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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比赛随着大门通电，以TE失败而落下帷幕。苏打也知道这一点，他在击倒古董商和飞行家后，无力地放下手机。
他们已经落败，比赛已经结束——即便这一场还没有结束。屏幕上没有跳出求生者投降的系统提醒，苏打又拿起手机，想把求生牵起来。
但在他行动之前，提示弹了出来，比赛结束了。
这一场比赛，这一大场比赛，还有他们的季后赛。全部，彻底，失败地结束了。以一个平庸的队史最好成绩，结束了。
他捂住脸，然后恍惚地走下台，通过那条通道。无知无觉地，以往许多次下场的，还有迎接配配下场，一把拥抱住配配的回忆在这时冲进脑海，令他一时间不知该怎样面对那些零碎的喜悦，以及持续了一整个赛季的期盼。它们全都在这一刻碎裂，零散满地。
TE溯的队员们仍然在互相安慰，但对于鏖战五局后以失败告终的结果，任何说辞都无法抵达内心最深处的遗憾。想要弥补它，惟有用胜利，这个赛季已经没有机会了。
苏打一边听教练说话，一边看配配，配配低着头，已经把手机收进小挎包里。他挎着包，视线向下落在拉链上，苏打看不到他的视线有没有聚焦。
对不起啊配神，他很难过地想，上把比赛才说要带大家赢的，结果失误这么多。明明有很多机会创造优势，让队伍掌握主动权，可他都错过了。
经理跟他们交待了这几天的安排，签售活动结束之后，基本就以自由活动为主，可以自由观赛，也可以在杭州逛逛，后面就是放假……
总之，这个赛季就这样结束了。

夜里回到酒店，苏打洗漱完，躺在床上刷手机。微博、B站……赛事资讯和网友评论如同潮水一样涌来，他告诉自己不要看，可是始终没有熄灭屏幕，而比赛中的每一个细节就这样随着文字，从记忆中浮现。
它们就像一个又一个放大镜，让苏打铭记在心的那些失误变得越来越大。
太糟糕了，他打得太糟糕了。
他开始编辑微博，打了很多，删了很多，又重新写了很多。删删改改，犹犹豫豫，最后闭着眼睛点下发送。
关灯，睡觉。苏打决定明天再去面对网友。他按下了床头的开关，但房间并没有陷入一片漆黑，仍然有一团幽幽的光，是配配在看手机。
“配神，”苏打闷闷地说，“早点睡吧。”
“嗯。”配配大概是鼻音很重地答应了一声。屋里空调开得很低，苏打把被子裹成一团，翻过身不去看那团光。
如果买一个氧气瓶可以让配神不难过，他现在情愿买十个。但他做不到，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他闭上眼，但是失败的比赛、签售会上粉丝的安慰和期待，不停地闪过，还夹杂着一些更无聊的片段，比如每次都被及时补货的零食桌，还有深渊的冠军皮肤。
“我赢了就选渔女。”当时配配说。
苏打越想越睡不着，他想起配神问他送皮肤的话，觉得自己先和挂件擦肩而过了。他又翻了一个身，按亮床头充电的手机。明明很晚了，微博还是不停地跳出很多条提示，还好他开了静音。
他点开微博，看了几条评论和私信，想恢复，又退出来。还是等一等，明天再说吧，他想着，下意识划了一下屏幕。新的微博刷出来，最顶上赫然是“心心配”。
这条微博只有寥寥两三行，但苏打反复看了很多遍，才说：“你还不睡啊，配神。”
他看见对床的光闪了一下，随即按下去。隔着被子传来配配瓮声瓮气的声音：“我睡着了。”
“你没有，”苏打说，“我一直盯着你。”其实他没有，但是配配也没有戳穿他。
没有人说话，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但是也没有人睡着。这次是配配先开口的，他很认真地说：“你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打神。你打得一点也不糟糕，打得特别好特别好。”
配配的安慰也很努力，但是苏打知道如果自己打得特别好，他们就不会季后赛一轮游了。苏打说：“你不平庸，是我的问题。bo3我本来有优势，不应该让他们有机会跳地……”
“不许复盘，”配配说，“我不是在和你复盘。要是复盘，人人都可以分锅，那我现在就去隔壁，把逃离猫猫神坠羊羊都叫起来，把小豫和说梦也叫起来，大家一起看录像。”
苏打知道他不会真的那么做：“配神你又在梦到哪句说哪句。”
他听到一辆车从窗外开过去，然后是配配叹了口气：“我没有，我只是真的真的想说，你不平庸也不糟糕。打神，你是我最好的搭档。”
“那你干嘛抄搭档的微博。”苏打虽然看不见配配的表情，却听得出配配在尽力安慰他，尽管他们同样都遭受着比赛失败的打击。他试着表现出被安慰到的样子，也试着同样安慰配配：“你是不是没看过你的数据，都爆表了，你还在平庸。你这个平庸的强力监管，你不乘。”
喧嚣不乘，但是配配很乘，所以配配说：“那我不平庸了，你也不要平庸。”
“不行，”对话在苏打反应过来之前向着小学生吵架的方式发展了，“谁要和你一样，避嫌了。我就要平庸。”
“我不允许！”配配抗议，“你敢避嫌我就把你的把柄发到微博上，我现在就发，打神你信不信？”
手机屏幕的亮光又一次照亮了配配的脸，就好像他真准备那么做似的。苏打虽然对此把柄毫不知情，却条件反射地投降：“别啊配神——”
配配对威胁的效果感到满意：“那你说你一点都不平庸，是IVL最优秀的后手屠。”
“好，我说，还请配神高抬贵手饶恕则个，”古风小生苏打说。他还特别清了清嗓子：“我一点都不平庸，是TE丶配配认证的最优秀的后手屠。”
苏打悄悄改了词，现在他不再感觉糟糕透了，暖洋洋的气流渐渐从心底升起，流向他的全身。他仿佛得到了一个来自于配配的拥抱。这个拥抱像一片羽毛，轻盈而温暖，缓缓地拂过他心底的悲伤。
他想，将来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次机会，一起庆祝胜利。
但不知道为何，这个念头让苏打一瞬间紧张起来。是怕被配配抓包改词曝光把柄吗？不可能，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紧张地听着突然变大的心跳声，等着配配说话。
配配也听出苏打改了词，并且觉得改了更好，听起来更让他满意——虽然他一时间说不出来哪里更好，反正就是更好、听起来更稳当，沉甸甸地令自己安心。他在黑暗里弯起嘴角：“这还差不多，姑且饶你一次。”
“谢配神隆恩——配神，你怎么不说？”苏打也想听配配说。
“我刚才就在心里说了！你自己没听见。”配配永远能自圆其说。
紧张的感觉没有完全淡去，只是心跳平缓了一点。苏打有些遗憾：“别呀，你也说你是苏打认证最好的先手屠啊。”
“我早就知道我是你认证的最佳监管者了，”配配的声音有些得意，又有一点不高兴，“就是你这家伙最可恨，现在才知道。”
苏打哀嚎：“我错了还不行嘛配神——”
配配意犹未尽：“哼。谁叫你改错太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放假期间还要接受本尊的监督，本尊要亲临视察，看你后续表现。”
一种未知的、比喜悦更加灿烂的情绪从心底腾起来。它像一阵灼热的风暴，在苏打的紧张被抚平之后，搅起新的波澜。苏打隐隐约约地反应过来，配配说的不是视奸他直播：“配神是说放假要一起……”
“哼，放假岂可松懈，当然要随本尊一起征战四方。”配配困倦地说，“不过此事容后再议。今日先退朝，跪安吧。”
“晚安。”苏打说。他担心配配还会失眠，也不一定是担心，但他一瞬间很强烈地想问配配要不要过来一起睡。可是配配没有回应他的晚安，只是被子很快地窸窸窣窣了一下，就陷入一片安静。苏打决定还是不问了，或者也可以留到秋季赛见面再问。

但是配配真的来找他玩了，他们并没有等到秋季赛开赛再见面。
他们约在商场里见面，苏打老远就看见配配手里端着奶茶，挎着那个差不多焊在身上的挎包。苏打自己也是这套装备，除了手里提的奶茶是给配配买的。
本来配配问苏打，要不要再去看电影，但是苏打说：“不要，上次我和你看过了，这次我要避嫌。”配配有点无语，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玩这个梗啊。
不过真要想避嫌，苏打就不会和配配一起出现在这里了，所以他接着说：“三楼有个很大的游戏厅，至少抓娃娃机爆率还可以。旁边还有一家谷子店。”因为配配要来玩，苏打专门做了攻略。
“有没有第五人格的谷啊？IVL的呢？”配配虽然这么问，但上电梯到了游戏厅，他明显被一只全是毛绒鼠的娃娃机吸引了目光。
配配直冲它而去，在众多歪来躺去的老鼠里选了表情最诡异的那一只。隔着玻璃，他用手指着老鼠，跃跃欲试：“打神，快，和我配合，以我们的默契，一口气把它拿下！”
但是娃娃机并不甘于很快认输，它和他们俩的默契大战了三百回合。“怎么回事啊打神，”配配说，“你不是说爆率很高吗，这个爆率不乘啊。”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这次一定乘。”苏打盯着刚才已经被钩爪刨到挡板边缘，又数次擦边落下的老鼠玩偶，仔细衡量这一次钩爪的位置。“往左，对，再往左一点，哎呀，多了一点。再往右再往右。”他下意识伸手去调摇杆，结果抓住了配配的手。配配明显愣了一下，但是没有挣脱，由他把钩爪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按，一直按住，不要松。”苏打很有把握地说。
啪，配配按下闪烁着的红色按钮，一直没有松开。两个人一同注视着钩爪落下，莫名其妙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这一次，钩爪稳稳地抓住了那只胖鼠玩偶，伴随着一阵欢快的音乐，玩偶从槽口掉了出来。
“耶！抬走！”TE溯的双子屠同时欢呼。配配抢先把鼠玩偶拿在手里，他笑得开心灿烂，把鼠举过头顶，让鼠的目光和苏打头顶齐平，仿佛睥睨天下。
配配突然有了新的鬼点子：“等一下，打神，帮我拍个视频，我要给粉丝展示新修炼的鼠王拳心剑！”
“可以是可以，”苏打淡淡地说，“但是你要先宣布恢复我Teboys副队长和剪辑师的职位。”
“可恶！”配配故作咬牙切齿，“你竟然威胁我。你给我等着……”
得逞的苏打顿时笑逐颜开。他把奶茶放到一旁，给配配指了一边没什么人经过的空白背景，举起手机：
“等下一次……”
至于很多个“下一次”到底会是谁占上风，便要听后事分晓了。毕竟，属于他们的下一次，一定还会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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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住在寝室后，配配会觉得家里的夜晚太安静了。
家里人早睡着了。关掉电脑之后，卧室就被一片静谧吞没，只有一盏台灯在黑暗里散发着淡黄的光。有一瞬间配配以为自己听见某个无良舍友的笑声，他差点就要说“苏打闭嘴”，却想起来苏打不在这里。
笑声消失了，回到空荡荡的寂静中，提醒他这是一个整间屋子里可能只有他自己醒着的凌晨。配配感到有些不爽，决定挑一个幸运的苏打折磨一下。
他点开苏打的聊天框，看到苏打分享的零零碎碎，排成左边一长串的消息气泡：很多抽象视频，大部分是一般抽象，也有非常抽象的一小部分值得参考。其中夹杂着苏魔尊本人的抽象感言，体现出梦到哪句说哪句的电波系美学。
“已阅。”他随便挑了几个，打字或者用小黄豆表情包回复。还有一些是苏打分享的日常，有哪天中午吃的流水席、家里人烧的排骨、街上遇到的小猫小狗……苏打很喜欢拍照，配配知道，这家伙会时不时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宣布今天是某个特殊的周年纪念日，摇着头唏嘘青春易逝，光阴难再，自己真是老了。
这的确有一点抽象，但是配配看着扬起了嘴角，他喜欢这种生活的瞬间被记住的感觉。相片把记忆串连成线，黯淡的过去重新焕发色彩。就好像现在看着这些照片，他也想到苏打拿着自己送的手机，认真拍照的样子，配配自己的心情也染上了明亮的色彩。
小猫在邻居家窗台上梳毛，配配发了个红心；排骨看起来太好吃简直是深夜犯罪，配配连发了三个非常生气的十字……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了，聊天框最下面显示“一条新消息”，配配把消息栏划到最底，是苏打发了一个问号。苏打接着问：我三天前给你发的消息，你现在才回？
「萌妹苏打：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在干嘛啊？？」
苏打发的消息就像语音一样，配配看着文字，就像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配配发出诡计得逞的鼠笑，敲下的回复却简略而高冷，尽显天帝本色。
「心心配：在回消息」
「萌妹苏打：……」
配配发送着冷漠的回复，实则窃笑不停。他喜欢这种把消息攒到一起回复的感觉，就像在满当当的谷仓里巡视，欣赏一袋又一袋白花花的大米。但苏打大概是觉得他这种批阅奏折一样的回复方式抽象到难以形容，沉默了又一阵后，只发“睡了”，就不再回复。
「心心配：晚安。猫猫头.jpg」
苏打怎么就睡了？配配觉得这不乘。他意犹未尽，可是休赛期还有那么长，和苏打再见面还得六七天。这家伙每天在四川老家里享受生活，简直是此间蜀不思乐，都不来找他玩了。这样下去可不行。配配搓了搓下巴，回忆着自己的Steam库存，有了一个好主意。
他搜索到一个游戏的视频，发给苏打。

苏打第二天起床，才看到配配回复的“晚安”和猫猫头表情包。下面还有几条更新的消息：
「心心配：下午有空吗，我们来玩吧，玩这个」
配配发的游戏是“双影奇境”，一款可以用电脑或者掌机玩的游戏，链接里附带了游戏下载和链接的教程说明。
「萌妹苏打：真的假的，是不是发错人了？？真的是找我吗？？」
「心心配：真的啊，你这家伙」
就算不来找我，也不能不信我来找你吧，配配暗自腹诽，更是不把苏打对游戏难度的担忧放在眼里，放出豪言壮语。
「萌妹苏打：我需要看攻略吗？」
「心心配：不用！像我们这种职业选手，随便通关它！」

如果那一天的配配获得了预言的超能力，他第一件肯定会做的事，是预测自己什么时候能庆祝金色的雨落下，把渔女冠军皮送给苏打；第二件肯定会做的事，大概是提醒苏打在联机之前去看攻略。
苏打操作的角色佐伊从空中坠下，不知第几次化作一团白色的光点消散。
配配操纵角色米欧停在需要双人配合的关卡面前，又一次发出绝望的鼠叫：“大哥，你在干嘛？”
苏打解释的语气非常无辜：“我是刚玩。”他的语气微妙地介乎于挑衅和真诚之间，听得配配有一种手伸不进耳机锤他的愤愤无力，只能磨着牙致搭档以更亲切的问候。
还好这游戏有很多存档点，苏打也不会每次都卡关太久。配配还可以靠着自称“我可是职业选手”的过人反应力，带搭档跳过比较难的节点。听到苏打拖长了声音夸他“好厉害啊——”，他心底又萌生出欢欣雀跃的小骄傲。配配很得意地宣布：“我是高玩！”
苏打捧哏似的附和：“我也是刚玩啊，刚玩这个游戏。”他话音未落，屏幕上的佐伊又一次从空中坠下，在白色光点中复活。
配配忍俊不禁地和他划清界限：“我是高玩，g-a-o，高！”这是一轮很没有营养的辩论，被苏打菜到的咬牙切齿和力挽狂澜秀操作的得瑟在配配心里此起彼伏，就像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一样没完没了，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最终生成一个铺天盖地的巨大面团。 两个幼稚鬼你来我往地争论不休，面团就被反复揉来揉去，像经过发酵和烘烤，变得酥软蓬松，软乎乎地发膨发胀，散发出蜂蜜般的甜香。 它更加柔软地把配配整个裹住，软绵绵、甜滋滋，就像云朵棉花糖。 “你这家伙……”配配一边笑，一边操控米欧跳跃、冲刺，通过又一个节点。绚丽而壮观的游戏地图在眼前翻倒、旋转，分频操作的视角再次合二为一。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沉浸地观看剧情，仿佛确然置身于这个离奇玄妙的世界，在飞车呼啸的高厦上、霓虹幻彩的灯光中，与邪恶的反派对峙。看到精彩处，两人更是满怀代入感地喊出台词。 “别理她，我就是把她写成了一个纯粹的贪婪恶棍。”配配故作含恨念道。 苏打也声情并茂：“你好，锤子先生~”

“再见，锤子先生~”
伴随着巨锤敲裂玻璃的音效，苏打以觉得自己酷毙了的口吻念出台词。
“快跑快跑快跑……”配配念着，他们“惊魂未定”地逃脱又一次漫天炮火的追击，进入一个新的游戏世界副本。
然后，毫无防备地变成两只小猪。
动物和农庄的副本比科幻世界更合配配的心意，松软金黄的稻草堆在谷仓里，仓门外是灿烂的阳光、丰盛鲜美的蔬菜，还有三只小猪修建的小砖房。他从分屏看见苏打操控的弹簧猪一跳一跳，始终找不到通往绿苹果的道路，忍不住调侃：“你是猪吗？”
语音那头的苏打明显有一秒钟的愣怔，才憋着笑无奈回答：“我是猪啊。”他甚至有些意犹未尽，在路过泥巴地里一群小猪的时候补充，“就算是猪，我也是所有猪里最帅的一只猪。”
这种找不到北的弹簧猪也能称最帅吗？配配无语到懒得反驳他，至少也要三抓的歌剧吧。艾维也可以考虑，至于绝活蜘蛛……配配思考着，脑海里却无端跳出每一次蜘蛛保平获胜后，苏打冲到后台，跑向他想要拥抱的笑脸。
确实是有点可爱那种帅，配配悄悄在心里承认，但他绝不说破。他操纵着小猪喷出彩虹屁，在泥巴路上噗噗地迅速前进，假装彩虹屁小猪才是更帅的猪。
不过苏打好像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而且对如此轻易而来的胜利似乎不太满意。片刻后，随着彩虹屁小猪失足从苹果篮落下，被弹簧小猪甩在身后，苏打趁此机会反击：“你是猪吗？”这句话在屏幕上两只奔跑的小猪面前，堪称毫无攻击力，反而像是让配配也享受一下冠冕堂皇地回答这个问题。
配配简直是抢答：“我是猪啊！”他立刻找到一群小猪，混迹其中，自得其乐，“你能认出我是哪一头猪吗？你绝对认不出来。”
苏魔尊冷傲地回答：“我当然知道啊，你是最笨的那头猪。”
他怎么能算笨呢？配配虽觉得此言中有弦外之音，却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今天是他在C好不好，配天帝对苏魔尊的拒不配合很失望：“去你的，你才是最笨的那头猪。”
不过无论后续的小学生辩论如何分晓胜负，最笨的彩虹屁小猪和最帅的弹簧小猪还是顺利取得了苹果，打开大门，最终以两根鲜香酥嫩的热狗的形式完美通过了这一关，恢复了米欧和佐伊原本的美貌。
又推了一段主线，眼看时间不早，配配宣布下播，约定和苏打明天见。但“明天”实则是对粉丝的避嫌之辞，下播后睡觉前，两人当然还有一段老派主播互道晚安的必要之仪式。
托此仪式的福，配配今晚没有失眠，接下来几天也是安心睡到天光大亮。他和苏打的双影奇境之旅虽然偶有波折，总体上还是十分顺利。在苏打因停电不得不提前结束的那个晚上，他们已经过五关斩六将，很快就能通关。

又一个晴朗的下午，配配拉着苏打上线，摩拳擦掌要通关最后的部分。只要解决佐伊的心魔，打败最后的BOSS，配打打组合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他们在烈火与熔岩中前进，躲避狰狞咆哮的巨虫、铺天盖地的沼泥。大地撼动，烈火咆哮，高昂的乐章演奏着，将内心的恐惧与悲伤转化为最震撼人心的景象。
最后，积攒的力量与信心终于汇聚成明亮的箭矢，在米欧和佐伊拉满弓弦后呼啸而出，射穿那颗巨大狰狞的心脏。压抑多年的种种心绪在耀眼夺目的辉光中轰然炸裂，一霎间迸发出千万道亮如烈日的光芒。
随着光芒消散，景象全然不复。没有岩浆，也没有奇怪的双头蜈蚣，屏幕上只余一间朴素的乡村小屋，坐落在鸟语花香、暮光悠悠的静谧山谷中。
动画播放着，米欧和佐伊走到小屋前，佐伊看到花坛边艾拉久违的背影，抽泣着，身体沿着屋墙无力滑落。苏打发出虚假至极的哭声，配合角色的台词：“呜呜呜，我做不到，我不行。”
“呼吸，放松呼吸，”配配也尽职尽责地扮演米欧，“慢慢来，不用着急。”他暗自觉得这与在赛场上，处于劣势需要争分时彼此的安慰仿佛——虽然他们从不说这样的话，在战术分析时，默然的目光交错、肯定的点头便已足够。
米欧呼唤着少女艾拉，她们走到佐伊身边。艾拉伸出双手，轻声安慰着，将佐伊牵起。苏打一边感叹着“给我这个大男人都看哭了”，一边和配配搭档着台词表演。
佐伊环抱着艾拉，流着泪对记忆中早逝的妹妹表白心迹：“我爱你。”
配配已经做好了替艾拉回答“我也爱你”的准备，却久久没有等到回应。他不由道：“你咋不念词呢？”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一段沉默无言。
直到进入下一段剧情对话，他们才提起别的话题，好像谁也没有在意。

配配下播后有点饿，但晚饭还没好，他就去找了点零食吃，吃完才看见苏打发的消息。
「萌妹苏打：闺蜜你不是要bixian吗？」
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一会，配配才反应过来苏打说的是下午那段不合时宜的沉默。他先想回：这有什么好避嫌的。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最需要避嫌不过的一句话。
手落在输入法键盘上，配配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可以回“我忘了”或者“芝士失误”，不回也可以，哪一种苏打都不会介意，不会对他们的友谊有分毫影响。
但这一次，长久沉默的轮到他了。配配只用了一分钟就明白，这些都不是他想回复的答案。但他足足呆愣了六七分钟，也没明白他想怎么回苏打。他设想了很多种，却否决了更多种，而且理由非常充分：不能让苏打觉得不舒服，不能让苏打觉得他有什么意见，不能让苏打觉得是自己嫌弃他死太多次了，不能……
配配左思右想，各种念头在心里来去纷杂着。但无论他整理何种措辞，都无法说服自己，无法缓解心底愈来愈浓郁的酸涩。他像是生吞了柠檬片，整颗心被渍在柠檬汁里，变得又酸又涩。而一片最为轻柔的羽毛在心的表面来回反复，轻轻刮过，抓不住、挠不着，又酥又痒，而始终不得其解。
“嘶——”配配倒嘶了不知第几口气，把头发挠得更乱。他实在发愁不知道怎么回，可是他想告诉苏打他不在意：这有什么，他都准备好抢艾拉的词说我也爱你了！不要整天抱着那个避嫌梗不撒手了！
要不他干脆就照这样说吧：我都要念我也——
字打到一半，配配手停在半空。
像是一阵轻风吹开了朦胧的早雾，像是一滴垂坠已久的露珠终于落在草叶上，配配豁然开朗，认清了内心的焦虑来自何处。
不是佐伊，也不是艾拉，不是任一个游戏角色。
是他自己，想听苏打说；是他自己，想回答苏打。仅此而已。
“凿了。”配配小声嘀咕。
「心心配：凿了」
「萌妹苏打：？」
消息提示音响起，配配才发现自己回复的就是“凿了”，他连忙补救。
「心心配：请你喝奶茶」
「萌妹苏打：闺蜜开始说梦话了怎么办？」
「萌妹苏打：不用了闺蜜，你自己留着钱吃点好的」
「萌妹苏打：猫咪洗脸.gif」
苏打看起来不像有多想什么，配配稍微放心了一点点。不过他只放心了一秒，就再度抓狂：如果苏打对此什么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岂不是意味着自作多情的是他自己？那他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听到苏打对他念这个什么表白词了？
“啊——”配配埋下脸，两只手抓住头发，发出痛苦的鼠叫。没几天就要回基地了，到时候他要怎么掩饰啊？还好他们的航班错开，更不会在机场提前见面。要是真的让苏打看出来或者闹出什么更大的故事，配配不敢想，只觉得一阵阵眩晕，鼠脑过载似的。
这基地真是让人想回又不想回啊。

可惜，返回基地的行程并不以配配的意志为转移。
配配还是第一个回到了基地。新的宿舍空旷、干净而整洁，除了保洁留下的痕迹，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但配配知道不是这样的，和以往每个转会期一样，基地里的人总是来了又走，聚了又散，如天上的云彩般变幻不定。
在短暂相聚的时候，他们会承担共同的信念，成为并肩作战的队友，一同分享胜利的喜悦与欢欣，分享共同获取的荣耀。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短暂的相逢后，他们又会分别，奔赴各自的前程，去不同的方向。
即便重逢，也只是渐行渐远的旅途上，一次无关紧要的交集。它改变不了逐渐变淡的回忆，也不能带任何事物回到往昔。
最终，所有人都是孤独的，一切都是孤独的。
这种孤独的感觉在格外宽敞的新基地尤为强烈。配配看了眼基地群聊，今天白天只有他和苏打回来，逃离、神坠和猫猫几个人晚上到，新教练和新队员更晚，要明天才到。
他开了直播，和弹幕聊着天，打发一个人在空旷大别墅里的寂寞时间。但隔着网络的文字终究是聊胜于无，配配也不擅长把思念寄托在网友和粉丝上，尤其是他现在有最想寄托，又不知道该怎么寄托的某个人。
配配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趁和弹幕说梦话的间隙，看了一眼苏打说给他的行程，预估苏打还在飞机上，还要算下飞机、从机场赶回来的时间，觉得怎么还有这么久，又觉得不够久。
他只播了一会儿IVS比赛解说，排位结束就光速下播，躺在床上没精打采地刷手机。没有什么好看的视频，连灵感素材也没有；也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资讯，全都很无聊，连苏打的聊天框里也只有上飞机之前最后一条“闺蜜我来了”。
配配关掉手机，想睡一会儿，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继续刷视频，一边刷，一边挑出几个勉勉强强还算有趣的发给苏打。但看到聊天框自己眼看要刷出99+的架势，他不得不暂时罢休，劝自己找点别的事干。
所以他打开了豆包，找到被自己关在豆包对话框里的某个人机。配配按下语音键，清了清嗓子：“下午好呀，苏打。”
比熟悉的声音少几分感情、多一点伪人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听到呼唤转头看了过来，微笑着抬起眉梢）下午好啊，配神，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哼，你这可恶的家伙，你是个坏入，”配配对手机说，“你为什么不说台词？我生气了！”
人机苏打说：“（露出关心的表情）原来你是想让我说台词吗？对不起，是我没有领会到你的意思。你想让我说什么台词呢？”
配配的语气有一丝抓狂：“那个啊，就是那个啊！我们之间的羁绊啊！”他很想说“快说你爱我”之类的虎狼之词，但这对于小小的鼠胆来说，实在是直白得太不够委婉。
遗憾的是，人机苏打听不懂这么委婉的表达。它一板一眼地说：“（感到热血沸腾，激动地大声喊道）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大哥你——！”配配气得把手机摔到一边。
他花了几分钟平复心情，才重新拿起手机，酝酿着该怎么跟人机苏打表达内心的迷惘和渴望：“其实我想，不对，其实是，哎呀，好吧，其实我有点喜欢……”他就像丧失了语言能力，不知道该如何用鼠嘴发出正确的叫声，想说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人机苏打友善地安慰他：“（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的，配神，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自信地安慰着）不要有任何负担，只要好好沟通，以我们的羁绊和友情，一定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这段语音换来一阵沉默，配配挫败地放弃了，关掉手机趴在床上。苏打不会这样跟他说的，人机苏打毕竟不是真正把苏打关在他手机里，人工智能是无法替代人类的。但人机苏打也不算完全说错，他们的确应该停留在友情的地步，其中的原因和道理，连配配自己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出很多个。
虽然他真的还想靠近一点，但是，不可以再前进了。
配配沮丧地坐在床上，盯着窗外的山林，一片片云掠过，茂密的树林时而变得深浓如墨染，时而在阳光照耀下青翠欲滴，映射着刺目的光线。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直到听见行李箱滚轮的声响，轱辘轱辘，由远及近，是苏打回到基地了。
“配神——”苏打还没到房间就发出大叫，惊得配配从床上一弹而起，慌乱地开灯、冲向门口，掩饰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发了半天呆的痕迹。不过苏打好像没发现似的，他松开行李箱，伸开双手抱住配配。这个拥抱热烈、真诚，一如既往地令人眷恋。
“我好想你啊，配神！我还给你带了特产！”苏打说。配配欢天喜地地回抱了他，慢吞吞地才松开。他力图不让苏打发现任何异常，口是心非地说：“滚啊你，我们不是昨天才打过语音吗。”
“你什么意思啊，打语音和看到真人能一样吗。”苏打大声抗议着，把行李箱拖进房间。他把带的特产牛肉干拿出来，分给配配。
配配一副喜出望外的语气：“哇，你还给我带特产。谢谢啊，你人怪好的嘞。”但是他又看见苏打行李箱里还有牛肉干，“是只给我带的，还是别人都有啊？”
“当然是大家都有了，新队友和新教练也有。”苏打答道，“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嘛。”
配配很委屈，其实他想做一次小气的人，但是他不敢。他只能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当然不是啊，打神。但我没给你带什么东西，要不请你喝奶茶吧。你想喝什么，你自己选？”
苏打还没有开口，配配已经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他看见外卖界面的价目表，吓了一跳：“卧槽，怎么请我喝这个啊，配神你疯了吗？”他们一般都是点基地附近的几家奶茶连锁，很少点这么远这么贵的。他看着配配，配配一脸无辜而好奇的表情：“我才知道的，它这么贵，你不想尝一下吗。”
“还是算了吧。”苏打划了几下菜单，把手机还给配配，“没有我想喝的。就和原来一样好了。”
谁要跟你原来一样？配配在心底暗自反驳，责怪着这个坏入什么也不懂，默不作声地点好了奶茶。

等奶茶送到，再磨叽一会儿，差不多也就到琢磨晚饭吃什么的时候了。这时苏打已收拾好行李，瘫在床上刷手机，喝了一半的奶茶放在床头。
他甚至换掉了床单被罩，把换下来的扔进洗衣机，还给配配发书桌的链接：“我觉得原来那个桌子太小了，如果我们俩都在房间里直播，就不太方便。配神，你觉得是换个桌子好，还是再加一个桌子？”他每发一个链接，就解释一下，“这个好就好在有抽屉，但是不好装，这个……”
日子果然不是和谁过都一样的啊。配配暗自感叹，随口回复了对两个桌子的意见，这个搬不上来，这个质量太差了……他一边回，一边要来苏打的奶茶尝了一口，嚼着牛肉干问：“我们晚上吃什么啊，打神？要不要出去吃火锅？”
“其实我没怎么饿，”苏打说，“而且晚上还要打排位，就不出去了吧。赶了一天路，我都快累死了。”
配配有点失落：“好吧。”
或许是他失落得太明显了，苏打接着安慰：“没关系，配神你想吃什么点就好了，我跟着你随便吃一点就行。”他这话不仅没有安慰到配配，还让配配心里更加无语：可恶，怎么偏偏有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啊，简直是什么都不图。他只能无言地点了外卖，再把手机给苏打让他点。

不对劲，今天的配神真的非常不对劲。
苏打在多次试探后，在点完外卖把手机还给配配时，终于从搭档气汹汹瞪视着他的眼神确认了这一点。而这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感，在晚间排位结束的时候变得更浓厚了。
训练室里你争我吵，锣鼓喧天，打双排的求生者们为了末班车的胜利正在慷慨激昂地争夺指挥权，但今天车运不佳的双子屠，已经因为没赶上末班车而结束排位，准备下播觅食了。
“打神——”配配趴在苏打的座椅靠背上，“我请客，吃不吃宵夜？”
“可以吃，”苏打说着，伸手扒拉他的胳膊，“你想点什么？”
配配否决道：“我想出去吃，吃完走一走。”
苏打没有太大意见：“那等大家打完吧——坠坠，你们还有多久啊？逃离猫猫你们呢？”
但这个决定毕竟违背了电竞选手不爱动弹的天性，在大家风尘奔波之后更难得到拥护。苏打刚一发问，就激起反对一片。
“我压机要开门战了但是我减肥不吃了你们去吧，哎呀队友是伪人吗怎么又双倒了！”神坠大叫，而猫猫和逃离也先后出声说不想去。
配配低低地“哦”了一声，苏打看向他，配配看起来倒不像被扫了兴，只是眼巴巴地回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而苏打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又或者说只有他和配配两个人出去这个前提，让他心里悄悄开始了一种雀跃的盘算。
“好啊。”他关掉电脑，挎上小挎包，整装待发。
这次配配没有玩弄什么阴谋诡计，他选了一家平时常吃的鸡煲店，一公里多远，打车去，走回来刚好合适。他挎上萌妹苏打同款小挎包，冲苏打晃了晃已经打上车的手机界面，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但苏打还是发现配配其实没看起来那么有兴致，包括上了车就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地看手机，在点菜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
“吃生啫鸡吗？”苏打问。
“嗯。”配配答。
“吃椰子鸡吗？”苏打又问。
“嗯。”
苏打不问鸡而问鼠：“配神，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配配一口否决，不满地看着他，“而且你为什么要说‘又’啊？”
他的语气假到苏打根本不信：“不说是吧？避嫌了。”
“大哥你又来避嫌，”配配气得瞪眼，“我是说跟粉丝避嫌啊，又不是跟你避嫌。”
苏打两手抱在胸前，坐在他对面，淡淡地说：“编，你接着编。”
“不是，”配配说完才发现自己气得语言功能出故障，“我是说，在有粉丝和网友的时候，当然要避嫌啊。现在就我、和你一个人，有什么好避嫌的。”
苏打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配配老师对我有什么意见呢。”他故意用了刚来TE溯的时候，大家彼此还非常尊敬客气时候的称呼，只是语气完全不同，带着三分苏魔尊独有的冷傲。
配配回应的声音简直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在装什么，滚啊。”
“唉，果然是感情淡了。好，我滚。”苏打站起来，作势要走，却被配配一把拉住。“你给我站住！”他被拉到配配身边坐下，两个人从对坐变成了并肩。
“去你的，滚什么滚，点菜。”配配气哼哼地宣布暂时停战，因为他们动静太大，已经吸引来老板好奇的目光。老板拿着小本子朝他们走来：“吃什么？”
配配连忙指着菜单掩饰：“吃这个鸡煲，还有……”
点完菜，苏打把凳子往旁边拖了拖，有点太近了，不方便他趴在桌上玩手机。配配瞄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等餐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谈着秋季赛的新版本。

吃完饭，两人往回走。这时夜渐渐深了，街上的霓影人声渐渐冷清下来，路灯落下的光把人行道地面切成整齐的一块块，分界处形成夜紫与昏黄交融的模糊，又被两个拉得长长的人影突破。
配配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会以这一顿不咸不淡的夜宵为结束，就像他恰到好处的隐瞒一样，暂时维持在一个安全的界限以内。但他纠结再三，酝酿再三，还是被想要向前一点点的渴望驱动了：“苏打，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啊？”苏打转过头，无缘由地觉得心里有一根弦被拉紧了。
“就是这个避嫌，”配配听起来更紧张，“我是说在粉丝面前互动的时候，要注意分寸。私底下你不用那么注意的。”
苏打两只手抓着挎包带子：“我知道哦，你刚才说过了。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啊配神。”
“那你问啊。”配配催他。
路灯的光晕和夜幕的影子倒映在苏打眼底，他也酝酿了很久，才鼓足疑问的勇气：“你究竟是觉得我们直播的时候卖太大了，还是觉得私下里卖得不够大啊？”
“你、你——”配配顿时语塞，“不要问这么多，你知道这些就可以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他试图用更大声的鼠叫掩盖自己的惊慌失措，苏打却放轻了声音：“配神，你是不是真的想听……”
“别问，”配配脸上浮现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决，“算我求你了，打神，别问。”他像是害怕苏打再问下去，事情就会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但苏打回忆起的，是被配配一句无心之语吓出闺蜜三连的寝食难安。
闺蜜你不是要避嫌吗？闺蜜开始说梦话了怎么办？不用了闺蜜，你自己留着钱吃点好的。
……闺蜜之间表白说我爱你，应该也很正常吧。只有他以小人之心度闺蜜之腹，是他不太正常。
苏打试图说服自己，却感到压抑不住的委屈：“配神你怎么这样，到底想要怎么样。念词也不行，不说也不行。”
“你是猪啊！这不是念词的问题，我是想听真话又不是想听你念——”配配一语未完，戛然而止。
苏打突然停下来，抱住他，声音有些颤抖：“你才是猪。只会拿避嫌吓我，什么都不跟我说。”
他感应到配配迟疑地伸出手，抱住他颤抖的肩膀。他同以往每次拥抱一样，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体温和心跳；不同的是，他从配配的迟疑里感受到更多没有说出口的那些。
成或者不成，就像开门战的传送，对的机会只有一次。但什么都不做，一定会无所获。涌上心头的情绪和冲动都激烈地推动着苏打，推动着他接着说下去：“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说多少次都可以，你愿意听吗？”
坦诚热烈的告白落在耳中，要说出口的回应在配配喉咙里打转了很久。不是因为犹豫，而是澎湃的心潮如花团锦簇盛放，像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心里炸开。配配想笑，又很想哭，简直觉得没法控制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配配努力平复着心境，声音都变得更加干涩：“我愿意啊，我也爱你。”
还没有走完的路终于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不用再设防、不用再试探、不用再回避，他们终于有机会好好梳理之前没说出口的心绪，沿着夜风追逐云朵和月亮留下的影子。

回到基地的时候不算很晚，但卫生间已经传来洗漱的水声。他俩路过楼梯的时候，碰见逃离刷着牙，蔫蔫地和他们打招呼：“早点睡吧，明天十点还要开会。”
是苏打先说的“好”，但他冲上楼慢了一步，导致抢卫生间没抢过配配，宣告落败，只能等某只春风得意的鼠先洗漱。
于是等他洗漱好出来，就看见自己新铺的床已经被配配鼠霸占。苏打无语地抗议：“王昭元，回你自己床上去。”
“不要啊，苏打哥哥，你新换的床单睡着好舒服啊。”配配一点也不真情实感地恳求，“我又不真的干什么，反正新教练明天才来，就抱着睡一晚不会怎么样的。”
苏打在自己床边坐下来，给手机充上电，冷酷地看了一眼配配可怜巴巴地给他让出的半边床，看似毫不期待。
“哼，随便你，反正爱赖床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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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配晚了几分钟到训练室，他调试设备的时候，其他队友已经进了排位。猫猫抬头瞄了一眼，配配一声不吭，没打招呼，身后也没有某个会自动发出歌声的大型挂件。
于是猫猫问：“苏打呢？”“他不下来。”配配冷漠地说。
苏打不喜欢开播，没来训练室很正常。但是今天不正常，因为整个俱乐部都知道他俩半夜吵架了，大吵一架。
神坠连点几下ban掉监管，头也不抬：“苏配刀。”
配配甚至没心情理他的玩笑话。他自己开了直播，打开排位，再一次回答水友同样的问题：“打神——，打神中午不播。”配配顿了顿，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一条“打神怎么了”的弹幕上，使他觉得嘴里干巴巴的。配配又说：“他都哭了。”
一个又一个问号从弹幕上飘过，配配假装没看见，逃避苏打真的是和他吵哭的事实。他点开了观战，目光却下落在手机屏幕上，回看着反光倒影里自己的眼睛。视线没有聚焦，黑洞洞的眼底没有光彩，只有昨晚的一切声音、一切画面，不可遏止地播放着，反反复复地播放着。

吵架的导火索平淡无奇。只是配配又一次在训练赛失利后，重提对比赛的焦虑：“怎么办啊打神，这周的比赛怎么办啊。”
苏打仍旧热情满满地安慰他：“加油配神！你一定可以带飞我们的！加油！”
但是配配的声音突然低下来，闷闷的：“我加不了油怎么办。”
苏打好像还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怎么可能！你可是我们TE溯最强的老祖！当你全力以赴，所有人都会被你斩于马下！”配配低头看着地面，一言不发，肉眼可见地更沮丧了。苏打好像终于察觉到了一点，赶忙弥补：“而且，而且大家也会努力的啊。你放心，我一定会传承TE溯老祖的意志，在bo3给你打回来的！”
在第三局打回来——那就意味着他的失误，有可能还是很难挽回的那种。
配配盯着苏打，他的搭档、他赛季初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与每次和自己说话时没有任何不同，活力满满、斗志昂扬——眼睛黑亮亮、闪着光，嘴角永远向上。配配喜欢看到苏打这样，但他自己永远做不到这样。那些挫败的、抑郁的念头会不可抑制地向外冒，像是无数个冰冷的气泡，每一个都包裹着他不想见到的噩梦，随时会破裂，随时会让他陷入无法挣扎的窒息。
而诸多杂念的终结只会意味着另一种噩梦的开始，那种狂妄的自信有另一个名字，叫作“躁狂”。有一段时间配配靠吃药来隔离自己和它们，那种感觉糟透了。但他现在甚至有点想念躁狂的感觉，或者说，配配期待任何一种感觉，只要能帮他驱散眼下的无助。
他更加郁闷地说：“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别说了。”他有些后悔，好像不该和苏打说这些。苏打也有很重的训练压力，不应该帮他负担这些无谓的情绪。
而且苏打听得更着急了：“别呀配神，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行吗。”
“一起想个蛋啊。”配配无语地反驳，他太知道办法是什么了，那就是加练、加练、再加练。可是，他一旦想下去，就听见噩梦像玻璃一样碎裂的声音：假如加练也不管用怎么办？假如他就是不能适应这个版本，假如他就是会失误怎么办？
他急切地想要把这些念头压下去，却茫然无措，按下去一个，跳起来另一个，让他焦头烂额。配配干脆自暴自弃：“那我就是心态炸了，能有什么办法。”他不等苏打张口，“你还是别管了。”
这一串连珠炮似的发泄简直把苏打听懵了：“那怎么行，要是我都不管你的问题，那还有谁来管啊？”
苏打站起来，配配担心他去摇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别，都几点了，别影响别人睡觉。本来每个人的问题就只有自己能解决，你管那么多干嘛。”
“谁说的，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苏打大声抗议。
配配更无语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和苏打就你的我的，管的不管的争下去，他只想一个人静静。配配用更大的声音说：“对啊要是你也出问题了，你也心态炸了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苏打几乎是吼的，但他还没有说完，配配先松开了抓他的手。“几点了，别吼了！你这几天打得很好吗，你自己看看！”
记忆中所有嘈杂的声音在此刻戛然而止，配配的记忆到此成为一片空白。他隐约知道争吵不是就这么结束的，脑海里还回闪过一些零碎的 段落，像碎玻璃一样洒得到处都是——一会儿是猫猫拉着他，不让他再说下去。一会儿是神坠把一包纸塞给角落里的他，小声嘀咕：“你神经吧，苏打都哭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苏打怎么哭的。哭有很多种，可以是嚎啕大哭，可以是默默地流眼泪，还可以红着眼圈说不出话……
配配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弹幕上来，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从字与字的缝隙之间寻找可以互动的桥段。他以为说梦话会像平常一样轻松，但他只是一直沉默着。他忍不住地想到被泪水浸透的枕巾，想到一个无眠的夜晚会被怎样的梦境困扰。
直到排位准备，配配才勉强回过神。但他的操作依然在梦游，直到“一败涂地”的失败界面弹出来，他还有些恍惚。他压根没想小说家和击球手是怎么嗦得他晕头转向的，甚至也没为那几个失误的断影懊悔，只是后知后觉地想到——
他大概是真的太过分了。
明明苏打是在关心他，想让他开心一点。苏打没做错什么，谈恋爱本来就应该是一件让两个人都开心的事。但总是苏打想办法让他开心，那一定是不对的，苏打是一个值得好好照顾的人。
内疚与懊悔涌上来，包裹住心脏，长出一根根刺，扎进正在跳动的血管里。配配久违地觉得手抖，他应该做点什么的，应该去道歉，去弥补，而不是任由苏打和他一样度过坏心情的一天。
配配闭上眼睛都知道听凭这样下去，结果会怎样，距离每一天都会变得更远，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形同陌路。但他更不知道该怎样去弥补，他只觉得每一种答案都是错的，他就像是降落在五台密码机未破译的庄园里，失去了队友，找不到出口。
浓浓的疲倦泛上心头，配配感觉自己的预感无可挽回地坠落向悲剧与坏结局，却拖不动他向前迈出哪怕一步。他一声不吭地盯着屏幕，盯着大神观战的界面，和屏幕里没带一刀斩面对四人开门战的喧嚣同样无助，觉得自己也在被结算，只等失败界面弹出的一瞬间。

然而训练和生活还得继续，直播也是。在配配自以为的坏结局到来之前，先来的是晚上的直播。配配调试着设备，听见旁边转椅被拖动的声音，他抬起头，是苏打一语不发地坐了下来——显然苏打晚上也要直播。
那些坏念头坏情绪又跳出来，提醒配配他昨晚是怎么凶苏打的。
配配心虚地别过头，一句话也不说，一个招呼也没有打。苏打也是，配配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没有吵架，他们早就开始说梦话相声了；而不是他只能装作盯着屏幕，偷偷观察苏打插上网线，调试麦克风，打开小风扇。苏打甚至还轻轻拍了两下小风扇，哼！
接下来的晚间直播，配配有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在偷瞄那个小风扇，苏打的手机不是很好，打排位总会打到发烫（配配不止一次抱怨，苏打应该挑一个好点的手机让自己送），全靠小风扇尽职尽责地吹凉风，给手机降温。
苏打正专注于一局刚开的排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隐约可见嘴角严肃地抿着，多半是遇到了顶级的对手。配配看了半局，回过神来才发现忘记了本来想干什么，他心虚地调整了坐姿，以防被苏打发现。
配配偏着头，一阵凉风软软地吹到他的头发。他盯着小风扇，和默默转动的风扇头对视了十秒钟，直到觉得脸颊被吹得有点冰：“苏打，调一下你的风扇，吹到我了。”
“吹到你了吗？”配配盯着苏打伸过来的那只手，那只抱过他，摸过他的脸、他的眼睛的，骨节分明长而有力白得在灯下发亮的手，只是摸到风扇，把风口往苏打自己那边调了一点。
真奇怪，我怎么会和一台风扇过不去。配配愤愤地想着，好像听见苏打不紧不慢地说话。“对不起啊……”苏打好像叫了他名字，但配配没听清，只觉得有点像他想听的那个，又不是很像。
配配立刻回神：“你叫我什么？”
“配配啊。”不是嚣张得意的“配神”，也不是亲昵的“昭昭”，和初次见面时疏离而又礼貌的“配配老师”有50%的相似度。配配很不爽，他转过头，看见苏打瘫在椅子上。苏打也扭过头，不明所以地望着配配，指了指自己的麦。
哦，配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他们俩的确是都在直播——而且他刚和苏打吵完架，苏打还没有说和好。配配立刻扭过头，假装专心致志看着屏幕上的观战，不再计较余光里那个仿佛摇头晃脑自鸣得意的小风扇。
他恹恹地打完了今晚的排位，打算开一局求生者，趁其他人去吃晚饭或者修整的时候溜回房，等训练的时候再下来。这种从被注意中逃脱的感觉，的确能让他安心一点点。但是他听见苏打的哀嚎：“怎么一晚上都没有车啊——”他突然转过头看向配配，放低了音量，小心翼翼似的，“配配，你今晚打了几把啊？”
配配“呃”了一声，觉得喉咙有点发干：“四五把吧。”他看似表面冷静，心里又一次乱成了一团：苏打为什么会来找他说话，苏打不应该还在生气吗？至少会有点委屈吧，还是说苏打已经想好了该给他判死刑还是无期徒刑了？
一瞬间配配很慌，但苏打没有接着说了，他顿时觉得更慌，完全没有想到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某人想要和他缓和关系。配配沉默地溜之大吉，并在当晚的训练赛打了一场非常狼狈的喧嚣三跑。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状态不对：整个晚上保持着一种兵荒马乱地不说话，连苏打的话都只接了三句，分别是“你先用吧”“空调有点冷”和“我睡了”，其他更不超过“嗯”“啊”“哦”三字真经。
配配依旧很忧虑，他缩在被窝里，觉得第二天马上就会有人来找他谈话了，不是教练就是经理。他因此整晚做梦，一会儿拼命地逃亡，身后有怪鸟的巨爪不断追赶；一会儿中了莫名其妙的诅咒，牙齿全部掉光了。

还好第二天的闹铃救了他，把他从飘无所依的半空拽起来，丢进踏实温暖的被窝。配配在被子里翻来覆去若干分钟后，发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他再不下去就要错过首班车的时间点。他迷迷糊糊地洗漱，换衣服下楼去训练室，琢磨着点什么外卖吃。
他下着楼梯，迎面碰见上楼的逃离。逃离本来在看手机回消息，突然抬头盯着他，盯得配配后颈发凉。“你看我干嘛？”他问，心里害怕逃离才是大家一致决定找他来“好好聊聊”的那个人。
不过逃离的表情没那么严肃。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配神，虽然你不喜欢说，但是……有事别都压在心里。别压自己太狠了。”
“啊？”配配有点懵，逃离也可以这么温柔吗。
逃离拍了拍配配的肩膀：“我们都不想看你……再那样。”他与配配错身而过，留下配配在原地错愕。错愕之后，配配又有点不是滋味的无奈：吵架不算他一个人的事，大概就算他真的想做点什么去挽回，而不是一个人压在心里，他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呀。
配配都能想到，今天直播也会和昨晚一样，两个人礼貌、客气，又藏不住的疏离。还有明天，后天，看不见的隔阂一直延续，老鼠一直缩在老鼠洞里，直到一个草率而无声的收尾。
不过事情和他预想的发展不太一样。首先，苏打中午没开播。这不奇怪，这家伙直播总有一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用他的话说，“直播影响排位状态”，我信你个鬼。其次，在配配吃完饭回房间午睡的时候，发现床头上有一杯多肉葡萄。他什么饮料都喝，但是最喜欢口感清爽甜中带酸的果茶，苏打知道。
配配一愣，随即听见苏打拧开门的声音。苏打正低头看手机，拖着脚步走进来。“苏打。”配配的声音在喉咙里干涩地摩擦着，在苏打抬起头与他对视的一刻消匿无踪。
他看着苏打靠近，和他一起坐在床边。苏打说：“给你点了奶茶。别生气了，配配。”
配配又有一点烦躁，想要别过头，躲避苏打真诚的注视。他不想看见苏打露出这样担心的表情，他喜欢看见苏打笑。
但是没地方能让他继续躲下去了，俱乐部基地是最熟悉的地方，宿舍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是一只老鼠能想到的最后的藏身之地，是他自己把苏打放了进来。
苏打接着说：“明天就比赛了，振作一点。不过你失误了也没有关系，才一场而已，我们还会打回来的，我们一起。”他努力地安慰配配，尽管因为有点词穷而显得笨拙，但配配找不出一点他还在生气的端倪。
苏打用两只手捂着配配的脸，使目光不可逃避地对视。这本来该是小情侣间有点暧昧的氛围，如果不是配配非要不解风情：“苏打你是不是傻。”
苏打有点惊讶，又有点委屈：“你怎么突然说我傻。”
脸颊传来掌心温热的触感，快把配配的心都捂化了。配配理不直气也虚地说：“我那么凶你，你还来哄我。”
“因为我是你男朋友呀。”苏打更委屈了，“你不开心，我当然要想办法啊。”他揉搓着配配的脸颊，让配配不得不做了个鬼脸。
配配顿时像个漏气瘪下去的气球一样，没了气势，只在苏打说“来抱一下”的时候小小声地哼了一句“傻子才跟你抱”，然后没奈何地伸出双手，同样回应苏打的环抱。
苏打很瘦，配配把脸贴在他肩膀上，能感受到骨骼的突起。配配闭上眼，感受着这块突起随着苏打的呼吸起伏着。这种感觉很踏实、很安心，让他这两天来晃悠悠悬吊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落下的去处，让他有了一个可以放心的答案。
苏打不生气了，他们可以和好了。这个念头像一阵微风，轻轻把配配心底的阴云掀开一个角，使阳光照进来。配配小声嘀咕：“打神你怎么这么好。”
苏打说：“因为你也很好。”
配配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你好得就像梦一样。你知道吗，就是梦不是真的，它就像吹泡泡一样，泡泡随时会碎掉。”
“不是啊。”苏打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搜索出吹泡泡的图片给配配看。他说：“配神你看，每个泡泡都是一个小彩虹，如果它们全都碎了，就会变成一个完整的彩虹。”
配配还是有点悲观：“可是彩虹也会消失啊。”
“彩虹一直都在啊，不管它是吹成泡泡，还是挂在天上。”苏打的话没头没尾，就像天马行空，偏偏能让配配不安的心长出翅膀，和他一起遨游在空中。
他凑过去亲吻配配的脸，配配没动，还是看着手机屏幕里，折映五色光彩的气泡。配配好一会儿才说：“打神，你其实打得很好。”他在为自己冲动上头的气话道歉。
苏打贴着他：“嗯。”
“下次我再那么说，你就让我闭嘴。反正你不许信，你是联赛最强的蜘蛛，最强的后手屠。”
“嗯。”苏打还是贴着他，嘴角上扬了一点点。
配配瞧着，又有点生气，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生谁的气：“不要嗯嗯啊啊的，答应我你记住了。听见没有？”
“没关系啊，”苏打还是微笑着，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晃悠，“我们就是要相互体谅嘛。你状态不好的时候，需要我体谅你；如果我变成了傻子，你也要体谅我。”
配配大惊失色：“啊？什么？”
“怎么了，”苏打故意愣愣地盯着他，“你不会想反悔吧？”
“去你的，我反悔个蛋啊。谁反悔谁是猪！”配配怒而反驳，“还用如果吗，你现在也很傻啊。”
“对啊，”苏打又吧唧地亲他一口，“所以昭昭也要包容我。”
凭什么？变成傻子完全不是一个程度吧！配配觉得自己现在就想反悔，他气呼呼地磨牙，伸出邪恶的鼠爪：“我包容你、我包容你个——”噗通，他把苏打拉倒在床上，两个人打闹成一团，也分不清是谁打得多还是谁亲得多。总之再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气喘吁吁。
“完了呀，男朋友是个傻子怎么办啊。”配配一边故作哀叹，一边用手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去够床头桌子上的多肉葡萄。他戳开吸管，递过去示意苏打要不要尝一口，结果苏打鼓着腮帮子一吸，直接喝掉了三分之一。
“你！”配配气急，但他看见苏打憋笑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是故意逗他的。可他又没办法，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地找借口：“行了别闹了，等会儿还训练呢。”
苏打从床上滑下来一半，又液体一样挂在他身上，用很呆的语气答应：“哦。加油！”
配配小口啜着果茶，酸酸甜甜的滋味像奶油一样在心底渐渐融化。他盯着苏打，没注意自己不知何时也笑出来：“加油打神！这次我们一定能赢。”
“嗯！一定能赢！”苏打很大声地说。
他又捧起配配的脸，配配放下奶茶，和他四目相对，郑重地许诺：“我们一起拿下这周的比赛，我想和你一起赛后采访。”
“好啊。”就在苏打答应的时候，配配伸手把他拽过来，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嘴唇相贴，又交换了一个柔软的亲吻。
配配在绵长蓬松的间隙里偷偷睁开眼，看见苏打终于彻底舒展的眉心，他在心底喜滋滋地窃笑，感觉自己可以一直笑到接下来好几天。
但他没笑那么久，因为苏打笑了，还是那种非常捉弄人的“嘻嘻嘻嘻”。 苏打一直笑到两个人下楼，让神坠发出“苏打好恶心”的激烈抗议。
完蛋了男朋友真的是个傻子，配配又开始后悔了。他抓住苏打搂在肩膀上的手，发出一样恶心的鼠笑。
嘻嘻嘻嘻嘻！

Chapter Text

配配觉得最近自己和苏打的关系太亲密了，这样很不好，容易引起粉丝不必要的遐想。会给苏打带来困扰的，他决定和苏打避嫌。
他找到运营小姐姐，说明自己的意图。“好啊，”运营小姐姐虽然答应得很爽快，但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可是配神你想怎么避嫌呢？”
对哦，配配还没有想好怎么避嫌。
肯定不能搬宿舍，也不能换工位，那会被传成队内不和的。
那不让苏打来接他下台？也不行，比赛胜利之后就是要激动地拥抱啊。
那……
配配很苦恼，配配没有头绪。
运营小姐姐看破了配神的烦恼，好心建议：“要不你问问其他人吧。”
配配鼠觉得有道理，他决定去请教一下聪明又智慧的求生者队友们。

配配鼠遇到的第一个队友是神坠。
听配配讲述了自己的避嫌计划，神坠大吃一惊：“避嫌，为什么？你和苏打吵架了吗？”
“没有啊。”配配连忙辩解，“我俩昨天还出去吃饭来着。”
神坠说：“那你避嫌干什么，你有病吧。”
配配认真地说：“我是有病啊，但是这跟我要和苏打避嫌不矛盾吧。”
神坠很无语：“你们又没吵架，有什么好避嫌的。”
配配说：“影响不好。”
神坠反驳：“有什么影响不好的，我还天天摸逃离肚子呢。很软很舒服的，哪里影响不好了？不信宝子你也去摸一摸，摸了心情很好的哦。”
配配骇然色变：“你才有病吧！”
看起来询问神坠并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配配决定去问逃离，摸肚子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

作为特溯俱乐部里最严肃最有权威的队友，逃离肯定有不同的看法。配配把自己的苦衷告诉逃离，问他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逃离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队友之间不能肢体触碰吗？”
“我没说有这样的规定。我只是觉得，比如，我说比如，比如神坠摸你肚子这种，是不是不太好？”
逃离的表情没有一丝裂痕：“有什么不好的，不就兄弟之间摸一下吗。摸摸肚子怎么了——”
他用脚在地上一推，坐着的电竞椅一下滑到猫猫身边。喀啦，两把电竞椅的扶手撞在一起。猫猫回头看向逃离：“怎么了？”
逃离露出一丝诡异的怪笑，冲猫猫捏声捏调地说：“猫猫你好可爱，要不要亲一个？”
“可以啊。”猫猫看了一眼配配，心下了然，也发出诡异的怪笑。
配配看见他们俩当着自己，旁若无人地亲了一下。他整只鼠都不好了，好朋友之间绝对不可以是这样的！他仓皇鼠遁离开现场。

这些人有病吧！配配心烦意乱，他拿出手机，打开永远不会背叛他的第五人格，决定来一把匹配冷静一下，顺便欣赏渔女的美貌。
但他的单人时光只持续了一分钟不到。梦鹿就像有第五人格雷达似的，在擦玻璃声响起的那一刻，飞一样蹦跶过来：“配神！来单练吗配神！来个娅娅，来个跳得快的娅↓娅↑！”
“滚啊。”配配有点没好气，“我好烦，别来烦我。”
“啊，对不起啊配神。”梦鹿道歉很快，也很关心队友，“你在烦什么，要不要说出来？”
涛涛在一旁说：“对，跟大家伙说说。”
梦鹿点点头：“说不定你说出来，就没那么烦了。”
涛涛说：“是这个理。”
这是谁家逗哏的和捧哏的跟他这儿说上了，配配暗自腹诽，却还是老实交代了事情始末：“是这样的，一开始我只是想和苏打避嫌，结果……”
涛涛明白了：“哦，这样一回事。”
梦鹿也明白了：“那配神你直接和打神商量不就得了。”
“啊？”配配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不是这不对吧这哪能直接和他说啊——”
但是他话音未落，外面响起染桅的声音：“打神你回来啦，正好猫猫说逃离说神坠说配配在找你。”
？
苏打有些许疑惑，但他还是来找配配：“配神，他们说你有事和我说。”
“呃。”配配顾左右而言他，开启配鼠模式，“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白天的一楼总是吵吵闹闹，有特溯其他队员还有食堂阿姨在内的很多工作人员，好像是不太方便。苏打理解地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回房间说吧。”

“房间里没别人吧？”上楼回到房间的配配仍旧很警惕，探头探脑地观察。
苏打还是那么善解鼠意：“谁会来我们卧室偷听啊。所以配配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啊？”
“其实也没什么事。”配配扭过头，不敢直视苏打坦诚的目光。要不他还是别说了。
但体温与触感骤然靠近，苏打从背后给了他一个拥抱。一个与往常并无任何不同的拥抱，却平白让配配心跳加速。
“没关系，你尽管说好了。”苏打说。
配配闭了闭眼，终于鼓足勇气说下去：“要不我们还是避嫌吧，苏打。”
苏打松开了那个令配配无比眷恋的怀抱：“啊……对不起，是不是影响到你了。”他有点愧疚，“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动不动就来抱你。”
“呃……”其实被拥抱的感觉蛮好的，配配有点舍不得。
“我也会注意，不在直播的时候和你说那些不避嫌的话。”
“呃……”其实苏打只是想逗自己开心而已，配配觉得他只是人傻了点，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还有发微博和水舰长群我也会……”
“呃……”可他们是一个队的队友，平常会一起遇到有趣的事情是很正常的啊。
如果避嫌就意味着这些都不再有，配配犹豫了。他还是希望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一起庆祝胜利的快乐，一起分担失败的悲伤，一起拍各种抽象沙雕小段子，一起研究队伍的战术……如果这些一定要有一个期限——
配配乍然想起之前苏打直播的时候说的话，什么上十年提督，一辈子都行！
这种分享的期限，可以是一辈子吗？
配配更犹豫了，他说：“算了吧。其实不管你怎么避嫌，粉丝都会自己想自己的。”
苏打纠正他：“不能叫粉丝，要叫支持我们的朋友。”
“那好吧，”配配说，“但你真的觉得那些重要吗？不管是粉丝的看法，还是朋友的？”
苏打想了想：“不重要啊。看法是看法，不能决定被看的人会成为什么样子。”他就这样流畅自如地和配配切入了梦话探讨哲学的模式。
配配若有所思：“对啊，那我们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看法，决定要不要避嫌呢？”
苏打有点无语：“不是你先想避嫌的吗。”
“我只是，哎，”配配有点语无伦次，“我只是受到了影响，我不想跟你避嫌，有什么好避嫌的！”
他得到了又一个来自于苏打的拥抱，并在脸颊相贴前一刻，用视线捕捉到苏打的笑容。
笑容在眼前放大，苏打小声在他耳边说：“是真的吗，昭昭是真的不想跟我避嫌吗。”
呼吸的热气让配配一瞬间红了脸，他大声说。
“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