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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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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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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扬次方︱谢尔基×努里】努里又被瞪了

Work Text:

(黑帮系列忘记第几弹惹)
(霸道耳机爱上我)

 

总而言之,努里又被瞪了。

努里正试图把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肉塞进嘴里,动作却突然停下。他不用回头也知道目光的来源——拉扬·谢尔基,那个和他共用一个名字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法国疯子。那家伙就坐在斜对角,穿着一身张扬的潮牌T恤,与食堂里大家温馨轻松的气氛格格不入。他面前的食物几乎没动,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无聊却花哨地转动着餐刀,而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努里。

又被瞪了!努里在心里叹了口气,勉强把羊肉咽下去,其实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努里跟谢尔基都是刚到黑帮里的新人。不同的是,努里一点都不起眼,而谢尔基是整个帮派最闪耀的太阳。就如同他们各自的代号:影子与狮王。

努里被叫去办公室汇报一个简单且初级的盯梢任务。鲁本让他进去,结果却空无一人。他忐忑不安地等了十几分钟,门开的一瞬间他警觉地站了起来,却看见瓜迪奥拉带着一个年轻人。那人顶着一头桀骜不驯的卷黑发,穿着一身酷酷的黑色宽松皮衣,像一头误入人类世界的年轻雄狮。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带着点初来乍到的审视,但那双眼睛扫过努里时,甚至变得凶狠起来。

阿尔及利亚人确信自己没看错:这人在瞪他!

努里不想瞪回去。他只是平静地回敬给那只狮子“不容侵犯”的视线。佩普似乎察觉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开始介绍,这是拉扬·谢尔基,拉扬们,以后多亲近。如果罗德里在场,他一定会让努里小心一些——他跟鲁本也是这么被瓜迪奥拉硬撮合到一块的!

如往常一样,佩普的笑容亲和却不容置疑。努里下意识伸出手,露出他惯常那种温和甚至带点憨厚的笑容,颊边浓密的黑色短胡须也跟着动了动。你好,拉扬·艾特努里。

谢尔基的手很厚实,干燥而有力,如他的眼神透着一股侵略性。他点了点头说,很高兴认识你,视线在努里脸上停留了片刻。努里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这家伙看着这么凶,绝对不好相处。

瓜迪奥拉示意谢尔基跟努里一起在总部这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和规矩。努里跟他一起穿过迷宫般的走廊,气氛一如他想象的那般沉闷。努里很努力,试图找话题缓和这该死的尴尬。听说,你是法国人?阿尔及利亚裔?

谢尔基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双籍,法国出生。

我也是法国出生。努里小声嘟囔了一句。他硬着头皮继续,试图展现点作为同伴的随和。佩普他……很看好你吧?这话带着试探。

谢尔基的脚步顿了一下,侧头又看了努里一眼。努里确信意思是:关你什么事?当然其实这时候谢尔基只是想说他对你也没有很差。

努里识趣地(自认为)闭了嘴,跟着路标闷头到处走,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折磨。

 

佩普的“培养默契”安排很快降临。谢尔基搬东西的时候碰到了伯纳多,伯纳多好奇地问,呦,狮王准备搬去哪儿?法国人回答,佩普让我去跟努里住。眼见着伯纳多流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谢尔基问他为什么这个反应?伯纳多看了看远处正在跟罗德里调情的鲁本,差点笑得喘不过气来,最后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声祝你好运之后就离开了。谢尔基莫名其妙,不过他的直觉让他明白这其中一定有陷阱,于是他又折返回去找好脾气的黑帮老大。

你想好了?真的不去?瓜迪奥拉严肃地问。

谢尔基毫不惧怕,坚持说:一个人住更方便。

瓜迪奥拉笑了一声:记得别反悔。到时候不要来求我……

不反悔。谢尔基坚定地回答。

瓜迪奥拉只好摇摇头,任他去了。

 

随着相处时间延长,努里觉得自己对于谢尔基的耐受能力在逐渐加强。

但是,这种关系的缓和并没有改变他们关系的本色:谢尔基还是在瞪他!

训练场上,努里正全神贯注地拆卸组装一把格洛克手枪,力求把佩普要求的“快、准、稳”执行到位。汗水一股股地从额头滑下,刺激着他的眼睛。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熟悉的视线又从侧后方袭来。谢尔基靠在不远处的沙袋上,手里玩着一个空弹匣,眼神却直勾勾地瞪着他。努里心一慌,手一滑,小弹簧弹飞了出去。他低骂一声,感觉后背仍旧存在谢尔基灼热的目光。他是想看他出丑?努里烦躁地甩了甩手,弯腰去找那个该死的弹簧。

甚至在努里和马尔穆什、努内斯聊得哈哈大笑时,谢尔基还是在瞪他。凭着感觉望去,谢尔基要么在远处玩他的枪,要么在跟哈兰德和格拉利什闲聊,但只要努里看过去,总能对上那双散发着凶狠气息的眼睛。那目光让努里笑不出来。马尔穆什拍拍他肩膀,低声问,嘿,努里,你跟他有矛盾?他怎么总这么看你?努里只能尴尬地笑笑,暗自腹诽:鬼知道!这疯子绝对对我有意见,说不定哪天就想把我捅死!而努内斯看看谢尔基,又看看努里,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你等着吧。努里不明所以,反问他:约什科又去出任务了?努内斯倒是很大方,嗯,说让我把游戏手柄充好电,回来一起玩新出的游戏。

 

努里不想跟谢尔基一起出任务,但瓜迪奥拉很喜欢这么做。这次的目标是个港口废弃仓库里的小团伙,行事狡猾。谢尔基负责主攻,努里策应掩护。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当两人真正暴露,激烈的打斗和子弹却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

听到谢尔基的喊声,努里心里一紧,立刻从掩体后冲出支援。刚冲到门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努里倒抽一口冷气:目标倒在桌旁,惊恐地睁着眼,喉咙处还在汩汩往外冒血;其他几个人也都已经半死不活地抽动着。他没杀过人,也没怎么见过杀人,这种场景的冲击力不言而喻。那个法国人背对着门口,站在一片狼藉和血泊中央,微微喘息着,侧面脸颊上还有血迹;原本干净潮流的衣服,袖子上有一道大裂口,让努里无法确定那些血痕是谁的。那个瞬间,也许是凭借着对谢尔基能力的自信,第一时间冲入努里脑海中的不是担心,而是:

这疯子竟然他妈的这么性感!

他忘记了对谢尔基的怨念,忘记了那凶狠的总是瞪着他的眼神,忘记了他们在执行任务。这是那个总是张扬而耀眼的法国人——

谢尔基听到脚步声,猛地转过身,手中的枪口瞬间抬起,带着杀气和野兽般的警觉。那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努里身上,仿佛努里也是一个待击毙的目标。

努里心中的那点事儿瞬间灰飞烟灭,他僵在原地,浑身冰凉,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声。操!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轰鸣。

什么性感不性感的!这混蛋杀红眼了,下一个杀的就是我!他想跑,想立刻逃离这双侵略性的眼睛,但事与愿违,他的僵硬的双腿非但没有退后,反而慢慢往前迈了一步。

我想……我想——

在这只剩下二人因为疲惫和紧张而起伏的呼吸声中,仓库角落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努里瞬间意识到还有敌人。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扑向还没回过神的谢尔基。

两人重重地摔倒在水泥地上,摔进那片尚还温热的血泊之中。几乎同时,一串子弹尖啸而过。努里压在谢尔基身上,两人身体紧贴;浓重的血腥味、火药味和汗味混杂在一起,他感觉自己发晕。谢尔基维持着这个姿势,朝某个方向开了一枪,子弹穿透皮肉的声音和来不及惨叫的闷哼声传入努里的耳朵。枪声震得努里耳中嗡嗡作响,谢尔基的呼吸粗重地喷在努里颈侧,灼热而野蛮。努里惊魂未定,刚想撑起身,一只沾满血污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扣住了他的后颈,让他动弹不得。

七个人……结束了。谢尔基的声音很轻。

努里被迫低下头,看着谢尔基那双眼睛。谢尔基像从前一样,死死盯着努里的脸,从他的眼睛,缓缓下移,划过沾着血污和灰尘的鼻梁,最后定格在他的嘴唇上。

你……谢尔基几乎说不出话来,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粘滞感。他扣在努里后颈的手指收得更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是这一刻。看着谢尔基脸上被溅上的血迹,看着他那双只看着自己的眼睛,努里觉得自己失控了。浓烈的血腥味中,死神在他们旁边游荡,却让努里为之震颤。

没有预兆,没有言语。努里猛地抬起沾满敌人鲜血和汗水的双手,捧住了谢尔基同样血迹斑斑的脸。在谢尔基错愕的眼神中,努里狠狠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混杂着铁锈味、汗味、硝烟味和死亡气息的吻。带着血的腥甜,粗暴、直接,毫无技巧可言,却充斥着连本人都不知道压抑了多久的欲望。努里的胡茬蹭着谢尔基脸上的血污和皮肤,他能感受到谢尔基在最初的意外后,骤然而起的一种近乎暴戾的占有欲。周围是死寂的尸骸,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但努里的世界里,只剩下谢尔基。他笨拙地回应着,双手无措地抓住谢尔基被血和汗浸透的衣服,仿佛只是凭借着本能行事。

随着努里的动作,谢尔基被激怒一般,另一只手粗暴地抓住努里染血衬衫的前襟,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冰冷的空气让裸露的皮肤战栗,努里有些慌张。在努里的注视下,谢尔基滚烫的掌心带着血污和薄茧,带着被死亡与鲜血浸透的情欲,重重地按了上去。

努里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身体在惊恐和一种被点燃的陌生震颤中挣扎。他试图推拒,但双手刚抬起就被谢尔基反剪到身后,用一只手牢牢钳制住。这原本不是力量悬殊的对决,但努里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挣扎。谢尔基的吻变得更加深入和贪婪,如同捕食猎物。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混合着一种原始的令人眩晕的气息。

没有人还记得这是躺着数具惨死尸体的仓库,或者说,凶案现场。努里的意识在缺氧和过度的冲击下变得模糊。他放弃了徒劳的抵抗,身体在对方强势的掌控和掠夺下,违背理智地软化、颤抖,甚至在热情地回应。间隙,他轻轻亲吻谢尔基的眼角,无意识地说:我喜欢你看我,我喜欢你杀人的样子……时间失去了意义,直到谢尔基终于松开钳制,撑起身体。他胸膛剧烈起伏,低头看着身下的努里,眼神深处的火焰尚未熄灭,比平日里多出一份温柔。

努里蜷缩在冰冷黏腻的血泊里,破碎的衬衫敞开着,露出沾染了血污和灰尘的胸膛,急促地喘息着,大脑一片混乱。他望着谢尔基汗湿的、同样沾满血污的脸,一个荒谬又无比重要的问题,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声音沙哑得陌生:我们……现在……这算什么?

谢尔基的动作顿住了。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努里几秒,然后嘴角缓慢地勾起,像是某种嘲弄。他侧过头,目光扫过旁边那具还带着余温的尸体。

你觉得呢?他的声音像在开玩笑。

努里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像被拳头狠狠砸中了胸口。他躺在血泊和尸体中间,破碎的衬衫贴在皮肤上。谢尔基那句漫不经心的反问,让愤怒、屈辱和茫然涌上阿尔及利亚人的心头。

你……你……

努里试图说服自己,谢尔基其实一直都讨厌你,要不然他为什么一直瞪你!明明是你自己主动凑上去的,是你先亲的他!你该有点自知之明,别去问……

阿尔及利亚人强撑着起来,甚至还有点站不稳,他头也不回,想就此离开。

等等。谢尔基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努里脚步顿住,背对着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谢尔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十分霸道,晚上,去我那儿。别让老子再说第二遍。

不是邀请,是命令。

努里的手攥紧了。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生气想给这个疯子一拳还是紧张。他想拒绝,想回到自己那个狭小但安全的单人宿舍,想理清身上的污血。但身后那道视线,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知道谢尔基在瞪着他。

知道了。努里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回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没敢回头。

 

夜幕降临。努里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半干的头发。帮派据点的小公园里依旧喧闹。他从窗户看见努内斯在跟格瓦迪奥尔玩闹,旁边萨威尼奥一直在问到底还打不打游戏;罗德里拿着一个小本本,给站在身后的鲁本指指点点;格拉利什嚷嚷着哈兰德跟他学最新的蹦迪姿势,德布劳内和福登在旁边看热闹……只有努里像个等待执行死刑的囚徒,在自己的小屋里坐立不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如同一个不断逼近的刑期。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门口。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谢尔基也不是那种会轻易放过他的人。手指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时,他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开了门。

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努里刚踏出门,就差点撞上人。

是谢尔基。他不知道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换上一身干净的白T恤和工装裤,没什么表情的脸在走廊光线下更显凌厉。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慵懒,但那双黑眼睛在看见努里的瞬间就亮了起来。

努里怀疑自己看错了,谢尔基一定是在瞪他!对!一定是!

磨蹭什么?怕我吃了你?谢尔基开口,语气带着惯常的张扬,却多了点难以捉摸的意味。

努里被他堵在门口,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了一半,下意识地想后退。谢尔基却上前一步,凑近努里的脸,目光扫过他浓密的胡茬和躲闪的眼睛。随后谢尔基忽然伸出手,不是抓他,而是用指关节自然地蹭了蹭努里脸颊上残留的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血痕。

这个动作让努里一僵。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谢尔基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嘴角的笑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跟上。他不再废话,转身就走,步伐稳健,笃定努里一定会跟上来。

努里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迈开脚步,沉默地跟在了那个霸道张扬的男人身后。

谢尔基的房间比努里那个逼仄的单人宿舍大了不少(他决定明天向鲁本反映待遇差异问题),但也谈不上多整洁。墙上贴着几张风格狂野的涂鸦海报,角落里堆着几个限量版的鞋盒,床上随意扔着几件潮牌外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和谢尔基身上那种带着侵略性的气息。

门咔哒一声关上,瞬间将房间里的空气变得粘稠。努里站在门口,视线低垂,盯着地板上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划痕。

谢尔基踢掉脚上的鞋子,走到床边的一个酒架,有条不紊地启封、醒酒、倒酒。玻璃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将高脚杯递给努里。努里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谢尔基又开了一瓶烈酒(努里能闻出来),灌了一大口,然后随意地坐到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努里又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慢吞吞地挪过去,在离法国人还有半身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他小口地抿着香醇的葡萄酒,试图压下内心的混乱想法。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努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也能感觉到谢尔基落在他侧脸上的灼热的视线。他不由得想起在血泊中的那个吻以及……更多。

说话。谢尔基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却把努里吓了一跳,差点把酒洒出来。说……说什么?

说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谢尔基侧过身,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距离。那双眼睛在房间略显昏暗的光线下,牢牢锁住努里。

在想那个吻?还是……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调情意味的笑,在想今晚会发生什么?

努里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把酒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他试图否认,声音却毫无说服力。谢尔基眼神一暗,伸手钳住了他的手腕说,躲什么?之前不是很主动吗?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努里被他指尖的力道和话语里的暗示惊得动弹不得。羞耻、慌乱以及被掌控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他想反驳,想说自己只是被他……吸引。但所有的言语在谢尔基那霸道又直白的目光注视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一直瞪他?为什么不在那次亲吻的时候推开他?为什么不想认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为什么要他今天晚上来到这里?现在为什么——暗示他?

努里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我……我只是……不习惯。

那就习惯。谢尔基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仿佛理所当然。他收回手,转而拿起自己那瓶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努里抢过他手里的酒,自己也开始喝。谢尔基笑了一声,任努里气势汹汹地喝下半瓶威士忌。法国人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些,那种戏谑不复存在。

拉扬·艾特努里。他叫他的全名,认真地看着他: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也不管你习惯不习惯。从你他妈在死人堆里亲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没退路了,懂吗?老子看上你了。就这么简单。你打我也好,躲我也好,现在想反悔?晚了。

努里看着他。实际上,他现在已经不清醒了,平日里他并不是个爱喝酒的人,酒量也并不大。他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避开了谢尔基的视线,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膝盖,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低估了那瓶酒的后果就是,他理解不了谢尔基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当他看到谢尔基垂在身边的手,他想起它拿着枪杀人时的场景,他想起那些鲜血和谢尔基因为喘息而微微颤动的肩膀。

阿尔及利亚人感觉胃中的酒精在灼烧,就像谢尔基张扬而霸道的性格,在不断拉扯、催促着他:做你想做的事。他慢慢抬起头来,看向谢尔基,仿佛那张侧脸上仍旧留有血迹。他想要那样的谢尔基。

他努力撑住自己的身体,在谢尔基的注视下,缓缓地跨坐在他大腿上。努里失神地看着他,但事实而言他的眼中也的确只有他。谢尔基对此虽有惊讶,不过更多的是得意;他伸出手,带着一种强势的温柔,用指腹轻轻摩挲努里紧抿的嘴唇。

努里没有任何紧张,也没有任何躲闪。他闭上眼,任由那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描摹着自己的唇线,感受着那滚烫的触感带来奇异的颤栗。谢尔基的气息越来越近,带着酒的辛辣,再次将他完全笼罩。

努里笨拙却急切地回应着,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了谢尔基结实的肩膀,指尖陷入柔软的肌肉中。葡萄酒和威士忌残存的味道,以及来自谢尔基的炽热气息,混合着一种令人无力眩晕的水潮。谢尔基的手掌带着惊人的热度,抚上努里的后颈,将他更紧地压向自己。

这个吻漫长而深入,像一场无声的战争。努里感觉自己像一片影子,被谢尔基这团烈火完全灼烧。当谢尔基终于稍稍退开,两人都在剧烈喘息,额头相抵。努里睁开眼,看到谢尔基近在咫尺的双眼中,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占有欲。

是的,很多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做点什么事情,喜欢自由,就像某片隐藏在人群中的影子。但他被钉死在这个疯子这里了。他想被他灼烧,被他占有。

谢尔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喘息,拇指再次抚过努里被吻得湿润的唇问,现在,习惯了吗?

努里看着他,胸膛剧烈起伏。他没有回答,而是用气声近乎哀求地说:

我要你……

谢尔基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更猛烈的热切,低哼一声,再次狠狠吻了上去。这里只剩下喘息、纠缠和无声却不容置疑的爱欲之火。

 

阳光,该死的阳光,让努里嗡嗡作响的脑壳被迫运转起来。他呻吟一声,试图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却意识到床的尺寸出乎寻常的大。

努里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己那狭小宿舍的家具,而是虽然略有凌乱但明显生活质量要好上一层的某个房间。更重要的是,谢尔基的身影就在那个布局简单的厨房里晃悠!

再一摸,自己竟然……什么都没穿。

他手忙脚乱地裹紧滑落到腰间的薄被,狂跳的心脏简直震得他头痛,此刻的处境让他不得不从宿醉的昏沉中清醒过来。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凌乱的床铺,地上散落的衣物(纠缠在一起),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酒精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完了。努里绝望地想。自己昨天就不应该来!现在好了,那个法国疯子估计从此以后要用那双眼把他瞪死了!

就在努里尴尬得脚趾蜷缩,准备悄悄下床溜出去时,谢尔基却突然说话了:

来吃饭。

努里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飞快地套上散落在床脚的裤子,又捞起衬衫来慌里慌张地穿上,脑子里一片混乱。谢尔基的反应太奇怪了。没有怒吼,没有嘲讽……只有那种奇怪的……温柔。

这个词用在谢尔基身上简直堪称荒谬,但努里的确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

谢尔基往盘里摆面包的动作顿了一下,又说,你先去洗澡。

说完,他又大步走到床边,在努里惊愕的目光中,他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早上好。说完还露出了一个带着幸福的微笑。努里第一次觉得谢尔基笑起来很傻。

这简直让人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夜之间这个疯子转了性子?努里百思不得其解,但又想起之前那句玩笑般的你觉得呢,心顿时沉了下来。

醒醒吧,看看这个疯子,把你当笑话看呢,他根本就——

努里心烦意乱地走到餐桌前,刚摸到咖啡杯,一抬头,就对上了谢尔基的目光。他一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一手还拎着锅铲(正在煎蛋),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努里身上。努里又他低下头,试图用喝咖啡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回味一下他泡咖啡的技术的确不错)。谢尔基的目光却又黏在了他身上。努里在心里暗骂,这家伙以前瞪我,现在还瞪我,是想用眼捅死我吗?

谢尔基……他顿了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说,昨晚……我们……那个……他实在说不出具体的词,只能含糊带过。是因为喝醉了?还是……

他咬了咬牙,问出了最关键也最让他失落的问题:

还是因为……你喜欢我?

他知道谢尔基不会说那几个字的。因为谢尔基根本不喜欢他。但他不死心,他还是想问问。

谢尔基的表情由带着笑转为了震惊,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的脸涨红起来。别看他一向直率,其实昨天的话是他借着酒劲说出来的,此刻那些言语却如此难以启齿,仿佛是他的某种弱点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漫长如同曼彻斯特的雨季。努里紧紧攥着搅拌匙,手心全是汗,认真地看着谢尔基。

谢尔基背过身去,把煎蛋铲出来。如果努里对他足够熟悉的话,他会意识到现在的法国人很无助。

明明昨天晚上他说过一遍了,那么长那么认真的话,他难道压根就没当回事吗?!

法国人的自尊心遭到了冲击。现在努里看到他这种样子一定觉得很好笑吧?他是故意的!

在努里看不见的地方,谢尔基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喜欢这个幽灵般的影子呢?

最终,在努里几乎要放弃等待的时候,谢尔基猛地转回身,像是终于找到了另一种表达方式。他猛地抬起手,不是指向努里,而是指向里面的某个隔间,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温柔:

你、你话怎么这么多!头不痛了?!去洗澡!

他凶巴巴地命令完,眼神飞快地扫过努里因为紧张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又迅速移开,最后,落荒而逃般冲进了另一个隔间里(那是杂物间)。

门被用力甩上,巨大的声响震得努里耳朵发麻,也震碎了他的侥幸。

没有回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努里呆呆地看着盘子里的面包。最终,他慢吞吞地走向了浴室,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他才敢大口喘气。他甩甩头,试图把那个法国疯子赶出自己的脑海,但身体残留的异样感却无比清晰。

冰冷的瓷砖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拧开花洒,调到最大,冰冷的水流瞬间倾泻而下,打在他赤裸的皮肤上,让他颤抖不已。他仰起头,闭上眼,任由冰冷的水冲刷着脸颊。

谢尔基……

还有……昨晚……

努里下意识地低头,目光扫过胸膛和小腹时,他整个人呆住了。吻痕,错落地印在他锁骨下方、胸膛、甚至侧腰……还有几道指痕,在腰侧和大腿内侧,带着点淤青的痕迹,将他们的疯狂和失控作为实体证据保留下来。

努里的手指不受控地颤抖着,轻轻碰了碰肩头的那个齿痕。细微的刺痛感传来,让他在混乱中想起了些许的片段: 混乱的喘息,急切的触碰,谢尔基热切的眼神……

谢尔基……对他做了这些事。在他身上留下了这些……标记。

如此直观的事实呈现在阿尔及利亚人眼前,让他觉得简直残酷。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羞愤涌了上来,冲得他眼眶发酸。

为什么?

如果只是酒精作用下的意外,谢尔基那样的性格,大概只会暴躁地吼一句,昨晚喝大了,忘了它! 然后摔门而去,从此把他当瘟疫躲着。

可他偏偏没有。

如果喜欢,又为什么说不出口?

他把他当什么?只是床伴吗?

努里低骂一声,猛地关掉花洒。浴室里瞬间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水滴落地的啪嗒声。他用毛巾胡乱擦干身体,重新穿上裤子和衬衫,布料摩擦过那些吻痕和指痕,带来一阵阵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异样感。

 

近日里黑帮拥有了难得的清闲,但伯纳多很忙。不过他还是会忙里偷闲地关心一下努里(努里是前黑帮成员马赫雷斯的亲戚,而马赫雷斯与伯纳多关系很不错)。闲聊起来,伯纳多问你是把谢尔基赶出去了吗?佩普之前安排你跟他住一起。努里拿起咖啡杯的动作一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知道这件事,大概是他不想跟我住在一起。

实际上,整个黑帮都知道两个人不对劲,这一点尤其能从谢尔基看努里的眼神看出来(努里一直在被瞪)。伯纳多也知道这一点,于是摇了摇头说,可能他在向佩普申请更好的住处,让你跟他一起搬进去。

不可能。努里飞快地说,想赶紧略过这个话题。一向以来温吞的影子先生如今一提到谢尔基就如同应激一般,伯纳多疑惑地心想这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看看远处正在跟哈兰德一起打靶训练的谢尔基小秀枪法,不时还朝努里这边瞟,觉得应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出手,于是问起努里公寓里缺不缺什么东西。努里放下咖啡杯说,挺好的。

 

努里又被瞪了。

阿尔及利亚人一开始是极度不适应的。被这样毫不掩饰地注视着,让他感觉像被架在火上烤,浑身不自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试图用眼神警告,用沉默抗议,甚至故意在谢尔基看过来时转过脸去。但这一切反抗在谢尔基那里似乎都成了某种有趣的互动。

这种明目张胆的注视几乎无处不在。任务简报会上,佩普在台上分析着地图,努里努力集中精神。然而,坐在斜对面的谢尔基的视线却时不时地扫过来,落在他认真记录的侧脸上,停留的时间长得让努里头皮发麻。他忍不住侧头瞪回去(放弃了和平共处政策),用眼神警告:看什么看!谢尔基发觉到他的目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露出一个笑容,眼神里的热度有增无减,甚至还带着点挑衅。

训练场,在佩普不在的地方,谢尔基简直更是无法无天

。努里正和马尔穆什、福登、刘易斯等人练习近身格斗,汗水浸透了背心。他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对手放倒,喘息着直起身,习惯性地抹了把汗。与此同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不用看都知道来源。场地边缘的树荫下,谢尔基抱着手臂靠在树旁,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他流汗的脖颈和起伏的胸膛上,眼神露骨得让努里觉得自己像没穿衣服。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谢尔基这么看着他。几个人顺着努里的视线看过去,露出心照不宣的促狭笑容。马尔穆什用胳膊肘碰了碰努里,你家那位又在看你了?努里哼了一声,只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们谁能让他滚,我给你们一个月的薪水!话虽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晚上就摸到谢尔基的房间去了。

去他妈的炮友。

门在努里身后关上,隔绝了楼道里的昏暗光线。几乎是同时,谢尔基的吻就落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让努里几乎无法呼吸。

宝贝……我的影子……他听见法国人轻声呢喃。

其实努里觉得这有点肉麻,但他的身体比他先一步做出反应。带着一种报复般的想法,努里轻轻呻吟出声,并且试图在这个吻中反客为主。这对于谢尔基来说是一个惊喜,原本还算温柔的动作瞬间变得粗鲁起来,如同那日血泊之中企图操控一切的钳制,不给努里任何反抗的余地。

 

炮友似乎真的成为了他们之间关系的代名词。

他们在任务间隙黑暗的角落里撕扯对方的衣物,在安全屋简陋的床垫上留下汗水和喘息,在彼此那间小小的公寓里,用身体全身心投入到这场纠缠中;身体的回应是诚实的,甚至是激烈的。谢尔基轻易就能让他失去理智,短暂地忘却一切。他回应着,沉溺着,却又在每一次浪潮退去后,感到迷茫。这算什么?他不知道。

谢尔基不明白为什么努里的态度如此奇怪。如同他的代号影子那般,努里飘忽不定,似乎并不在乎他们的感情,也不在乎他。他甚至有的时候能感觉出来他在刻意逃避些什么。

疯狂的夜晚,喘息渐平,汗水抹去,黑暗中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偶尔响起的鸟类鸣叫。谢尔基结实的手臂紧紧将努里圈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终于,谢尔基忍不住发问:

努里。你他妈到底爱不爱我?

努里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他能感觉到谢尔基胸腔的震动,能感受到那环抱的手臂在无声地收紧。谢尔基那双眼睛,一定正死死盯着他,等待一个他不可能说出的答案。

但努里选择了沉默。他把脸更深地埋进谢尔基带着汗味的颈窝。他不想说,也不想认输。谢尔基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不爱他,又为什么要追问他爱不爱他?是看准了他不想离开他吗?

说爱?那又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

爱?他真的爱吗?他爱他那双充满占有欲的眼睛,爱他鲁莽又自信的作风,爱他主导战场的疯狂,爱他开枪杀人时的冷酷,爱他脸庞被溅上的血迹……他是拥有绝对自由的野兽,拉扯着他,催促着他。

努里感觉自己眼眶发酸,但他强忍着,什么声音也没发出,用沉默作为答案。

他能感受到谢尔基的失望和愤怒,迎来的是更加粗暴的占有。疼痛,喘息,甚至于尖叫,都让努里感到暂时的放松。直到他因为快感和委屈共同作用而流出眼泪,谢尔基才停了下来。努里让谢尔基继续,正到关键时刻停下来无异于把他吊在悬崖边,他还想要。

谢尔基的声音却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笨拙:别哭了……

他一只手依旧紧紧抓着努里被汗水浸透的手臂,另一只手却抬了起来,带着一种生涩的轻柔,用指腹去擦拭努里脸上的泪痕。谢尔基看着努里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睁大的、还含着泪水的眼睛,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急中生智,说道:

我他妈……这么喜欢你,爱你爱的都要疯了,你还有什么好哭的?!

说完,谢尔基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轻轻亲了努里脸颊一下。

努里彻底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尔基,那双之前总是瞪着他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懊恼以及一种赤诚的灼热。

他爱我……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混乱,所有的疑问,在这个眼神中被瞬间点燃。他是那个影子,那个甘愿被火光撕裂的影子,从此离开黑暗的囚禁,去追寻自由。

努里没有说话,而是伸手用力抓住了谢尔基的肩膀,不再有任何迟疑,狠狠吻了上去。谢尔基第一次主动让渡给他权力,允许他闯入他的领地,不过马上又再次成为那个强势无比的主导方;努里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大脑一片空白,泪水再次流下。

 

那晚之后,任务照旧在瓜迪奥拉的吩咐下被委派到他们身上,血腥味、硝烟味与汗水的味道几乎是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而努里,又被瞪了。

帮派里的人都看出来现在拉扬们之间的感情已经非同小可。当努里又一次恰好(可想而知是伯纳多的小计谋)被安排和谢尔基搭档时,某些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挂着促狭的笑。当谢尔基在任务简报会上,自然地把他的水杯塞到努里手里,努里顶着众人或好奇或玩味的目光,硬着头皮喝下去时,他知道,他和谢尔基的关系,在这些人眼里,大概已经成了某种公开的秘密。

努里依然不习惯成为焦点。他习惯了像影子一样做点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谢尔基一个随意的搭肩动作,或者一声带着命令口吻的跟我来,就引来无数侧目(虽然是相当友善的)。他试图在公开场合和谢尔基保持距离,但谢尔基显然对此嗤之以鼻。

一次任务间隙,谢尔基把他堵在堆满废弃集装箱的角落,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说,躲什么?老子的人,就得光明正大站老子身边。说完在努里紧抿的唇上重重亲了一下。一想到还有其他人一起在执行任务,他们随时都有可能看到,努里就觉得头皮发麻。他想推开他,手腕却被谢尔基攥住,按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

习惯它。谢尔基的声音带着命令和安抚。习惯我。

习惯他。努里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在习惯。习惯谢尔基无处不在的霸道目光,习惯他在混乱中总会第一时间确认自己位置的本能反应,习惯他略有粗暴的照顾。虽然他依然会在谢尔基当众揽住他肩膀时身体微僵,会在别人投来促狭目光时下意识低头,但他开始在人群中下意识地寻找那道目光。

他开始尝试回应。他也完全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要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好像他是一道神奇的不受本体束缚的影子;一种陌生的成就感悄悄蔓延。表达自己,被他看见,被他接纳,是种很好的感受。

他们的默契,如瓜迪奥拉和所有人的预料,在接连不断的任务配合中突飞猛进。努里感觉得到,那道曾经让他无所适从的目光,此刻正穿透他的阴影,将他完整地笼罩。他是拉扬·艾特努里,是谢尔基认定的搭档,是能与这团烈火并肩站立、生死相依的伙伴。

不过出于某种心理,也许是害羞,也许是对于谢尔基曾经不太认真的态度的小小惩罚,努里还没有亲口说过我爱你。

直到废弃化工厂的截击任务。

情报出了纰漏,他们陷入了重围,子弹密集地打在布满锈迹的管道和墙壁上。努里不时大声给谢尔基提醒,灵巧地躲避并在合适的时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而谢尔基同样动作迅捷而精准,每一次点射都伴随着敌人倒地的闷响。

就在谢尔基闪身躲避一串扫射,准备转移到一个更有利的掩体时,努里眼睁睁看着谢尔基被暗处的枪手打中了。他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地上,T恤被洇开一大片血色,并且在迅速蔓延。

谢尔基!

努里的声音变了调,恐惧前所未有地向他袭来。他忘记了周围的枪林弹雨,忘记了任务目标,像疯了一样冲过去,子弹擦着他的手臂飞过也浑然不觉。

掩护!掩护他!哈兰德和其他成员的怒吼和密集的枪声在身后响起,暂时压制住了敌人的火力。

努里扑到谢尔基身边。法国人朝下趴着,一动不动,身下还在渗血。努里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颈动脉,指尖下的搏动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不……不要……谢尔基!醒醒!

努里声音带着哭腔。他用力将谢尔基沉重的身体翻过来,那张总是张扬而充满活力的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沾满了灰尘和油污,双眼紧闭。那颗子弹从他的左肩胛骨下方射入,此刻那个弹孔还在冒血。

努里手忙脚乱地撕开自己的衣服,将布条绑上,用力按压创口,试图止血,试图挽救。温热的、粘稠的血液不断从他指缝间涌出,他从未如此害怕这些红色的鲜血。

坚持住……求你,坚持住……努里徒劳地按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他感觉不到周围的战斗如何激烈,听不到队友的呼喊,整个世界只剩下谢尔基微弱的气息和不知何时就要流尽的鲜血。

别死……求你了……别丢下我……

你听见没有!拉扬·谢尔基!枪在我手上,你要是敢死,我也不活了!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谢尔基冰凉的额头上,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我爱你……谢尔基,你听见了吗?我爱你!你这个混蛋!疯子!努里几乎是吼出来的,身体因为惊恐和哭泣而颤抖。我不说……我不敢说……我怕、怕说了你就觉得赢了……怕哪天我们会横死……

可是……可是……他俯下身,将耳朵贴在谢尔基胸膛上,试图通过心跳确认他的生命。我爱你,谢尔基……求你,别走……

谢尔基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声微弱却清晰的抽气声响起。努里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中,对上了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

谢尔基的眼睛。

那双总是锐利炽热的眼睛,此刻因为剧痛而显得有些空洞。

我、知道。

他艰难地喘息着,目光却像焊在努里脸上,那眼神里的得意和满足感越来越明显,几乎要盖过痛苦。

快!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杂碎?枪声渐渐消失,罗德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第几次了?背着我……说?谢尔基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毫不客气地盯着努里突然红起来的脸颊和躲闪的眼,带着一种胜利者般的审问。

努里又羞又怒,恨不得一拳把这个混蛋再打晕过去。可看着他苍白的脸,感受着他抓着自己衣角的、颤抖的手指,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化作了带着哭腔的怒吼:

去死吧你!等你活下来再问!

 

那是黑帮近些年来最大的一场血战,等到包括谢尔基在内的几个伤员好全了,瓜迪奥拉举行了极其正式的庆功宴,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说笑和音乐的声音几乎掀翻屋顶。努里依旧选择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手里捏着高脚杯。他看着人群中心那个耀眼的焦点——他的爱人,谢尔基。

谢尔基正被鲁本、伯纳多等人围着,大声讲述着仓库里的惊险(当时一部分人镇守本部),动作夸张,神情自豪。他挥舞了一下手臂,说到努里扑过去救他时,提高了音量,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指向角落里的努里。

看到没?我的人!要不是他,老子今天说不定都没命站在这里!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或促狭,或好奇,或玩味,都齐刷刷聚焦到阿尔及利亚人身上。努里的身体本能地僵了一下,耳根开始发烫。但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低下头或者试图把自己找个话题岔开。他迎上那些目光,心跳依旧加速,却挺直了后背。他举起手中差不多喝完的高脚杯,朝着谢尔基的方向,也朝着那些注视着他的人,微微示意了一下。一个简单甚至有些生硬的动作,却是前所未有的坦然。

大家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口哨声,什么行啊谢尔基你小子捡到宝了,什么好好对人家别死了,调侃声四起。甚至瓜迪奥拉也走了过来,开玩笑似地说,知道下个月罗德里和鲁本办婚礼吧?你们两个也一起?努里难得顶嘴了一句说,我不想结了婚马上就进入丧偶状态。

谢尔基咧着嘴,推开围着他的人,大步流星地走到努里面前。他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还有那股永远张扬霸道的活力。

躲这儿干嘛?谢尔基低头看着他。走,跟老子去跳舞!他不由分说地抓住努里的手腕。

跳舞?在庆功宴上?努里头皮一麻,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不,我……

少废话!谢尔基根本不容他拒绝,凑近努里耳边,压低的声音只有努里能听见。老子高兴。陪我。

他看着谢尔基眼中的光芒,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于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任由法国人将他拽入舞池中心。

音乐由格拉利什亲自挑选,非常适合狂欢的氛围。谢尔基像个天生的舞者(虽然动作毫无章法,全凭气势),拉着努里在人群中肆意律动。努里笨拙地被他带动着,起初简直僵硬得像木偶,在谢尔基引导性的目光注视下,在周围善意的哄笑中,他紧绷的神经竟慢慢地放松下来。

阿尔及利亚人不再试图跟上谢尔基的节奏,而是凭自己的感觉。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音乐撞击着胸腔,感受着谢尔基温热的手始终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或搭在他的腰侧,枷锁,船锚,用什么来形容谢尔基?努里觉得是后者。他开始随着节拍轻轻晃动身体,笑容带着信任和放松。

谢尔基捕捉到了他的变化。他大笑一声,猛地将努里拉得更近,几乎贴在自己身上。在动感的音乐和起哄的人声中,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谢尔基微微仰头,带着酒气的吻,毫不避讳地印在了努里的嘴唇上。

这一次,努里没有躲避,没有僵硬。他甚至在谢尔基的唇离开时,下意识地追上去,轻轻回碰了一下。虽然短暂,依旧带着羞涩,却瞬间点燃了谢尔基眼中的火焰。他用力将努里拥入怀中,亲吻他的侧颈,在震耳的音乐中,旁若无人。

我的影子。谢尔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是我的。

 

【后记】
一次难得的清闲午后,阳光透过休息室的窗户洒进来。努里窝在沙发里,翻着一本从角落里翻出来的诗集——这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小爱好。谢尔基则大喇喇地躺在他腿上,闭着眼小憩。

伯纳多路过,看到这一幕,促狭地笑道:哟,我们的狮王,这是改行当小猫咪了?

谢尔基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一边去,别打扰老子晒太阳。他的手却抢过了诗集,假装认真地翻看。

努里无奈地看了伯纳多一眼,脸上有点发热,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把腿上的大猫推开。他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谢尔基躺得更舒服些。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谢尔基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还朝伯纳多挑了挑眉。

当伯纳多笑着走开后,努里低下头,看着谢尔基似乎在试图读懂诗集的认真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和有些杂乱的胡子上,没有了平日的张扬霸道,像一个文学成绩垫底的学生。努里的心忽然变得柔软。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迟疑,轻轻地整理了一下他卷曲的黑发。

谢尔基的眼睛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和火焰,静静地望着努里。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握住整理头发的手指,然后拉下来,将努里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阳光里没有言语。

他低下头,在谢尔基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