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阿莱爬起来吐得稀里哗啦,酒精和胃液沁人心肺的刺鼻气味渗在鼻腔黏膜里。他愣是使不上一点力气,只是一点点挪到浴缸边,抱着瓷白的材料大喘气,仿佛经历了几小时的真空劫后余生。
他没讲他是怎么拖拽着自己洗掉男人说不上拙劣但绝不精妙的行径,又怎么把自己扔回一片狼藉的床榻。阿莱只说自己吐得稀里哗啦,留得众人一片哗然。自然是因为阿秋不在,他们才敢纵然嚼着谁的艳事——做腌渍勾当的往往最容易在床上露马脚,男人也好,女人也罢。
阿莱甚至没法将自己界定,这事姑且只有阿秋知道,阿秋对他训得最狠,从来带在身边。每做完一笔大的,弟兄五脏六腑的欲望自有横财来填平,阿秋却只吝啬地纵容他购置些花里胡哨的刀啊棍啊来耍。吃黑钱的最忌讳走机关系统,处方药,体检,哪一个都经不起,所以阿秋的态度不容置否得几乎不留余地。故而阿莱偶尔照顾一下身下的欲望,草草地将清液从翘起的前端磨出,他总会冷冷盯着底下因干涩而荒芜的器官,牙关也绷着漏出点带脏的低喘。
阿莱估摸着时间,不难回想起自己当时是怎么前脚踩后脚地搭在男人肩上把自己衣衫尽褪。full-loaded,hit'em all in the bullseye.阿秋给他找的老师第一次见到阿莱便如此言简意赅道。子弹接连落在地砖上脆响如银铃,他感觉他扯出了一个笑,把清空了弹夹的枪支啪嗒一下摁在交接生意的负责人胸前。男人在不近不远处看着一排死靶中心的空洞,似乎那里残留着被旋穿的热度还不够刺眼。阿秋那天当然也在,按规矩他们竟也难得穿得正派,和这些远道而来的异国帮派碰杯酣畅。他没见着这个帮派有着东方面孔的头儿,因为这个想必有着过人手段的族首那会正兴于把控着身下人破碎的呼吸,好让那股湿热能以最取悦他的幅度和频次从因用力而青筋盘亘的指节中溢出。
陈熙泰承认自己当时多贪了一杯,但他仍足够清醒。抠挖阿莱充血的私处时,淫丝不大慷慨地外渗,他这才感觉到那种兴奋分子涌上胸腔的滋味。他好像有点愉悦过头了,竟失了概念般想趁着床伴摩挲着膝头挺腰的潋滟时刻点根烟。阿莱哼唧得过头,同样失了分寸,多了分顽劣,这才生生受了一巴掌,如愿得偿地将茎头绞了进去。那人手掌落下却用指端泄力,指尖深深陷进略有硌人的髋关节处。他吃痛,神经末梢只有汩汩处血在润滑慰藉,高扬的哭叫一顿一顿地被掐断在空中。男人大抵有点食之无味,就着这点含羞半遮面的架势将人翻过身,髋骨上箍着的手蓦然覆住阿莱半张的嘴——唇瓣嫣红得好像也将滴出点初血,那上面留着点齿痕,是疼痛蚀骨的有效供证。食指上是家族用硬腕传了几世的银戒,十字架上缠绕着血冷的蛇,锁了贞洁,映了血色。那蛇头反着阴狠的银光,竖瞳眼向着张合的喉口,迎着里处翻腾而上的热气,暖了身躯,好似下一秒就要迅猛扎向那喉口下深不见底的欲壑。
末了,陈熙泰却只是解了皮带锁扣,精制细裁的西装下摆洇了点不明不白的痕。他突然没了劲,打火机在手上翻转了一圈又丢回床头,落在早已失了身段的床伴铺开在枕边的发梢,丝毫没震颤到阿莱血浆一样凝固的睡意。他没忘记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回复了阿秋手下的电话,很抱歉没有及时过问,他们质量满意的话,月末再进一批。
阿秋没听到阿莱怎么主动分享自己床上的事,还是结实地给了他两巴掌,力度带风,抽到人脸上落得烫而艳。试过货了?阿秋转过身,像被街边野狗舔过留下了唾液一样擦着手心,又将泛着均匀光泽的新枪从木桌上拿起,放下。
阿莱捂着脸,无端想起昨天用鼻翼处肌肉扯出来的那个笑。他好像在嫌枪柄不趁手,亦或是后坐力不在他满意的范围内。试过了,可以。嗓子眼一阵甜腥,刻意地提取出了那个柔软组织里不属于自己的那点蛮横力道。忽地只听见上膛咔哒声,枪口就已经抵住了眉心,眼神短暂地失焦又聚拢,他看见阿秋扭曲的脸。
出错了,耶稣都帮不了你。
那阵腥甜遂发了酵,酸酸盘踞在感官的顶端。阿莱不住地用犬齿齿尖磨砺着口腔壁那点薄肉,脑子里只剩出错了三个字循环播放。兴许原是某个异国的阔佬灯红酒绿里和某个讨生活的风尘女子匆忙做出的一团血肉,却在生命程序编辑的时候偏了锋,在本不该出世的身子上开了错误的玩笑。他被生父带到国外,度过了记忆前年龄相安无事的三四年,记着自己怎么被世俗认同里的兄弟姐妹摇曳着欺弄。十三四岁,他无心地隐约触及到家里不干不净的命脉,下了某种决心从管家那偷来了一把光泽已不再耀眼的拆信刀。刀小但巧,在手腕翻转间将空气擦出刺响,刀尖旋着分割开他这荒诞错误的人生头一载。
将将成年而稚气尚存的十七岁,同父异母的胞兄把手探进用宽松布料有意遮掩的那处凹陷,他挣扎着从床头柜抽出那把拆信刀猛然割向腕处延绵的筋脉。血喷了浸了他一身,连着珠白的床被也染了朽臭。他发了疯一样扎向早已没气的躯体,浑然不顾试图分隔死活的几只手将他从床上撕扯下来。脑子一片嗡鸣,女人的嘶吼和男人的拳头落在身上也没了知觉。被殴打,被监禁,只是将他们觉着不该落在一个孩子身上的肮脏罪名,隐匿在家庭的脸面下判了缓刑,十几年后再连本带息地执行。
原应该是要死的,沉入海里,说不定还准备好了木棺。阴阳差错下却躲到了某个爬满铁锈的货仓,又命运弄人一样被海浪推到了他呱呱坠地的旧土。阿莱本就是亡命徒,什么十几年养尊处优,只不过是裹了层糖浆味的肉浆,倒真长成了他自己血淋淋的体肤。问这个刚被捡到的小崽,你都会什么,他说会刀,杀过人。阿秋递过一把没什么花样的小刀,姿态不高,示意他接过。他自诩聪明,知道这是要过招,正要改过正握,一刹那便被阿秋扮过手腕扣住手肘,刀不知道飞哪了,人也顺着力道弯折了一截。阿秋低笑,又抬头示意下手带人去收拾,旁人皆倒吸口气,都以为这毛头小孩要丢了性命。
对了,你叫什么。阿莱牙关酸涩。当年也是这样的感觉,那个他索了条命又差点赔了条命的地方恩赐给他的名字在紧锁的后槽牙里磨得粉碎,到最后只微弱地吐出两个音节。
阿莱。阿秋走到一处角落,拾起的是方才从他手里脱落的那把小刀。你记住,取人性命,用刀柄砸,也能成。他将刀柄塞到小孩手里,折叠小孩的手指将其握捞。但要一击致命,得用刀尖,还得用手,用心。手出了错,扎不到实处,心出了错,反误了性命。
自那以后,那把刀就和被一同沉入水底的空棺里的拆信刀一样,在维港咸湿的空气里沾染了锈迹,不再趁手,也再未及手。也有一同入门的同龄弟兄好奇过,他天资不低,奈何对上的是阿秋,再练几年,那刀定是指哪刺哪。阿莱用手帕擦拭着早已湮没了光泽的刀刃,只淡淡道,枪更准,我用着更上手。所以原以为他能成第二个阿秋,在前线舞刀,斩了气管血脉,他却在众人视野不及处,从容扣下扳机,消音器没能完全过滤掉的爆鸣,一如当年所有羞辱和拷打血洗耳畔的神经。
陈熙泰第二次见到阿莱,身上挟着层消毒酒精的气味。说这乙醇是世上最狡黠的化学分子也不为过,叫人抵触,也叫人吃醉,痴了迷了也要趋而近之。阿莱衬衫束进腰带,俨然青年学生模样,硝烟和腥气似与这板正身段隔开了十万八千里。这衣襟下每一寸皮肤陈熙泰早已看遍,把玩得清清楚楚,但眼前少年眉宇间的立挺的肃杀,他还是初次望眼欲穿。斜体花文蔓延开的合同连着镶金嵌银的钢笔递向阿莱,陈熙泰骨子里恶劣的玩味在眼尾泛滥,称量着那支造价不菲的钢笔能在少年手里划出怎样优雅的带血曲线。
阿莱在犹豫,还是草草落了阿秋的署名。阿莱两个字在陈熙泰嘴里打转,不及叫路旁阿猫阿狗的亲昵,又比传唤某个下人多了点微妙的郑重。被唤者眉头微拱,这是他粉饰好几年留下的一点体面,论谁都不愿其沦落在谁的唇舌间玩转。他安坐,避开陈熙泰摄像头一样的瞳孔,眼神下垂,又见那蛇头竖瞳白日青天下银晃晃。
你帮他进购物资,冷兵器却不曾着一眼,是忘了他多爱刀,还是不见得这白刃取的性命能有你瞄准镜里看得到的多?
阿莱当即鼻翼抽动,前些日子犬牙磨过处又开始发胀。他受用陈熙泰给足他的耐心,纵是在高潮的余韵里,也没脱力倾泻出什么回应。下面还是撕裂一样得抽痛,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你情我愿地和男人胡闹纠缠,尾椎里化开的快意更是难言其状,上行到脑子里缴得他天旋地转。他背对陈熙泰侧躺着,陈熙泰的手又黑云压城样盖上来,羽睫震颤的尾音在手心消寂。他知道陈熙泰也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但他没有立场缱绻,只苟延着力气流汗淌泪。
你们真一点也不像。男人的声音是尼古丁,钻进毛孔里叫人发麻。他是真不会用枪呢,la piccola sciocca(那个小傻瓜)。手指凿进已略略干燥的唇齿间,挤出些不易觉察的惊喘。逼得难受了,被入侵的宿主也蠕动着反抗,将身侧转,推着男人的手汲取着氧气。
怎么能端着枪口就敲门呢?阿莱在发黑的视野里看着那双上挑的眼愈发凛冽如刀尖,阿秋刀下亡魂的走马灯或许也这样,冷得教人发颤。他的养父,我该叫他恩人吗?这位恩人,怎么没教好他呢?阿莱剧烈地反胃,什么他啊恩人啊,男人说的每一个字,却仍在他脑子里刻得确凿。
最后刀也没用好。陈熙泰抽手,留他余地在咳嗽间换气。津液在指间淌过下流的弧度,供人玩赏。熙旺躺在监护室病床上那一刻,我想明白了一件事。赏客啧啧作叹,自顾自地也和唱起对他者的赞辞。
那老头说得也不错,要想做好,得亲自上阵。是刀是枪,怎能脱手。
Chapter Text
阿莱食髓知味地在套房换过的床单上睡到了次日接近正午。香氛裹了他一身,浴巾信手扔在地上,脱下的衣服他却有心码在床尾。果然他捕捉到了什么端倪,柔软的衣襟下他捏出薄薄一寸信纸,和一把柳叶状的拆信刀。
金属和木质在冷气里消沉许久,远不及刚沐浴后的炽热,却比烧红的烙铁更烫手。地毯消化着刀柄砸出的闷响,液化的水汽席卷着汗滴答落下,这毛绒布料也争先恐后甘之如饴,唯恐这水脱了靶落在刀片上,长了新锈,又被弃掷暗处,落了旧尘。尖锐的嗡鸣横亘两耳,他以为自己又开了枪,视野里却是血一样爬了满地的锈蚀,故而让瞄准镜失了准,那子弹便兜兜转转,轰然贯穿自己的胸脏。
空气猛撬开阿莱本就张着的气道,声带也随之共鸣。他拨过散落额前的湿发,踌躇片刻后捡起刀具,动态的力矩在流畅的线条里紧绷着,好像卯足了千斤的劲才拾得起这铁片木柄。纸薄锋芒藏进陶瓷护套,又纳进袖口,只怕这尖利处漫无目的划了无辜常人。
那方信纸,是在午夜时换了片天地,阿莱才颤颤巍巍揭开,用的却是已经发钝的,阿秋赠予他的那把小刀。公寓里昏黄的廊灯和子夜浑然天成的乌黑晕染一片,是最原始的保护色。他不知打哪来的自信,想着这似一气呵成挥斥而过的文字定是由自那男人,一如他信口说出的那些难分轻重的话,连贯如子弹射出,打在人身上,却失了膛线一样飞旋,留了日后难祛的贯穿伤。
你那信里写的,什么意思?顶灯暖光融融,被剔透水钻撞得稀碎,飞溅在少年的西装外套上流光溢彩,又好像本该是那黑色的布料自己映出的琉璃色泽。但少年眼中如湖心死水暗沉,不知是底下暗涛汹涌,要旋入所及活物,还是那朦胧水面将飞蹦出什么食人水怪,撕咬着血肉拽进老巢。 他几乎能听见烟灰簌簌落下的声音,带着未尽的星火消融着两人十步距离内的沉寂。
这是不愿意的意思吗?反问者步态轻缓沉稳,烟头碳化的纤维原料温顺地由着男人的力度在皿器平面搓开。应是离得近了,男人左耳上挂着的银钉竟将那橘调顶光湮灭,闪烁出诡谲冷意,似走在秋意浓稠的老林,注定了要对上某处淀了露水的枯叶丛里一双游蛇的眼,那晚霜寒凉便也渗进骨头冻住了流质。愣是慌忙要逃,也只能同废弃器械,关节如生锈滚轴迟钝摩擦,咯咯作响,还滑稽以为是那蛇响尾而立,展露毒牙。
你要钱,也不是我亲自转交于你。阿莱觉得自己像中了什么神经毒呆了脑子。他从来只当自己走个质检程序,辗转床上次数多了,原是自愿享了天性里难以断代的不伦乐,竟把自己算计成了男人一手五颜六色的筹码,在男人手里盘出厚重质感。你也不缺钱,更不缺人。既是运筹帷幄的明牌,也得由男人亲手抓起拿下。阿莱轻俏如林中匍匐的山猫,两手撑在桌上,后腰下塌,肩膀微耸。两道影子交错,定格到恰到好处的暧昧,是掠食者彼此间动身出击的良机。
陈熙泰的视角里,少年因仰视而翻起的一道眼白,被睫毛的投影弥补得正好。他撤身,反坐到床尾,也是两手反撑着,将那羽绒压出棉白波纹,姿态自若如仙者荡舟清波上。阿莱眼角抽搐,那汪死水被谁的船桨一搅,拨开了雾霭,凶浪不绝,里处怨惧的底色也荡漾,模糊映着的是那行船者欣喜难掩之色。少了缤纷落英,却也似入了一片桃花源。 我以为你会用疑问句。蛇吐了信子,是寻着了腥热,才肆意作那嘶嘶异响。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问太多。大抵是觉着自讨无趣,阿莱起身,向着男人,机械地要将锁骨下扣子依次解开。 你问我一次,我若回答了你,你再脱一件。蛇毒开始在任何一处还在涌动的脉搏里作嚣,阿莱如是停下动作,被那麻痹感推向短暂而陡峭的极乐,那嘴角也脱离了意识翘起微小弧度。也不知过后重重跌下,被那真空虚无托起,那兀自生出的得意是否还挂得住。 他竟想讨价还价,倒置那因果必然。一方布换一句话,还量不准是胡言谎言,但那寸寸披露的麦色肌肤却是实在,这样才守了市场规矩。量自身上能剥下的布料并不多,那少年收起了主意,倒退两步,皮带款款搭在身后椅背。那裤头圈不住窄胯,浸了飘雨的柳絮附在枝头一样只将将着在腰窝,隐约勾勒那挺翘曲线。陈熙泰重心前倾,偏过头,自下而上扫视着为他刚要敞开的那点欲擒故纵的旖旎。
你说我一点也不像他。那精心量裁的无褶西裤便如毒入骨髓的躯体被抽离了筋骨,堆在地上,乱了又摊开,也成了团烂泥。皮鞋油亮,却也被蹬到一旁,成了无主空壳。阴影历历在那双腿纵向画下笔锋,不禁端详,也能稍稍窥探到怎样酸涩疼痛才钩嵌出这般深色阡陌,只发用力,地动山摇架势陷成沟壑,所到之人身不由己便掉进那夺命深谷,折了脖颈,断了腰椎;又或是松了筋肉,那狡黠指尖,游走于这软糯泥土路,纵是偶尔驻足四顾,或越入歧途,也能无师自通被引至阡陌尽头的富饶地。 只是那灌溉深处,覆层保护膜,想是要被人采摘了里处熟果,竟濡湿了薄膜,更显欲露还羞,非要引外人尝上一口。
一侧膝盖已经屈起,架在男人双腿间并不宽裕的缝隙里。居高而下,自能张开皮毛,利爪出鞘,牢牢钩住缠上来的王蛇,嵌进鳞片要连着点皮血撬下。
为什么?我倒觉得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然…王蛇已在那爪牙皆张的山猫的脖子上缠绕住绚丽的最后一圈绞绳,连那蛇信子都收起,只待一刻狠戾,那共享一径曲幽的血液呼吸都掐断在收紧鳞片下。
腿根乍一拔凉,陈熙泰两三根手指已探进冰丝材质的薄膜里,银戒贴住那处暖流喷张的软肉。戒环上银蛇寻着了栖身地,盘身夺取热量。冷暖相溶,犹冬春交替,再坚硬贫瘠的冻土,也能融了雪水,滋生出盎然初春。 嘴唇吻住透明纽扣,那低语是要随着膈肌起伏透入纤薄胸腔,与那心脏共振。一码换一码。吻毕,食指横断其间,唇纹在那丁点塑胶上泛了涟漪又归于平静。少年腿根处那只手腕处用力,那薄布被顶出骨节曲折形状,被撤下夸张弧度。
如果当下换做是熙旺…男人另一只手滑过腰侧折线,似体贴兜住那滑溜料子欲盖弥彰,却左右开弓,将那最后通牒扯下台面。如果是他…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会深信不疑。幽密处再重见天日,清风过梢,不住打颤。 而你呢…那字句也风似地穿林打叶,将那花叶间露水尽数抖下。
你不会。少年脊背不堪那劲风欺枝力度,突兀出嶙峋一柱骨。那件衬衫并未蹈矩循规将扣子一路系紧至喉口,只留那细狭肚脐眼往上三颗。过分宽敞的领口配合着腰肢大开门户,袒露出另一方翠蔓。彼时那黏糊空气已湿热犹仲夏,少年垂眸摇缀景叠上,又披俯一道男人仰视图,倩影参差,像是久久酝酿阴郁于那方绿茵天地上,将要落下一场轰烈甘霖。
阿莱说的并不无道理可循。他一度以为陈熙旺对于眼前男人是如影随形的附属品,是男人另一枚不可脱手的银戒。陈熙旺的事他怎么能不知道——刺杀警察,闹得珠江口两岸比海浪沸腾。竟还未伤其分毫,仓皇而逃,落了重创,似乎只是为了把他那年迈的养父从条子眼下暗度陈仓。 阿莱自然不解,他枪口下殒命的条子屈指难数,直至血腥味弥漫过硝烟。跟着阿秋,沾染上那种疯子作态,往往只要开上一次枪,自此以后都是野兽开荤样茹毛饮血。也有和他们做过枪械买卖的西欧商贩,面露惧色,仿佛与邪灵交易,账单上赫然是你我皆未知的命数。装点门面的那点儒雅风流,凡见过那炼狱间黑白俱焚,也在嘴里杂糅着呕出,misfit maniac,商贩如是评价,像吐出酵得酸臭的脏污胃液。
其实我觉得他们挺好笑,高调行事没什么不好,条子,人质,都死了,天不知,地不知。应是某次做得尽兴,阿莱趴在床头,力气剩得正好,足够他夹住一根烟。你那叫陈熙旺的人,是你弟弟吧?打火机旋开金属盖的声音在浑浊氛围里难得澄澈,男人也点烟,背面旧疤新痕暧昧不清。他那养父不简单啊…呛人气霾舒卷过肺,裹挟出未尽的碎吟。
那老头子没教过他怎么杀人吗?烟蒂摁灭在白枕套上,黑芯卷着红边,开了朵死花。丝绒被滑下已然透支出绯色的躯体,他撑起半边身子,微启了有些肿的唇,要去寻那无正名的主。偏是那时他仗着那点没发作完的娇嗔,信口无忌,要说陈熙旺蠢呐,连日后那拜条子所赐的疮口里隐疾作痛,都只能在不见光处自己受着。
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就箍住他喉口,脑袋陷进柔软枕芯竟也生疼,旁处是那朵开败的死花。那唇上异艳蒙络,陈熙泰犬齿砥砺不减半分肆意。像给那死花搜罗证据,偿还清白,阿莱觉着那气管底处溃不成军的一团焦油熏香,都给那男人胡搅蛮缠了去。
下次别抽这么廉价的。
陈熙泰给过他画过历历红线,他只当寻常皮带发圈,系在头上,圈在腰间。连那狙击水准视力,也没能留意那红线尽头穿住那枚晃眼银戒,男人只消弹指,那便是大圣紧箍咒,名门束腰带,叫他呼吸滞涩,食难下咽,连窒息反胃,也情非得已。
Notes:
朋友都说我写得特别意识流所以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观感…就是能看懂都在做什么不…(已经意识流到国内平台没有咔掉doi部分了😱❓
以及和亲友聊这对拉郎,亲友出天才了,取名为否极泰莱,遂共一作😠👍🏻
Chapter 3: OCPA
Summary:
泰旺本垒
Chapter Text
阿莱见过陈熙旺。陈熙泰同卵孪生的胞弟,眼尾却芭蕉雨打样微微下垂,眼窝深邃,蓄了一潭澄澈水,膏泽了眼中世人万物。凡俗夫常妇落进那汪温润,都难抵肖想,若是教其动了容,那细狭眼尾沟,会不会淌出一场廉纤雨。
珠海城郊,风里溶了码头铁锈木朽,剐在几寸厚花岗岩上如泣如诉,更显刻琢纵深。伞下高低落错两人,纯白伞具野花飘带般轻握,像即时要赠予的情物,稳当矗立。底下恩惠者,比雏菊纤嫩,比子衿素洁。深绿色毛毯批盖住一双失了生力的腿,在累累伤痛长出一片葱茏,这油绿恍得人以为外头是怎样的晴方好,实则是将阴湿捂得密不透风,滋润了里处根生的暗痛。男人停住轮椅,虔诚俯身,吻在另一人眼尾,衣着一如既往通体的黑。
阿莱坐在车内,偏头看那斜雨朦胧,怎样将那绿啊黑啊,渲染成泼墨,潇潇洒洒,洋洋走笔在伞中二人身后。透明雨水沿那精雕细镂刻痕轻盈流下,比猩红血流更凄厉浓稠。土色的凹凸岩壁,俨然成了调色盘,盛满色彩绮丽诡谲。不知是误取了血泪做了原料,还是雨滴太重打散了色块,远看去,暗色混沌,顿感沉重密实。
不怪阿莱看得心乱,应是色沉,连光都难逃,自然也被卷了神走,夺了目去。
他进了屋。闲服懒散,在贵气陈饰中该喧宾夺主,那轮椅上端庄坐着的人却未曾看他一眼。阿莱唾弃那男人,把神往者嚼碎在嘴里,唇舌厮咬喂过身下人,而今是一展檐下,视线却牵进男人纤毫间缄默觑觎。鬓发碎丝明灭那潭上光影,过清无鱼,少年却偏要涉水,恐孤立人后,不被福泽。坐在失语人前,傍晚昏昏浸染白桌布,银制餐具也收了光芒,黯然于寂,阿莱方然恍悟,原是动眼都成难事了,连汤汤水水,都需细匙渡进薄唇。他该嗤笑陈熙泰,怕是屋外霹雳震天,也难激厮人分寸。嘴角羹渍,丝巾捻成尖三角拂去,连询问温饱冷暖,也比唱给孩提的摇篮曲轻声细语。
那男人定是缺了为人天性,阿莱又不自诩圣人君子,干柴遇死烬,也是两厢情愿。唯有被摁在床尾,纵万般抵抗,也不敌男人劲道,腿心快意。眼睑上下,头颅左右,已是魂销魄荡,惊心溅泪,尽触目恸心映到另一人眼里。仍是冰雕木偶姿态,阿莱这才看清陈熙旺的脸,形销枯槁间,还能找着活人才有的恻隐,因是他被撞得瞳散,对上那双失活眸子,分明瞥见其中皎境涟漪潺潺,层叠分辉。想来那几日夜陈熙泰举手间谨小慎微,绣着蝉翼头纱,盖在他们头上,却及红盖头厚重,原是引线穿针,绣着莞然卿影,香殆玉碎。
陈熙泰当时说因为我想要你,不失偏颇,不带旁骛。理由给得干脆,男人的动作却拖泥带水,不似往日飒沓如流,飞快剑光将浪迹萍踪留得全身。倒像是那百捷长轻的剑客,腻了一剑寒霜,反痴了满堂花醉,竟也动了风流心,手拂过怀中精瘦躯体——说他耽于眼前盈春,阿莱身上衬衣又还安然挂着,没坏江湖规矩;那身下却已溃坝决堤,应是这客春风得意,马蹄驰疾,非要早些人前摘夺枝头娇艳。
陈熙泰不知打哪横生幼稚快意,阿莱自愿陪他做这下三滥游戏,掀了盖头,不见情郎含羞猜这底下新妇娇盼模样,还见似卿非卿重叠着影似情非。他自有底气笃定阿莱这份相随意欲,未曾剖露给阿秋。本就置身烘炉,还熔了挥之不去的闷热,手心攥住骨肉像塑胶车轮碾过烈日下蒸腾沥青,即刻就要褪去分子聚合状,退化成同源态势,又翻滚出原始沸意。光滑筹码豪掷赌桌,脆响绕耳,如鸣珮环。已不在乎无谓赌注,两人已是滚烫粘稠一团油,涂抹满地黑絮,再难抽离。
料峭春寒恍然淡出这片湿热亘久的土地,女佣打开衣橱,横梁隔板间还藏储些清香,疑是那死木起了贪念,嗅着木棉芬芳压云雨,竟真同亭亭胡桃木林,把那巴洛克枯朽质感演绎活了,未曾想是丢弃本分,啜饮了倒春霪霖。 陈熙旺只身坐在落地窗边,听那孩子将樟脑纳入橱柜咔哒闷响,听这偌大宅邸的主人跫音渐进。房间选的位置极妙,主卧侧翼,睫毛鸦翼样盖下,也难掩玻璃外暖日卉丛闯入眼帘。
原该让他共主了这僻静的几里安奢,陈熙泰从背处圈他入怀,反激他一颤,是哑了的雀豢养在穴底,无睹洞天晴柔,候到巢蛇归来,冷鳞掀热羽,也鸣不出一调悲怨。
“原本的那个男孩呢?”
女佣制服检点,一直候在门前,看清主人摆手动作,才轻手关上门退去。陈熙旺一双手原也是麦色浓郁,陈熙泰本在解译那指节变动间密语腔调,却还分出神操了心,疤茧缀明鲜,是否再不得太阳神明青睐,竟浸了苍白晶莹,比经年古铜爬了绿锈还要醒目。
肩膀上的重量卸去得怠慢,陈熙泰终于直身,还眷恋着残香余温额鬓服帖,手上却不曾松弛,条条理好被自己埋乱的一侧披肩。他死了。那方格绒布规正后更衬陈熙旺薄直肩颈,到底是线条有序,质地款款,框得用者僵直不已;还是轻语袅袅,细气婷婷,落得闻者无所适从?
陈熙泰没指望听得定音。鞋跟着地是踏在实木地砖上稳重的降调,毫无宛转,重音砸在人跟前,直进八度,推向黑白一律的高潮。绒绒阳光剖过镜片,是彬彬济济的冷,折角尖锐,刺在陈熙旺眼里不够,还冰锥样化水,罪证难遁,陈堂供词刻,叫嚣他自怜垂泪,也只能吞声饮恨。 你还记得阿莱吗?男人已是单膝跪地,手从毛毯底部探下,捞起一只腿,蛰伏数月,腿肚托在手心,迥乎既往紧致,凝脂面团一样,轻拢慢捻,受着氧化酵化,也无异议。
人是他杀的。那腿本都没了知觉,像被神经蛇毒反将了罢工的根筋肌腱,陈熙旺谬然觉得被男人握住那处,麻得连上处动脉里迭送的热源都几近沸腾。
该是怎样胪裂目瞠,口呯齿摇,他才会忘记那对失焦的瞳眸在自己眼前逞强聚拢又散成乱沙。是最顽劣的梦魇,至亲至爱也成了那对泪眼,清晰复模糊,能回忆起的,屈指也难数。垂眸反举目,唯一俯拾即是,便是胞兄寒光批浮,宝刀难及其利朔,确是一把冷刃钻了那孩子的骨肉,千刀实在,万剐无愧。原以为寒颤远之,难料弥漫腥热比初母乳臭固着,本是木讷近乎物证,却教他再脱不下共犯囚衣。
气体在喉管被紧绷神经反刍,再尝不出室内飘渺暗氛,燎沉馨香。嘴自是吐不出声,手也笨拙。和那孩子又有什么关系。话蛄蛹在手心指节,哆嗦着形变,被另一双覆上来的手彻底撵至稀碎。
擒住一对细腕,连手语也被静了音。语义并不丰富,承前启后,顺藤摸瓜,陈熙泰没有不接茬的道理。
是个很有趣的由来。原本照顾陈熙旺起居的,是个看着就敦厚极的孩子,东欧口音,面中一片晒伤似的红,像在南意地中海岸边肆意长成的孩子,做事却有着不合面孔的一丝不苟。方才面生的女佣不逊他半点熟练老成,但陈熙旺依旧想不明白突然将他换掉的理由——主卧侧翼的卧室,每个用人的置配都经得起精晒细选,得是直接得罪了男主人,才会有所变动。
那孩子是阿莱那边的人。重音戛然承接音阶高扬,是天赋异禀的琴师,把泄露气声写进蝇头琴谱是莺歌婉转,把细碎惶恐弹在密集琴键是蝶舞浪漫。陈熙泰语速不自觉地快,是十指纷飞中荡过怠倦的洪峰,顺着心流欲穷千里,将曲终前的桥段愈演愈烈,乐此不疲,仿佛已然盛大落幕。
当场就解决了…我很赏识。陈熙泰不可能不知道。上至更衣,下至走动,得是刨根挖茎翻盘里外给那男人看过,才安心放在陈熙旺身边。已不在乎是先入为主的前瞻还是如梦方醒的顿悟,薄唇紧抿,喉口微张,经不起忤逆的力度仍环在腕骨留得痛痒密麻,却浑然不见那手鲸吞蚕食作态扣在原处。
“你疯了吗?”
可能他还会有点得意吧?是迫了陈熙旺动弹不得有呼无应,反兴味索然,就着浑然天成攻守之势,掀去蔽体暖衣,游离鼓动腹心,噬啮其内疾患。男人继续说着什么果敢赤诚,熙旺复熙旺,他再听不见。
唯一触手可及,是教予他分明称谓的胞兄。偏就这你推我就,看明了镜片倒影,听清了耳边呼唤,似走马观花却睹见旧物故人,再睁眼复见阑珊零落。常有惘然若失,而今却痛楚通体。卯了最后气力,要扇那男人,应是罔顾身下难处,往前一倾,遂了谁愿软在胞兄正怀。
被捞回床褥上,已是冷汗津津。是皈依死寂的谢幕,还剩些呓语哼唧,男人听得,却是一剂偏方,催化了玩味。两腿并起堪堪架在男人肩上,已及膝窝的浴裙摆堆叠在下腹,陈熙旺自己视角看去,安分多时的雏花,羞颜再开,氤氲正好,觳觫幅度,都是掐到毫厘丝忽的勾人。受着陈熙泰的律动,白软蜡似的腿根也磨出点点星火,到底似了谁,捉摸不定一道人影弥留住意识靉叇颓去,皑皑回笼。该谅你将将足矣致我吃透爽利分寸,还是怨你过阈逾限让我尝尽苦痛丝毫。
怕这育花的人,连垂影自顾都算作强弩之末,再无余力抵御亵玩者直捣花心决绝,碾成红泥,馨甜汁液润得底下尘土都丰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