蜜的眼睛注视,都会忍不住爱上他——而且真的有很多人喜欢他,毕竟他帅得简直和我们不在一个图层,我觉得他或许不缺少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亚历克斯闭紧嘴巴不让自己哼出声,以免惊扰到隔板对面的家伙。老天爷,我怎么不知道你变成大文豪了兰多?论文但凡超过一页你都要看岔行!

“而且,而且你知道吗?他从来不叫我‘Lando’,他会叫我‘Lanno’!”兰多的声音里充满了藏不住的甜蜜,在读出“Lanno”时特意加重了后鼻音:“熊爪先生,你觉不觉得听起来很浪漫!这是只属于我的特别称呼!”

咨询师阿尔本感觉自己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运转。

兰……Lando? 他的内心在疯狂尖叫。兰多·诺里斯你这个大蠢货!忘了这是匿名咨询吗?!你怎么能这么轻飘飘地就把自己的名字给说出来了!干脆把学生ID的后四位也报给我得了!还有熊爪先生是什么?你连代称都帮我想好了真是谢谢你啊!

“呃我的意思是我不叫‘兰多’!”咨询人的声音肉耳可听地心虚起来,“那是我和朋友之间的一个……昵称!所以我没有违反那个匿名规则,对吧?”

认真的?这种借口超烂的好吗!亚历克斯听着他那可怜兮兮的、充满了祈求的语气,感觉自己的胃部开始隐隐作痛。是的,兰多,你说得对。他在心里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回答。你当然不叫兰多,我猜你一定是叫“极擅长伪装·脑回路清奇·诺里斯”吧。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听起来足够专业和安抚的声音:“……没关系朋友。我们,嗯,我们都理解。在这里,你想叫自己什么都可以。”

亚历克斯颤抖地记录下“光环效应”、“情绪效价不稳定”,哦还有更加明显的“冲动性自我暴露”。你可以的亚历克斯,你看,你的专业基础多么扎实啊。

“我可以向你多说一些我和他相处的细节吗?这样你就能帮我判断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给他起名为‘C·S’先生吧。”兰多兴高采烈地说:“他是一年制授课型研究生,平时真的特别忙。但他会留出时间和我一起玩保龄球,教我高尔夫技巧。他的板式网球打得也超棒!你知道吗,我现在的高尔夫水平简直是突飞猛进。”

听到这儿,一个堪称异想天开的想法跳进亚历克斯的脑子,大眼睛西班牙帅哥,一年制研究生,高尔夫和板式网球水平不错,“C·S”先生……我是说,银石大学符合这几个鲜明特征的人可不多啊。不会是卡洛斯·大众情人·赛恩斯吧?我倒是知道兰多认识卡洛斯,毕竟我和乔治也认识他,聚会吃过几次饭的那种认识。但我们傻乎乎的兰多·诺里斯说自己喜欢卡洛斯·赛恩斯?!

等等,兰多刚才说什么来着?“Lanno”?

我的天啊,你绝对是整个北安普敦郡智商最低的大学生。 亚历克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有没有一种可能,卡洛斯·塞恩斯是个西班牙人!他说英语是有!口!音!的!

房间适时响起的结束提示音救了咨询师一命,他松了一口气,“我们的交流就到这里。”

“这么快吗?”兰多遗憾极了,“我好像什么都还没说呢!”

不,你说的已经够多了。亚历克斯合上笔记本,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那我还可以再来吗?我觉得和你聊聊真的很有用。”对面的年轻人追问道。

“你只要在系统上成功预约,就可以继续我们的咨询,‘代号4’先生。”亚历克斯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不那么痛苦。

“那太好了!我会盯着预约系统放出预约号的!再见,熊爪先生!”兰多窸窸窣窣地拎起他的书包离开了。

好吧,但明天我就要在咨询须知里增加一条,“咨询期间内严禁任何形式的饮食,包括但不限于正餐、零食及含糖饮料。”

但是,可怜的兰多……亚历克斯归档了今天的材料,给所有设备断电之后离开了咨询室。马上就到周末,晚上问问兰多想吃什么口味,干脆周六订个披萨吧。只要不是撒菠萝的,我们就能把夏尔也叫来——顺便问问他课题被毙到底是怎么回事。

Notes:

但《El Tiempo》真的很好听。(摇摆)

Chapter 4

Summary:

这就是为什么人类需要工程师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亚历克斯拎着12寸熏火腿披萨,迈着轻快的脚步赶回19号公寓。林荫道上,他一边路过三三两两或大笑或追逐的学生,一边思考今晚的安排:要和夏尔、乔治、兰多度过披萨之夜;要修一修客厅那个已经明显歪斜的书架,以及很重要的——他打算评估夏尔的状态,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和他聊聊课题的事。

亚历克斯拐了一个弯,不远处的19号公寓出口,一个头戴棒球帽的青年走了出来。他背着双肩包,身穿样式简约的黑色卫衣和紧身牛仔裤。亚历克斯目睹他在路边戴上耳机,步履匆匆地向反方向走去,几秒钟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维斯塔潘怎么来了?来找夏尔的?不对,夏尔的公寓在另一个区。亚历克斯一步两个台阶爬上三楼,“伙计们——看看我带了什么!”

“熏火腿披萨,你昨晚就说了。”乔治正在布置餐桌,他将一盘巨大的凯撒沙拉摆在正中央,“兰多说他已经下课,夏尔在路上了,Leo也来。”

“太好了,家里还有Leo能吃的东西吗?”亚历克斯兴奋道。

“我给它单独煮了鸡胸肉和西蓝花。”乔治冲厨房努了努嘴。

门铃响了,看到开门的人,Leo开始疯狂在夏尔臂弯里扭动。

夏尔·勒克莱尔怀抱着他的长毛腊肠犬走进了客厅, “晚上好亚历克斯,我们是最后一个吗?”

“还差兰多。冰箱里有香草冰淇淋,自己去拿。”

夏尔轻轻将Leo放在地板上,小狗围着亚历克斯转了几圈,立刻冲去扒拉乔治的裤腿,显然是在期待乔治手上可能漏下来的任何美食。

“听说你的学分有救了是吗,‘阿尔本助教’?”夏尔笑嘻嘻地说:“最近又要给哪些倒霉的本科生批作业?别忘了手下留情,多给他们几分。”

“我会的,只要他们不交上来什么我破解不了的密码本。”但实际上,本人“助教工作”的一部分内容是听某个患得患失的笨蛋倾诉暗恋的烦恼。亚历克斯心想,继续聊这个风险太大了,他立刻决定引开话题:“还没问你呢,乔治说你的课题立项有点……小麻烦?”

夏尔的嘴角轻轻耷拉了下来,他挠了挠头发,跟随亚历克斯走向沙发:“哦,那个啊。”

乔治从Leo专属的柳条筐里掏出它最爱的同款玩偶,吸引Leo也到沙发这边来。看到绿色的毛绒小恐龙,Leo果然迅速赶到,它轻轻叼起小恐龙的脑袋,蹦跳着示意乔治把它抱到膝头。

“你们应该知道我的导师弗雷德,就是瓦塞尔教授,是结构力学领域的绝对权威,他向来注重效率,注重投入产出比。”

“一位务实且严谨的法国人。”乔治开始挠Leo的耳朵。

“他认为我的那个关于仿生软体机器人的课题太宏观了,尤其是在实验室的现有资源难以支撑我的理论模型的前提下。瓦塞尔教授强烈建议我谨慎一点。”

夏尔模仿起导师的腔调:“夏尔,我们手上不缺课题,只要有我把关,它们基本上可以做出确定的、有价值的成果。漂亮地拿到卓越学位才是你现阶段最重要的事。”

亚历克斯伸手去摸Leo长长的肚子:“哇……瓦塞尔教授真够贴心的。”

“所以我现在还在犹豫。”夏尔对朋友们摊开双手。

但亚历克斯马上想到了这种时候绝对不会缺席的人:“问问朱尔斯呢?他或许能给你些值得参考的建议。毕竟他在人因工程研究院,和你的这个……什么机器人来着?”

“仿生软体机器人。”夏尔补充。

“我不太懂这方面,但听起来就和朱尔斯的领域有交叉。你不会还没问他吧?你亲爱的教父肯定愿意为你解答世间一切困惑。”

乔治认同地点了点头。和夏尔相熟的朋友都知道,他的教父,朱尔斯·比安奇,目前就职于法国某家人因工程研究院,担任“驾驶安全与人机系统仿真”实验室的研究员。你问朱尔斯对夏尔有多重要?他与勒克莱尔一家关系匪浅,是一个你能在世上找到的、完美印证“亦师亦友”理念的年轻人。朱尔斯见证了夏尔的童年和青年时期,未来还将会见证夏尔离开校园走进社会,见证夏尔所有幸福快乐的生活。

摩纳哥男孩垂下眼睛,看起来更惆怅了,这让他看起来像极了文艺片演员,还是出演心碎剧情的那种:“我问了。我本以为朱尔斯会支持我。但他和瓦塞尔教授的思路一致。‘夏尔,这次我要和你的导师站在一边,他这是用自己的经验为你铺设一条最稳妥、也最光明的学术道路。’”

乔治似乎抓到了重点:“瓦塞尔教授曾对你提到‘宏观’一词,虽然我不懂机械工程,但我大胆猜测,你的‘仿生软体机器人’主题,已经大到能支撑起一个整个实验室未来五年的研究方向?”

“我不好说。”夏尔摆弄起食指。

“伙计,现在可是10月份,亚历克斯的初稿在导师那已经基本通过了,我敢说你手上绝对还有别的、能用于毕业设计的课题。”乔治抓起Leo的爪子鼓掌。

“可怜的夏尔。”亚历克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猜你已经决定听取导师的建议。毕竟朱尔斯说得有道理,你是瓦塞尔教授的得意门生,他绝不会吝啬实验室的数据和模型。你只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要放弃自己最想研究的领域。”

“基本上是这样,严格来说我没什么好抱怨的,对不?”夏尔不确定地看向旁边的两位朋友。

“我持中立意见——你抱怨这两句完全是人之常情。”亚历克斯伸了个懒腰,冲着Leo做起鬼脸。

“是啊,好在没有A方向,你还有B、C、D等等方向任选。”乔治将Leo拎到热切想和小狗玩耍的亚历克斯大腿上,看了一眼手表,“兰多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门口响起钥匙晃动的声音,兰多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你们还没开始吧,没有吧!”

“当然没有。”夏尔挥手示意,Leo看到兰多,扔下小恐龙,像炮弹一样冲向玄关,一人一狗大叫着滚在了一起。

“你迟到了半个小时。”乔治说。

“我本可以晚点再取披萨的,现在它都要凉透啦。”亚历克斯说。

“抱歉……遇到点特殊情况。”兰多胸膛起伏不止,“等我换掉外套,咱们就开吃,好吗?”

乔治拉了拉自己的领口:“顺便把你现在这件白色高领打底衫也换了,不然溅上油渍,你又要怪洗衣机不行。”

 

他们一起分享了熏火腿披萨、沙拉和巧克力布朗尼蛋糕(来自于热爱甜品的夏尔)。昏黄的灯光下,亚历克斯心满意足地望着几位小伙伴热烈讨论明天的一级方程式拉斯维加斯大奖赛,一边悄悄注意着兰多的反应。

真不敢相信昨天我们竟然开展了一段秘密谈话。亚历克斯拿起一块蒜香面包细细咀嚼,目前他看起来一切还好,至少和平时一样没心没肺。天啊,这小子是怎么瞒过我和乔治的?这对他来说一定很艰难。

他终于有时间在记忆里检索卡洛斯·赛恩斯的信息。兰多的形容非常生动,这个堪称校园万人迷的西班牙人,简直是帅到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图层:工商管理专业研究生,近几年一直在家族企业实习,重返银石大学商学院主要是为了镀金,这让卡洛斯看起来有一种“社会人士”的稳重感。

而且这种稳重和乔治还不太一样,那是种在社会上历练过才能拥有的成熟与严谨,这将赛恩斯和象牙塔里学生气浓郁的年轻人层次鲜明地区分开来。亚历克斯端起苹果汁,人们总是会被那些能满足自身需求,且其性格特质能与自己形成互补的人所吸引。兰多也不能例外。

此刻,咨询师阿尔本脑内小故事的主角之一正坐在对面,被夏尔的一个关于运动员不报备就去跳伞的笑话逗得哈哈大笑。还是不敢相信昨天我们竟然开展了一段秘密谈话,看着笑到快要岔气的兰多,那种担忧的情绪又一次在亚历克斯心底浮现。卡洛斯作为一个多金的南欧人,还长着一副情圣的脸,绝对是那种情史丰富、游戏人间的家伙,他对兰多也有同样的感情吗?如果没有,兰多会在这段单恋里受伤吗?

亚历克斯非常清楚(他敢说乔治也一样),没了“少年情谊”的滤镜,兰多身上有不少奇奇怪怪的毛病值得大说特说。比如他会在凌晨突然爬起来叮叮当当地打扫房间,直到把卧室整个大清洗一遍才算完;比如他上头的时候会没日没夜连续打上48小时的绝地求生,直到不堪其扰的乔治勒令他去睡觉;再比如他在直播期间总是突然冒出几句根本不过脑子的怪话。但这又怎么了,这恰恰能证实兰多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普通的年轻人。亚历克斯敢肯定的说大学生基本都这样。

与此同时,亚历克斯也知道学校有些人对兰多颇有微词,认为诺里斯爱耍小聪明讨教授偏爱——但他们怎么敢如此评价这样一个赤诚、纯真而善良的小伙子呢。他们不知道兰多12岁时就有了自己的贴纸生意,不知道这小子有多擅长拍照。任何天马行空的想法他都能通过设计转化为实体,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玩转所有领域。

好在兰多从来不在意这些偏见。他上个月还一本正经地对自己和乔治说“为超出控制范围的事情烦恼毫无意义”呢。还有类似“如果有人分不清真假,只能说明他们不够了解我”的王者发言。[1]

亚历克斯用左手掏出手机,右手去接乔治递来的餐后水果。社交媒体上的语言风格与行为模式,总会在不经意间暴露重要的人格信息。不如研究一下卡洛斯的推特内容,或许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亚历克斯踌躇满志地在X中搜索卡洛斯的账号。

高尔夫场的夕阳、和家人一起烤松饼、转发商业讯息……亚历克斯继续往下翻,一张卡洛斯躺在病床上生无可恋望向镜头的照片赫然跳进视野。这张拍摄于二十多天前的照片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怎么了?亚历克斯点进评论区,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兰多的评论,“好好休养,等你回来:)”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他怎么在这么久之后突然对我嘘寒问暖,还咨询阑尾切除手术后的注意事项!亚历克斯恍然大悟,兰多这个骗子,他还骗走了乔治半个小时的独家术后护理指南!

“天哪,我得回去了。今晚还要和朱尔斯视频来着。”夏尔看了一眼时间,捞起Leo和大家告别。

亚历克斯暂时将兰多失败的“术后机密刺探行动”抛到脑后,坚持送夏尔到楼下:“有空再来玩,别忘了带Leo一起,乔治最近研究了不少狗饭配方。”

“一定,或者下次我叫着马克斯也一块过来——你知道吗,他竟然开始看什么《魔鬼经济学》《博弈论与生活》,乔治肯定能和他聊到一起。”

夏尔做了个鬼脸:“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不用送我啦。Leo,和亚历克斯说拜拜!”

他挥了挥Leo的左前爪,和亚历克斯正式告别。

亚历克斯回到了公寓,乔治正在收拾餐桌,兰多被打发去收纳洗碗机里的餐具。我好像忘了什么?亚历克斯复盘几个小时前的To Do List,对了,书架!该让夏尔走之前帮忙一起修好这玩意的。

亚历克斯不得不承认,他们三个对组装和维修都不是特别在行。乔治无论做什么都坚持严格按照安装说明书来,一步都不肯落下,一旦中间某个环节卡住,整个安装过程就会完全停滞。兰多呢,他倒是动手能力挺好,只不过最后会冲着一堆多出来的零件大眼瞪小眼。而自己在接手乔治的半成品后,虽然能勉强组装好书架,但投入使用后才发现还是装错了一个关键的承重板,导致整个结构都是歪的。

总之先研究一下把安错的承重板卸掉……亚历克斯端着工具盒走近客厅角落,却惊讶地发现书架已经被人修好了。承重板的螺丝被重新安装在了正确的位置,它看起来结实极了。

乔治怎么做到的?他扭过头:“你怎么没等我回来一起处理?书架上足有两百本书呢!你一个人搬上搬下的,有我在会快很多。”

乔治专心致志地和垃圾袋提手开展一场小小的较量,他没看亚历克斯:“我自己重新研究了一下安装说明,而且书架上大多数是我的东西……再说了,维修书架而已,这不算什么难事。”

是吗?亚历克斯疑惑,你前天可是对着说明书哀嚎了整整一个晚上,甚至打定主意找宜家退货,重新买一个更容易安装的书架来着。

将工具盒放回原位后,亚历克斯顺手拎起水壶给琴叶榕浇水,大脑却突然回忆起维斯塔潘从19号公寓离开的场景。哦,我还忘了这个。他小心翼翼地将水流集中在根部,看来只能下次找个机会问问夏尔,维斯塔潘究竟做了什么惹乔治恼火的事。

 

[1] 来自荷兰媒体De Limburger2025年3月的采访《Lando Norris verwacht titelstrijd met Piastri én Verstappen, die pas in laatste race wordt beslist: ‘Max blijft Max’》(兰多·诺里斯预计将与皮亚斯特里和维斯塔潘争夺冠军头衔,这只会在最后一场比赛中决定:“马克斯仍然是马克斯”),原文为荷兰语,意思可能与原文有出入。

Notes:

或许我们只是有点想你了,朱尔斯。

Chapter 5

Summary:

烦恼的根源是失控感吗?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亚历克斯急匆匆从后门钻进咨询室,他差点迟到一事兰多要负全责。这小子坚持让自己帮他赶走两只趴在公寓窗户上的蜜蜂(“兰多!就是两只蜜蜂!况且它们甚至都没飞进房间!外面在下雨,雨停了蜜蜂就离开了!”),导致自己比往常晚了二十分钟才出门,而亚历克斯通常将这段时间用于咨询前的准备工作。

理论上,三分钟后今天的第一位咨询者就要到场。希望这位“063”可以不用那么准时。咨询师阿尔本掏出纸巾擦擦额头的汗水和雨水,我的肺似乎移到了嗓子眼,得拿红茶往下捅捅才行。

三声节奏张弛有度的敲门声从咨询室正门传来,亚历克斯带上变声装备,稳住呼吸:“请进。”

这次的来访者似乎相当高大,他只用了几步就走近了座位。此人沉默地坐下,似乎在等咨询师先开口。

“你好,代号‘063’,你的面前是一套变声设备,可自由选择是否使用。”亚历克斯继续用他的老钱风男中音给出指令。

063仍旧没有说话,但他打开了变声器的开关,又调试了几个旋钮。终于,一个沙哑而柔和的男低音从隔板对面传到亚历克斯的耳朵。

“下午好,咨询师。今天的天气可真够糟糕的。”

“是的,雨下得可真大,希望你没有被淋湿。”

“还好。哦对了,我把伞放在了门口,可以吗。”

“谢谢你,房间里的地毯如果沾了水,会非常难护理。”亚历克斯不禁对这位斯文的来访人心生好感。

他打开笔记本:“想聊点什么吗?”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063显然正进行一番深思熟虑的语言组织。十几秒后,他开口了。

“是这样的,我想与你探讨一个关于‘多任务压力下的决策疲劳’案例。假设一个项目经理,他不仅要在生活里面对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关键利益相关人,还要帮助、或者试图帮助家庭大后方两位核心成员处理各自出现的突发状况。同时,他工作中的顶头上司还在不断地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愚蠢的要求……”

063在此停顿:“这让他有种‘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的荒谬感。”

被这一长串文绉绉的术语连环打击,亚历克斯的后背开始冒汗。他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解释一下什么叫“多任务压力下的决策疲劳”?什么叫“关键利益相关人”?怎么会有人在这样应该敞开心扉的场合下还在专注于掉书袋啊!?

亚历克斯忍不住了:“有趣。”

“抱歉?”对方停顿了几秒,轻声说。

063先生说“抱歉”的时候,怎么像孩子似的带点翘舌音?他之前英语明明说的很地道。或许是雨天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亚历克斯的脑子忍不住开起小差。他显然是一个内心高度防御的来访人,不过对付这种谨慎的咨询对象,我在生活中还真积累了点经验。

亚历克斯清清嗓子,语气温和而坚定:“063先生,我相信你一定是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后才决定走进这个房间,既然已经来了,你或许可以试着放弃用术语自我掩饰,更坦诚一些。”

对面的人仍然没有说话,但亚历克斯不打算催促他。主要是因为对面刚才的“shorry”已经在他脑袋里扎根,这为什么会引起我的注意?我肯定是听过谁这样发音,那会是谁呢?

倒是乔治在很小的时候有过一段口齿不清的时期,亚历克斯的思绪穿越层层雨幕,回到了十几年前。我记得他父母花了很大的功夫,专门请了老师才把乔治的吐字方式矫正回来。

怪了,我为什么会想起乔治?咨询师阿尔本伸长了腿,毕竟,他会偶尔在我或兰多强行摇他起床的时候不自觉地卷舌头,其他场合里,乔治的发音简直完美到能拿来当雅思听力练习。

对面终于有反应了。063的笑声传进亚历克斯的监听器里,他似乎放松了一些:“你说得对。那我们接下来正式开始吧。”

这点也很像乔治,亚历克斯在笔记本正式写上时间。你给他台阶,他就一定会顺着台阶下来——体面的人们好像在这方面上高度相似。

“半年前,我凭借银石大学的学历和良好的表现,顺利拿到一家知名咨询公司的管培生名额。但执行总监,也就是我的直系主管——暂且叫他T先生吧,是个相当难缠的人,或者说……是个段位极高的精英恶魔。”

他的措辞相当冷静,但亚历克斯明显能感觉到他在咬牙切齿。

“他总是制定一些极具煽动性的战略方向,团队基于当前条件下按要求做出最佳成果后,才知道我们根本不了解一些关键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客户的核心需求已经修改’。”063的语气僵硬起来:“重点在于,这是他故意遗漏的,只为了观察我们在压力下做出什么样的临场反应。”

故意制造信息不对等。亚历克斯草草记录着。

“更不要说,上周我按他的指示,花了两个通宵做出一份方案,他只用了两分钟就委婉地告诉我,‘我虽然说的是A但实际上是想启发你联想到我需要的B,我本以为以你的水平,应该能提前预判到这一点。’”

听到这里,亚历克斯不禁心头火起:“天啊,这是典型的自恋型人格障碍,他是不是每天需要被下属被山呼海应才肯踏进办公室?”

“自恋型人格障碍……我的朋友也这么说。”对面的沙哑男声立刻回答。

“所以你和朋友聊起过职场困境?”

“聊过,但不多。我最好的朋友近期因为学业的问题——关系到毕业的那种,不得不加急处理一些事务。他的麻烦已经够大的了。我不想让他再分出精力为我担心。”

亚历克斯的肩膀轻轻刺痛了一下,但他没去理会。目前得知,这位063先生为人冷静自持,曾在上周花了两个通宵赶方案,他最好的朋友正加急处理关系到毕业的事务,同时也给出过关于他的上司“自恋型人格障碍”的评价……一种奇特的预感像积水一样慢慢淹过脚踝,正迅速向尾椎的方向蔓延。

这不可能。亚历克斯固执地想,乔治怎么会来这种闹着玩的匿名咨询室,向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敞开心扉呢?

“我不能掀桌子走人。因为这份来自顶级公司的实习经历,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当然清楚银石大学的学历只是入场券,而我所在的地方又是阶级壁垒最难跨越的行业。”063停顿了一下:“毕竟我的家庭只是普通中产。”

体检报告上说我没有心脏方面的问题,所以为什么我感觉胸闷得厉害?亚历克斯深呼吸,对面肯定是乔治·忍辱负重却永不言败·拉塞尔了。

“真可惜在这方面我很难给你更好的建议——你已经充分运用现有资源,给出了现阶段的人生最优解。非要说的话,你或许可以……试着将今天的内容告诉你的朋友们。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和你站在一起。”亚历克斯轻轻地回应。

乔治笑了:“或许在他们其中一个忙完这段时间,另一个想清楚自己为什么患得患失之后,我会找个机会聊一聊。”

“你曾说你试图帮助‘家庭大后方两位核心成员处理各自出现的突发状况’,患得患失的就是另一位成员吗?”

“是的,我们同居在一个屋檐下,他似乎正处于寻求某种亲密关系的‘当局者迷’的状态——想主动出击却又毫无章法。不过我认为,他只是不好意思向我们分享。”

啊,兰多对吗?听到“我们”的时候,亚历克斯颤抖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指的是“乔治和亚历克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隔板后面的人是谁,兢兢业业的咨询师决定将这行字刻在心底,并大写加粗。

“我想,你的另一位朋友之所以闭口不谈这段……感情,是因为它还不到能够‘向好友分享’的时候。”亚历克斯小心地组织着语言。

“你说的不能更准确了。”乔治的语气已然隐藏不住对咨询师的欣赏。

亚历克斯看了眼预约系统,惊喜地发现,今天排在乔治后面的第二位咨询者在五分钟前取消了预约。这意味着只要乔治愿意,他可以拥有另外的三十分钟咨询时间。

亚历克斯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对方,并欣慰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关键利益相关人,又是怎么回事呢?”亚历克斯一边在系统上进行延时操作,一边问出了自己(以乔治朋友的身份)最想问的问题。

这可不是我在公器私用,改好乔治的咨询时间并成功提交后,他心虚地嘀咕着。

“是这样的,我最近和一个熟人有过几次……约会,确切来说,是非正式的短期亲密接触,至少现阶段我认为是如此。”

“Hookup?FWB?还是Situationship?”亚历克斯开始疯狂在手机上搜索关于亲密关系类型的科普贴。

“我很难给出具体定义,但肯定不是LTR。因为对方,好吧我们可以称呼他为V,还处于我的考察期内。”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回事?兰多就罢了,怎么乔治也这样?亚历克斯委屈极了,你俩明明都到走进一个“告解室”才能说出困扰的份上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好歹也是心理学出身的呀?

“事实上,我的朋友们也认识V,但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正……约会?毕竟我对目前关系的定义是‘仍处于亲密关系发展的早期探索阶段’。我坚信,向挚友们介绍伴侣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充满仪式感的步骤。在V未走到流程结束前,我应该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怎么轻易地让某个人进入我的核心圈子呢?那可是我的理想国,又不是什么推门就能进出的哈罗德百货。”063先生特别“乔治”地追加了一句。

老天爷,对你把交朋友这件事,搞得像申请公民身份一样复杂的做派,我不予评价。亚历克斯吭哧吭哧地继续在笔记本上疯狂记录:极高的控制欲表现、过度理性化掩盖不安全感、承诺恐惧……

然而,一缕极轻微的不安自笔尖开始向小臂延伸,亚历克斯,你知道对面是谁,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身为这间告解室里唯一的“神父”,你需要保持中立,可在面对他们时,你将“朋友”这一立场的优先级下意识放在了“咨询师”之前。你的思考和反馈还客观吗?。

 “那么你认为这位V是否有机会更进一步?”亚历克斯努力屏蔽这缕不安,在记忆里疯狂搜索可能的人选。V肯定是银石的人,而且我认识他,但没那么了解他,乔治给的形容是“不按常理出牌”……

“我不知道。”乔治斩钉截铁:“我只知道双方对这段关系的认知度有差距,V经常干一些在我眼里看来‘越界’的行为。”

滴水不漏啊乔治,亚历克斯的左手开始摩擦笔记本的环扣。我怎么能把你当做一个可以被轻易引导的普通来访者呢?

我得试着上点手段了,他想,祝我成功吧。

Notes:

Hookup:短期亲密结束(非正式关系)。
FWB:Friends with Benefits,有亲密关系的朋友,无恋爱承诺。
Situationship:像情侣但未确认关系。
LTR:Long-Term Relationship,以长期发展为目的的严肃关系。

Chapter 6

Summary:

烦恼的根源的确是失控感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亚历克斯敲敲后背,活动了一下肩膀,“愿意说说这些‘越界’行为都有什么表现吗?这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采纳或者不采纳,这都没有关系。”

乔治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V是一个……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和他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外在形象不同,V蔑视权威,有自己一套刻在骨头里的、自洽的丛林智慧。

“我并不是在说他不聪明,相反,他在自己的领域里相当出色,还拥有着不会被任何情绪垃圾所拖累的、近乎无敌的心理素质。针对T先生令人窒息的行为,你知道他曾给我什么建议吗?‘很简单。他要的是面子,那就给他更多的面子。你下次做PPT时,在第一页用最大字号加上他的名字不就行了。’最可悲的是,这竟然真的有点用。”

乔治缓慢地叙述:“这或许是为什么,我们在这段尚未定调的关系里总是对不齐颗粒度。”

亚历克斯的额头简直皱到可以夹住一柄咖啡勺,他一边记下“防御机制:反向形成为主,理智化为辅”,一边死死捂住麦克风,重重叹了口气,我们这是在干什么?举办学术与职场黑话集锦交流会吗?

“前段时间,他气冲冲地来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那天中午我和同学院的一位本科生单独有约。我只是基于学术上的欣赏和帮助,给对方划书单和借笔记而已。但V好像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强调,‘那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一声,哪怕就一句话’。”

啊,可怜的奥斯卡。亚历克斯摇摇头,将笔记本翻页,潦草地继续写下“教科书般的领地意识和依恋焦虑”“投射性嫉妒(可能)”。

亚历克斯停顿,他想起某天陪兰多去吃鸡肉卷之前的小插曲,眉毛几乎飞进发际线。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确定V的身份(或者说他早就该想到了)——怎么会是马克斯·维斯塔潘!?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重点是我怎么又一次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我和V只是单独吃过几次饭,我受邀去过他的实验室,他听过我说T先生的那些荒诞操作。我们接吻的次数大约在15次上下,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也没有过确认正式关系的承诺。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固执且冒犯的认为我们已经确认恋爱关系?我认为最多是‘Exclusive Dating’状态。”

啊哦,怪不得乔治不肯和我说这些。亚历克斯咬紧牙关,我宁愿相信兰多在银石大学里裸奔,也无法想象乔治找我分析他和维斯塔潘的接吻次数代表着什么。不如让他把咖啡勺捅进我的眼睛里算了。

“然而,当我明确向V表达我的态度时,他竟然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乔治的语气充满了不解。

一时间竟分不清你和维斯塔潘谁更可怜,亚历克斯摇摇头。

“他认为,‘你甚至愿意和我分享实习期间的职场困境,那怎么不能是一种鲜明的,可以推进关系的征兆?’”

“你是如何回应的?”亚历克斯抱起双臂。我都不知道维斯塔潘竟然这么敏锐,他竟然能搞明白乔治的社交边界在哪里,因为拉塞尔先生绝对不是随便和别人聊职场困境的人,当然,有“我”在的匿名咨询场景除外。

“我告诉他,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和你聊什么!我们的专业可以说毫无关联,这就意味着我们少了很多可以发散的话题。为了防止陷入‘约会期间无言盯着对方’的困境,我只能费尽心思开启一段谈话,不然我们还能做什么??”

将接吻次数翻一番?亚历克斯不确定地想。你知道维斯塔潘正在看《魔鬼经济学》《博弈论与生活》吗?我用兰多的Steam账号发誓,这绝对是为了和你拉进距离。

“当然我也要承认,V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嗯,好人?他最近还帮我处理了一个……生活上的小麻烦,虽然依旧是他擅长的野路子。”

啊,亚历克斯灵光一闪,我知道我们客厅的书架是谁修好的了。

“他甚至没管我专门保留的安装维修说明,只是看了几眼,就找到了症结所在,在十五分钟搞定了一切。”乔治讽刺道:“多贴心啊,再过半个小时我的好友们就来公寓参加聚会了,他很有默契地选择提前离开。”

谢谢你,马克斯·维斯塔潘,各种意义上的。亚历克斯抿了口冰水,继续记录下“潜意识导致的言行不一”。感谢你维护了乔治的面子,还帮我们修好了书架。不过我强烈怀疑,如果不是你手工活儿干得太快,你俩的公开时间搞不好就能提前到那天晚上。真可惜啊,你可能粉碎了乔治充满算计和顺水推舟的“被动官宣”计划哦。

亚历克斯看了一眼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他深吸一口气,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就现在吧。

“063,” 咨询师阿尔本缓缓地开口,“从我们刚才的对话中,关于你和V的相处模式,我观察到了一点非常有趣的现象。虽然我们在项目须知里强调过,‘回声室计划’的核心是倾听与反馈,而非诊断或治疗。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对以下分析感兴趣。”

“你一方面出于潜意识地持续强调,与这位V先生的关系只是处于早期探索阶段,并对他种种的越界行为表达了明确的不满。但另一方面,你在描述他的行为时——比如他给出的‘有毒但有用’的职场建议,顺便一提你似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采用了。”

“也不是毫不犹豫就采用的。”乔治强调。

“嗯,好的。”亚历克斯面无表情:“然后就是他向你展现出‘不合规矩但高效’的动手能力。你的语气透露出某种可能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强烈的欣赏。”

是时候揭示那个最致命的谜底了。亚历克斯再一次深呼吸:“你是否想过,让你产生困扰的可能并不是V先生的那些越界行为本身。而是你的失控感在作祟。V先生的行为在本能层面吸引着你。而这份被吸引的感觉,恰恰挑战了你所信奉的、那个‘一切都应在规则与掌控之中’的核心信念。”

“对于这段关系,真正困扰你的,或许是在V面前逐渐失控的、你人格的一部分。你知道它不够理智,不够冷静,这让你产生了恐慌。表达出来的就是‘我应该拒绝这一切’。”

“别太紧绷了,我的朋友。试着放松看看,那不会怎么样的。”

亚历克斯说完,房间内响起了咨询结束的提示音。

 

结束今日“助教工作”的咨询师阿尔本慢吞吞地走在返回19号公寓的路上,雨下得不大,他决定不打雨伞,直接淋回去,顺便让雨水浇灭自己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或者忧伤)的心。

我多少知道乔治的上司是个蠢货,但不知道竟然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亚历克斯小心地绕过地上的一滩积水,那可是在校园里呼风唤雨的、绝对能拿到卓越学位的乔治·拉塞尔,你不可能找到一个比乔治最可靠的伙伴了。可即使是乔治,在面对一个“不讲逻辑、只讲权力”的奸诈资本家时也会受挫,他那套完美的理论体系只会被该死的现实无情地粉碎。

再强大的人,面对系统性的不公,也会感到疲惫和无力……好在乔治认为这不是他最大的困扰——那会是马克斯·维斯塔潘吗?亚历克斯盯着手机上夏尔的通话界面,几番犹豫后还是放弃了向摩纳哥人打听消息的想法。这两个人可真行,竟然真瞒住了我们所有人。我倒要看看你俩最后会发展成什么走向。

但乔治肯定是极其烦恼的。他甚至暴露出了卷舌头的破绽!亚历克斯轻声抽气,他确信自己从哪本专著上看过,人在面临高度的情感压力、紧张或者焦虑时,有的人会回归到某种孩童般的脆弱状态,他们后天习得的、更标准的发音习惯,可能会暂时性地被更早期的、更本能的母语或童年时期口音所取代。

可怜的乔治!亚历克斯哀叹道,我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碰上了棘手的倒霉事?我明天就找个机会,咨询一下超个人心理学方向的朋友,要么算算塔罗,要么买点捕梦网和水晶装饰一下公共区域。

亚历克斯疲倦地走进公寓,雨伞收纳桶里插着乔治那把巨大的、湿漉漉的黑色雨伞,他抽出纸巾擦干了上面的水分,把它好好地挂在收纳架上。

他扔掉书包,将自己整个儿抛在沙发上。亚历克斯,你现在不应该考虑一小时之后和两公里之外发生的事,为什么不想想今晚吃什么?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你还好吗?”乔治的声音在亚历克斯的头顶上方响起,“你看上去累坏了,今天批改了多少作业?”

亚历克斯伸出手掌,比出五根手指:“这个数。”

“5份?看起来不像。”

“你得乘以十。”亚历克斯抬起头,他移开目光:“难以置信他们会迅速忘记半个小时前刚强调的知识点——我在本科时期也是这么蠢吗?”

“你是,我们都是。”乔治笑起来:“我就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兰多晚上不回来吃饭,所以就我们两个。”

哦,是该做饭了……亚历克斯从沙发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天啊,他吃惊地张大嘴巴,我忘了今天应该是我采购的!

他满怀歉意地望向乔治,还没开口,乔治就揶揄地发话:“嗯哼,终于想起来今天轮到你做饭了对吗?”

“是的。”亚历克斯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我确实忘了。”

“下午一直没等来你问我想吃什么的消息时,我就猜到了。”乔治指了指厨房,“所以我提前准备了点牛油果罗勒意面。”

“爱你,乔治。”亚历克斯捂住心口。

两个人在厨房暖黄的灯光下享用了意面和树莓派(来自夏尔的专程投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即将到来的读书周安排、蜘蛛侠电影和媒体传播学院某教授被撤稿五篇论文的劲爆新闻。填饱肚子后特有的困倦感正逐渐席卷亚历克斯。或许我应该早点睡觉,让今天接收太多消息的脑子好好休息一下。

“梆”的一声,大门被人莽撞地推开。兰多冲进公寓,一双眼睛亮如深夜里的天狼星。他大口呼吸,像是才发现乔治和亚历克斯也在:“嗨,晚上好,我回来了。”

“你如果早五分钟进门,就能吃到最后一块树莓派。”亚历克斯指了指盘子里仅剩的酥皮。

“是吗?谢谢!我有点事先回房间了,回见伙计们!”兰多傻笑着向他们抛了几个飞吻,狂奔回卧室打开了音响。随着热烈欢快的音乐响起,他又急匆匆关上了门。

餐厅的两个人不露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亚历克斯竖起耳朵,努力辨认兰多房间里的音乐是什么:“听着有点儿熟悉。”

“《Checklist》。”乔治给出正确答案。

“甜蜜情歌?”亚历克斯将盘子里的酥皮搜集起来,一口气倒进嘴里。

“甜蜜情歌——至少他不再单曲循环柯南·格雷的《Memories》,你也快听吐了是不是?”乔治示意亚历克斯卷起手掌,将自己的酥皮倒进亚历克斯的手心里。

“《Memories》确实不适合他。”清理完所有酥皮后,亚历克斯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既然从《Memories》切换到了《Checklist》……”

“我想,兰多不久后就会主动找我们分享他的好消息,不如拭目以待?”乔治留下一个莫测的微笑,起身去给琴叶榕浇水了。

绝对不能让乔治发现,今天坐在隔板后聆听他恋爱烦恼的人是谁。亚历克斯将餐具放进洗碗机,看着不远处的乔治哼着小曲拿起喷壶,胆战心惊地想。如果暴露的话,他一定会先打晕我,然后把我塞进后备箱,然后开两个小时的车去埃塞克斯海岸,再然后会发生什么谁都能猜得到。

Notes:

33:只是呼吸。
63:此人一直在挑衅我(超级无敌生气暴怒)。
23:嗯嗯,在你们接吻15次之后。
63:是“15次上下”。
23:微笑。

以及,请看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去听柯灰好吗好的。借用网抑云的锐评:只要柯灰还在坚持写没有准确性别的青春疼痛文学音乐,这个世界就还有救。

Chapter 7

Summary:

合格的私家侦探总是能发掘出物品的其他使用方式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亚历克斯的下巴被震得发麻,只好迷迷糊糊地将手机从脖子上抠下来。肯定不是海耶斯教授,他仍然沉浸在朦胧的睡意里,毕竟昨天我才找他沟通过“回声室计划”档案的进度。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凭着本能接听:“你好,亚历克呃呃呃——斯。”

“亚历克斯!你和乔治今天有安排吗?我是说,需要离开公寓的那种。”兰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引起旁边的人注意。

亚历克斯感觉两只眼球漂浮在一片昏暗的虚空中:“乔治出门了,我今天整个白天都在……是忘记带什么东西吗?这次别指望有人去送,我需要补个觉,自己回来拿。”

“我知道了!你在家等着我好吗!千万别出门!求你了亚历克斯!一会见!”兰多迅速挂掉了电话。

兰多这时候找我干嘛?今天上午这家伙不应该满课吗?亚历克斯努力支棱起一只眼皮确认时间,发现自己已经一觉睡到了中午。他认命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拿掉戴了一晚的隐适美,不情不愿地起床洗漱。

他双眼无神地晃进安静的客厅,看到了乔治留下的纸条后,又双眼无神地晃进安静的厨房——乔治出门前给他留下了一半煮好的美式咖啡和黄油可颂。他将咖啡一股脑倒进冰杯里,打算狠狠给自己提提神,做好迎战兰多的准备。

随着咖啡见底,亚历克斯的神志也逐渐回归到正常水平。我知道兰多今天只有半天的课,但通常情况下,兰多会和本科的朋友们结伴,玩耍到至少下午才会回来。亚历克斯几口消灭完可颂,一股名为不安的雾气悄悄在他心底凝聚升腾,他把自己伤着了?还是伤着别人了?

他站起身,决定做点家务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客厅的地板还没吸完,外面就传来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亚历克斯吃惊地看到兰多和赛恩斯走进来。

“嗨亚历克斯!在忙什么?”兰多煞有介事地走进客厅:“介绍一下,这是卡洛斯·赛恩斯,商学院的。卡洛斯,这是心理学院的亚历山大·阿尔本,我的好友兼室友。”

“叫我卡洛斯就好,我想咱们在板式网球活动上见过。”西班牙人伸出手和亚历克斯寒暄。

“亚历克斯。你的水平令我印象深刻,那次你差不多把我和乔治按在地上打。”亚历克斯微笑着,试图不着痕迹地接上兰多的脑电波,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兰多那遮掩不住的热切眼神几乎黏在卡洛斯脸上,根本顾不上亚历克斯发出的任何信号。

“兰多告诉我,说正不知道怎么完成《视觉识别系统设计》的作业,他在‘如何进行市场定位和传播’环节卡壳了。”像是注意到亚历克斯的眼神,卡洛斯从善如流地进行前情提要:“我主动提出可以帮他把把关,但兰多把笔记本忘在了公寓,所以只能跟着他一块回来。”

亚历克斯一时间竟然想不到怎么回答,只能点头应对:“哈哈,是这样啊。”

兰多正迫不及待地向卡洛斯介绍他们的客厅,他指着落地窗周围的区域:“看到那张超大书桌了吗?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公共活动区域,采光最好,插口最齐全。平时我、乔治和亚历克斯基本都是在那里赶作业。”

卡洛斯跟随兰多走近落地窗,叶片卷曲泛黑的琴叶榕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用手指探了一下盆里的土壤,语气中带了点“你们这帮小伙子真不会生活”的亲昵意味:“兰多,盆里的土太湿了,你们平时多久浇一次水?”

两人面面相觑,亚历克斯首先发话:“你浇了吗?我昨天浇了。”

“什么?”兰多惊讶:“我今天早上还看到乔治浇水了呢!”

卡洛斯微微叹气;“看来我们知道答案了。建议你们三个最好列张表记录浇水频次,琴叶榕养护要点之一就是防止积水,盆土表面向下2-3厘米干透之后再浇水就行。”

西班牙人拖开一把椅子坐下,专注地望着兰多:“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开始?”

兰多晕晕乎乎地回卧室掏他的Mac Pro去了。

亚历克斯扔给卡洛斯一瓶水,“当这里是自己的公寓就行,不用管我。”

他专门用了点夸张的肢体动作,大张旗鼓地从书桌上拿走了自己的iPad和头戴式耳机(上面被兰多糊满了他设计的小贴纸),走到沙发背对着卡洛斯坐下。

怪不得兰多这么急切地确认我和乔治在不在,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狠狠掐了一下大腿才忍住笑意,兰多既想在死线前完成作业,又想向卡洛斯炫耀自己拥有多棒的朋友和多温馨的家。难以置信,兰多竟然能想出这样一举两得的、折衷主义的好办法。

折衷主义用在这里正确吗?还是机会主义?亚历克斯点开网飞,装模作样地随便点开一集《极速争胜》。不管了,首先我得找装备提升一下监视效果。

他小心翼翼地在沙发附近摸索,期待着能找到一个类似小镜子的,能观察到书桌区域的反射物品。但他只在沙发缝里找到兰多的比美高车模、乔治的发带和自己的备用U盘。

亚历克斯看着一只不知道谁塞进沙发缝的滑雪护目镜苦笑,哎,凑合用吧。他蜷起腿来,将护目镜巧妙地卡在膝盖上。好在这玩意自带镀膜,作为镜子的平替效果不错。

他稍稍调整了一下耳机的位置,将一只耳朵完整的露了出来(当然不是冲着书桌的那一侧)。他听见兰多正简单向卡洛斯介绍这次作业的要求:这帮本科二年级的学生要创造一个虚构的企业,并为其设计一整套包含Logo、标准色、标准字体在内的的视觉形象,以及在各种物料上应如何投入实际应用。

兰多忐忑的目光在卡洛斯和屏幕前来回打转:“嗯,你觉得怎么样?就现在的效果来说?”

“兰多,必须得说你这个Logo设计的很酷也很漂亮。但我要提醒一下,作为需要投入商业使用的设计,‘看起来很酷’和‘看起来很成功’理念并非相同。想一想你的目标用户是谁?是18-25岁的年轻人还是35岁以上的中产家庭?”

卡洛斯指着屏幕:“你的品牌调性是‘年轻、叛逆’还是‘经典、可靠’?如果是倾向于吸引年轻人,就现在这个字体风格所传递出的信息,我认为和你的目标用户之间存在一定的落差。”

兰多疯狂记笔记:“还有什么吗?”

“其他还好……提醒一下,Logo在不同市场可能存在文化禁忌,我想这方面你应该了解过?”

“这个已经确认过了,没问题。”

“那我应该没什么建议了,你做得很棒。”卡洛斯带上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

西班牙人未免太犯规了吧,亚历克斯盯着护目镜陷入呆滞,这种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别说兰多了,我都要在五分钟内投降。

兰多完全没有反应,他只是皱起眉头操作鼠标:“我需要这个预算里有效触达目标客户,你觉得我把物料成本控制在这个范围里怎么样?”

“我来看看。”卡洛斯凑近电脑,胳膊无意间搭上兰多的椅子靠背:“能说说为什么环境导视的预算占比超过60%吗?”

哇,兰多你怎么回事?爱上学习了?作业是今晚就要交吗?亚历克斯咋舌。还有卡洛斯你又是怎么回事?你的胳膊是故意的吗?不打算拿下来吗?

卡洛斯听完了兰多的解释,用另一只手托起下巴:“成本规划的确存在一定风险,但相对的,收益也会非常可观。我认为可以不用调整。”

看上去两个人都全身心投入到伟大的诺里斯商业帝国里了啊。亚历克斯了然地给出定论,感谢卡洛斯今天在我这暴露出一些无法被伪装的身体信号。他在兰多面前放松不设防,会下意识将胳膊搭在兰多椅背,半包围地将兰多圈进了自己的个人空间。根据霍尔的人际距离理论,持续而无意识地侵入对方的亲密距离范围,但没引发对方的防御反应,显然是无可辩驳的证据——承认吧,你俩是双向奔赴。

门口再次传来钥匙碰撞的声响,乔治背着双肩包进来了。他显然发现今日有意外访客,拉塞尔先生从容地走进客厅和卡洛斯打了招呼。

卡洛斯显然也对乔治有印象,两人聊了几句,卡洛斯向乔治传授了几点琴叶榕养护指南,乔治感谢了卡洛斯的建议,并当场表示现在就去拉一张定期浇水排班表。

终于有机会和乔治碰头了,但现在似乎不是说话的时候。好在另一个人也是这么想的。在乔治关上卧室门三分钟后,一条消息跳进了亚历克斯的WhatsApp:“卡洛斯怎么来了?来找兰多的?”

“你总算回来了!是的,辅导功课 :)”

“什么情况?我错过了什么?兰多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没有,鉴于我们少了很多关键信息,情况可以说是有一点点点复杂,但目前可控。”

“需要我也到客厅吗?”

“那太奇怪了吧!放心,我看着呢。等他走了我们再说。”

 

看到兰多送卡洛斯下楼,亚历克斯立刻冲向阳台,鬼鬼祟祟地盯着公寓出口,两个人在楼下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听不到,只看见兰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卡洛斯点了点头,向兰多挥手告别。

他又冲回客厅,给乔治发了一条“警报解除,C·S已离开”的消息,将护目镜塞回沙发缝,目不转睛地盯着iPad上几个领队吵成一团的场景。

十分钟后,兰多悄悄打开了公寓的门。

“作业搞定了吗?”亚历克斯从iPad上移开目光,用一种他所能想象到的、最自然的语气询问。

“差不多吧,剩下一点我自己收尾就行。”兰多收拾起书桌上的个人物品:“夏尔今天来吗?我记得上周他说想和我们一起玩马里奥赛车。”

“乔治——”亚历克斯扯起嗓子:“夏尔联系过你,说今天打算怎么安排吗?”

乔治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顺势坐到亚历克斯身旁:“还没收到消息。”

“哦……有点想Leo了,一会儿我问问他。”兰多抱起电脑和文件夹,“先回趟房间。”

兰多脚步轻快地回了卧室,留下乔治和亚历克斯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你还是我?”亚历克斯抬起下巴指了指兰多的方向。

乔治拍了拍好友的小臂:“你去,你知道的信息比我多。”

亚历克斯花了五分钟打了腹稿,端着乔治买来的可丽饼敲开了兰多的门。迎接他的是地板上两个显眼的硕大纸箱,兰多正坐在满地狼藉中间,不断地从纸箱里向外拿东西。

他差点踩上一块乐高:“兰多,你在干嘛?大扫除吗?”

兰多打开一个铁皮饼干盒,“就是找点东西。”

“需要帮忙吗?”亚历克斯坐下来,将可丽饼递给兰多:“你怎么还把这个带来了?”

他指了指饼干盒里一台陈旧的任天堂3DS。时隔这么久,这台3DS除了有一些极轻微的磨损,状态好到简直不像是兰多的所有物。

“它又没坏,我为什么不能带它来?”兰多不解:“难道你忘了吗?”

亚历克斯当然没忘,就是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什么才发出疑问。九年前,兰多拿下英国卡丁车青少年锦标赛冠军,自己和乔治凑了点零花钱,合买了一台任天堂游戏机和《马里奥赛车7 》作为庆祝礼物送给了他。

“我的意思是,咱们人手一台Nintendo Switch——它都旧成什么样子了,我以为你会把它留在家里呢!”

“嘿!那可是你俩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兰多捅了捅亚历克斯的肋骨:“我当时高兴得都哭了好吗!”

话题为什么能歪到“任天堂哪代掌机是史上最强”?亚历克斯帮兰多撑开一只垃圾袋,内心相当无奈。除非兰多主动提及,看来今天没机会问问他和卡洛斯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你的进度绝对比某人要好得多。亚历克斯一边按颜色给兰多的贴纸包做分类,一边乐观地想,在这个领域,兰多·诺里斯的水平虽然平平无奇,但绝对能碾压乔治·拉塞尔。

Notes:

性感外表,性感大脑,both of you。

Chapter 8

Summary:

谁都逃不掉中年情感危机,即使你事业有成。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看到今日预约名单上排在倒数第二位的、明晃晃的“004”,亚历克斯恨不得拿起熊爪手套抹泪。弗洛伊德在上,你怎么还要来?你不是几天前和卡洛斯有了相当成功的、阶段性进展了吗?

可惜时间不会因为亚历克斯的抱怨放慢脚步。这次“代号4”相当准时,他脚步轻快,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开始摸索如何使用变声设备。

两分钟后,尖锐的小黄人声音传进了亚历克斯的耳朵:“下午好熊爪先生!还记得我吗?我之前说过会再来,但你的预约可真难抢。我刷了四五天才卡到一次掉落,不然我早就来了。”

“下午好,‘4号先生’。我记得你,欢迎你再次踏入告解室。”这回亚历克斯真要擦眼泪了,但不是用那个沉甸甸的熊爪手套。他抽出纸巾,天啊兰多,你怎么搞的变声器?小黄人?认真的吗?

“哦对了,送你瓶这个。”兰多起身走近投递口,塞进来一瓶魔爪:“刚上市的全新口味,蜜瓜柚子的,尝尝看。”

“谢谢你的礼物,不过很遗憾,《咨询须知》新增了一条内容。”亚历克斯板起脸:“我来复述一下,‘咨询期间严禁任何形式的饮食,包括但不限于正餐、零食及含糖饮料。保持环境的整洁与专业,是有效沟通的基础。’”

“怎么这样……但规则里只是说‘咨询期间内严禁任何形式的饮食’吧。”兰多得意地指出了规则漏洞,“所以你必须收下它,然后在今天完成工作后用它补充点能量。”

可恶,千万不能让乔治知道这事儿,他一定会嘲笑“多么典型的立法疏漏”。思索片刻后,亚历克斯还是套上熊爪,将一瓶浑身布满荧光绿花纹的饮料罐掏进来:“好吧,也请允许我表达一下感谢——那么今天你想分享什么困惑呢?”

“不是困惑,只是单纯想和你分享一点好消息。”小黄人兰多声音愈加兴奋:“我和C·S先生约会了,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约会。我只是邀请他到我的公寓,在好朋友的见证下,占用了他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帮我在某个作业拿到了A!”

“恭喜你,那想必是一段非常愉悦的时光。”亚历克斯赞扬道:“我想,你的朋友们也一定很想知道恋情的最新进展,他们是怎么看待你与C·S先生之间的关系呢?。”

真的兰多,这种事不妨自然大方地和我以及乔治分享,我俩很关心你(虽然确实也很好奇)。聊聊和西班牙人的恋爱故事不会损害你的酷男孩形象。

隔板另一侧的小黄人有点失落:“其实我还没找到机会告诉他们……你知道吗,他们其中一个肯定会大惊小怪地埋怨我怎么现在才说,好像他俩不盯着我,我就会受伤似的。另一个人只会不动声色地在学校发动他的全部人脉,把C·S先生查个底朝天才算完。”

“真的不是埋怨。就是,干脆等我和C·S先生正式确定关系,然后直接通知他们好了,这样他们就不会浪费太多精力了……吧?”最后,小黄人又不确定地补上一句。

也替乔治说句对不起,兰多。亚历克斯想,你说得对,或许我俩需要反思一下。

“好了,我的分享到此结束!剩下的……二十分钟你可以自由支配!再见,熊爪先生!”没等亚历克斯反应过来,小黄人欢快地扔下最后一句话,背起书包迅速跑出了咨询室。

 

在收到今日原定最后一位到访的咨询者临时取消预约的通知后,亚历克斯摘下防蓝光平光镜(不久前从乔治抽屉里偷的,反正他有一大堆),站起来活动一下腿脚。他伸了个懒腰。或许今天我能早点下班呢,回去还能来得及玩一把《哈迪斯》。

门外响起几声叩门的动静,似乎有人正徘徊在附近,几秒钟后,对方决定进来看看。

我这张嘴!亚历克斯迅速就位,原定预约人操作失误了吗?

“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咨询室。”一个听起来完全不像学生的男士开口了。还没等亚历克斯说什么,他操着一口带德国口音的英语,自顾自地继续:“啊……我看到了墙上的《回声室计划咨询须知》,所以我可以免费匿名咨询,对吧?”

“你好,我们的项目需要提前进行预约。不过,当前时间段原定的安排已经取消,你可以尝试在系统上提交预约。”

几分钟后,亚历克斯的系统上跳出来一条新消息。“我似乎成功预约了,那现在开始?”

对面的男人闲适地坐下:“先请教一个问题,真心的——这里是社会学院的教学楼吗?我好像迷路了。”

啊?亚历克斯一头雾水,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啊……我明白了。这里是心理学院,你要去的社会学院就紧挨着我们所在的这栋建筑,两栋楼是连廊结构,不熟悉环境的人很容易走错。”

“你需要下到六楼,穿过连廊,然后坐电梯到十一层。”亚历克斯解释道。

“感激不尽,你是本校的学生?”对面的男人游刃有余,他似乎压根不打算对声音进行任何伪装:“嗓音调教的不错,很适合你现在的身份和形象。”

他怎么发现的?亚历克斯有些不解,此刻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人在兜圈子。

“我认识你们的校董鲁本·塞万提斯,他能力出色,相当有手段。去年他是不是从斯坦福挖来赫赫有名的桑尼·海耶斯来着?他俩确实交情匪浅,这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如果你想找塞万提斯先生,需要走布鲁克兰斯大道去行政楼。”亚历克斯好心地补充。

对方第一次停顿了:“其实不是……我来社会学院是想找某个人。”

“嗯哼,请继续。”亚历克斯顺手在本子上记下“话里有话,试图情感隔离?防御机制-暂定”。

“我想他应该还是不愿意见我,虽然今天我到银石确实是为了拜访塞万提斯,到社会学院只是顺路。但万一能呢?”

要不要提醒他,行政楼和社会学院在两个方向?亚历克斯斟酌了几秒,但他机智地决定不提这个:“那么,对方为什么不愿意见你呢?你们之间有什么难以调和的矛盾吗?”

“那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男人叹了口气:“我们结识于中学时期,考进了同一个大学,曾经是真正的、无话不谈且密不可分的挚友——我没有美化这句话,这是事实。”

“一路上我们相互扶持,分别顺利获得了金融工程学和社会学的博士学位。招聘委员会说不出意外,我们按部就班走流程就能在毕业后留校,从讲师做起。”

荣格在上!亚历克斯瞠目结舌,听乔治说,如今银石的招聘委员会眼高于顶,访学经历、跨国教育背景、顶刊发表记录已经成了初筛的最基本要求。当年的博士竟然可以在毕业后如此丝滑地留校当讲师!

“然而意外很快就到来了。两个月后,人力资源部就告知我们,由于预算削减,我们的年龄段里只给了一个留校任教的讲师名额。他的理想主义色彩根本无法与我抗衡,最后我拿到了名额,而理由也非常现实——就因为我更懂钱、更能为学院拉来赞助。

“但我如今才意识到,他和我不同。因为……很多原因,那时的他有必须要赢的理由。于是我们的关系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裂痕,不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糟。我迷茫地在学院呆了一年,最终决定辞职去投行。再然后,我们几乎决裂了。有那么几年,我们几乎只能从共同的朋友和学术场合里听到对方的消息。我在很多场景公开或隐晦地赞扬过或讽刺过他,但他一次都没有回应。

“我知道他在国外辗转于几家大学任教,几年前在银石拿到了副教授职位,然后因为在社会公平和少数群体领域的贡献封爵……他的成就不会因为当年那场微不足道的失败受到任何影响。”

亚历克斯的心动了一下,受封爵士的社会学院副教授,那不是大名鼎鼎的刘易斯·汉密尔顿吗!

怎么每个走进来的人都要考考我?这是咨询项目,不是解谜游戏,你们应该主动告知基本信息才对!亚历克斯一边郁闷地在脑子里大叫,一边掏出手机搜索。拜消息灵通的乔治所赐,我肯定在校园论坛上刷到过关于汉密尔顿副教授的一些轶闻——除了学术能力,他还因为良好的时尚感和温和体贴的性格备受学生喜爱。

“听上去你们之间发生过很多故事——那现在呢?”

男人的语气依然饱含遗憾:“说起来很戏剧化,如今我们两个人住在一栋楼,但永远不会和对方偶遇。甚至有几回,我看见他在公寓门口谨慎地徘徊,就为了不和我乘坐同一部电梯。但我给他的斗牛犬买过生日礼物——没敲门,直接放在了他的家门口。”

“他沉默地接受了。因为三个月后,我刷到他推特上新发布的斗牛犬照片,我送的玩具就放在它睡觉的垫子上。”

亚历克斯从手机里抬起头,嘴巴大张到能塞下一颗苹果。幸好他看不见我的反应。他震惊地想,尼可·罗斯伯格怎么会来到我这个不起眼的咨询室!?而且你为什么压根就没想过掩饰身份!?你知道你的名字一直是搜索“刘易斯·汉密尔顿”时最先跳出的关联词条吗!?

好似根本不需要对方的反应,尼可继续说道:“有一种人在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时,冲动之下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我是,他也是。当年我们的做法都有不当之处,都说过很多不该说的狠话,直到伤透了对方的心才停下来——对我们来说,胜利的代价是失去了最重要的朋友。”

亚历克斯终于抓住尼可停顿的空隙,他抓紧插话:“直到大家都真正意义上的成长了,学会了换位思考,才意识到对方有迫不得已的立场,对吗?”

“不太准确,但我想基本是这样。如今我们已经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意思是,无论是谁,想忽视曾经的隔阂和伤痕打破平衡都是在异想天开。毕竟,我们的确不再年轻,而重建这样的废墟,对四十多岁的我们来说,堪称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啊哈,进一步怕打扰,退一步怕错过,是吧?亚历克斯在笔记本上划掉“暂定”,改成了“理智化、合理化”。所以这位同样大名鼎鼎的尼可·罗斯伯格先生,给他的前任(姑且这么理解),也就是刘易斯·汉密尔顿副教授的斗牛犬roscoe买了个玩具。然后我们的汉密尔顿副教授拍了张宠物和玩具的照片发在了推特上。然后你看到了。然后你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跑到我这个匿名的、该死的咨询室里,来跟我分析这件事?

亚历克斯忍不住翻白眼,你们俩直接在WhatsApp上发个消息说句谢谢和不客气到底是有多难?汉密尔顿副教授总不能拉黑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吧?

你们俩和好吧,就当为了我成吗?亚历克斯摘掉平光镜,揉了好一会儿眼睛。即使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你也在试图控制叙事和自我辩护。不仅如此,你还对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提前预设好了回答。我敢打赌,罗斯伯格绝对不是头一回对别人说这些。有些人确实可以通过将伤痛叙事化,以反复讲述的形式来进行自我疗愈。

怎么什么怪事都让我碰上了。一个走错门的、事业有成的投行精英,竟然像一阵风那样吹进来,跟我倾诉他和我校明星副教授之间的爱恨情仇,接着像风一样消失不见。与尼可告别后,亚历克斯盯着乱糟糟的笔记烦恼起来,可是,今天的记录我该怎么归档?如果归档,去识别化应该做到何种程度?立项时,海耶斯教授把受众定在“正接受高等教育的在校青年群体”身上,可没说过是否接受校外人员,尤其是这种事业有成的中年人的来访。

亚历克斯坚信,此刻唯有一杯真正的、浓到能把勺子立起来的咖啡,才能拯救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还是回公寓让扎格列欧斯再次逃脱冥界吧。他将兰多的魔爪扔起书包里,或许我应该找个时间请教桑尼,看看是否需要在《咨询须知》里再加一条内容:本项目仅对本校在读学生及教职工开放。

 

 

 

Notes:

To Nico:我们已经有一分钟时间没听到你说和刘易斯的往事了。其实你不是在寻求答案,而是在一遍遍地演练、合理化自己的故事,试图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

在银石大学AU里,我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忠实地、不加修饰地复刻和记录这种不圆满,这位被困在自己叙事里的中年人形象立住了吗?至少我希望是成功的。

Chapter 9

Summary:

即使在另一个宇宙里,有些人的驾驶实力也依然不容小觑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这是一个难得的、大家都没有安排的周六。19号公寓三人组早早就起床打扫卫生、在Tesco开门后第一时间冲进去采购一大堆零食,好迎接夏尔来和他们一起度过游戏之日。他们大包小包地搬运来康普茶汽水、薯片和巧克力,布置完毕后就各忙各的,只等夏尔和Leo大驾光临

兰多去给琴叶榕浇水(严格按照排班表要求),乔治站在书架前,琢磨是按尺寸还是按颜色重新排列书籍顺序。亚历克斯躺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刷起Tik Tok被趋势上最新的#银石大学追逐战 标签吸引。他好奇地点进去,津津有味地刷完了这场发生于三天前的校园传说。视频里,一辆红色的阿尔法·罗密欧,在银石镇深夜的狭窄街道上划出了一道几乎违背物理学定律的优美弧线,精准地卡在了那辆试图逃逸的本田思域跟前

酷!亚历克斯点了个赞,并将视频转到了“19rookies”的群聊里。他跳转回Tik Tok,打算再看一遍这场精彩的非官方竞赛。刷到第三遍的时候,亚历克斯将注意力集中到获胜的阿尔法·罗密欧上。这辆2.0T 280HP Veloce无论是型号还是涂装,在整个银石镇都不多见。他在近景处暂停截图,放大了车牌号,老天爷,这不是夏尔的车吗!

门铃适时地响起,肯定是夏尔来了!亚历克斯高呼“我去开门”奔向门厅,果不其然,夏尔怀抱着一个牛皮纸袋,牵着Leo走了进来。

他催促亚历克斯接过纸袋:“带了点小柑橘和无花果。”

“乔治昨天还说想做点果酱来着。”亚历克斯招呼其他人过来:“有事要问你。”

他一把将夏尔按在沙发上,“看看这个——别告诉我视频里真的是你,那可是凌晨两点四十分。”

夏尔不好意思地咧起嘴角,“没想到竟然被监控拍下来了……银石镇什么时候新增了这么多探头。”

“这是探头的事吗——乔治!别研究书架了,还有你兰多,放下你的NS。”亚历克斯抱起双臂。

三个人将夏尔团团围住,终于搞清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三天前,有个鲁莽的小偷凌晨翻进夏尔的公寓,偷走了他床头柜里的一块手表和几样首饰。夏尔被惊醒后,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愤怒的他奋起直追,跳上车一路追赶并成功截停了几个小毛贼。

“别的不重要,但他们拿走了朱尔斯送我的成年生日礼物,那块泰格豪雅可是他花了两个月的工资买的!”

亚历克斯了然地拍了一下掌心,难怪他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他见过夏尔在重要场合佩戴过那块泰格豪雅,也听夏尔几次提及这款卡莱拉系列基础款三针腕表的来源。不仅如此,他和乔治还见过朱尔斯当时在礼盒里的卡片,上面写着:祝你像它一样专注于核心的本质——时间,和跑赢时间。

“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其实我也有点儿后怕——”

“有点儿?”亚历克斯和乔治对视了一眼,不可思议地反驳:“你太鲁莽了。万一那辆思域上坐了好几个人呢?万一他们用武器伤害你呢?你该打个电话的,至少叫上我和乔治!”

到这里夏尔乐了:“嘿!皮埃尔也这么说,他也认为我这个举动相当狂野。不过你俩认真的吗?让我凌晨三点给你和乔治打电话,请求你们支援我在大学附近火拼?再说了那根本来不及!”

听到这里兰多补充道:“也许能行。那天我通宵玩到四点来着,我肯定能留意到你给我们任何一个人打电话。”

“究竟是什么游戏让你通宵到四点?”亚历克斯将炮火转向兰多 。

“睡眠不足会对发育产生不可逆的严重影响,包括身高在内。”乔治打开一包冻干,向Leo投掷过去。

亚历克斯拍拍夏尔:“我这就把视频发给朱尔斯。”

“他已经刷到了,并表示早晚找个机会把这事告诉我爸。”提到朱尔斯,夏尔萎靡起来:“他专门给我打电话批评了我的冒失和不计后果。不过最后他也承认我的技术确实不错。”

听完夏尔的追车惊魂记,亚历克斯哀叹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身边一个两个,只要一摸到方向盘就变成疯子?至少你这次狂飙飞车算事出有因。”

乔治的嘴唇不自觉地撅起来:“你不如直接说是我好了。”

“嗯哼,我就是这个意思,乔治·疯子司机·拉塞尔。”亚历克斯假笑。

这听起来像极了插科打诨,但亚历克斯是发自内心地这么想。人人都了解,乔治有着远超其年龄的沉着镇定,只不过他们可绝对想不到,在“驾驶四轮汽车”这一领域,乔治勇猛——或者说狂妄到不知轻重——到简直换了一个人。谁敢信乔治18岁第一次考驾照竟然没过?

兰多从乔治手上拿走冻干,对夏尔耸肩:“又开始了。”

“上次你坐我的车是什么时候?开车送你去急诊?”乔治开始在大脑里搜索:“是的,你急性阑尾炎那次,但我开得很稳啊。”

兰多甚至顾不上Leo在脚下扑腾:“啊?乔治,那天晚上你面不改色地把速度开到每小时快70英里。”

“那是因为亚历克斯快要疼死了。”

“也快被你吓死了。”亚历克斯惊魂未定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自己一边要按着肚子,一边让兰多在副驾上确认路线,还要不时提醒“拜托看着点路乔治!我们刚刚路过限速30的标志!你刚拿的奖学金不能全留在交罚款上!”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你试图在雪地里开到100码的光荣事迹吗?”亚历克斯用食指虚空点击乔治的鼻子:“我硬撑着才没吐到你的车上。”

“而你刚才又重复了一次,以及再次更正,不是100码,我觉得最多只有70码,跟送你去医院的速度差不多。”

亚历克斯抱头:“那有什么区别!”

夏尔笑到整个人歪向一边:“我确实很久——大概二十天?没听亚历克斯说这事儿了!”

 

“话说回来,现在是11月中旬。”亚历克斯和夏尔一边聊天,一边观战兰多和乔治玩马里奥赛车。他扔给夏尔一袋盐醋味薯片:“你的论文有什么新动态吗?”

“有。在瓦塞尔教授指导下,最后确定《基于乘员生物力学响应的、可溃缩吸能转向柱的拓扑优化与结构设计》,结合了结构设计和驾驶安全,既稳妥又前沿。”夏尔抓起一把薯片塞进嘴里:“说不好未来我能凭借这篇文章和朱尔斯做同事呢。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想加入他所在的人因工程研究院。”

亚历克斯鼓掌:“虽然我真的一个字都没听懂但还是要恭喜你。”

“落脚点在乘员生物力学响应?或许能给他们带来一点全新视角。”乔治操控的碧琪公主利落地超过了兰多操控的路易吉:“可以说是在巨人的肩膀上更进一步朱尔斯一定会对它感兴趣。”

“是的,这在业界确实是一个相对有创新点的视角。”夏尔惊奇地扭过头:“我都快忘了你的专业是什么了乔治,政治经济学还是机械工程?”

“没办法,天资卓越,理解一下。” 碧琪公主扔下一堆绿龟壳:“《经济学人》上看到过相关内容。”

确定是《经济学人》?我怎么觉得像是维斯塔潘和你聊的呢?亚历克斯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乔治。

吧,说不好你俩真的很合拍。亚历克斯为碧琪公主加油助威,思维却渐渐跑偏。维斯塔潘看似粗线条,但在识别同类上却拥有着野兽般精准的……直觉?他或许能从乔治彬彬有礼的面具下,嗅到和他自己如出一辙的渴望。某种对胜利充满偏执的渴望——我怎么也变成大文豪了。

乔治得意地放下手柄:“我赢了,下一个谁来?”

夏尔拿薯片袋子交换了手柄,和兰多开启了新一轮比拼。

当然了,亚历克斯看着乔治坐到自己对面,轻哼了一声。好伙计,承认某个人对自己存在难以抵抗的性吸引力,这很难吗?虽然我得承认,你俩之间或许有那么点儿灵魂层面的共鸣与张力。但假如维斯塔潘告诉我,他实际上是被你那张漂亮的脸蛋所吸引,我也不会感到意外。恋爱的事儿其实根本没有多么复杂和高级。

毕竟乔治是整个19号公寓,再加上政治经济学院和心理学院里最英俊的一个。看看他高挑修长的身姿!看看他雕塑一样棱角分明的脸和贵族般高雅的、海洋般深邃的灰蓝色眼睛! 亚历克斯坚定地将“银石大学颜值排行白皮书(男生组)”榜单的第一名留给了乔治·拉塞尔。他不光一表人才,还总是将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永远不会露出胡茬,永远有办法让他的卷发待在应该待的每一个位置。

他又将目光转向正和兰多轮对轮缠斗摩纳哥人。

猫一样灵巧的夏尔·勒克莱尔肯定是前三名的激烈竞争者之一,如果他放弃衣柜那些能塞下两个人的阔腿裤的话。我和乔治一致认为,夏尔有着最完美的五官分布,浑身散发着气质忧郁的、古典主义的英俊,是那种应该出现在黑白电影里的角色。电影叙事节奏舒缓,他要在故事中与某位女主角或男主角发展出一段炽热哀伤、无疾而终的恋情。

兰多·诺里斯……亚历克斯思索,我敢说他的实力能够轻松排进前十。这可不是我护短,你们觉得兰多不帅是因为他大部分时间不修边幅,穿乱七八糟的套头衫,留乱七八糟的卷发。但这就和灰姑娘一个道理。兰多收拾清爽、穿上正装或者高尔夫球服,坐在那儿不说话,不露出怪表情的时候,真的很帅好吗?

卡洛斯·赛恩斯应该和夏尔并列第二。马克斯·维斯塔潘的话,就没必要加入这个榜单了吧。亚历克斯拿起一颗无花果塞进嘴里,维斯塔潘不苟言笑时有点吓人,但笑起来更吓人。非要说的话,他在某些角度,比如露出侧脸,突出眉压眼的优势时还挺帅的,姑且称之为野性美吧。

可惜我无缘加入评选,我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亚历克斯有点气馁,平时我得靠刘海掩盖住大额头,虽然和乔治一样高,但我穿他的衣服就完全穿不出一点“Russell Style”。

但感谢隐适美,别的不说,我的牙绝对称得上整齐又洁白,“19号公寓最完美笑容”大奖肯定非我莫属。亚历克斯偷偷给自己点了个赞。

乔治观察着沙发垫上将自己盘成贝狗、呼呼大睡的Leo:“对了,皮埃尔最近怎么样?我好像很久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了,他还是那么讨厌爱尔兰炖菜吗?”

“还有埃斯特班——这对曾经的好友现在关系有改善吗?印象中他俩还在‘老死不相往来’呢。”亚历克斯追问道。

几年前,加斯利、奥康作为伊拉斯项目交换生来到银石,与亚历克斯、乔治相识于一场欢迎派对。亚历克斯与皮埃尔交谈中得知他竟然是夏尔的发小,这直接导致两个法国人在交换期间迅速混入以19号公寓为核心的小团体。

“皮埃尔挺好的,我倒是挺久没和埃斯特班聊天了。没记错的话,在你说的‘老死不相往来’之后,他俩和好过一次,然后没过多久又大吵了一架。”夏尔专注地盯着屏幕:“不过我猜现在可能再一次缓和了。前几天与皮埃尔视频通话时,我看到他的白色套头衫上粘上很多黑色的毛,但Simba可是只香槟色卷毛小狗。我高度怀疑它们是从Iris身上掉下来的。”

兰多疯狂往赛道投掷香蕉:“奥康的猫,对不?”

至少比前几天听的“中年意难平”故事强多了。亚历克斯把自己舒适地卡进沙发,从屁股底下掏出一个熟悉的护目镜。他突然福至心灵:“夏尔,这是你的吗?”

夏尔惊喜地接过:“我找它很久了!从哪儿翻出来的?”

“沙发缝里,肯定是哪次从你包里漏出来的——哦不,你输了。”

亚历克斯指了指屏幕:“我不该这时候叫你的,对不起。”

“没事,找到护目镜更重要,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副。”夏尔将游戏抛之脑后,“你们饿吗?晚上我们吃什么?”

要是罗斯伯先生和汉密尔顿副教授也能像皮埃尔和埃斯特班那样就好了。亚历克斯阻止了夏尔热情帮厨的想法(主要是因为夏尔总是煮不熟意面),和乔治一边在电磁炉附近忙碌一边想着。他掏出手机,打算问问桑尼明天在不在办公室,他有几个咨询室运作的问题想要请教。

Notes:

这里为什么要是红色阿罗280HP Veloce?首先,得是红色(?)。其次,它是意大利品牌,意大利国企创始人也直言“我从阿尔法毕业”。最后,它的前脸真的很像猫猫。

Chapter 10

Summary:

谁还爱喝鸡汤?我们更喜欢解构煽情,煞风景点也没关系。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桑尼惊讶地看着亚历克斯投屏的《回声室计划中期进度汇报》:“哇哦,其实没必要这么一板一眼……你已经给我一份相当扎实的文稿了,今天找你来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

亚历克斯双手背到身后:“我觉得用PPT的方式更加直观一些。”

我可是从乔治那里学会了不少PPT制作小技巧。他想,要不是这个项目对外得严格保密,我还能请他帮我提点修改意见呢。

“那我对你的汇报形式提什么其他要求了。”桑尼笑着举起咖啡杯亚历克斯比了个手势:“开始吧。”

“现在开始汇报。这是‘回声室计划’从十月初启动至今,为期五周的中期数据信息。”亚历克斯切换到柱状图界面:“截至上周五,我们的在线预约系统共收到了134次有效预约申请,已成功完成咨询102次,预约取消率为24%。比立项时预计的取消率要高,但仍然低于银石大学心理健康中心平均30%的常规咨询取消率。” 

他开始解读下一张饼状图:“虽然没有要求来访者透露任何个人信息,但我仍可以根据他们主动倾诉的内容,辨认出他们所在的年级。其中,本科三年级和研究生的预约比例合计占到了78%。这个数据可以直观的显示,本项目的匿名模式对面临毕业压力的学生群体具有极强吸引力。”

“在主要咨询议题的类型学分析方面,上述样本的核心困扰可以大致分为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是占比最高的学术焦虑。基本可拆分为‘同辈压力:卷不过同学’、‘学位压力:完不成论文’和‘就业压力:要不要深造’三种主流表现。其次是环境适应障碍。多出现在有实习经历的本科生和研究生身上,由于学生思维尚未转变为职场思维,导致咨询人在沟通、心态和反馈步调上存在‘完美主义作祟’等问题。”

“最后是亲密关系发展障碍。”亚历克斯决定在这一环节速战速决:“这一部分的占比在近两周有明显上升趋势,约占35%。其表现形式,非常……多样。”

听到亚历克斯吞吞吐吐的“非常多样”,桑尼整个人快笑成一只皱巴巴的花栗鼠:“上帝啊,看得出来,形式多样到让你有点词穷了,是不是?”

桑尼示意自己的研究助理抓紧过来喝掉他那杯还没动的咖啡:“鲁本送我的尖身波旁,快来尝尝。剩下的我想不用看了,你的汇报内容已经非常翔实。”

他啜饮着热咖啡:“那么基于这些发现,对于‘回声室计划’的后半段文章,我想听听你有什么计划或建议,畅所欲言,好吗?

亚历克斯首先想到了那场非本校人员乱入的咨询事故:“您觉得是否有必要在《须知》中再增加一条内容?比如明确‘本项目仅对本校在读学生及教职工开放’。”

“非常有趣的想法。你显然遇到了校外人士的预约咨询了,对吗?不过我想先试着诚实地剖析一下你的内心——让你感到困扰的真的是‘校外人士’的身份吗?我不认为亚历克斯·阿尔本会拒绝一个需要帮助的、哪怕对方走错了门的咨询人。”

桑尼打量着逐渐紧张的助理:“所以肯定不是什么‘校外人士身份会污染项目数据样本’之类的傻乎乎的理由。我要往更简单粗暴的方向考虑……与现有的归档标准出现冲突,我猜的对吗?对方的咨询令你没办法形成一份整洁流畅的、符合‘程序正义’的档案?”

僵持几秒后,亚历克斯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热饮,轻轻点了点头。

“哦亚历克斯,你要细细品尝它迷人的水果香气,那里还有一整壶呢!”桑尼指了指不远处的咖啡机:“我必须得说,你对规则边界有着敏锐的认知和思考。那么我们就要面临下一个问题:如果加上了这条规则,我们要如何‘执行’它?”

桑尼声道:预约界面增加‘你是否是银石大学本校在读学生及教职工’?

亚历克斯猛地抬起头:“天啊,这会违反《守则》第二条‘关于个人信息保密’的要求的,任何形式的前置身份验证都将从根本上摧毁我们所承诺的‘绝对匿名’。我怎么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实际上,你仅仅用了三分二十七秒就想通了。”桑尼看了眼手表,了然地眯起他那双摄人心魄的蓝眼睛:“再来一杯吗?”

“我确实需要再来一杯。”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话音未落,亚历克斯就发现这句话带了点只可意会的双关。“我认为有必要向您承认一项错误。我在项目期间,违反了心理咨询伦理中的一个核心原则

亚历克斯深呼吸,觉得是时候坦白了:“‘避免双重关系’——我清楚咨询师不来访人产生咨询关系以外的任何联系,即使是身处于主打双向匿名的‘回声室计划’作为咨询师的我,天然处在一个更具信息优势的位置。任何额外的联系,都可能导致这种权力的滥用。

“但是……‘回声室计划’意外地吸引到我最好的朋友们参与进来。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伪装在我这里不起作用从他们的语言习惯、叙事风格等等表现里,迅速识别了他们是谁

“至少对他俩来说,‘回声室计划’的最大卖点和优势已经消失了因为我对他们了如指掌,但他们压根不知道隔板后面的人是我。”

亚历克斯双手圈住热乎乎的骨瓷杯:“我严格按照您的要求,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我助教工作的具体内容……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在咨询期间不断产生界限外的思考。与此同时在知晓了朋友天大的秘密后,我必须假装不知道,继续和他们如往常一样相处,这是否算得上是一种不真诚,甚至是……欺骗?”

我的引导是否带有私心,又有多少是出于专业?与对朋友们的共情相比我对其他来访人的共情是否发自真心,是否足够公平?如果剖析得更深入一点,在您眼里,我是否正在滥用我作为‘朋友’的身份,来获取他们在咨询对‘神父’的信任? 我是否利用了从咨询中获得的秘密,而在咨询外,对他们产生了不该有的优越感和评判?”

“你觉得这款尖身波旁尝起来怎么样?”桑尼没有直面亚历克斯的扪心自问:“我倒是觉得它的口感远远不值得它的价格,鲁本总爱买些不必要的高价商品彰显他的品味。”

亚历克斯愣了一下:……勃仑效应?”。

“再正确不过。你喜欢的话,这两盒没拆封的咖啡豆是你的了,我根本喝不完桑尼指了指茶几上的包装盒,上浮现出“你总算回到我的节奏里的笑意:“请允许我先向你提出一个问题:亚历克斯,你认为自己能参与进‘回声室计划’,真的仅仅是因为你需要学分,而我正犯愁找不到助手吗?

他看着亚历克斯摸不着头脑的迷惑神情,大笑起来我最初没打算在银石推进这个项目来着,但詹姆斯强烈向我推荐了你。他认为你是一个有着黄金般品质的大男孩,性格里有种像竹子一样的、充满了柔韧性的强大。”

“真的吗?上周他还打电话问我学分能不能在圣诞节前顺利补上呢,还恐吓我‘补不上这10分你就等着延迟毕业吧’。”亚历克斯怀疑地瞟向桑尼。

“这话我就当做没听见。”桑尼戏谑地摊开双手好了,不开玩笑了。解答你的问题吧。” 

“还记得我第一次向你展示《咨询须知》吗?第二条里明确说明,‘回声室计划’的核心是倾听与反馈,而非诊断或治疗。我们只是提供一个支持性的、非评判性的交流空间

“我在立项时就考虑过这一点,‘回声室计划’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心理咨询——别把它理解成是严格的临床治疗,它更像是一个有来有往的树洞。双向匿名在此处的作用就是为了建立一个伦理防火墙。单纯程序上来看,匿名的聆听者与匿名的来访者之间,不存在任何咨询关系以外的联系你刚才也说过,是你‘识别了他们的真实身份’,而非他们主动向你‘告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们只是两个编号亚历克斯·阿尔本编号代表的来访人本身没有任何关。”

“然后就是让你最烦恼的‘双重关系’了。事实上,你意外地翻转了传统双重关系的权力结构——你和朋友们的友谊要早于‘回声室计划’建立的咨询关系。禁止双重关系的原因是,咨询师可能会利用咨询室内的权力,去影响咨询室外的关系。从你的叙述,我认为你更应该警惕以下可能出现的情况:你那份前置的、过于深厚的友谊,以及随之而来的关心和爱,是否会让你在咨询室里忘记你作为‘聆听者’最重要的原则——不评判和边界感?

桑尼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向亚历克斯:“最大的风险,不是你会伤害他们。而是你会因为太爱他们,下意识想替他们解决所有问题。而那恰恰是一位神父’最不该做的事情。”

“所以您认为,我依然可以担任‘神父’角色,直到完成整个项目,对吗?”亚历克斯半信半疑地抬起头,试图从桑尼的表情中识别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亲爱的阿尔本先生,那还用说!10个学分在我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剩下的时间你仍需努力。”

 

兰多嘴里衔着叉子:这个奖杯上是刻着一个诅咒

亚历克斯摇摇头。

“那这个奖杯是真的吗?”乔治问道。

“是的。”亚历克斯回答。

此刻三人正齐聚在食堂,在乔治的建议下,三人一致同意在午餐期间玩上几局海龟汤游戏首先亚历克斯打头阵,他给出的汤面是这样的:一个人站在F1领奖台的最高处。他没有笑,反而流下了眼泪。片刻之后他走下领奖台,亲手将自己的奖杯摔得粉碎。请问发生了什么?

乔治盯着亚历克斯:“这个行为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我想应该不能?”亚历克斯不确定地思索

兰多握起拳头:“我知道了!他是不是为了某个不能在一起的爱人,才摔碎了

“不全部是,但你说的有点接近正确答案。”

乔治端起他的可乐;“我放弃。说汤底吧亚历克斯。”

好吧。汤底是这样的:他和他的爱人竞争对手身处同一个车队,两人约定,谁先拿到第一个年度总冠军,谁就要放弃自己的事业全力支持对方。最后他赢了。领奖台上的泪水是因为他知道,这场胜利的代价,是他即将永远失去赛道上那个最强的、也最懂他的对手。他摔碎的奖杯是在向那个约定进行无声的抗议。

乔治的表情像是闻到了什么相当难闻的气味:“老天,这是什么无稽之谈的汤底!两个人非要在一个车队争WDC?他的爱人就不能去另外一个车队吗?

兰多将一块土豆塞进嘴里:“哇,公关噩梦……当众摔坏奖杯,肯定会被媒体围追堵截的。”

“嘿!”夏尔端着餐盘走过来:“竟然在食堂看到你们三个都在!”

拍了拍身旁的维斯塔潘 :“刚从实验室出来,正好碰到马克斯。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好久不见!马克斯!”兰多招呼维斯塔潘坐在他旁边。

“欢迎。”亚历克斯挥手。乔治在一旁点头示意。

维斯塔潘坐在了乔治的对面:“好久不见,朋友们。最近怎么样?亚历克斯,你的助教工作进展如何?”

他从隔壁桌拿来胡椒瓶,推到了乔治手边。

“好极了,我应该能在圣诞节前顺利补上10个学分。”不知为何,亚历克斯又开始觉得有点胃痛,他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马克斯脸上转移到乔治那里。

乔治只是淡定地拿起瓶子,往他的羊肉馅饼配薯条上均匀撒了点胡椒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没错!亚历克斯绝对能赶上和我们一起参加毕业典礼!”夏尔满嘴牛肉焗饭,囫囵不清的嘟囔。

几个人的话题迅速转移到了MotoGP在波尔蒂芒的比赛亚历克斯的脚开始在地板上摩擦。拉康在上,你们就没一个人察觉,维斯塔潘给乔治递瓶子的动作未免太自然了点吗?拜托随便哪个人行行好给我打个电话这样我就可以想个理由从这里撤退了

决定掏出手机,皱起眉头以“收到教授最新指示”的理由立刻开展自救,“哦……海耶斯教授说我有东西落在他的办公室。你们继续趟学院。”

“回见伙计们,还有下次我一定夏尔抓上来19号公寓玩。”亚历克斯最后向维斯塔潘补上一句,书包甩上后背,迅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心理学院的楼下绕上一圈行了,亚历克斯想。后背传来铁盒与Mac Pro碰撞的响声提醒了他包里还有桑尼赠送的两盒咖啡豆。

于是亚历克斯找了张树荫下的长椅落座,好奇地研究起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精致包装盒。这玩意口感确实挺特别的,他打开亚马逊搜索这款产自翡翠庄园的尖身波旁结果被页面上的标价惊到合不拢嘴——除非我和乔治把公寓楼下所有的ATM机洗劫一空,不然我绝对、绝对买不起每100克就要100英镑的豆子。

也就是说,即使不考虑设备折旧等因素,我刚才在桑尼那里喝掉的尖身波旁一杯仅成本就要二十英镑。他不禁对桑尼肃然起敬,想不到海耶斯教授的朋友、银石大学的校董鲁本·塞万提斯先生,竟然是这样一个会享受生活的超级富豪。

 

Notes:

光在cpsp忙摊子的事儿了差点忘了今日应更新。
以及,隔壁片场的鲁本可是血亏3.5亿,20英镑一杯的咖啡不过是洒洒水啦。

Chapter 11

Summary:

感冒需要柠檬蜂蜜热饮,不过心病还要心药治

Chapter Text

再过五分钟我就去关上暖风,亚历克斯昏昏欲睡地坐在咨询室的座位上。让我再眯上五分钟就行,五分钟后我一定打起精神进入工作状态。

咨询室外的天气阴冷而干燥,大片浓重的乌云陆续集结,正黑压压地摞在教学楼顶。预报里说今天下午将会有一场英国近五年来最大的一场降雪,不知道今天的预约人会不会临时取消安排,这会儿天气看起来太不妙了。

不出所料,系统连续跳出三条取消预约的通知。亚历克斯打着哈欠一一确认,第四条通知的红点随即出现在屏幕右上角:063号预约了半个小时之后的第二场次咨询。

我还想在咨询室呆到服务时间结束就回公寓休息呢,亚历克斯头昏脑胀地想。好了,现在必须起来关掉暖风,打开窗户,还得来点咖啡提提神,不然我整个下午都会像巨怪一样,脑子里只有吃和睡。用这种状态直面乔治,我将获得唯一的惨痛结局,那就是被他发现隔板后的人叫做亚历克斯·阿尔本,然后快进到我被恼羞成怒的拉塞尔先生毁尸灭迹。

半个小时后,门口再一次准时响起三声节奏不疾不徐的敲门声。亚历克斯打开了变声器,狠狠拍了拍脸颊,邀请对方走进咨询室。

063先生精准复刻了第一次的变声参数:“下午好,咨询师,外面的风可真够大的,今天的气温简直是骤降啊。”

“是的,希望你在来的路上没被风吹倒。”

“感谢关心,安全到达。实际上,我是半小时前才临时决定预约的,因为我刚刚发现,‘回声室计划’再有两周就要结束。”

是啊,不然乔治这样极度骄傲的人,怎么肯再次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亚历克斯记录下“合理化再次咨询的内在动机”:“那么,代号063,今天你打算向我分享什么呢?”

不出所料,乔治没有立刻进入主题。亚历克斯默默数着时间,三十秒后,063开口了:“半小时前我正在图书馆,打算借一本不怎么热门的参考书。但令我诧异的是它不在馆。没记错的话,这本书最近的一次借阅记录还是在三年前。我想不通,此刻在银石大学,会有多少人需要一本观点不太主流的、关于19世纪消费主义符号演变的专著呢?”

“于是我到自助查询终端前输入了那本书的名字,它被一个工科专业的、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人借走了。”

乔治发出了一声冷笑:“显而易见,V意识到自己可能需要学习点‘后现代社会身份认同’的碎片知识。”

维斯塔潘那颗由动力单元、悬挂系统和动力学套件合成的纯粹工科脑,能看得懂这玩意吗?亚历克斯龇牙咧嘴,就为了和乔治有点共同话题?

“于是我干脆利用这段时间,开展了一次简单的复盘工作,在图书馆重新梳理我和V之间所有的重要信息点,试图真正地去理解他的行为逻辑。

“我想起某次拜访V的实验室,曾无意间瞥到过他的YouTube上有博弈论科普视频的搜索记录。他还不经意间引用过一句《魔鬼经济学》里的观点……”

乔治的口气愈加古怪:“你知道吗,这真的有点儿诡异。我实在不懂——他平时已经够忙的了,除了实验之外,V将剩下的空余时间基本留给了我们的约会。再抽出其他时间阅读这些书籍,不会对他的学业和我们的关系起到多少正面效果。”

“我该怎么量化这些行为?这让我感受到巨大的情感负债。实际上,我大约知道自己有时候对V有那么一点,刻薄。然而在我如此刻薄地对待他的同时……”

乔治停住了,亚历克斯犹豫了一会,决定替他补完后面那句话:“你觉得自己在这段‘亲密关系发展的早期探索阶段’关系中,不配得到这样一份沉重的感情。因为你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差不多吧。”乔治松了口气:“真是个傻乎乎的家伙,是不是?”

我倒是认为,符合你这句评价的另有其人。亚历克斯用笔不停地在“回避型依恋”上画圈。要我说,你俩都没救了。

与此同时,063语气中不禁带上了一点极轻微的、大仇得报的快意,听上去他已经决定跳到下一话题:“对了,记得之前我曾提过的T先生吗,这一个月间我们的关系发生了一些相当有趣的变化。”

呃,乔治。亚历克斯想,虽然我明白,这句话意思是你开始运用办公室政治反击无良上司,但听起来还是怪怪的:“那绝对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没那么夸张。我想,既然‘公开对抗’这条路行不通又容易让人有失体面,不如让一切回归本质,用规则应对规则。”

乔治沙哑的嗓音透露着愉悦:“说来也巧,不知为什么,T先生将会议纪要的活儿交到了我的手里。我喜欢这类工作,因为你只需如实客观、不加矫饰地将所有人的发言整理好就行。所以我用自己最擅长的、中立的口吻,将会议中提到的每一个决策、每一个分工、每一个截止日期都清晰地记录下来,然后用邮件群发给所有与会者掌握进度,无论它们看上去多么即兴发挥和异想天开。”

T先生竟然觉得会议纪要这类机械性工作会消耗乔治的心力?亚历克斯摇头,既然是T先生自己主动挖的坑,我只能祝他在坑里呆得愉快了。

“你知道吗?在发出三次会议纪要邮件之后,我甚至被拉进了一个叫做‘T先生受害者联盟’的私密群组里。我逐渐意识到,自己绝非孤军奋战。于是这一个月里,我利用实习期间的碎片时间收集了一些信息,它们在我对接上下游部门时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在变声器的加持下,亚历克斯如愿发出了几声老钱的笑声:“愿闻其详。”

“当T先生再次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时,我告诉他,‘您的这个想法非常棒。为了确保我们能完美地执行,我已经通过邮件正式请求数据部门,希望他们提供一个关于可行性的评估报告。他们说周三会出来结果。’

“我猜他们的结论是,这个方案在技术或者政策上存在风险?”

“是的,有时候我们就得靠一些更权威的第三方,体面地否决掉上司的不合理诉求。效果令我相当满意。”

“精彩的反击。”亚历克斯由衷地赞扬道:“我为你高兴。”

轻松而惬意的氛围在隔板内外漂浮、流动着。亚历克斯的圆珠笔漫无目的地在笔记本上点来点去,乔治会回到和维斯塔潘的话题上来吗?我猜他会。

果不其然,乔治的声音再一次迟疑起来:“说回V,你能否直接给我一些具有可操作性的建议?”

一个金发刺猬头的、小小的海耶斯教授突然跳进亚历克斯的大脑,他抬起头,对亚历克斯复述:“你会因为太爱他们,下意识想替他们解决所有问题。而那恰恰是一位‘神父’最不该做的事情。”

“抱歉,我想我不能。不过我倒是有点别的想法想和你聊聊,如果你还感兴趣的话。”

亚历克斯单刀直入:“代号063,两次咨询期间,我对你建立了这样的认识:你致力于让自己的人生建立在可预测性和掌控感之上,致力于每一步都沿着清晰的逻辑、到达预设的目标。但某个人的出现颠覆了这些抽象的理念。因为V引入了一个你无法分析的变量——纯粹的、不讲道理的真心。”

“我刚才说过,你认为自己‘不配得到这样一份沉重的感情。因为你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所以你会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份令你感到亏欠的压力。”

亚历克斯语速逐渐加快:“这样一份真诚的、甚至有点傻的亲密关系,作为你人生中的失控变量和情感冲击,给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是退缩。但那绝不意味着‘退缩’是你的真实想法。”

他竭力回忆双重历程理论:“想象一下你的大脑里有两套思维系统,它们并行运作,但常常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两套?真的吗?”乔治的声音里夹带上一丝礼貌至极的怀疑。

这时候不要打断我啊,拉塞尔先生!亚历克斯紧张起来:“从心理学上来讲,是的,来自于诺奖得主丹尼尔·卡尼曼的决策双系统理论。你退缩的冲动和随之而来的不知所措,是‘系统1’——直觉的启发式系统在感受到情感冲击和恐慌时,给出的一个快速的、本能的、不经思考的应激反应。但它并不能代表最终结论。你需要重新启动那个更深思熟虑的、更了解自己真实需求的‘系统2’,也就是理性的分析加工系统,通过它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你目前的逻辑链是:我感到了退缩的冲动,这证明了我不想要这段关系。但请允许我给你一个全新的、更健康的视角:这只能说明,你对这份意料之外的真诚感到了恐慌。不等于不想要。”

马克斯·维斯塔潘,从没当过情绪奴隶的乔治今天竟然栽在你的手上,未来19号公寓里所有带电的和不带电的维修工作,我拍板了,全部交给你,不允许任何人反对和代劳。亚历克斯恨恨地想。

回应亚历克斯的是一片寂静,大雪纷纷落下,细密的沙沙声从大开的窗外传进他的耳朵。老天,我怎么忘了关窗!这下真要感冒了!亚历克斯扭头盯着左后方那扇不知何时被大风吹开的窗户,懊恼地轻轻拧上把手。

“你知道吗?隔板另一侧的乔治冷不丁开口了:“我本来对这种实验性质的校园项目没什么信任,但你的洞察力打消了我的顾虑。你在短短几十分钟内一针见血地发现了症结所在,而且这里总让我产生出某种熟悉的感觉。”

“我的荣幸。”
亚历克斯立刻回应。高领毛衣刺挠着他的脖子,让亚历克斯浑身不舒服。我在两次咨询期间,应该没暴露能让乔治发现咨询师是谁的口头禅或者小细节吧?在和063的对话中,我到底用没用过诸如“toodle pips”这样的复古词汇?总之,千万别把心理学院的阿尔本和这个咨询项目联想进来,我还没拿到学位,不能现在就魂断埃塞克斯海岸,求你了乔治。

 

063的第二次谈话终于顺利拉下帷幕,乔治礼貌地向咨询师告别,并提醒对方返程的路上务必注意安全。留下亚历克斯一个人坐在隔板后方盯着窗外纷飞的硕大雪花,任空调暖风吹着自己的后背。就不能想个办法在系统上拉黑乔治的预约吗?虽然我感觉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他开始复盘这次咨询期间得到的新情报:维斯塔潘甚至能昧着良心夸赞乔治是天生的歌手。老天啊,乔治唱歌超难听的好吗?亚历克斯面露难色,马克斯,你怎么说得出口的?乔治的破锣嗓子唱起歌来简直是在嚎叫。

以及,063最后说,这里让他感到很熟悉,或许,乔治把对 “我”的信任、期待和情感移情到了“咨询师”身上。真是奇怪,亚历克斯揉了揉长时间盯着屏幕的眼睛,明明已经相识十几年,无论乔治现在成长了多少、变成什么模样,在我心中总有一块位置安放着那个三天两头来家里吃饭,为自己吐字不清楚而沮丧的小乔治。

亚历克斯抽了抽鼻子,感觉有点发堵,估计是感冒了,回去我要喝上满满一杯Lemsip,然后立刻睡觉。

他掏出手机,点开“19rookies”群聊:“伙计们,你们谁知道医疗箱里还有没有Lemsip?”

乔治的回复立刻跳出来:“感冒?”

“有可能,没有的话我一会儿拐个弯买点儿带回去。”

兰多发了一个猫咪泪眼汪汪的meme:“可怜的亚历克斯。”

下一条信息依然来自兰多,他翻出了医疗箱拍了张照片:“我们有胶囊加强版@Alex,厨房里还有柠檬和蜂蜜,你还有多久回来?我可以提前切一点生姜。”

乔治回复兰多一个大拇指:“太好了,留心电磁炉,我很确定医疗箱里没有烫伤药膏。PS我大概晚些回去。”

兰多光速回复了一张猫咪震惊的meme:“这个天气你还要去哪?不怕积雪彻底掩埋19号公寓,你回来后连入口都找不到吗?”

乔治只是回复了亚历克斯:“早点批改完作业,然后早点休息。”

好吧,谢谢你乔治,我今天的 “作业批改”收获颇丰。亚历克斯回复乔治一个抱抱的emoji,我就不去猜测你打算在这样一个糟糕的暴雪天气去哪了,大概是回图书馆继续研究19世纪消费主义符号演变吧。

Chapter 12

Summary:

合格的吟游诗人,既不会错过传颂英雄与邪恶物业战斗的史诗,也不会放弃让小狗拯救破碎的人心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兰多,不是怀疑你的烹饪水平,但我真的没事。你看,我都能玩上一局《哈迪斯》了。”亚历克斯用毛毯把自己裹成爱斯基摩人,他举着手柄,惊恐地看着在电磁炉前打转的兰多:“不用忙着给我做咖喱,家里只有我能搞得定那玩意,我自己煮点燕麦粥就行!”

兰多正研究咖喱块包装上的烹饪指南,他跃跃欲试:“放心吧亚历克斯,用咖喱以毒攻毒,绝对能打通你堵塞的鼻子和呼吸道。我在网上收藏了好几样教程,这次肯定能成功!”

“亚历克斯,你刚才不是还说喉咙痛,咽不下东西来着?”乔治抽走兰多手上的盒子:“过几天再做咖喱,好吗?我需要你帮忙打开那袋新的燕麦片。”

趁兰多扭过头找燕麦片的空当,亚历克斯双手合十,向乔治比划出最诚挚的感谢。昨天我已经吃药预防,现在只是有点极轻微的鼻子不通和肌肉酸痛。但服用兰多的病号餐会发生什么,那可就难说了。

他从沙发爬起来,走近落地窗观察已经转晴的天气,不少活力四射的男生在楼下打起雪仗:“这场雪下得可真不小。希望夏尔路上注意安全。”

“我告诉他不用带太多个人物品,带好牙刷、睡衣和Leo就行,其他就用我们的。”乔治抱着一床被子返回客厅:“这种天气下,竟然有物业敢通知住户说停暖三天,就为了维修锅炉和管道。”

兰多往锅里倒了适量的燕麦片:“夏尔还能坚持,但Leo可坚持不了一点,它会被变成冰窖的公寓冻坏的。”

门铃响了。乔治将穿得鼓鼓囊囊的夏尔迎接进来。他背着电脑包,右手拎着波士顿行李袋,左手抓着GREGGS的纸兜:“中午好伙计们,给你们带了点黄油酥饼和奶油软吐司。亚历克斯,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怎么只有你?我没看到Leo。”亚历克斯探头探脑。

“稍等。”夏尔换上拖鞋,示意大家看向自己。他像超人一样拉开羽绒夹克的拉链,一个凌乱的脑袋吐着舌头,从夏尔的胸口伸出来:“没地方安置Leo了,所以我把它背在胸前,而且我俩一路上都很暖和。”

兰多从夏尔怀里一把掏出兴奋到呜咽的长毛腊肠犬:“欢迎我们的甜心宝贝Leo借宿!”

“沙发晚上是你的了。”乔治指了指叠放整齐的被子和枕头,“缺什么自己去找。”

“感激不尽。桌子这会儿有人占用吗?我有个邮件要回复,半小时后还要和瓦塞尔教授开个视频会议。”夏尔脱掉外套,贴近滚烫的暖气片,贪婪地汲取热量:“哇哦,你们的暖气也太足了吧。”

“我们能拥有如春的冬日,全归功于乔治。”亚历克斯自豪地说:“他和19号公寓的物业有来有往地战斗了好几个回合呢。”

夏尔满眼羡慕:“要不是我爸妈一口气预付了研究生期间的公寓费用,我也想搬来19号楼和你们做邻居。”

伴随着厨房定时器的提示音,门铃又一次响起。乔治催促亚历克斯去喝燕麦粥,指使兰多去开门。

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走了进来。

“你好诺里斯,乔治在吗?”全副武装的奥斯卡·皮亚斯特里摘下冷帽,温和地向兰多问好。

“你是皮亚斯特里,对吗……乔治!那位皮亚斯特里找你!”兰多眨了眨眼,呼唤乔治前来。

“你怎么来了……啊啊啊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兰多慌忙找补:“天气糟透了,我想不到你是怎么赶过来的,学校肯定还没清理主干道。”

“是的,路面有严重积雪和结冰。”奥斯卡指了指脚下,似乎完全没在意兰多刚才说了什么:“防滑靴就是为了专门应对这种恶劣天气,所以就还好。”

看到门厅里打扮得像是要登顶阿尔卑斯山的奥斯卡,乔治吃惊极了:“你该发条消息给我的,书可以晚几天再还。”

他向奥斯卡简单介绍:“兰多,亚历克斯,你们之前见过。那边是机械工程学院的夏尔·勒克莱尔……快进来坐一坐。”

“没关系的,毕竟之前我们约好在今天归还书和笔记。”奥斯卡没有拒绝乔治的邀请,他将冲锋衣挂在门口,“我有专业装备可以保护我安全地在雪地行走。再说了,两个半小时后我还有一个讲座要参加,有学分的那种。”

兰多不禁对奥斯卡的钢铁意志肃然起敬。

“喝杯热茶?如果你不着急的话。”乔治询问奥斯卡的意见。

奥斯卡腼腆地同意了,兰多热情接过对方的书包:“好沉!你背了多少东西出门?我可以叫你奥斯卡吗?”

“里面有要归还的东西、电脑和水杯。可以,我叫你兰多?”

“欢迎你来19号公寓。”兰多迅速和这个来自澳大利亚的同级生勾肩搭背起来。

兰多抱着Leo,好奇地打量着双手捧杯、慢吞吞喝茶的奥斯卡:“你竟然比我小一岁半!还有你总是这么淡定吗?像那种可以自主调节感情模块的仿生人那样?”

你们正式认识刚满十分钟,兰多,这听起来有点不太礼貌。亚历克斯和憋笑的夏尔对视,在心里吐槽。

灯光和日光映照着奥斯卡白皙的肤色,让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更像仿生人了:“客观来说,我在大部分时间里的表现可能符合你对‘淡定’的定义。”

他抬起眼睛看着兰多,显然没被对方那句发言冒犯到:“我有情绪,我仍然能感受到其他人所感受到的一切。只是坦白来说,我觉得拥有太多情感其实没什么用。”[1]

“下次还能见面的话,我一定要买只考拉玩偶送你。”兰多推开面前的碟子,防止Leo够到黄油酥饼:“我现在觉得你不像仿生人了,像考拉。

夏尔给亚历克斯发了条消息:“这听起来和仿生人没两样。”

亚历克斯赞同地冲夏尔点头。

坐在奥斯卡身旁的乔治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抱歉,你们继续,接个电话。”

他走向阳台,压低声音:“……什么事?……我现在有朋友在,不只是他们几个……不太方便……喂?喂!”

对方挂断了电话。

怎么回事?亚历克斯注意到阳台上乔治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似乎压根没想到对方竟敢主动挂电话。

几乎在同一时间,门铃再一次响起,这次它被焦躁的访客按得又急又响。今天怎么了?亚历克斯毫无头绪,可没人通知19号公寓变成临时公交调度点啊。

兰多跳起来去开门,又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走了进来。

“兰多,乔治在吗?”马克斯·维斯塔潘板着脸走进门厅。他没有向任何人问好:“你们今天有客人?”

乔治的脚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这可不妙,太不妙了。亚历克斯从毯子里钻出来,决定接管局面:“中午好啊马克斯,奥斯卡来还东西,稍坐一会就去听讲座,对吗,奥斯卡?”

奥斯卡向维斯塔潘举手致意,但荷兰人只是潦草地冲皮亚斯特里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他转过头来,一双冰冷的灰绿色眼睛死死盯着乔治:“所以,你说‘有朋友在’,指的是奥斯卡·皮亚斯特里。”

奥斯卡站起身来:“我该走了,拉塞尔,谢谢你的茶。兰多,提前谢谢你的考拉玩偶,我很期待。”

“坐下,奥斯卡。”沉默许久的乔治终于发话了。

奥斯卡迅速乖巧地坐回了原位,兰多将Leo放回地板,他抱起双臂走近自己的新伙伴,忐忑地望着维斯塔潘的方向。

夏尔决定暂时搁置和教授的视频会议计划,他迈入战场:“怎么了马克斯?”

“我应该说过不止一次,作为我同学院的后辈,我相当欣赏皮亚斯特里的学术能力。” 乔治双手背到身后,整个人的肌肉僵硬起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维斯塔潘:“我和奥斯卡之间的人际往来,没必要征求你的同意。”

维斯塔潘闭上了眼睛,他有些疲倦:“你明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所以你就可以未经允许,跑来我家,向我和我的朋友发难?”

维斯塔潘气极反笑:“未经允许?说来听听吧,乔治·拉塞尔!你允许过什么?”

让亚历克斯感到十分诡异的是,他看起来竟然一点都不像是被气昏了头,马克斯大步流星走向乔治:“现在让我真正向你发难吧。我认为你在羞辱和否定我。你擅自判定和我的关系见不得光、需要被隐藏,甚至连你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我们——”

“那是因为我认为还不到时候,马克斯。”乔治硬邦邦地打断了维斯塔潘。

“是啊,乔治·拉塞尔永远要做掌握节奏的那个人,你甚至不敢让我把话说完。”维斯塔潘语调掺了点沙哑的嘲弄:“多好的场合啊,你最珍视的几个人都在呢。你敢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吗?”

摩纳哥人猫一样的圆眼睛越睁越大:“你的意思是……可是,马克斯……”

兰多摁住想逃离现场的奥斯卡,附在他耳旁:“再等等——安心吧,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你的讲座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呢。”

乔治似乎忘了有一堆人在现场:“你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下最后通牒?”

“是的,就今天,就现在。我要看你怎么解释这一切。”维斯塔潘的嘴角抽动着,他换上一幅扭曲的微笑:“不然我们就真的彻底掰了。”

我再不出面缓和气氛,你俩确实要掰了。亚历克斯深呼吸:此刻只能是你。别怕,你家里可是养了13只猫,1只狗,外加两匹马,你都能胜任动物园园长职位,没道理搞不定这两个傻瓜。他俩其中一个看起来在放狠话,但实际上整个人看上去快要碎了;另一个呢,只惦记着用淬了毒的长牙狠狠咬对方一口,就为了夺回舆论控制权。

该用什么帮他们创造一个平等交流的空间?亚历克斯的脑细胞齐心协力发出发动机的轰鸣,他看到不远处的Leo躲在收纳柜后,正露出脑袋观察着各怀心思的人类。

他冲向收纳柜,不由分说地将完全状况外的小狗抄进怀里。亚历克斯没去看乔治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将Leo塞进对方手心,他感觉好友的双手正因为恼羞成怒而微微颤抖。

“嘿乔治,”亚历克斯的声音平静而清晰:“Leo好像饿了。你不是说,最近研究了不少新的狗饭配方吗?”

乔治愣住了。他像《狮子王》里巫师拉飞奇举起小辛巴那样举起Leo,终于从盛怒中清醒过来:“抱歉Leo,忘了你的午餐。”

维斯塔潘想了想,还是伸出手,试图纠正乔治的姿势:“试试一只手托住Leo的胸部和前腿,另一只手托住它的屁股。”

他向乔治演示:“看着我……这样可以大幅减轻Leo的脊椎压力。”

乔治从善如流地换上对小狗来说更安全的姿势,用冷漠回应了维斯塔潘的指导。

感谢Leo,感谢夏尔,感谢他居住的公寓物业,感谢这场近五年来最大的降雪。亚历克斯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暖气维修叠加气温骤降,夏尔怎么会在今天带着Leo来19号公寓避难?如果Leo不来,乔治和马克斯之间可就真的完蛋了。

“世界上不能没有小狗。”兰多悄悄给亚历克斯发了条信息。

“乔治应该包揽Leo接下来至少两个月的饮食。”这条来自夏尔。

“真是抱歉,奥斯卡,让你见笑了。”动物园园长跨过那对怨偶,对仍然坐在原处,持续降低存在感的奥斯卡说:“有机会欢迎你再来19号公寓。”

奥斯卡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男孩的尴尬表情,他不置可否,起身穿外套:“我会的。毕竟兰多说过,下次要送我考拉玩偶呢。”

他戴好冷帽、背好书包,和所有人(包括维斯塔潘在内)礼貌地一一告别。

兰多的手机响了,他迅速接起:“嘿!我在公寓……什么?你在哪儿?!”

他冲去落地窗,看到大道对面站着的是谁之后,他语无伦次起来:“我不知道……”

兰多惶然环视着挤满了老朋友和新朋友的客厅,两只耳朵亮起红灯:“或者我下楼?”

亚历克斯用左手无力地扶了扶额头,他已经猜到楼下和电话里的是谁了。

“让他上来吧兰多,外面真的很冷。”好心的亚历克斯·阿尔本转转脖子,把指关节按得咔咔作响:“为什么不趁热打铁,一口气解决掉所有麻烦呢?”

 

[1] 《卫报》发布于2025年8月29日的专访,《“A lot of emotions are not that helpful”: Oscar Piastri on his F1 world title dream》。原文“I have emotions, I still feel everything that everyone else feels. It’s just that, being blunt, I think a lot of emotions are not that helpful。”

Notes:

好像一直没专门列明大家的专业和学院来着。
亚历克斯,心理学院研究型硕士二年级生。乔治,政治经济学院研究型硕士二年级生。兰多,平面设计专业本科二年级生。
夏尔和马克斯均在机械工程学院就读研究型硕士二年级,马克斯是赛车工程方向,夏尔是材料力学和结构设计。
卡洛斯,商学院一年制授课型硕士在读。
奥斯卡,政治经济学院本科二年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