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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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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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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77
Chapters: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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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兔 | 疼痛难免

Summary:

-久别重逢眷侣,至亲至疏夫妻。
-同居带小孩 & 追妻火葬场

如果沈文琅长嘴就好了。
这样重逢之后沈文琅和高途就可以立刻冰消雪融、破镜重圆。
可是,如何与你走到人生而非故事的尽头?

Notes:

追妻结尾的扩写/续写,现实向HE,国外背景。
你很好,他也不坏。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more notes.)

Work Text:

00
如果沈文琅长嘴就好了。
这样重逢之后沈文琅和高途就可以立刻冰消雪融、破镜重圆。
可是,如何与你走到人生而非故事的尽头?
不止童话结尾的潮红脸颊与心动一吻,还有海海人生。

 

01
高途下班后紧急驱车赶到高乐乐小学。
匆忙之中,他忘记戴婚戒。
他推开办公室门之前惊觉这一疏忽。过去,高途一定会在去幼儿园或者学校之前特意戴上婚戒,无论是接送、运动会、开放日、还是家长会谈。
他很敏锐地感受到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一定明白婚姻是什么,但他们知道幸福圆满的家庭是什么。
只是微妙地维护一个完美家庭的角色塑造。
老师对来迟的高途解释说,高乐乐最近的状态比之前好转了。比如英语越来越自信,也会和朋友一起在操场上玩耍,没有人再欺负他或者故意不和他说话。
高途是想微笑应和,但是控制不住冷汗从额角流下来。
他发情期刚过。
老师在谈话末尾不免担忧:“高,你身体这么不舒服,其实可以让你伴侣来。”
高途几乎是下意识回答:“我没关系。他出差了。”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和过去不一样了。
高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谢谢你关心。下次我会的。”
因为沈文琅其实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

高途坐在车里等乐乐下教学楼,给沈文琅发晚上吃饭的地址。
沈文琅回消息说好,但没问为什么,因为八成是乐乐提的。
高乐乐一蹦一跳地跑进他最喜欢的餐厅。老板抚摸孩子柔软的头发像爱惜惹人爱的兔子,惊喜地叫高乐乐bunny。然后她和高途打招呼。
两个人还算相熟,餐厅开在主街街尾,离高途家只有几百米。
高途把自己提前订的蛋糕递给老板。
“你生日吗?”她问,“不是和乐乐一起来的吗?我记得是在秋天啊。”
高途抿嘴笑了笑:“是沈的生日。不过,其实他的生日的确是在秋天。”
“哦。我想起来了。沈……就是Ocean吧。他是你的前男友吗?你和我提起过这个人,却说得不多。”
“不是。他是乐乐的Alpha父亲。”高途很平静地回答。他婉拒老板递过来的烟,但接过了餐前酒。
“原来是这样。”老板大概见过两次高途吃饭时转过身去,背着乐乐吃抑制剂药片,便也知道一些事情,“说实话,我认为他来晚了——”
“还不算太晚。”高途却摇摇头,笑着打断她,“你看?”
沈文琅正巧在那一刻推门进来。
他看到站在吧台前的高途,挥了挥手。沈文琅的怀里抱着一束花,还有一个乐高的袋子。
老板在看到沈文琅的那一刻感慨:“天。太像了。乐乐完全就是他的孩子。”
高途的心跳漏一拍。

高乐乐已经忍不住雀跃的心情飞扑过去了,沈文琅踉跄两步后背撞在门上,吃痛蹙眉,却笑意愈浓,把乐乐抱起来。直到在乐乐他耳旁说些什么。
高途猜测,一定是说生日快乐,因为是自己提前告诉乐乐的。
沈文琅的表情凝固住。
看来他真的忘了自己的生日。
南半球九月是初春,不是秋天。

错位感让沈文琅应接不暇。
和高途重逢之后,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够想象到的所有事情,包括了解高途的工作、作息、喜好,高乐乐的上下学时间、科目弱项、喜爱的运动、甚至厨房灯泡和高乐乐学校秋千的维修。沈文琅还要工作,这样运转的大脑,忘掉生日也正常。
高途一向是很妥帖的人。
自重逢之后他一直这样静水深流地注视着沈文琅笨拙想补偿的一切。
所以……生——日——快乐。
高途对沈文琅微笑,嘴型一张一合。
他指了指吧台上还未来得及放进去的蛋糕。
沈文琅遥远地望着高途,有些红了眼眶。
“真好。他看起来也是一个好父亲。日子会好起来的对吧,高?”老板感慨地说。
“应该会。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高途说。
高途是在那一刻喝完了老板递给自己的酒。
他笑着也朝沈文琅挥了挥手,让他把高乐乐抱去座位那边,却很轻地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说道:

“不过其实,我们没有结婚。”

 

02
今年是沈文琅和高途重逢之后的第三年。
沈文琅结束了他长达两年的两地周飞生涯,因为HS集团的海外分部终于能尘埃落定。
他留在了高途的身边。
但高途已经不再在他身边工作。
高途周四有一整天的会,要跟总部带着时差沟通。这时沈文琅才会有机会独自去接高乐乐,当一天很称职的父亲。
他只在乐乐的世界里担任这个角色。
沈文琅几乎没有机会结识高途的朋友,同事。第一是这里保有尺度的Work Life Balance,显得之前沈总经常让高秘书去自己家里收拾东西的行为过于得寸进尺,沈文琅其实没什么底气;第二是他的确很忙,高途也很忙,能构筑高乐乐的完美家庭已经是两个人爱意山海皆可平的结果。
高途现在的工作很好,他的身体问题,在自己来到他身边之后就迎刃而解了,所以沈文琅其实没有权利介入高途顶着病痛、花了五六年所建造的一切。
——比如“要辞职跟我回江沪吗?”沈文琅开不了这个口。
他只能在开完视频会的间隙,去高途公司楼下的港式餐厅,陪高途吃工作日午餐套餐。
在这种餐厅,就算“全场由沈总买单”,也没有任何威慑力吧。
沈文琅到现在仍然不习惯,站在自己身后的秘书角色不是高途。
他们已经不是沈总和高秘书了。
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夫妻都是这样的。
处理心理上的落差与缺位,其实比成为一个爱妻子的丈夫或者称职的父亲更难做到——
所以高途才不答应自己的求婚的吧。

沈文琅其实向高途求婚过很多次。
最开始的失败,是由于一些鸡毛蒜皮的意外,沈文琅还是很有把握面面俱到解决的。
比如高乐乐临时发烧了,自驾去看极光的路上车子抛锚了,去海边沙滩偶遇当地黑帮火拼,等等等等。后面沈文琅做好了所有的应急预案Plan B,譬如没有旁人的起哄与压力,静谧到只有两个人的心跳。
事情反而愈发失控和无解。
高途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柔软、热切、羞怯却也难掩彷徨。
他用颤抖的嘴唇努力平静地说:
“对不起文琅。”
沈文琅的大脑感觉像被子弹穿过。
这把枪已经响过七次。

 

03
他们天衣无缝的夫妻生活中,牵手、拥抱、甚至做爱时也很难掩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比如沈文琅上床的时候不太说话。
这是被迫改过来的,本来他也会说些让高途性致高涨的话——但因为高途从来没答应过沈文琅在外面开房,而家里的高乐乐已经熟睡了两个小时。
沈文琅抱着高途,紧贴着他赤裸的后背,两个人的信息素很淡地氤氲在空气里。
发情期在他们同居后不再算什么麻烦,更重要的事情是是做爱本身。他顶进高途的身体,对方吃痛的牙齿咬在他的指节上。
这样共享的痛觉让神经被满足,感觉无限放大。
他们都不说话,只急促地喘气,看不到彼此眼睛时和谐地较劲,后入可能会让高途瞳孔失焦;而看得到彼此眼睛时,高途抱着沈文琅的脖子被整个人抱起来,浮现青筋的手抚弄着沈文琅的腺体其实比抚弄阴茎还刺激,然后沈文琅顶得很深,深到被抱起的高途呼吸一滞。
高途精疲力尽地想,明天上班身上可能会很痛。还好西服裹得严严实实,不然别人会看见。
但他现在还不想停下来。
沈文琅想吻他,高途没太多犹豫就回吻,很干脆,深到生理性落泪。
沈文琅在喘息之间问,这是不是生日才有的特殊待遇啊。
高途没说话。
“早知道在外面开个房了。很差这点钱吗?”
沈文琅看不过眼。高途想呻吟又要忍着,还得忍受沈文琅又说不爱听的话。
高途被沈文琅圈住摁住,腰上更是使不上一点劲,挣扎到半张床都凌乱,才咬牙让他慢一点,断断续续地解释:“我不喜欢在外面,又不是……不是……情人,我不舒服。”
“不是情人那是什么?”沈文琅只是无心顺着话茬追问,寻常情趣而已,却在高途的沉默里感到心脏沉甸甸,大脑一片空白终于射出来。他当然戴套了,高途说他暂时没有要第二个孩子的打算。
高途全身瘫软,无可奈何地推他:“沈总……行,乐乐爸爸……别……等等,等等,换个套再来第三次行不行?”
沈文琅抿了抿嘴唇。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不够,不满,不够尽兴,但更多的不是在爱人面前的委屈,而是找不到方向的飘浮。
他就真的爬起来站起来去拆下一个套,背着床,看不见高途眼睛时,沈文琅才问:
“我要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高途迷迷糊糊回答。
“高途,我还要怎么做?”
其实安全套的旁边就放着沈文琅的公文包,公文包里放着戒指盒,他每天带在身上。
高途垂眼。
他无法直视沈文琅的眼睛。
但沈文琅去吻他时他也没有拒绝。
他抱沈文琅的后背,因为觉得甬道里被嵌得太深入,所以指尖几乎要嵌进肉里。他在神志涣散,很小声地让沈文琅收敛一点,收敛一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个问题也就散去了。他拗不过沈文琅,往往也就是算了,任由沈文琅怎么爽怎么来,底线就是不要射在里面。
高途被操哭之后总是脸颊潮红,漂亮地喘着气。他颤抖的身体会脱力倚在沈文琅身上,温热柔软,肌肉与青筋却发硬着浮起来,像一尊紧绷的雕塑。高途疲惫到大口喘气,应该也是快感与疼痛并存的,才紧紧地拥抱过去。
沈文琅褪去性事的激情后迟迟意识到,高途像是在用忍耐的疼痛,试图偿还给求婚失败的自己一些什么。
就像高途认为逃离的三年是一种亏欠,所以高途和沈文琅的重逢之后仿佛立刻冰消雪融、破镜重圆,所有人眼里顺利到不能再顺利,沈文琅才在很多个黯淡的时刻后知后觉,这是一种偿还。
高途老是这样做。
沈文琅才不要他偿还。可是应该怎么做?
无解的沈文琅只能擦干高途的眼泪,给高途身上的红痕或者淤青上药,然后他下床去,在收拾避孕套盒子的时候,不动声色拉上了放有戒指的公文包的拉链。

 

04
高途老板的孩子结婚,他才第一次把沈文琅带去见同事朋友。
沈文琅很少花这么长时间打扮自己,连挑领带都花了半个小时。高途忍不住说,这不是带伴游的上流场合,只是我和他们关系不错,尊重礼仪,只要穿西装就行。
但沈文琅没消停。他坐在床边看着高途。于是高途还是走过去,跪在沈文琅两腿之间,帮他理鬓角处打了发泥挺立的头发。
然后沈文琅拉住他的衣袖,意思是先别走——领带塞到了高途手上。
一双眼睛向上望他,漂亮的黑色眼珠。
下目线,高途会心软。
沈文琅是不是逐渐也发现这招很好使?
“文琅,又不是你结婚。”高途忍不住说,“我给乐乐收拾都没你这么难搞。”
沈文琅却在那一刻探到高途的腿根在抖。
“你在紧张吗?”
高途不说话了。

沈文琅东方骨相,他高大、英俊,浪漫多情的一张脸很受青睐,也受寒暄与夸奖只是他听不懂部分俚语和口音,流利的交谈偶尔会噎住,便很罕有地扮演一尊沉默的大佛。
高途指尖虚挽着他的手臂,谈笑风生。
他向所有人介绍沈文琅。
“这是Ocean。和他中文名字一样,姓沈。”
高途其实犹豫了一刹那。沈文琅感受到他挽在自己的手臂上那只手,存在轻微的握力变化。只是高途笑容纹丝不动,甚至没有一瞬黯然。
“是我的丈夫。”
高途很自然地开口。
沈文琅明晃晃地笑了。
他举起酒杯时,所有人几乎都举起了酒杯。
其实高途没有丝毫提及沈文琅在江沪有多么叱咤风云,只简略提到医药行业。所以沈文琅微妙地感受到,这不是他熟悉的尊敬或者讨好,而是一种友好。
而这种友好是高途为他带来的。
“沈文琅也是我的高中同学。他是个Alpha,当时很多人追他呢。”高途笑道。
“高途也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受欢迎Omega呀。”在同事里和高途最熟悉beta搭档,习惯在中国人自谦时帮高途说话,“沈,你和他结婚才是幸运呢,你要好好珍惜他呀,你不知道,高刚来的时候不止Alpha,Beta都排队想和他Date……”
只是玩笑,所以高途也只是笑着让他别乱说了。
可沈文琅扶着高途后腰的手却微微一僵。
他其实很意外。
“他们都知道你是Omega?”
高途抿下一口酒。
“没什么不能知道的。”他波澜不惊,轻声开口。
他们都知道你了。
高途的一双眼睛平静,像郊外幽深的湖水,就连狂风吹过,也只有微微涟漪。

新人进行婚礼仪式时,高乐乐乖乖坐在高途和沈文琅的中间,但当新娘抛捧花,高乐乐连打了好多个喷嚏。
沈文琅很担忧地躬下身子,在乐乐耳边问怎么了?
乐乐涨红了脸。高途小声说,“新娘的花束里好像放了一把金合欢。乐乐可能过敏。”
沈文琅一下就非常紧张,好像觉得高乐乐要立刻呼吸不上来——他自己先乱,心跳都加速了。
高途在桌下握了一下他的手。
像可靠的安慰,很短暂就轻轻放开。
“没事,我带过敏药了。乐乐以前有一次过敏。”他示意沈文琅把包打开——高途甚至塞在了沈文琅的包里,但沈文琅没有发现,“你在这儿坐着吧,我带乐乐去旁边吃药。”
他面面俱到。
沈文琅远远地看着高途像变魔法一样掏出高乐乐的卡通水壶和毛巾,擦汗,哄吃药,揉高乐乐的头发。沈文琅看着眼眶微微发热。
直到这一刻,他有一种赤裸的挫败。
自己什么都没没预料到。
就像沈文琅的父亲们完全缺位了他的人生,就算现在相安无事,没有人可以左右自己的选择与自由,也始终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沈文琅来A国前,应翼还通过年轻人时兴的社交媒体私信给沈文琅发过一份美食清单。手写的,很地道,后面沈文琅在工作中向同事认证过,评分也高。这很用心,不是吗?但他不知道沈文琅的所有忌口,踩雷者众,所以沈文琅一次也没有去过。
沈文琅完全缺位了小小的高乐乐的前半段人生。
就连三十余岁的高途,自己也缺位了对方半生光阴里无数次相望。
这没有办法。

他出神的短短三分钟最终被一个意外打断。
新人的花童喜欢高乐乐,方才就缠着高乐乐玩。某种程度上,也很喜欢像童话里英俊的东方面孔沈文琅。
她把捧花直接抛到了沈文琅的怀里。
新人佯作大惊失色地笑道:“这不对,这个叔叔和高叔叔已经结婚了哦。”
小女孩儿瞪大了眼睛。
“可是这个叔叔没有戴戒指。但高叔叔戴了!”

 

05
高途后知后觉自己成为了人群的中心。
解决方法也很简单。他拍了拍缓过来的高乐乐的背。
“去吧,去给你的新朋友介绍爸爸。”高乐乐一开始只是快走,后面变成小跑,最后飞奔过去扑到沈文琅怀里。
沈文琅接住乐乐,却远远地看向高途。
他舌根发紧,其实也在思考着措辞,怎样在众人……最重要是在高乐乐面前,圆上这个谎。
事实上他对高乐乐以外的小孩没有太多的耐心,但高途需要他来解决这件事。
今天婚礼上迄今为止为数不多的“需要”。

他用令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昵称,和小女孩开了玩笑:“因为我们还没有正式办婚礼,所以没有交换戒指哦Sweetheart。”
沈文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和蔼可亲。但所有人听了都想笑。
流利的英语里掺了个钉子似的,一瘸一拐。
但小女孩满意了。
“那捧花也给你。你们要快点办婚礼哦!明天?下周?下个月?不能再晚了,再晚我要回我祖母那边去上学了。”
她指了指高乐乐,眨巴大眼睛:“婚礼可不可以也请我做花童。和他一起。”
所有人哄堂大笑。
心思昭然若揭。
高途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而沈文琅也在笑。之所以发现这一点,是因为他们在笑的时候下意识先看向了对方。

高乐乐脸都红了。
高途小声说:“别紧张。她只是在邀请你,不是在强迫你。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
高乐乐攥起沈文琅和高途的手交叠,像鼓起勇气,十分认真地开口。
“我愿意。”
“真的可以办婚礼吗?”
高途本来在哄小孩的柔软眼眸有些惊讶地睁大:“乐乐想当爸爸的花童?”
沈文琅更是在短暂的交握中,触碰到了高途那枚戒指,好像也在紧张地等待一个回答。
“不是。”高乐乐说。
“爸爸。”高乐乐没有松开沈文琅的手,但他更亲昵地凑到高途耳旁,像诉说一个独属于母亲的秘密,“兔兔爸爸,我想要你和今天的新郎新娘一样开心,很多人为你们开心,很多人对你说爱你。”
高途红了眼眶。
他点了点头。

沈文琅在回家的路上问高途,婚礼想外包还是自己弄?
彼时他们还行驶在公路上,车载音乐梦幻、幽静,高乐乐在高途怀里睡着了。高途小声地用嘴型回答:“小点声。你真当个事儿啊?”
沈文琅都有点像气笑了,却又显得委屈:“你自己答应高乐乐的,高途,你怎么能怪我?”
高途看着后视镜里的撞上的两双眼睛。
“文琅,我是答应高乐乐办婚礼。不是答应……”
“嗯。”沈文琅很快打断他,好像很不开心,但也只是简单应了一句。歌单竟然循环到最后一首,空气就此安静。
高途蹙眉,把话咽下去:“你最近忙,我一个人去弄就好了。”
沈文琅目光一凛:“不行!”
“小声点呀乐乐睡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沈文琅叹气,小声说道,“那就在乐乐生日的时候办吧。不过会不会太冷?已经是十月……哦,对,春天。”
沈文琅看向前方。他其实已经慢慢习惯开右舵车,只是遥远的一条公路上坡下坡,好漫长,这里因为地广人稀而没有丝毫人烟,大部分树都还没有长出新枝,光秃秃地张牙舞爪,像是在问沈文琅——到底什么时候冰消雪融?
他连离合都踩得更烂了,看起来跟个刚学车的愣头青似的。
高途忍不住皱眉。
“我头好晕。”他问沈文琅,“这一个人也没有,你哪来的路怒症?”

 

06
沈文琅是和高途在定制婚礼西服的时候接到工作电话的。
虽然他们都一柜子西服,但沈文琅缺一套这样庄重的,高途缺一套这样贵的。
这又不是试婚纱,没有太多从帘子背后出现的血脉贲张情绪。高途量尺寸时,沈文琅在对版型和布料挑挑拣拣,把有多年经验的白胡子老师傅弄得脑门冒汗,直到被电话叫走。
沈文琅打完电话回来,很认真地问高途:
“有个商业酒会改今天晚上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这样紧急,他大概在电话里还是对秘书处纰漏发了脾气的。
他问:“我可以带你去吗?我想带你去。”
沈文琅就猝不及防体验到,期待一个回答的心情。

高途其实没有理由拒绝。因为他也带沈文琅去了。所以高途说好,可以。他打电话给高乐乐,让他今天自己在家吃沈文琅提前做好的饭,并且好好睡觉……电话还没挂,沈文琅已经在西服店的展示柜之前为高途挑袖扣、宝石领扣、领结领带皮鞋、零零碎碎。
上车后,沈文琅甚至又翻出一个名贵的表来。
高途有些脸红,联想到自己在陪高乐乐看《灰姑娘》时,那段叽叽喳喳的小鸟帮仙度瑞拉换上华服的画面。
沈文琅凑过来,攥住高途的手腕,解下iwatch帮他戴表。高途反抗不了,只垂眼看着沈文琅的头发,柔软地抗议一下:“我也不用那么隆重。又不是去结婚。”
沈文琅的上目线甚至变成一种无力手段。
他很想瞪高途一眼,但又没舍得。

这是高途第一次不是以秘书身份而是伴侣的身份,站在沈文琅身边,走进这些场合。
他在金色玻璃的反光面里看到自己的样子都微微出神。
他摘了框架眼镜,头发打理出精致的纹理,穿三件套的西服,戴名贵的首饰,被打扮成闪闪发光的样子。
这里Alpha很多,大概是在商界驰骋的背景下,刻板地需要拥有强悍的思维和能力的人。信息素驳杂,沈文琅几乎是三步一回头,确定高途挽着自己。
虽然没有人在这里神经兮兮外溢的信息素压制,但他的伴侣高途是S级Omega,在这样的场合还是紧跟着自己比较好。
可是高途的手很冰凉。
冬季末尾的湿冷天,竟然没开足够暖气。高途好歹还穿着西服,其余Alpha带来的Omega伴游一半以上是女性,大部分还穿着露肩的礼服裙,嘴唇已经冻得有些发白。
沈文琅看着高途只是瑟缩地抱了一下胳膊,就直接指名道姓让主办去开暖气。高途偏头笑了笑,意思是自己还好。
这个插曲也算亮眼,很多人来和沈文琅打照面时,很顺理成章地把高途作为突破口。
——沈总很疼爱你的Omega伴游啊,他果然很漂亮,果然能配得上沈总……
——是伴侣吗?他和其他Omega都不一样呢。
——沈总,你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优秀的伴侣,一定能在生意上帮你很多吧。
——这块表可是当季内部限量的,沈总真是把伴侣放在心尖上……沈总,多看他一眼都不行呀,沈总果然是洁身自好、会疼人的Alpha呢。
沈文琅不吝所有语言描述与保护姿态,去展示高途到底有多重要。
闪闪发光的宝石与名表其实都比不上他态度。
高途甚至不需要替沈文琅挡一杯酒。
沈文琅离开的几个短暂间隙,旁边几个Omega伴游和高途攀谈,言语之中不乏羡慕。其实她们的皮肤都冻得发红,但Alpha也没发现,披个西服之类的。高途很礼貌、行云流水地一一应对,他还帮忙叫侍应生取了披肩。
他能在很短时间内记下沈文琅应酬的所有人,包括他们的伴游。
但其实他没有表面上这么游刃有余。
高途的心跳加速了,也冒冷汗。
他很久没有来到Alpha密度这么高的场合,就算瞒着沈文琅提前吃了一次小剂量的药,也没有克制得太好。至少沈文琅只是短暂离开,他都有些头晕目眩。
高途腿发软,刚才被施加善意的女性Omega搀了他一下。
沈文琅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他只是眉头微蹙,朗声呼唤那个Omega的Alpha来“展示一下绅士风度”,大意就是各管各的。
他拉着高途的手匆匆离开。占有欲的姿态扶住高途肩膀与腰际,几乎把高途整个身体都挡住,消失在人群之中。

高途是在进休息室沈文琅关上门的时候才彻底发情的,信息素流满整个房间。沈文琅的焦急与担忧溢于言表。
他匆匆抱住高途软掉的身子,去吻高途的脖颈后腺体。
高途很快就湿透了。其实这里的门锁得很好,也安全,他们在这里性爱也是符合常理的,因为高途需要沈文琅,信息素可以安抚Omega的脆弱与疼痛。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爱,某种程度上堪称老夫老妻了。
可是沈文琅在摘掉高途手表、领带,推到一边,它们又从床边落地发出铿然响声的时候,高途却突然很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说不要在这里,沈文琅。求你,不要在这里……
沈文琅已经被高途的信息素勾起欲望,他没意识到高途和往日不一样。高途今天太漂亮,眉眼、头发、皮肤都浮出致命的香气与吸引力。沈文琅将高途按在床边去吻他,高途的手腕全部被掐红了。可是他就算全身青筋暴起也无法抵抗沈文琅。
高途挣扎得像一条濒死的动物,连沈文琅身上都留下指痕。
沈文琅懵了。
怎么了?
高途闭着眼睛咬紧牙关,不要在这里,去开房吧,现在去。
但其实只到了车上。
在车上沈文琅已经和他深吻。沈文琅撕开高途身上昂贵的西服衬衫,五指从腿根架开他的双腿禁止任何并拢,解开高途的皮带往里探去。狭窄的空间里他粗暴地嵌入高途的身体,西裤只脱到大腿而被牢牢禁锢住的高途抵在真皮座椅上眼泪一直流,他还是没有叫出任何一点声音。
亲吻时脸颊的眼泪和呼吸也就驳杂起来。

车里的香氛是他们为婚礼选择的香气,其实是乐乐最喜欢的味道。
车载音乐也是,那高途和沈文琅戴着同一副耳机,在高乐乐睡着之后沉寂的夜里圈圈点点选的,仿佛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声音。
高途今天戴的首饰应该也会在婚礼那天佩戴的,现在却丁零当啷地砸在座椅上、玻璃上、沈文琅的身体上,听觉与身体的疼痛让沈文琅陷入一种虚幻的狂潮。
好像他和高途真的要结婚了。
他们终于亲密无间地活在了彼此认识的每一个瞬间。
狂潮之中,高途只把呜咽埋进深色的西服外套里。沈文琅边操高途边让他喊出来,边让他放松又夹紧,边探他的额头与眉眼。
还痛吗?还热得几乎要把人烧着吗?
却满手潮湿冰凉。
沈文琅吻上高途的眼泪,高途就把他抱得很紧。
高途像大海中被海浪反复拍打与蹂躏的一片枯叶。沈文琅能摸到他浮起的青筋与柔软的皮肉,他们的身体就完全属于彼此了。

沈文琅帮累晕过去的高途胡乱穿好衣服,听他的呼吸。
和熟睡区别不大,才放下心来。
沈文琅心想,他和高途已经把彼此完全融入了人生,这样的话,高途会答应自己的求婚吗?
高途会愿意与自己共度一生吧。
他帮高途系上安全带,发动汽车踩油门,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今天来得匆忙。不是同一种场合,没有带上公文包,也就没有戒指盒。今天月亮也很圆,能照清楚回家的路,能看清高途的脸颊。
可以在月下求婚吗?他和高途今天的确般配得像一对新人。
沈文琅无比期待,期待婚礼之前,有一次月下的心跳共振。是今天夜晚吧。他期待高途会看着自己的眼睛,亲口说——我愿意。

可是高途的手机响了。
连续响了好几条消息。
沈文琅不忍心叫醒他,只减速将车子靠边,看是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高途的手机屏幕光闪闪,是高晴连续发来的几条消息。
“哥,我买完机票了。”
“我知道,不会在乐乐面前说漏嘴的。”
沈文琅心如鼓擂地点开聊天记录。
扪心自问,这是他人生仅此一次这样清醒到近乎恶劣地被冲昏头脑,窥探高途的秘密。

——“哥,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仪式定了的话,我就看机票了。”
但高途今晚发给高晴的最后的消息却赫然在目。

“我不打算和沈文琅结婚了。”

高途睡得很熟。他的身体蜷在座位上,月光无法落到他的脸颊与肩头,但沈文琅仍能看清他的眉头紧锁。
语音里是高途断断续续的声音。压得很低。
“仪式还是会有的,我已经答应乐乐了。我会努力保守这个秘密,起码到乐乐成年分化吧。我想让高乐乐知道无论什么性别都会有很好的人生,只有我做到,乐乐才能相信……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的,哪怕我和沈文琅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人与人之间怎么能奢求真正的共情,这对他不公平。”
“所以我不打算和他结婚了。可能是我太任性了,但这是我唯一能够决定的事情。”
“我努力过了。”

“我真的尽力了。”

沈文琅握着高途的手机,倒流的热血像被骤然泼透,全身冰凉。

 

07
沈文琅和高途还是如期举行了小型的婚礼。
地址在家附近的教堂。
这俩人不信教,证婚的是高途那个老是替他说话的Beta同事朋友。一切都被准备得非常妥帖,小而美的轻奢,氛围细腻又清新,无论是礼服、鲜花、戒指、音乐、来宾。花童是那天那个小女孩和高乐乐。
高途很安静地坐在休息室里看流程稿,沈文琅则倚在一旁的沙发上看工作电脑。
高乐乐被打扮得非常漂亮地走进来,沈文琅正要说些什么,高途下意识张开怀抱。高乐乐当然奔向高途。他还是喜欢和高途说悄悄话,抱住自己时一般不说什么,好像自己是什么乐园的大玩偶一样,沈文琅不免无奈。
高乐乐亲了高途一口。
高途一直扶着心脏的位置,好像紧张得喘不过气,却还是抱着高乐乐笑眯了眼睛,说,去吧。
“不是说那个小女孩儿老缠着乐乐吗?”沈文琅问。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感情变得很快。”高途很平静地说,“乐乐刚刚说,他想给Isabel送一枝花,问我什么花好。”
沈文琅甚至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叫Isabel,只能尴尬笑了笑。
他只得说:“你还在看什么?流程有这么复杂吗?”
“高秘书处理过那么多复杂的事情。高途,你在HS集团过手的策划和流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都没出什么纰漏,现在这么小的事情反而紧张吗?”
高途微微皱眉。
“不是小事啊。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沈文琅沉默了一瞬。
他看向今天盛装打扮的高途。好像高途除了看向高乐乐眼里会有笑容,提起那个什么Isabel的时候也笑,但面对自己的时候不是生活平静就是做爱流泪。
沈文琅很想说,我想看你开心一点。
他大概觉得没有办法了。
他有些口不择言地问高途:
“不是小事还能是大事吗?高途,你真的打算戴我送的戒指啊。”
问完这句话,沈文琅反而笑着,笑到眼圈发红。
“高途,我准备好了戒指,你为什么看起来要哭了?”

“我没有。”
高途下意识去旁边的纸巾,但沈文琅一下攥住他的手腕,直视他的眼睛:“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做呢?”
“什么讨厌?沈文琅,你在说什么……”
高途错愕到手里的流程表都悄然飘落地。
沈文琅一字一顿开口,却越烧越旺:“如果你很讨厌我的话,其实我们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办一个婚礼。我会一直在你和乐乐的身边,信息素而已,我当然也不介意怎么用,所以你不用这样。婚礼之前你已经三天没好好吃一顿饭了,肠胃炎?胃疼?一直反胃一直吐,是觉得想到和我结婚就很受不了吗?”
“还是你意外怀孕了?所以觉得我很恶心?好,对不起,你真的不用这样,我难道还得负这个责任吗?”沈文琅话一出口已经来不及了。冲昏头脑无法收场简直是不该有的重蹈覆辙。只是他看着高途的表情——这和过去应该是不同,不是重逢了吗?可是他搞不懂,高途的克制与保留,自己的困惑与怒火居然完全和多年前一模一样。
“文琅,你……”高途怆然。
沈文琅明明没有把什么报表、辞职申请书甩到高途面前,甩到惨白的脸与失望的表情上,只是这已经是开枪对着心脏。
他说起话来变成重新喷发的死火山。
“如果你再这样强撑自己,我怕你在仪式时晕过去。”
“高途,我和你都不能这样下去了,你生病了还强撑,我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你去——”沈文琅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应该把高途逼到死胡同,所以刹在一个“死”字上迟迟说不出口。可是他冷却了情绪的声音才真正最后点着了高途。
“沈文琅!”
高途脸色惨白。
沈文琅皱眉说:“也不用瞒着我。心理医生给你的回邮发到我的电脑上了。你上次用我的电脑加班,邮箱还挂着。”

沈文琅求婚的第八枪,同时穿过了沈文琅和高途两个人的头颅。
自己明明是害怕高途出事才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可是——
沈文琅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会再有机会给高途戴上戒指了。

因为这是三年来高途第一次对沈文琅发火。
“沈文琅,这是A国,不是你一手遮天的江沪。心理报告是个人隐私!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孩子需要你才忍耐你,因为忍耐不了而折磨自己,或者自杀?”
“你凭什么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高途感觉喉咙一片血腥。
这句话比质疑沈文琅违反ABO平权协定的这句话程度还要重、还要深,深到高途几乎无法呼吸。
后者是误会诞生的刻薄,而前者,这一刻,他们看似心有灵犀的理解背后,沈文琅原来这样看轻自己的心。

高途深呼吸了好几次。
“是,沈文琅,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你是看到那天晚上我给高晴发的消息了吧。那天之后,我能感觉到你不一样了。”
“其实之前你问过我很多次,你要怎么样我才答应,我其实一直也不知道,也觉得很愧疚。沈文琅,我很感恩我们能重新见面,而且你还是和我记忆里一样好,对我好、也对乐乐好,所以……我用我能想象到的所有报答你。这样称得上爱情吧,可是我还是不知道。”
高途声音不高,甚至不会传到休息室外,却已经哽咽。
沈文琅错开了视线,没有说话。好像他也害怕高途看清自己掉眼泪。
静谧的休息室内大火烧山。
“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为什么了。说实话,我可能是对休息室有PTSD,但我们三年前重逢之后很快就把这个话说开过,现在也无所谓了。不是……不是这个。
那天……其实那天我遇到的所有人,除了那些被Alpha带去的Omega伴游,每一个提起我的人,都没有在和我说话。
你有发现吗?他们是在和你说话,沈总。
我其实准备过了,你要应酬的人我在车上看过名单,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但没有一个人问过我的名字。
如果是以前我习惯了,因为我是你的秘书。但那天晚上我是你的伴侣,不是你的伴游。如果可以,我不喜欢戴昂贵的机械表,哪怕它比房子还贵。这种感觉不如……不如高秘书。
我其实不应该对这种场合有什么奢求,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可能是我一个人带着乐乐过得太久了,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带你去认识我同事朋友,每一个人都知道你是Ocean。我的老板是西班牙裔,他读明白我这么简单的名字都够呛。但婚礼之前他私下问了我好多次,练了十几遍,沈文琅,文琅,怎么读。他说,第一次见我的先生,希望给你留下好印象,因为他在面试我时知道我的一些事情,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很感激他。他想让你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让我的家庭、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放心。
所以,我教他了。
我也教高乐乐叫你爸爸了。
我努力过了。
我努力地去站在你身边了。”

高途喘不上气,下意识解开衬衫第一颗纽扣就忘记自己别了领花。沈文琅给高途挑的宝石领花铿然落地。
坚硬的宝石是不会在地毯上摔碎的。沈文琅的爱护、付出、比地毯还要柔软。
可是他们缺了一点运气。那就是沈文琅太害怕再失去高途,他们已经有了乐乐,来不及恋爱为彼此心动了,他飞奔而去补偿,跑得很快,衣摆卷起狂风,却没有时间看清高途最惶恐也最想要的是什么。

文琅,你见过我闪闪发光,我自己很喜欢的样子吗?你眼里的我是很好的我吗?
我拥有了这么多,还是想要被你看见、和你并肩这些在婚姻里可能轻得一点重量也没有的东西。但这对我太重要了。
高途想,我尽力了。

 

08
和沈文琅第四次求婚遇上当地黑帮火拼一样荒谬的是,第八次,他们的婚礼教堂,响了火警。
不是报假警,是真的着火了。
高晴从国内带来准备让高乐乐在海边放的烟花,被Isabel不小心点燃了,窜到了教堂的顶上。
高途和沈文琅意识到时火势不大,但烟完全封住了路。
高途一个激灵,本能地冲出去,在浓烟中大喊高乐乐的名字,抓住这个躲在钢琴下面的小孩儿,抓住高乐乐的领子抱起他冲出火场。他心跳太快,衬衫的纽扣都被崩开了,身上的皮肤肌肉一片发红一片脏污。
他无暇顾及自己身上的伤了。本来宾客就不多,所有人都在,可是……
沈文琅不见了。
沈文琅还在里面。
高途狼狈不堪地拧路边绿化带的水龙头,毫不犹豫拿起浇花的水管把自己全身喷得湿透,他重新闯进浓烟滚滚里。
他翻找的时候,沈文琅扑到他的身上,他们身后,古老的半截木梁带着火光落下来。沈文琅的肩膀很宽,宽到木梁留下完整的一段重重砸下点痕迹,而高途完全脱身,被沈文琅护在怀里。
高途震撼地回头。脏得几乎看不出那是几分钟前的沈文琅。
他的头发烧着了。他满脸是灰地在大火里跟高途撞上,凭借本能地挡下危险,还抽空咒骂两句该死的西方人建的休息室走廊像迷宫,却不小心吸入一大口浓烟,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掉,完全呼吸不上来,慢慢,慢慢窒息。
高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倒流了。
他咬紧牙关用力,搀起高大的沈文琅跌跌撞撞往外跑。
没人知道两个人刚刚把心剖碎的人立刻被赶上十万火急的生命吊桥,到底是什么感觉。

高途也来不及想。
只是沈文琅在晕过去之前死死地抓住了高途的手。
他用尽全身力气说:“高途……高途,我知道了,咳咳……我可以……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对不起……”
这下他吸入更多的烟了。
……好,好,当然可以,你别说了,你别死啊。
高途的眼泪和火场的烟灰混在一起,他的大脑嗡鸣在飞驰而来的消防车警笛里。
他抱着高乐乐上救护车,看移动病床上的沈文琅戴上呼吸面罩。
高途其实不信教,还是在那一刻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
他紧紧地握着沈文琅满是灰尘的手。
大火烧透了教堂的木头,点燃了两座沉寂已久的死火山。
高途紧张到满面涨红,掌心出汗。
怎么还不到医院?
失去意识的沈文琅却好像本能般,回握了他。

 

09
沈文琅刷了天价赔偿。
当然,如果高途没提前买保险的话,那可能是双倍的价格。
但大火真正烧掉了什么?高途也说不清楚。

年末,春夏还是来了,6岁高乐乐平安度过了他的二年级上学期。
他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有时他会很腼腆地说出很石破天惊的话,比如,我父母在结婚那天把教堂点着了。这让他在朋友里一战封神。
高乐乐没有再提婚礼的事。
尽管他其实知道高途和沈文琅没有交换戒指。这是他在电影和话剧里学到的知识。
他在学习分房睡,偶尔晚上还是会怕黑,窜到高途房间。
他在高途的耳边说:“爸爸,你一个人会不会怕黑?我来陪你了。”
高途失笑。
“谢谢乐乐。”
高途帮沈文琅在同一个街区租了一个新的房子,距离两百米。入住检查高途和沈文琅一起去的,他拍了两百张照片,说怕房东无故扣沈文琅的押金,这是他和高乐乐在A国生存的血的教训——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沈文琅其实不差这点钱。高途有些无奈地放下手机之后,却发现沈文琅也在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机拍个不停。
最后入住报告上贴了四百多张照片,中介一脸看不出来的震撼。你俩也是中产以上,怎么这么较真?
然后沈文琅搬走了。
“爸爸,沈叔叔还会是我爸爸吗?”
夜晚,高乐乐的鬓角贴着高途的脸颊,柔软,酥麻。
高途皱了皱眉:“怎么开始叫沈叔叔了?”
高乐乐是一个敏感的孩子。他能察觉到什么,高途并不意外。哪怕沈文琅还是雷打不动在周四去接他放学。
于是,高途很认真地说:“高乐乐,无论我们怎么样,都是你的爸爸。你有一半来自我,一半来自文琅。我们都会爱你,这是不会变的。”
高途还是一个人去高乐乐的教师会谈。只是,他不再一块铁板似的说谎沈文琅出差了,而是说,我更了解乐乐。
他学会坦率面对人性微妙的占有欲。

沈文琅迟迟没有第九次扣动那把枪的扳机。
久到几乎所有可能知道内幕的人都忘记了,其实沈文琅和高途没有结婚。
高途忘记了吗?
经年累月的相处中,沈文琅已经变成长嘴的沈文琅。
但他再也没有问。

 

高乐乐读到四年级,第一次上生理课。
他通过香氛瓶子辨认信息素。
下课的路上高乐乐很好奇,问沈文琅除了兔兔爸爸的鼠尾草味道,Omega还有什么味道?爸爸是什么味道?沈文琅攥紧了方向盘,说自己是鸢尾。
然后,他闭上眼睛——其实他想不起除了高途以外任何一个Omega的味道,但他偏过头,透过后视镜看儿童座椅的高乐乐,犹豫着开口:
“爸爸不知道别的了,下次你如果闻到,就问我,好不好?老师还说要好好照顾弱势群体是吗?除了兔兔,还有其他的Omega……嗯嗯,是的,老师说得对,乐乐要做一个好孩子。”
彼时高途正飞到大洋彼岸出差,沈文琅才得以独自接送高乐乐一个多星期。

高乐乐睡着之后,沈文琅看视频电话里的有时差的高途,被晒黑了些,却显得更瘦了。
高途说是饮食不习惯,而且防晒化掉了。
沈文琅看着高途,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饱?辛苦了呀Manager。
高途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涨薪了。是看到我给乐乐买的游戏盘了吗?”
沈文琅说:“是我在超市遇到你老板了,他让我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庆祝。对了,他儿子,就是Isabel和乐乐当花童那次,他的妻子当时怀孕了,现在小孩都上幼儿园了。”
他花了一分钟时间用不太熟练的卷舌音,模仿了西班牙裔男人的名字,和逐渐被同化的口音。高途笑到眼睛都眯上了。
电话的末尾,沈文琅说高途,乐乐很想你,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高途挂掉电话。
他有点想哭,但还在可控范围内。他看了看自己白天在集市上给高乐乐买的当地特色图腾布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走了这么远。
旁边是一只狼。这是木雕。不柔软,也不算精致,但刻画的线条让高途摩挲起来觉得很可爱,很温馨。
他闭上眼睛。高途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发现的另外两件事。
一是沈文琅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已经明显到无法被视频电话的滤镜磨皮掉。二是沈文琅明明就是把我很想你咽了回去,转而笑着说,乐乐很想你。

 

高乐乐六年级时,高晴准备结婚。
她结婚前飞来过一次A国,带着她的Omega伴侣来见哥哥一面。
但她们落地那天晚上高途信息素不稳定,在医院挂水,高乐乐在医院照顾他,所以沈文琅是一个人去机场接的她们。
这画面,其实没有高晴想象得那么尴尬而恶劣。
沈文琅和她的伴侣甚至攀谈了两句。
高晴没提沈文琅前半生有多劣迹斑斑的行动和言论。因为沈文琅甚至在寥寥几句的聊天里说起,HS国际新上市的抑制剂新药测试名额,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优先给高晴的伴侣做体质测试。
不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其实高晴在给高途打电话叙家常的时候,已经听过非常多次沈文琅和高乐乐玩闹的声音了。
高晴在罕有的独处机会里,和沈文琅闲聊。
A国冬日的枯枝下,像简洁抽象地上演一场《等待戈多》的戏剧。

“谢谢。”
“没事儿。”
“你和我哥结婚吧。”
“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在等高途答应。”
“我哥什么时候会答应?”
“我不知道。”
“你求婚不就知道了?”
“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在等高途……”沈文琅平静地说。
“好了闭嘴。”

病房内,高途温和地和高晴的伴侣聊天,而高乐乐在旁边写作业。
沈文琅微妙地感觉到,这好像、似乎、是这世界上最普通也最让人幸福的一幕。
他的爱人高途,愿意戴上他戒指的高途——
可能会来,也可能永远不会。
等待是人生的常态,而沈文琅已经习惯在等待中毫无遗憾地去爱。
如同高途十七岁到二十七岁的十年光阴。

 

10
在电影里,一把枪如果在开头出现,那在结尾之前它一定会响起枪声。
很可惜,沈文琅虽然是军火商的儿子,但他对武器一窍不通。
在高途、高乐乐、沈文琅这个家庭里他炉火纯青地运转,可是,在求婚这件事情上,他好像已经忘记怎么开枪了。

高乐乐小学毕业那年,三个人飞回国内,名义上是一次毕业旅行。实际上沈文琅还是要工作的。
可是高乐乐这样一个国外长大的小孩意外地能吃辣,湘辣也不在话下,反而把沈文琅的嗓子直接吃坏了。
高途凌晨三点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高乐乐留在酒店里,带着沈文琅打车去急诊。
车开过黄浦江岸。
高途忍不住说,江沪的夜晚一点也没有变。
沈文琅已经说不出话。他靠在高途肩膀上,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紧急接到秘书组电话,高途代他接,神色凝重地开口:“文琅,你明天去开那个会,有个开幕致辞,是吗?”
“?”沈文琅开始用飞书狂轰滥炸,就算写好稿了,也应该提前在日程上单独知会一声吧。他每一下吞口水都痛得吓人,跟被毒哑了的人鱼似的,眼里的红血丝也浮出来。
医院里,沈文琅紧急挂水消炎药和雾化,高途坐在他旁边,给他改稿子。
其实高途已经好多年没接触HS集团具体业务了,但好在演讲稿本来也没涉及任何难理解的细节机密。
他早年帮沈文琅写了不知道多少。
沈文琅说不了话的样子挺好笑的。而且脸颊微微肿了。他面无表情地对着工作电脑划来划去,敲键盘。高途忍不住开口:“你别骂他。秘书长刚刚跟我说,这是个新人,没给你日程标黑而已。没人给他格式规范吗?”
沈文琅抬眼。他压根不知道高途是怎么发现自己在干什么的。但他还是把键入的字取消掉,@秘书长让他把新人教明白。
下半夜,沈文琅很轻地推醒在自己床边趴着睡着的高途。高途脖子底下垫了个枕头,还是沈文琅打这瓶点滴之前放的。
长途飞机、旅行、医院、一波三折,高途太累了。
“怎么了文琅?”高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沈文琅用手机打字给他看:
他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眸光却很亮。好像他在非常征求一个非常重要的回答。
——来不及了。你能替我上吗?
——我让秘书处在联系准备入场证了,Title是发言人。
高途有些诧异。他一下就清醒过来。原来他睡着还紧紧攥着沈文琅演讲稿那张纸,已经起了褶皱。
你开玩笑吗?沈文琅?
可是沈文琅握住了高途的手。
他很郑重地点了点头,于是高途说——好,我愿意。

还有两个小时。
场合信息素复杂陌生,高途提前打了抑制剂。他们驱车赶往会场。沈文琅替他整理头发,系好衬衫的纽扣,打领带,穿上外套,外套是沈文琅的西服。高途瞥了一眼,问沈文琅自己要不要换个表?沈文琅摇摇头,随你喜欢就好。
高途由着沈文琅帮他整理这些。他垂眼看着沈文琅的稿子,哪怕自己其实已经在不同的场合经历过那么多,仍然有些心跳加速。
上台之前,巨大的会场落地玻璃透出朝霞暖光。
高途不无紧张。沈文琅拉住他的手——
其实高途只是想轻轻拥抱一下。
但是沈文琅很用力地抱住他。高途几乎整个人都嵌入他的身体里。沈文琅用口型无声地说:“去吧。”高途只是笑,他很少在沈文琅面前这样笑,笑得甚至有了细微的皱纹,笑着说太紧了能不能放松一点……没事的,我没事的。
沈文琅目送高途上台。
金色的光落在高途的颊侧。
“各位上午好,我是HS国际的发言人高途,欢迎今天参会的代表。”
他微笑着开口。

他已经不再年轻,但眼睛却比年轻时更有神采。高途很能胜任这份工作,他的声音很好听,每一个词的重音落点都自然又准确。他看起来从容不迫容光焕发。
三月,A国秋意正浓,而江沪在春季重获新生。
高途真正迎来了他的季节、他的春光吗?
沈文琅在那一刻仰望着台上的高途。不知道高途第一次见自己时的场面是什么样的?高途其实和高乐乐描述过这种常见的老爸老妈恋爱史,简略,却很打动人,寥寥数语好像可以听见十七岁的心跳——“那时感觉自己只是渺小的一个,仰望着天上的星辰。”
现在沈文琅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是茫茫人潮中的一个。
他心想,高途,我很荣幸陪你走过这一路。

高途看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心跳微微发热。这大概和自己第一次见到台上的沈文琅不同,那时自己只是渺小的一个。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呢?
他不仅找到了沈文琅。
高途还在人群中找到了17岁的自己。

 

11
这一年,是沈文琅和高途重逢后的第七年。
他们三人回到A国。高乐乐和他的朋友约会……玩儿去了。沈文琅下班和高途一起去超市,回到家门口时,月光被乌云挡住,一片漆黑里,沈文琅已经开始控制不住亲吻高途的嘴唇。
他甚至把手机的手电筒也关了。
沈文琅在缠绵的喘息里把高途抱起来,抵在门上,重新吻住他。高途懵得说不出话,他拼命拽着沈文琅衣领——这是门外。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因为沈文琅却探着他的肩膀、手臂、胸膛、小腹与大腿内侧,顺着绷紧的肌肉线条摩挲着一路下滑。
高途全身都绷紧了,牙齿把沈文琅的嘴唇咬出血。
他很长地呼吸着,注视着沈文琅在漆黑的夜色里漆黑的眼睛。
他很长地吐出一口气。
高途没有再压抑喉咙里的所有喘息,没有再把自己的手背咬破。
沈文琅抱着高途的腿弯进入他的身体,高途喘得很好听很好听。然后沈文琅以为自己听错了,高途小声地叫他沈文琅、文琅、然后沈文琅说你刚刚不是叫这个。他全身都出汗了。就因为高乐乐不在家他们就要把家点着火了,就在这一句话了。
然后高途瞪他一下,很小声又很快地喊了一句老公。他忍不住解释,你上床的时候是录音机吗?生怕漏掉什么东西啊沈文琅。沈文琅很幸福地吻住高途的额头——甚至鼻尖蹭到微微潮湿的额前碎发,他说对。
我万一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完蛋了。
庭院里巨大的树掩映着一切,月光始终幽微。高途后背紧贴着的门框已经摩擦得烫,他双腿缠在沈文琅的腰上到达高潮。他气喘吁吁地勾住沈文琅的脖颈,说,什么也不会错过的。
已经不会再错过了。

不过沈文琅错过了把他们在超市买的新鲜羊排处理好的最佳时间。
高途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时,沈文琅只简单擦干净换了身衣服,就在厨房料理台前转来转去,把食物拿出来一个一个分装,看到高途,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担忧。他转去客厅,翻茶几下的药箱,大概是在翻避孕药,他突然很慌张高途这个月有没有吃,而紧急药会伤身体。
“沈文琅。”
“哎,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在这观察一下。你有不舒服吗?腺体有不舒服吗?我刚刚有没有把信息素……”
“文琅。”高途打断他,“你想和我结婚吗?”
沈文琅猝然抬眼:
“啊?”
高途说:“你明明听到了。”
沈文琅说:“……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准备我的表情。”
“没关系啊。你慢慢准备,我们有很多时间。”
高途笑了笑。
沈文琅匆忙站起来去拥抱高途时,膝盖重重地磕到了玻璃茶几上。他一边痛到眼眶发热,要掉生理性眼泪。
一边在笑。

高途在他和沈文琅婚礼那天也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
自信、快乐、还是幸福,反正里面已经没有苦涩与欲说还休。
致辞是高途自己。
他的声音温柔,像拍上海滩的浪。沈文琅挺拔地站在他的身边,像一棵高大的树。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和沈文琅的婚礼。
最开始这场婚礼其实是我和沈文琅送给我们的小孩高乐乐的生日礼物,已经差不多是四年之前了。他很懂事,从小就没有向我要过什么,他在我老板小孩婚礼那天问我,爸爸,你和沈叔叔有举办婚礼吗?
我觉得很愧疚,所以我和文琅就开始筹备这一切,像是补偿也可能是礼物——毕竟文琅其实把玩具店里所有能想到的都送过,但乐乐没有特别喜欢的,他太挫败了。
他当时像抓住救命稻草。
像是‘快,高途,快定婚庆,快让我有机会把钱花出去,这是我当高乐乐爸爸唯一的机会了!’
其实乐乐后来和我说,他其实不觉得婚礼有什么好玩的,他不喜欢西装,他喜欢穿毛衣和卫衣,也对有些鲜花过敏。
他其实是想让我也体验一次,被全世界簇拥着爱着的感觉。”

“很可惜,当时着火了。后面就耽搁了。不过很幸运,当时祝福我的很多人现在也还在这里。
谢谢大家今天能来。
乐乐——乐乐今天也穿着他喜欢的衣服。而且我们的婚礼没有很多鲜花,只用了鼠尾草。
除了我手上的这一束鸢尾花。沈文琅亲手扎的。
在筹备的过程中文琅做了很多。我们其实不是第一次准备了,所以特别熟练。但他还是瞒着我准备了一些东西,我猜,他是把这场婚礼当做送给我的礼物。
但是现在,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他。”

高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戒指盒。
这不是沈文琅量过尺寸偷偷定制的那一双昂贵的婚姻对戒。
“这其实是我戴了很多年的这枚婚戒的另一枚对戒。它还很新。但我这枚很旧。或者说,我在和他重逢之前,就已经习惯戴这枚戒指了。我其实一直在等待。”

“文琅……文琅,好吧,因为一些意外,他可能太想忍住眼泪,所以现在说不了话了,对,所以他暂时没有办法说他的致辞了,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稿子也是我们一起写的。待会在切完蛋糕之后补上吧。”
高途笑着看向沈文琅。
天,他眼圈红透了。
西装革履英俊得像王子的沈文琅没机会半跪下来朝高途求婚了,没有机会施展上目线让高途心也颤抖,嘴唇也颤抖了。
高途攥住那枚戒指,递到沈文琅的面前。
“婚礼誓词就不说了。其实英文的我没背下来,也因为我们没有宗教信仰没有牧师代劳,而中文的誓词里,贫穷、富贵、健康、疾病,我们都经历过了,我们只是没有经历一场正式的婚礼。”
“所以我只想简单地问你。”
“沈文琅,你愿意和我共度一生吗?”

沈文琅,我已经找到了说我愿意的理由。
我告别你离开江沪时就知道,这会很痛的。
但我和你都用尽全力了。所以我们值得这个圆满的结局。
辛苦了。

 

END

*标题来自《疼痛难免/This is going to hurt》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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