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s

Work Header

Rating:
Archive Warning:
Category:
Fandom:
Relationships:
Character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10-17
Completed:
2025-10-26
Words:
20,581
Chapters:
4/4
Comments:
5
Kudos:
19
Hits:
460

【相振/梦相成振】他们都说我们是朋友

Summary:

……but is it true, though?
两个出生在灰色世界里的公子哥,年少相识,在一场夏令营式的心动过后,陷入一生亦敌亦友的纠缠。

Chapter Text

徐振轩的墓碑立在诺森伯兰郡海边的被风化侵蚀的悬崖上,离教堂很远。

二月的英国北部,气温寒冷。云像吸满水的棉被,沉沉垂在铅灰色的天空里,细雨被海风吹斜,在程相的前发汇成薄薄的水雾。

“小程总,我们该走了。”

保镖站在程相身后,面色冷峻。他为程相撑着一把黑色大伞,但却丝毫没有考虑过风的来向,只是将伞直直地举在风里,做一个姿态。

程相用大衣的袖口擦掉了阴刻的碑文上的结成的一点盐晶,站起身,黑色轿车很快沿着海边的公路开下山崖,前往最近的纽卡斯尔机场。

此时,距离程相第一次遇见这个最后被他害死的徐振轩,已经过去了十年。

***

“程相,叫人。”

那是个极度闷热的暑假,江南之地绿意盎然的别墅里,在院子中追着蜻蜓玩的徐振轩,看见了这个不情不愿从车上下来的少年,一位他父亲的下属按着头让他问好,可他就是倔强地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父亲是做什么的,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徐振轩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恐怕都是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他从小就经常转学,上私立学校,前些日子还偷听到,父亲似乎是打算将他送出国,之后就不能再回来。

而程相,则是他父亲一位重要心腹的儿子。因为那位心腹要去国外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所以父亲就让他把儿子送过来,在这边过一个暑假。

至少当时,大人们是这么告诉徐振轩的。

“你好,我叫徐振轩。”徐振轩放下手中的水枪,向程相伸手,但却迟迟等不到对面的回应,有点害怕尴尬的徐振轩只好又笑了一下,“……你好呀。”

程相看得晃神,愣了几秒才伸出手,他的手不知为何在这种天气下也有些冰凉。

“爸,我们能去打水仗吗。”徐振轩回头冲着台阶上那个笑眯眯的父亲确认,在得到同意后,他将一把水枪塞进程相手里,指了指别墅后面的那个小花园,“我们去那边吧!那里还有很多我养的小动物,你喜欢动物吗?”

程相点点头,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跑进小花园,那个下午具体发生了什么已经没人能记得清了,就连他们自己,再回忆起这次初遇时,脑海中也没有任何一句具体的对白,只有从水管中喷洒出的彩虹,盛夏的日光,地上的青草泥土香,咯咯的欢笑声,还有小狗躺在怀中毛茸茸的温暖。

他们两个很快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

这幢别墅宛若城堡,他们在城堡中追逐打闹,起初还会避着大人,后来管家和保镖都渐渐奈何不了他们的贪玩心性,任由他们随时随地开启一场场冒险和周游。唯一能让他们收敛的,只有徐振轩的父亲。徐振轩的父亲让程相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其实知道自己能来这里并不是因为没有别的去处,而是他们怕他父亲在国外跑了,或者和其他人合伙背叛老大,所以把他放在这里,做一个人质。

但程相不理解,为什么徐振轩每次看到他那个总是和颜悦色的父亲时,也总有些异样。在程相眼里,徐振轩的父亲简直就是他理想的老爸,没有那么多的控制欲,也没有那么差的脾气,更不会从小就对他耳提面命,告知他将来首先要证明自己值得家中生意的继承权,然后再是帮父亲走上权力的顶峰。而徐振轩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这些,他自由自在快乐开朗地活着,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爸爸具体是做什么的。

“快看快看!有只好大的七星瓢虫爬我手臂上了!”徐振轩支着胳膊,快步地走进客厅,程相立刻放下手中的兵人,扶着他的手臂就要看。

“哎呀,爬进去了。”七星瓢虫顺着徐振轩的手臂爬进了衣服里,他想伸手进去抓,但又摸不准在哪,程相见状,把徐振轩的衣服从下面往上一拉,但徐振轩却突然产生了很大反应,他猛地一挣脱,把程相推倒在了地上。

程相两手撑地,皱着眉看向徐振轩,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徐振轩也怔了两秒,然后开始抖自己的衣服:“可能掉地毯里了。”

“噢。”程相赶忙趴在地上,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寻找着那只七星瓢虫,但很可惜没有找到。

除了一些必要的学习时间之外,这两个孩子每天都玩得很疯,疯到他们夜晚并不漫长,程相经常洗完澡倒头就睡觉,然后一睁眼又是天亮。

不过在某一天夜里,程相却在半夜醒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醒来,只是脑海中很快起了个念头:他要去吓吓徐振轩。

两个人已经进行过数次各种形式的试胆大会,但每一次都势均力敌,程相想着,自己要是半夜扮作鬼怪扑倒在徐振轩的床上,一定能把他吓个半死。

这样想着,程相带着恶作剧的快乐轻手轻脚下了楼,他住在三楼的一间客房里,而徐振轩则住在二楼,但当他小心翼翼推开徐振轩的房门时,却发现外面的月光很亮,而床铺上空无一人。

程相有些不解地下楼寻找徐振轩,终于在通往地下室的那扇虚掩的木门前,隐约听到了一点动静。

地下通道里混杂了葡萄酒的香气和木材的霉味,程相模着墙壁一点点往前,看见尽头的房间透露出一丝光亮,他毫无防备地将头探过去,正好看见徐振轩抱着一个木桶呕吐,他光着上半身,背上到腰间满是触目惊心的道道红紫色淤青。

程相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但他掐着自己的大腿直到眼泪流出,都并没有醒来。

徐振轩的父亲表面上对自己的儿子有多好,背地里就在对他施加多么变态的凌虐。程相眼睁睁看着他把徐振轩绑住双手吊离地面,然后用一根管子往他嘴里灌水,直到他一次又一次的呕吐。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程相的眼泪根本止不住,他浑身都在颤抖,他想要推开这扇门,把这个禽兽撞倒在地,把他对徐振轩做的事都在他身上做一遍。

但是,但是徐振轩却率先发现了那个在门外满脸泪水的程相,对他做了一个手势。那是他们俩研究出来的秘密暗号之一,意思是,你快走,我马上就来。

也许是从小被父亲灌输的那些人情世故在这一刻终于起了作用,程相意识到,他现在冲进去不会对徐振轩有任何帮助,反而可能会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这样一个男人,绝不可能允许自己阴暗的秘密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于是,程相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抱着腿坐在床上,无法控制自己不掉泪,满心的疑问和自责,为什么徐振轩要经历这些,原来他一直都在经历这些,可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相的房门突然被推开,徐振轩穿着睡衣,一声不响地来到程相的床边,钻进了他的被窝里。徐振轩的脸上一滴泪都没有,程相突然就止住了哭泣,也躲进被窝,用一床被子隔绝了这个令人恶心的世界。

由片刻沉默后的第一个问题开始,两个人终于对彼此分享了最不可告人的隐秘,徐振轩说,他的爸爸是因为太想做一个完人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他对下属、对司机、对管家们都很好,所以只能对他这样。

“其实每次结束后,他都会跟我道歉,说他最近压力很大。”徐振轩说起这些的时候特别平静,眼睛望向程相身后的一处虚空,“让我痛苦,这样他就能放松了。”

程相还是完全无法理解,他的世界里也有疼痛,但都是日复一日的管教、约束和惩罚,他的父亲几乎没有对他笑过,也没有给过他多少自由,他理解的是这样一以贯之威权与欺压,而不是徐振轩所面对的表面乌托邦的扭曲监狱。

大人们实在是太恶心了。

程相很想帮帮徐振轩,但他最终只能给他一个被窝,看着他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临睡前徐振轩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安慰起了程相的过往。这让程相觉得很惭愧,因为他告诉给徐振轩的,好像也不是全部的真相。

“程相,”父亲临走前,把程相叫到书房,一脸严肃地告诫他,“这一次是我争取他信任的重要一环,而你也应该懂事点,留心我之前跟你说的细节。”

“我知道了,父亲。”在来到这幢城堡前,程相从家里带来了一样东西,正常人不会给一个小孩子这样的任务,但他的父亲从来也没有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徐振轩,我们的人生是不是早已注定好的呢?我好像看不到更多的选择。对不起。

***

“喂!你别跑!”徐振轩大笑着,追着程相跑进了书房。今天他的父亲不在家,家里好些人都不知道干嘛外出了,因此两个人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家中各处打闹嬉戏,甚至是这个平时他们都不敢多出入的属于父亲的禁地。

因为是禁地,所以总是更加有吸引力。两个人很快在这里翻箱倒柜起来,徐振轩从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一把左轮手枪,惊讶地喊出声,立刻模仿那些西部牛仔比划起来,可程相却没理会徐振轩的怪叫,拉开了书柜下好几个抽屉,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徐振轩很快一蹦一跳地凑过来,顺着程相的目光给他说明:“那都是我爸平常吃的药还有保健品什么的。”

“噢。”程相合上抽屉,看见左轮手枪,眼前一亮,立刻与徐振轩争抢起来。

两个人依旧是谁都不甘示弱,非要用蛮力证明自己的强大,也不知道是谁最开始失去了平衡,这架很快打到了地上,两个人几乎抱在一起在地毯上滚了几圈,程相终于卡着徐振轩的腿把他按倒在下面,挠着他的胳肢窝成为了最终的赢家。

然而,程相只是看了手里那把银色的左轮手枪一秒,视线很快又回到了徐振轩的脸上,徐振轩脸色有些微红,正发出轻微的喘息,程相看着徐振轩鲜红的嘴唇,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干渴。

“还疼吗。”程相突然摸向徐振轩的后背,徐振轩抖了一下,很快笑着摇摇头,“不疼。”

程相总觉得自己应该在徐振轩的嘴唇上做点什么,他把左轮手枪扔在一旁,沉下身体,轻轻地凑前。徐振轩看着程相,目光很温和,但没有丝毫的躲闪。

但就在两个人快要越界的时候,书房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老管家一脸严肃地看着二人,要他们赶紧起来收拾,都忘了今晚要去城里吃饭了吗。

程相不知道那老管家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在书房门外看了多久,他只知道,那天深夜,他又醒了,只不过这一次是被人喊醒的,他们不允许他发出任何的声音,又为他收拾好了一切的行李,程相就这么匆忙地被送上一辆和来时相仿的车,车子绕过门口的喷泉,沿着石子路越来越远,直到城堡的轮廓完全融化在紫黑色的夜中。

然后,他一生的暑假就这样结束了。

***

那之后不过短短半年多,程相周遭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徐振轩的父亲死了,然后,他的父亲终于实现了半生的夙愿,成为了一处见不得光的地带里的领袖,并很快拥有了更大的野心和企图,也对他有了更高的要求。

成年之前,程相和徐振轩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他父亲的葬礼上。葬礼是在国内举行的,一间建在半山腰上的佛寺。那一天早些时候雾蒙蒙的,还飘着小雨,山上的土地甚至都还没有完全化冻,踩起来硬邦邦的,程相就是走在这样的路上,经受着所有人别有用心的审视。

当时已经流言四散,都说徐振轩父亲的死跟程相父亲脱不了干系,因此站在前老大那一边的人看见程相父亲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自然对程相也是轻蔑。不过程相的父亲还是像根本看不到那些目光似的,带着程相一步不差的完成每一个悼念的礼节。程相也不知道他爸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只是乖顺地走完了全部的流程,等到要离开的时候,众人的视线依旧扎在这父子俩身上,但程相已经开始感觉到习惯了。父亲后来告诉他,如果能做到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你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接下来你还要做到的,就是不在乎任何一份感情。

在渐渐下大的雨水之中,程相还是看见了徐振轩,两人被各家的大人领着,穿着相仿的黑色西装和大衣,面容在这片水雾之中看起来甚至都有些相似,两人在青石板路的两头打了个照面。经过时,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去年夏季积攒起的潮热暑气,好像全都被这场大雨扑灭,化为了这寒冷空气里呵出的一口转瞬即逝的白烟。

再然后,冬天也结束了,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路上,少年人的心动被强行咽下,秘密在疯狂滋长。

***

“小程总,”私人飞机上,助理拿着平板电脑走过来,“今天的交易结束后,您和父亲将在这里用餐,一切安保问题我们都已经完成了排查,您可以先过目一下菜单。”

“好。”程相盯着这个菜单看了一阵,最后和往常一样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不多不少。

再过不到一个小时,飞机就要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