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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睁开眼看到许墨完全属于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周身的束缚感更让你无所适从。仪器运转声音渐弱，你迅速扫视了所处环境，这应该是，一间实验室。
许墨替你卸下用于检测的各种装置，然后重新走到你跟前。
你们就这样沉默地对望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率先伸出手：
“你好，我叫许墨。”
你一时不知道这个手该不该握回去。
当然脑子里闪过很多可能性，但现在这场面并不允许你细细筛选。
“许教授又是在做什么实验。”你搭上他的手，迅速借力起身，确认眼前这个人触感真实，再环顾这间与游戏场景里别无二致的实验室，电子屏幕显示出时间，接近凌晨。
所以是在做梦？真能梦到许墨也是稀奇，你都认识他八年了，也就做过一次梦，还是个近似分手的梦。结果没过多久这游戏的主线故事就真上演了一出分手大戏。
现在又是做什么，你都完成心理建设了，还梦到这些，有什么意义？
“你，还记得我？”许墨声音平淡但明显有一丝停顿。
你疑惑地反问：“我不该记得你吗？”你一没失忆二没少了什么认知，夸张点形容化成灰都不会忘记他吧。
许墨的眼神在你身上停留片刻，随即微笑回答：“只是实验结束的例行询问，看来制作人小姐对检查的适应性很好。”
如今这人在梦里也要如此疏离的客套了，难怪你看到他第一眼什么震惊感慨都没有，满脑子都是他目前毕竟脑回路不太完整，身为许墨多年的伴侣，于公于私都应该忍一忍。
“所以，有检查出什么结果来吗？”你虽然吃不准他在干什么，但既然是你的梦，似乎没有必要处处谨慎。
“数据还在分析中，我想我们需要等一会儿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实验室里等好像有点尴尬，你本来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跟他说，实际上根本没有，或者，无从说起，百无聊赖之际抬头瞥见玻璃上映出的影子，顿感不对劲。
你第一时间冲向卫生间，镜子里透出一张无比清晰的脸，熟悉且陌生，就像你在游戏界面无数次看到的这张脸实体化了，却不是自己的面容。
这个梦不正常，但一时也无法形容哪里出了问题。回到实验室发现许墨不在，你看着桌上的器械，拿起一把最小的手术刀，刀刃在白炽灯下闪过锋利的光。
“你在做什么？”晃眼间刀被轻巧夺走，许墨突然出现在身后，目光带着审视，语气算不上和善。
你很难解释，在旁人眼里你确实准备给自己来一刀，虽然原本只打算浅浅在指尖划一下验证所处梦境的真实性，但这个行为本身就十分吓人。
“好奇，这么小的刀可以精细到什么程度。”你决定睁眼说瞎话，然后生硬地转移话题，比如，“还要等多久，我饿了。”
晚上十一点多，你还在配合他工作，饿了也是人之常情。
许墨并没有追究你的顾左右而言他，你能理解，如今的许教授大概并不会对影响工作成效以外的事情感兴趣。
“抱歉。”连这声对不起都说得理直气壮，“那就先去吃点东西再回来查收结果吧。”
一路出去竟然没有碰到人，好神奇，按照生科所的作风，夜半也该灯火通明，更何况许墨这个负责人还在，竟然没有留一个助手吗。
“三明治，可以吗？”许墨打断了你的思绪。
三明治，研究员最喜欢的食物，因为制作效率高，可以节省大量时间。
“你没吃晚饭？”你下意识判定出这个事实。
许墨听闻露出一丝客气的笑意：“制作人小姐倒很敏锐，不知道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简直废话，当然是基于爱人之间多年的了解，但你们目前不能再算爱人，自然也无法以此作为解释的前提。
“瞎猜的，看你目标明确，口气坚定，不给人选择的余地，可能也是真饿了吧。”理由你能编出千千万，唯独最真实的那个，行使女朋友监督权，如今却师出无名了。
“我要三明治。”进了餐厅你粗略扫一眼菜单，只花几秒就做好了决定，还有半小时这家店就要关门了，听到你们的点餐老板明显松一口气，然后迅速把两份三明治送到手。
你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味道果然平平无奇。
“我还以为你会点披萨。”许墨见你略微嫌弃的表情，不解地提出疑问，“为什么明知不好吃还要选择它呢？”
“这个时间要披萨老板不会乐意的，再说你不是赶时间回去看实验报告吗，何必在不恰当的时机做不合宜的事情。”
“可我记得你…”许墨想说点什么，又陷入沉默。
“美味的东西吃过了也不会忘记，眼下有比美食更重要的事情，再说三明治，又不是难以下咽，没什么好纠结的。”这种细枝末节值得许墨如此在意，你倒是有点意外，想起他失去对爱的感知后又每每都意图探究制作人这样那样的选择，就像个好奇心过剩的孩子，随时能问出十万个为什么来，若与他意见分歧，还要做好辩驳解释的准备。
难得梦到许墨，你真的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去贴合恋语市的人设吗？
绝无可能。
你嗤笑一声，若是从前倒还会愿意改变一下自己，只要能让他开心，如今你横竖都不能唤回这个人的爱情，为什么不能做真实的自己，正好探探他的反应，没有主观滤镜的影响，若是真的不合适，就不要勉强了，你也需要一点决心。
安静地看着他吃完，然后收起自己那啃了一口的三明治，打包放进袋子里，其实你根本不饿，刚才不过是借口罢了。
“你的行为证明刚才的回答并非真实意愿。”果然，这个人又开始了对你一举一动的分析。
“当早饭也是一种选择，吃太饱晚上会睡不着，回去吧，让我也看看实验结果，然后我要回家了。”你就是这么反复无常，看他还怎么分析。
许墨的实验大抵还是对你大脑成分的监测，但作为一个有上帝视角的人，你很清楚症结根本不在实验本身。
你站在许墨旁边，眼看着他的神色从平和到疑惑，然后又变得有些许严肃，出于好奇探头瞅了眼他手里的报告，虽然那些中文英文你不太懂，但对比图还是认识的。
“咦…”是你自己都要皱眉的程度，“这世上唯一的特例也快泯然众人了。”
想来也正常，从进入恋语市到现在已经八年，恋语市的人虽然不老但你的时间却在流动，人年纪大了，对人对事也淡了，情绪自然就稳定了，某些指数不活跃也在意料之中。
“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许墨眉心比你还紧。
这个时候无论作为合作伙伴还是女朋友肯定都要安慰他一下，于是你说：“至少证明它的确是变量。”
当然，他其实根本不用担心，明天说不定就恢复原来的水平了，毕竟梦很快就会醒，等你离开恋语市，把主动权交还给这个世界本身，那他的大制作人还是救世主，该有的设定条件一个都不会少，只不过这些内容都属于不能说的秘密。
许墨不置可否，只是拿起桌上的银色手环，重新递过来。你认出这是之前做拍摄节目任务他让你戴着的监测器，大概是刚才做实验摘下来的。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希望制作人小姐可以一直戴着它，我需要更多详细的数据。”
那么你的问题也来了：“洗澡的时候呢？”
许墨显然没料到你还能从如此清奇的角度切入，一时怔愣住。
你想到了更有意思的假设，随即低头笑着伸出手：“知道了，洗澡也不会摘的，麻烦许教授帮我一下，自己固定起来不方便，这总不为难你吧。”
想看变量多简单，洗澡的时候他来加入说不定就变了，不过你这个人向来知分寸，以你俩如今的关系，这样调情的戏言也只能在脑子里一笑而过了。
许墨专注地摆弄扣带，一会儿松一会儿紧，指尖掠过手腕皮肤，有点痒。他可以走近一点，你心想，于是往后缩回手。
“许教授是久不做这些事情，生疏了嘛。”
许墨抬头见你戏谑的表情，下一秒就固定好搭扣，指尖确定似的围着手腕滑了一圈，施然松手。
“这短短几分钟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后面你还有时间慢慢观察，很晚了。”你歪头问，“许教授要回家吗？”
“还有些零碎的工作没有处理。”许墨语气平静，感觉下一句就该让你自己回去了。
“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但这个点自己回家不安全，两个提议：我等你处理完，我们一起走；或者你先送我，后面时间自己安排，还是你有更两全其美的建议？”
许墨几乎没有思考就选了第二种，果然进化掉了吃饭和睡眠，这男人，呵。
2.
你并不打算对他开展无用的关怀，于是一路沉默。
其实你坚持让他送主要是因为根本不认识自己家在哪，八年老游也没告诉过你家小区名字，手机导航都没法用，进门时保安还兢兢业业在工作，微笑着跟你们招手。
许墨半道转弯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停好，熄火。
你笑问零碎的工作也不是非要今晚完成对吧，然后善意提醒不好好休息也许会影响明天工作效率。许墨从善如流，毫无抗拒地表示你的建议也有道理。
这手借坡下驴，唉，还是对他太好了，最后你们一起上电梯，各回各家。
真是个漫长的梦，回家了你也根本睡不着，手机里的闹铃设置与现实生活一模一样，大概听到声响梦要醒了，干脆起床吧，去阳台看看邻居睡了没。
你的邻居像是有什么顺风耳，你刚走到阳台，他也推门出来。
“真巧啊。”你笑眯眯望着他。
“制作人小姐是失眠了吗？”许墨走到离你最近的角落，你才发现这两个阳台真的还挺近，好像用力跳一下就能越过去。
距离闹钟响还有几个小时。
“毕竟能见许教授一面不容易。”他这个人本身就足够吸引你靠近，其实与爱不爱无关。
“以我们之间合作的频率和强度来看，大制作人要见许教授并不是难事。”许墨果然不懂你的真正意思，你笑一下，罢了，又听到他悠悠问你，“还是说，你想见的只是记忆中的许墨？”
“记忆又不是什么可靠的东西，它可以被遗忘，被篡改，甚至被重新定义，人何必要与过去较劲为难自己。”你知道他总喜欢自己醋自己，但这类情趣仅限于屏幕外，如今这情况，你倒更希望许墨干脆洒脱点。
“可你之前的种种表现并没有这么释然，更多时候你的感情用事甚至可以用执拗来定义。”许墨说得毫不收敛，你欣然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不止一次这么觉得，但这并不是我能自主决定和轻易改变的事情。”转念一想，他不每次都对那套很受用吗，真换了你的行事作风，他怕是早就觉得无趣了。
“为什么不能自主决定？”许墨果然敏锐抓住了破绽。
“人生在世总有无可奈何。”你也不过期望在另一个世界找到现实中不存在的乌托邦，结果都那样，你以为坚定不渝的爱情，原来很轻易就能在别人的决定里被划掉，就算知道结局终会是圆满的，过程中的种种艰辛却只有你，一个活生生的人，即将在漫长又未知的曲折故事里独自消解。
“人们抱怨无可奈何，大抵因为最终结果远远差于预期，或者损害了自身利益，一定程度上，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虽然无情但一针见血，这很许墨。
你总算能切身体会跟抛弃爱的许教授交流是怎样堵心了，但无可辩驳，从利益权衡分析，他说得一点没错。
“对。”所以就接受改变不了的事实，承认自己能力不足，无法及时剥离主体真实性，把这个原本虚构的世界定义成精彩刺激的小说去对待，“失败而已，多试几次也就习惯了。”
你想起自己人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失败，每每都痛苦折磨，到现在不也好好站在这里。
“我还以为你会从情感角度来反驳我的观点过于功利。”许墨有些讶异，好像在期待着你说出点有趣的想法，你一句“对”却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呵，你无奈地笑了，就知道会这样。
“我本来应该说什么呢，善良与包容，乐观与坚强，生命的价值不能单单以成败来衡量，过程也弥足珍贵？”
也许你本就不该刻意去验证一些东西，验证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带着某种既定结果了，只是能为自己找到掐灭侥幸心理的证据而已。
“我真的要去睡了，谢谢你今晚陪我聊天。”你拉开阳台门，又转回身去，“希望许教授以后的实验，都会有好结果。”
送这样的祝福，应该可以没有遗憾地结束这个梦了，只是有点失望于自己的无可奈何，要论棋逢对手的拉扯，真实的你在这个故事里简直一塌糊涂。
反正你的到来和离开都悄无声息，于许墨而言没什么实质损失，隔着屏幕见面确实更好，至少你们都可以保留最不适合对方的那部分，一段关系还能长久共存。这不算勉强，以后别再纠结什么真实与否，只要恋语市还在运转，就依托着原本的设定的和他过下去吧。
只是这种妥协的过程，未免有些难以控制。
许墨出现得也悄无声息，夜灯突然亮起来，你条件反射地闭眼，顺势背过光去，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不要擅自用evol，很吓人的。”你撑起手臂，又觉得没什么力气，干脆就半趴着，另一只手抵住额头，遮住了大半光线。
“监测显示你的情绪波动异常，我来看看是什么情况。”他的声音隐藏在影子里，听起来有些阴恻。
视线瞥到你的手环，你才反应过来还有这茬呢，一时也不知该哭该笑。
“许大教授倒是敬业，不睡觉也要盯着实验对象。”只是现在你自顾不暇，没有精力与他拐弯抹角了，“没有什么异常，睡不着所以心脏不太舒服而已。”
你重新躺下，这会儿一点也不想看见他，更不想与他多说话，于是啪一下扯掉手环，拍了拍另一半空床，没好气地说了句“要监视就在这盯，要么就回去睡觉。”
许墨又关了灯，然后传来甩外衣的声音。
黑暗中你蜷起腰，捂紧被子，放慢呼吸。
许墨没有说话，只是掌心顺着你的胳膊抚到手背，现在你们靠得太近了，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温热。
“你可以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就连声音也是冷的。
“你又不会治。”他以前连自己心脏疼都治不了但是，“噢，我又错了，你现在不药而愈了。”
许墨替你揉着心口，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现在你也开始痛呢。”
“不是现在，是一直。”人总需要有点东西来承接负面情绪，如果要迫使自己保持理智，那就只能牺牲躯体了，更无奈的是，因为这个梦你还是把糟糕的一面暴露给许墨，“不要继续十万个为什么，我现在分不开心思顾虑你。”
你需要放空，调息，然后等疼痛自己过去。
许墨慢慢收紧手臂，直到把你圈进怀里，指腹从脸颊划过，带走了湿气，至少手是暖的。
“我应该建议你不要再想了，但如果源头是我…”
你打断他：“我也不会多想你的，我本人没有自虐的癖好，更不需要用痛苦来自证对你的爱。”
“■…”他重复着相同的发音，却无法真正宣之于口。
算了，跟认知缺失的人计较什么呢，你们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你还分不清不爱了和不懂爱吗。
室内一片安静，你听到了许墨的呼吸，好像回到现实生活里那些夜晚，身后枕着温暖的抱枕。
真是，漫长又真实的一场梦。
醒的时候没有听到闹钟，第一反应是完了，第二眼看到房间，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旁边是空的，没有人，也没有抱枕。
拿起手机，中午十二点，有几条工作信息。
你用冷水洗了个脸，看着镜子问自己，什么情况，还让不让人活了。
用手机地图搜了下公司名字，好在跳出导航路线，刚关上自家门，隔壁门就开了。
虽然也想表现出无所谓但着实有点难，你问许墨有事？他打量了你的装扮，问你是不是要去公司，正好他也要去，可以顺路捎你。
“谢谢。”
路上开了一会儿他才又问你，不想知道他去公司做什么吗。
你想着作为顾问，去公司也是正常的事情，现在这种局面就算是找你也不可能在家谈工作吧，况且你还真不知道他要找你谈什么工作，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影视制作，你是个外行啊。
以许墨的洞察力，应该瞒不了多久，你该如何脱身，你又能去哪，怎么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每个问题都很棘手。
“昨晚的三明治，吃了吗？”
许墨问到你才想起那个不怎么样的食物，见你没说话，他了然一笑。你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更不明白他在笑什么，随便吧，现在不是纠结这种小事的时候。
许墨轻车熟路地停在地库，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电梯，让你先上去。
“直接去15楼办公室，我很快就来。”
你走进电梯，没有找到楼层提示牌，最高楼的按钮写着15，莫不是跟你在游戏里设置的公司一样。
最好的验证方法是每层楼都看一下，但时间来不及，你并不知道许墨要去做什么，如果到的比他晚…于是你按亮了其中两层。
许墨果然在15层电梯口等你。
你给他递了一罐咖啡，是你去茶水间自动贩卖机买的。
“制作人小姐倒是跟我想一块儿去了。”他提起手里的纸袋。
原来是出去买咖啡了，你还以为他故意提示你楼层是已经怀疑什么，亏你还刻意经过了演播厅，看今天有没有节目在录制。
“老板。”安娜也走过来，手里抱着一叠文件，“许教授，上午您要求找的参考资料都在这里了。”
他还背着你联系了安娜，看来早有准备。
于是你看向许墨：“走吧，去办公室谈，安娜姐一起。”
安娜一愣，随即往前引路。
许墨走在你身边，保持着安全距离，高管区员工不多，大都在专注工作，你一眼扫过去，认出了悦悦、顾梦和韩也，他们却没有抬头。
3.
安娜带你们走进办公室，看到墙上招财进宝四个字，你还是忍不住想笑，许墨不觉得奇怪吗，一向热爱事业的制作人竟然会在自己办公室挂如此俗气的字幅。
许墨的视线确实在墙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跟没事人一样坐下来，拿出两杯咖啡，以及一盒甜点。
而你打开了罐装咖啡。
“安娜姐辛苦了，许教授这杯咖啡得请你喝，对吧。”你微笑望向许墨。
安娜欣然接受，然后也坐下来开始汇报项目，既然是许墨提的要求，你正好顺水推舟，也不急发表意见，只安静地听，中途许墨问了几个问题，安娜也做了相应解答，但看他的神情，像是不太满意。
“这样吧，资料先留下，细节问题我再研究研究。”你见她被问得有些招架不住，便开口打断，“上午你给我发的信息我都看了，那些工作比较急，安娜姐先去处理吧。”
等安娜离开，你合上文件夹，建议你们也中途休息几分钟，主要因为你饿了，有下属在不方便吃东西。
许墨看着你三两口飞快解决了蛋糕，也没打算放过你，勺子刚放下就接着问你认为还有哪些细节需要研究。
你好笑地反问他：“许教授觉得呢？你提这么多问题，想必已经有成熟的想法了吧，何必为难我的员工。”
“你很在意吗？”
“作为老板我当然关心下属。”
“但以她的能力本该拿出更完美的工作成果，你为什么仍要袒护？是为拉拢人心吗，还是心虚呢。”
再完美也会被他找到漏洞，以此作为审视考量你的工具，但真的有点烦他意图拆解你的十万个为什么，忍不住反唇相讥：“那许教授作为节目顾问，也该出点力吧。”
“作为顾问，我想我已经尽到职责了，当然，制作人小姐也可以把这个策划案交给我全权处理，以免之后发生什么超出你控制范围的意外。”许墨好整以暇地与你对视，看来已经发现了破绽，“不过…想让我接受的话，要用什么条件来交换呢。”
你重新打开那个文件夹，策划案的落款时间，早于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主题是探寻人的变化。虽然你不懂节目制作，但大概也能猜出制作人想出这个策划的用意，或许想通过记录让人们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转变，尤其是在情感认知方面，特意让许墨参与，的确是聪明又真诚的选择，看来对许教授充满信心。
“拿我的变化来换，你觉得值吗。”你不认为自己能替她做好这个策划，当然，现在的许墨也做不好，你们思维方式比较接近，都缺了点依凭直觉的感情冲动，“从内容来看这策划还是个半成品，许教授却突然如此积极上心，是受到了什么新启发？”
“只是对比了一些实验记录，觉得你本人，或许对这个主题最有发言权。”许墨似乎已经接受目前的情况，并且对你性情大变的言行表现产生了研究兴趣。
这点你当然无法否认，也并不想否认：“人都会改变，环境经历、认知能力、情感驱动…原因多种多样，结果也千变万化，你一直以来追求的进化也是其中一种，我的改变对于你的计划而言应该不会有太大帮助。”
对于你推卸责任般的结论，科研人员自然是不信的，更何况他面对的是多次拯救了恋语市的Queen。
“一个正确的结果需要经过严密论证，仅凭一面之词可不能说服我，至于你的变化…坦白说让我很疑惑，比起没有帮助，带来无法预估的风险可能性更大。”
“怎么，昨晚的监测数据让你失望了。”所以没有加持的你已经漏洞百出了吗，虽然这么想着，内心却生起一种微妙的，快乐的情绪，也许叫做幸灾乐祸。
你的手环发出了声响，如此隐秘的波动依然不能逃过监测。
“你很高兴？”许墨脸上露出更不解的神情，仿佛不该是这样。
“愤怒，难过，高兴，看来这些情绪波动并没有激发本该活跃的大脑能量，许墨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没有揭穿我。”如果这又是他引你主动露出马脚的陷阱，那就跳吧，“难道不怀疑我吗，眼前这个人，只是与Queen长着相同模样的陌生人。”
许墨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作为合作伙伴，你应该比我更担心这个问题，如果Queen不再是唯一的例外，那她也将失去价值。”
这话听起来可太无情了，正和你意：“那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吧，许大教授，你不是想知道我身上的变化？这就是。”
或者你来这里就为跟他做个了结，毕竟你不是游戏钦定的救世主，更不是坚强勇敢乐观积极的女主角，对这个失去爱的恋语市你没有太多伤春悲秋，现实生活里人类也没有失去对爱的认知，一把好牌打稀烂大有人在。
现在乌托邦碎了不能怪没有爱，怪你，一味相信爱却没有能力维护，对许墨也是，对你们的爱情更是。你与那个看清真相经历痛楚依然热爱生活的真英雄相去甚远，但看在多年来真心实意为许墨付出过金钱与精力的份上，借他的手撕开面具也不算残忍，这个时间点再合适不过，他依然会在这个世界闪闪发光，也终会找回原本的爱，而你只需要抽离自身就可以找到退路，又何必非要撞南墙。
“Queen只是一条捷径而已，就算没有价值你也能继续走下去，我还是对许教授的能力有信心的，既然形势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你我至少都应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这次你选择做回自己，更何况许墨的实验数据也表明你本该赖以生存的爱已经沉寂。
“感谢你对我能力的认可，至于选择，我更倾向于交由自己来判断。”许墨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勾起笑，客气地指出你无需刻意引导，结束合作或者断绝联系之类的选项在真正得出结论之前都与半途而废无异，显然不是最优解。
你忍不住去想若是以前的他，又该扮上委屈喊一个人不可以了，但恋语市的制作人也不会轻易激将他提出结束关系，甚至会想尽办法让他意识到你们之间存在解不开的羁绊。
“报告不够判断，手环不够判断，策划案也不够判断，明明每个选项都指向明显，你却定义为半途而废，再这么坚持，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我无法理解你的表述，也许你可以用客观的语言解释，或者定义你所说的，■。”
你听笑了，也罢，退一万步说，许墨本来就是一串拟人化代码，或许当你放弃不切实际的清醒梦真正接受现实，就不会被困于此了吧。
事实上，你总会把许墨当成一个活人来看待。
“我不能替你来定义，你是个人，不是…”不是被决定命运的角色，至少他此刻活在你眼前，没有人生来就是为爱谁而存在，他也该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和人生。
他也可以，不爱你。
原来是这样，困扰你很久的问题在此刻突然明了，原来长久以来不愿放手的人其实是你，这八年为爱经历的磨难故事，那些刻意蹉跎的误会矛盾、拉扯对决，如果许墨与你一样有血有肉，也会感受到切肤之痛吧。
真爱应该不求回报吗，如果作为恋语市的女主角，大抵是要如此有人格魅力才能让许墨心甘情愿成为恋爱脑。如果是你本人，已经开始反思为什么要把幸福建立在吃苦的前提上，不值得。
许墨迫切想知道他不是什么。
“不是非要与我绑定的夫妻伴侣。”
他笑了，夫妻往往都是利益结合体，某种程度与你们倒很像，你问许墨以利驱动缔结婚姻那月老还有存在的意义吗，他思索良久，说可以作为提高求偶成功率的心理暗示工具。你觉得荒诞至极，但这话从许墨嘴里说出来，好像也…并没有让你生气，和失望。
“既然如此，明天我们就去月老庙验证下成攻率到底高不高吧。”
许墨思索后表示应允。
尽管你们之间的对话并不愉快，他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下班，吃饭，送你回家，不忘提醒你戴手环，像极了一位尽职尽责的监视者。
今晚你没有心脏疼痛，甚至，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
4.
印象中月老庙香火应该很旺，这次去却人影寥寥，连带着树上的红丝带都少了，看来单身的风还是吹进了恋语市。你记得与许墨的约会也挂过红丝带，不过经过好几年风吹日晒，应该已经被清理了吧。
“制作人小姐，打算怎么验证？”许墨还记得昨天你的话。
你看着稀拉飘落的香灰，摇头说不需要验证了，月老确实日渐没落，然后把贡品放在香案上。
“不求点什么吗？”许墨见你也没有跪拜转身就要走，言语里竟然表现出不解，“我还以为，你是作为月老的忠实信徒，才主动要求来这里。”
你看看月老像，然后回头看了眼许墨，淡淡回答：“我不为难月老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
你又绕去看了那块姻缘石，上面的名字还在，不知恋语市如此光景，文婆婆会怎样，许墨在一旁若有所思，或许也想到了她，然而即便这样，他应是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位萍水相逢有过短暂交集的过客了。
没有爱，很多人和事便无足轻重。
走出月老庙，天气正好，秋高气爽，风也很舒服，比人还温柔。你找了张长凳坐下来，看着树上飞扬的几条丝带发呆，许墨坐在你身边沉默不语，两个人的安全距离仿佛划出了一条楚河汉界。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问你对这座月老庙的变化有什么感受。你半开玩笑地说月老在天有灵可能也很着急，但环境所迫，也许该把红丝带换成衡量价值交换的天平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与你理想中的世界背道而驰，可今天制作人小姐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平静？”许墨又开始十万个为什么，好像坚信解构你的行为可以得到答案。
他到底想要什么答案呢，你无从猜想，真正与许墨面对面，才会切实感受到自己与他不太可能心有灵犀，不过也不重要了，你不是很想与现在的许墨共脑。
“哪有什么理想的世界呢，”你自嘲道，“人生来孤独，如果世界瞬息万变而自己无能为力，就要学会接受变化，接受失去，接受分离，再说岁月蹉跎，我早就没有刚认识你那年的心气了。”
许墨轻笑：“其实刚认识的时候，我并不觉得Queen有什么过人之处，无论自身能力还是为人处事，都不符合我的预期。”
“嗯，其实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演技挺差的，不过现在演技也没多大进步，我建议许教授以后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表达，别动不动就考验我，指不定哪天不灵了。”
许墨笃定说不会，你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也许是出于记忆的习惯性判断，也许是出于向来掌控全局的骄傲。
可你本也是个不愿妥协的人，本该与他辩驳一番，再转念，算了，其实他对你并不是很了解，以后也没有了解的必要。
你的真实与否，在这段故事里无关紧要。
你叹了口气，无奈感慨：“根本就是仗着我爱你，放不下这段感情，也舍不开这段关系。”
“这是你第三次提出■这个概念了，可是每次提出的语境和条件都不一样，所以，你到底是如何定义它的？”
这难道就是许墨追寻的答案？也对，爱没有标准概念，又看不见摸不着，对他这个科研学者而言，不符合事物存在的规律。
“我确实没法回答你，它没有依据也没有道理，就当它是类似月老的一种迷信，你可以不必在意，反正在我的世界里，人类也没有因为验证了它存在而变得更幸福，毕竟人的思维很复杂，除了爱，还有许多同样重要的因素能驱动行为。”而恋语市作为爱的乌托邦，结果明明应该不一样，
你看着许墨，这个已经承载了你爱情却不自知的男人，心想要真正接受他不爱你，也许还需要很长时间的情感煎熬吧。
“叮铃～”一声清脆的铃音将你思绪拉回原地，一只花猫轻巧蹿进你与许墨间隙，眼神来回打转，然后毫不犹豫跳到你怀里：“喵！”
许墨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哪来的猫。”毕竟你们都没有注意它何时出现，又是何时靠近的。
你看着它黑白相间的纹路和脖子里的铃铛，倒是想起一只可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猫。
“小宝？”你试探着叫它，小猫仰头眯起眼睛，一个翻身惬意躺倒。
“原来真是你。”你摸摸它的下巴，转头问许墨，“文婆婆的猫，你认不出了？”
许墨端详几秒，随即点头确认：“的确是小宝。“
“真奇怪，小宝一向与你更亲近，怎么今天往我怀里钻。”都说猫是有灵性的动物，莫非能感受到如今谁更有安全感。
闻言许墨靠近了一点，探究地伸手过来，小宝却突然变脸，亮出了尖利的爪子，你条件反射地挡开许墨手臂，自己手上却袭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小宝乖。”你拢住往自己身上扒的小猫，另一手安抚地摸着它的头。
“受伤了吗？”许墨显然没料到小宝会有如此反应，许是听你在混乱中喊了一声，迅速拉过你的手臂查看。
“没有，小宝还是有分寸的。”你看着毫发未损的皮肤，开始怀疑刚才那一瞬的痛感是不是错觉。
“动物在受惊时误伤人是正常现象。”许墨松开你，看向小宝的目光没有任何温情。
你想到如今整个恋语市对独自在外的小动物并不友好，警惕地抱紧了怀里的小猫，小宝像是找到了靠山，转过头去朝许墨龇牙咧嘴，完全没有了以前亲昵的样子，仿佛，不认识这个人。
“它好像对你很有意见。”你调侃许墨竟然也有被动物嫌弃的一天，真是稀奇。
许墨挑眉，淡漠的表情写着“完全不在意”。
不知为什么，你心里有点冒火。
“走吧，送小宝回家。”你起身让他带路，压下那份莫名的不快。
月老庙离文婆婆家不远，你们都没开口说话，只是低沉的气压萦绕不散，一时分不清源于你还是他。看到前面大门时小宝突然从你肩头蹿出去，轻车熟路跃上墙头，先是冲你们叫了一声，然后就消失在墙另一边。
“它回家了。”你平静地陈述，“我也想回家。”回你真正的家。
人的想法确实会变，几年前你很想抛下现实世界的一切来恋语市跟许墨过日子，哪怕这里连安全都无法保证，现在真的来了，才三天你就产生了离开的念头，没有拯救爱人的渴望，只有意识到一次次被试探的厌烦。
“来都来了，不去看望一下文婆婆吗？”许墨的提议合情合理。
你走到门口，敲门之前还是停下了，你对许墨说：“我觉得文婆婆不在家。”
许墨笑着摇头，自己叩响了门。
过了好一会儿，果然没人来应，你也上前去用力一推，门就这样开了。
许墨顿了几秒，跨进院子。
你就跟在他身后，小院里依然晒着染好的绸布，许墨转了一圈，转过身来，秋风吹过掀起布料，挡住了他的小半身影，你想起最早也是相同的场景，你在屏幕外看着遥远的许墨，当时觉得他真好看。
而这一刻，你的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明明都熬过了七年之痒，还以为就算未来再多困难也可以互相扶持，怎么又一切归零，连爱都从他身上拿走了，那是你曾经唯一能确认不会被任何事物动摇的东西，多么残忍的游戏。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许墨大概也察觉了你的不对劲，语气却也不似当年那样含情脉脉。
“看看你，准备怎么把文婆婆交出来。”
许墨一步步走到你面前，伸手抚过耳边吹乱的发丝，轻柔地问你：“她果然不在家，不是吗。”
你冷哼一声，躲开他的触碰。
手环和手机同时不安分地震动起来，许墨看了眼手机，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如你所愿，文婆婆没有出现，为什么制作人小姐反而更生气了。”
“那你说小宝为什么要挠你呢。”你抬头看着澄澈的天，抹掉刚才那一瞬心软的眼泪，弱点本就不该暴露在任何人眼前，特别是曾经的爱人，这个道理你早该明白才对。
“你在明知故问。”许墨笑得更温和，语气不掩饰夸赞，“身为Queen果然有过人之处，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有办法掌握主动权。”
“从头到尾都是你造的梦。”从一开始你就该划下那把手术刀，犹豫只会让你又落进他的陷阱里，“这次费尽心机，又想考验我什么，现在总能说实话了吧。”
“说不上考验，我们的合作停滞不前，我只是用了些方法加快进度而已，对此你也没有异议。”许墨胸有成竹，看来是和制作人商量好的，反倒是你并没有立场去质问，好在你也找到离开的方法了。
“得到结果了吗？”
“很遗憾，因为你阻止文婆婆出现，所以，我错过了一次观察机会。”
“你梦里的文莲萍大概跟你一样欠缺关键感知，但她的一生已经足够波折了，你可以把我、把你自己的生活当成实验场，但文婆婆的情感，不行。”
5.
你怎么会不了解许墨呢，在他盯着姻缘石名字的时候，你的大脑就已经意识到他在谋划什么，所以才会依托小宝的出现破局，许墨也不恼，甚至对你能改变他设置的梦境内容颇为满意。
“虽然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坚持维护一段明知虚假的情景，但值得高兴的是，刚才你大脑里沉寂的部分又重新活跃了起来。”许墨朝你扬了扬实时监测数据，“看来，阻碍我们合作的问题解决了。”
原来如此，你还真以为他是来寻找关于爱的意义，结果只是为了修复样本，不过制作人竟然也会有情感沉寂的时候，到底与你本人的状态没有彻底切断联系，你也算是对许墨产生了微末影响吧。
“那我能离开这个梦了吗？”搞清楚真相，你真的想走了。
“很遗憾，还不能”许墨深深地望向你，“你的意识，并不想让我离开。”
“什么意思？”
“我的确邀请你进入了我的梦境，但前提是，我们都处在你的意识世界里，或许你还记得，我们曾经使用过的，一台联结意识的仪器。”
你听懂了他弯弯绕绕的解释，所以许墨大费周章进入了制作人的意识世界，为意识里的她造了个梦，但参与梦境的却是你，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本人意识。
“听起来可真玄幻，但确实是许大教授能够做到的实验。”不过你也不想就此听他继续说瞎话，“既然是进入意识世界，那你一定设置了安全指令，离开的决定权在你。”
许墨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表示：“又被你揭穿了。”
看到这个表情，你就知道他还有后招：“说吧，什么条件？”
许墨勾起笑，意味不明地告知：“例如，你的真实身份。”
接着叹气的是你，倒也不为难，只是真累了，各种意义上的。
你跟许墨说现在回生科所，你告诉他真实身份，配合他的所有检查，结束之后他就送你离开这个世界。
你们达成了共识。
回去路上天气突变，阴沉沉地像是要下雨，经过门口那家卖三明治的餐厅时，你看到不远处还有家蛋糕店。
“许教授先去，我随后就到。”你解开安全带就在路口下了车。
去生科所的路虽短，大颗雨珠已经迫不及待落下来，你加快脚步往实验楼去，看到一个撑着伞的人影站在花坛边，你慢慢靠近，是许墨，和一只被淋湿的猫。这条路上只有你俩，他也没回头看你，只专注地盯着小猫，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很好奇，于是站在原地观望。
然后许墨蹲下身子，朝小猫伸出了手，有趣的是这猫倒与小宝完全不同，竟然把脑袋凑了上去，许墨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问了一句：“这么乖顺，是想跟我进去避雨吗？”
你心想再不进去你也要成落汤鸡了。
“喵！”小猫叫了一声，转身就钻进草丛消失不见。
许墨起身向你走过来，眼神落在你半湿的头发上，顺着水珠滴落的方向定格在你手里的包装盒。
“冒雨也要下车，就是为了这个，生日蛋糕？”紧皱的眉心说明他完全无法理解你的行为，甚至觉得莫名其妙。
“路过看到，既然难得见一面，应该当面给你过个生日。”不等他开口你就先补充，“当然有些浪费时间，那些仪式也可以省略，它只是个心血来潮的礼物，等我离开后你可以随意处置。”
许墨似是被你堵得无话可接，沉默两秒后淡淡回了句“上楼吧。”
蛋糕不适合被带到实验室，于是他领你走进了一间办公室。
冰冷，齐整，很许墨，连以前窗台边的绿植都不见了。
你把蛋糕往办公桌上一放，格格不入。
许墨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是倾盆大雨，幕天席地一片昏暗，哪还有之前月老庙的丁点明媚。
“这场雨，很突然。”许墨打破沉默，意有所指地望向你，“蛋糕，猫，都出现在我预料之外，我对这个梦境的掌控力正在削弱，我想，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了。”
你没理他，自顾自插上生日蜡烛，现在需要打火机，刚想开口问就看到桌上正摆着一个。很好，想什么来什么。
许墨干脆走到你跟前，火苗蹿了一下，燃得更旺。
“要许愿吗？”你抬头问他，带着笑意，跟过去几年你们一起度过的生日一样。
烛光只映出他的小半张脸，晦暗的表情看起来与外面天气一样阴沉，你见许墨不说话，又不配合你，意料之中又顿觉遗憾。
“算了，现在的你，愿望大概也与我无关，甚至不能叫愿望，都是未来计划达成的目标。”你失笑，怎么还不死心地去指望一个不解风情的科研狂人。
“你很了解我吗，还是说，你其实更想找回过去的我。”许墨学着记忆里的样子拉起你的手贴上脸颊，可无论是你的掌心还是他的脸，都只剩泛着潮气的冰冷，他与你对视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问你：“你知道以人类社会目前的科技水平，是活不到两百岁的吧。”
你哈哈大笑，用力抽回手：“活不到就算了嘛。”
“…找不回也算了。”
“跟过去的自己做对比，就像跟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较劲一样，赢不了。”
从前你也爱看许墨吃自己的醋，但当输赢只是好胜心作祟与爱无由的时候，就没有意义了。
你也该与两个世界的身份都和解，毕竟你总怀疑换个身份他不会再爱你，而现在哪个身份他都不会了。
这样一想好像什么都能释然，当人处在客观条件越来越苛刻的环境时，原本的很多问题就不再成为问题。
你替他吹灭了蜡烛，空气中残留的焦烟甚至盖过了奶油香气，于是在昏暗中用指尖卷起一点奶油送进嘴里，可惜除了甜味，还混进了苦涩的咸。
细微的震颤声分不清来自你的手环还是他的手机，反正这一切也快结束了，不重要。
微凉的指节绕住手腕，轻巧解开了监测器，与手机一并扣到桌上，许墨又走近半步，你回头正巧靠上了他的肩。
“不许愿是有点可惜，好在还有我的生日祝福可以弥补。”你摸到他的胸口，这里竟然能感受到心跳，“许墨，就这样真实地活着吧，在哪个世界都可以，没有我也可以，只要你，做自己，不成为所谓命运的符号。”
“命运？”许墨笑道，“我更相信命运能被我掌控。”
这下你真笑了：“这么骄傲，确实还是我最喜欢的许墨，那就祝你，往后都能达成目标。”
“我眼下的目标，”许墨说得不急不缓，手却施力扣紧了你的腰，大有不容挣脱的意图，“是关于你刚才说的，另一个世界，我很感兴趣。”
“等你把这个世界研究透彻，也许就能看到另一个世界了。”虽然你在胡说八道，但逍想许墨看到现实世界也是件玄妙的事情，只不过有一点遗憾，“但那个世界的我，比起恋语市屡次创造奇迹的Queen，各方面都过于普通，大概对许教授而言也不会有什么价值。”
“就算普通你身上也有我缺少的东西，这已经是最大的价值。”
……你当然清楚许墨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缺少爱，而你爱他，正如此刻再贴近，你也只能勉强捕捉到他眼里的自己，一个模糊，幽暗的轮廓。
于是你用奶油代替了本该缱绻的吻，轻轻点在许墨柔软的唇间。
“那就，努力研究吧，在我依然爱你的时候。”
6.（完）
许墨第八年的生日对你而言多了些难以言喻的苦闷，大概是对上个月恋语市经历的新变故有些阴影，但你还是买了蛋糕，点了生日蜡烛。
人有的时候就是很矛盾，你也搞不懂自己，明明知道剥离代入感就可以隔绝对故事情节的过度共情，却还是花了一段时间来解构和消化许墨无意识的情感伤害。中途想过让自己不快乐的人和事就该放手，但发现你的沉没成本大到足以覆盖重大决策，而这个沉没成本竟然是感情。
正如你熟识的许墨所言，爱又不是能随便掌控又收回的东西。
所以还是想为许墨过生日，想象你们之间没有那些曲折坎坷的糟心事，只剩下细水长流的陪伴。
你吹灭了蜡烛：“生日快乐。”
至少在现实世界，只要你不放弃，爱就不会消失，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
许墨这几天躺下得很早，睡眠这个东西仿佛又退化回他身上了，听着他的呼吸声很容易入睡，你点了点屏幕上这个人上翘的嘴角。
“我们在梦里见一面吧。”或许见到许墨，纷扰的思绪就知道该如何厘清了。
无论好与坏，你跟他都会沿着认定的路继续往前走，感情如是，人生亦如是。
—正文完—
By某只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