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他的胃不舒服。就算他没忘了吃早饭,那些东西也早在他们上船的时候消化完了。现在他虽然脚上还蹬着车,其实心里已经对帮助芭比感到绝望了。
微笑,肯!
他提醒自己的时机正好赶上芭比转身,她回了他同样耀眼的微笑,视线又转回车前。
多么美妙的一天!
肯正在享受鲜艳的花花草草,温暖的塑料阳光,旋转的纸片风车,还有他女朋友的陪伴。说真的,他想不出来比这更好的场景了。
接着他们到了树林中的露营车边。芭比告诉他需要木柴。肯看着纸片火焰在红与橙的色调间流转,在一堆塑料木柴上燃烧,不出意外的话能烧个好几天……但是如果突然下雪怎么办?或者他们的木柴被一场骤雨浇湿?芭比会需要更多木柴来度过夜晚,建造营地。
于是肯的眼中充满了决心:“我马上回来,芭比!”
“好的,肯!”她说,伸手从折叠椅下拿出一本书:《在现实世界你应该知道的101件事》
肯点了点头,随后兴高采烈地穿过树林,充满决心地走过灌木,踩倒它们的纸板枝叶。最后他来到了附近的河岸,河流涌动的浪花让他一下子想起海滩,海滩的那场意外——他就是在那里,在芭比的眼前丢人现眼的!当时现场有多惨烈,别的肯们就有多得意。他那段时间唯一的安慰就是芭比的陪伴。他微笑着回想起她对他说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肯。”
她真是个诗人。肯叹道,俯身看塑料浪花旋转拍打,仿佛能持续到永恒。多么美的景色。
他继续向前,直到太阳渐渐沉入山丘。
嗯……
他来树林里是有件事要干的对吧。
有件事。
给芭比找木柴!噢不!他走的时候火发生了意外怎么办!或者更糟,芭比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他必须赶快回去!肯扫视了周围,他的野营知识告诉他之前他是沿着河岸一直向东走……他好像走了一千步,那就是1000英尺,所以大概19英里?太阳东落,所以他现在得往反方向走。
然后他一直走啊走,走啊走,走到自己都觉得无聊。他开始写歌打发时间,他在想那首歌要怎么开头。“我就是肯。”
他边走边唱这句歌词,换不同的调反反复复地唱。他绕过一个个纸板灌木,甚至提不起劲踩倒它们。
他还注意到别的事——一些离奇的事。比如:他听到一声“咔嗒”?
他望脚底下看去,有一根木棍被他踩成了两半。奇了怪了。他的体重一般踩不断塑料。而且森林的地面看起来更真实了,叶子不再是画的,而是有了质感。肯俯身捡起一片树叶,又触电一般甩了出去。它是湿的?它怎么是棕色的?
奇了怪了地方不止于此。肯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真的穿过了一个灌木丛。
这有点过于古怪了。
接着他听到一阵噪音,不是背景音乐,更像小生物发出的声音。他听过蟋蟀叫,也见过萤火虫飞,但是这个新的……东西非常吵。最终,肯发现了它!它通体金黄,小巧玲珑,紧紧扒着一棵树,没有声音,也没有移动。他缓缓靠近,然后迅速出手,直接将它从树上摘下来。“抓到你了!”他喊道。
真是一个发现!也许在前往现实世界的路上,芭比会觉得这很有趣……等等,现实世界!那这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芭比会非常高兴知道他们已经联系上了现实世界。
肯兴致勃勃地踏过,就算他注意到树好像变圆了,月亮好像缺了一块。
当他仰望着那个奇怪的……几何学家芭比说什么来着?哦,是羊角面包形!然后他注意到树叶的嘎吱声不知何时停下了,虫子的喧嚣也渐渐远去。
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走在一条小路上,远处有建筑物零碎的灯光。它们都非常反常地呈方块状,显得无比沉闷。一眼看去,看不到一个开放的楼梯。肯沿着小路前进,走到一个建筑物的门口。于是他站在门外,等门打开。
等门打开!
这门是有什么毛病?
“请让一下。”
肯跳到一边,另一个肯走过来,又上下打量他,然后给了他个奇怪的眼神。似乎现实世界的主题就是“奇怪”。
肯正准备提醒新来的肯那个门有问题时,他居然伸出了手,就这么打开了门。用手,开了门。
“噢!”肯大为吃惊。
“他们没告诉你吗?十点之后只有左边的门是开着的。”那位肯解释道,转身向内走去。肯赶忙跟上他,怕门在这一会就关上了。室内的墙壁是一种罕见的米色,他记得有一天见过肯穿了一件米色的衬衫,然后被嘲笑到逃离海滩,肯再也没见他穿那一身。
其实很可惜,那条米色的裤子挺适合他的。
肯四处乱看时发现另一个肯已经进了别的房间。他们现在离沙滩很远,所以他会去哪?
肯也跟过去,发现房间内挤满了肯。很多人坐着,手里拿着纸和——他见过最小的铅笔!人太多太多了,甚至有人挤着墙站。
当他往里探头时,肯听到前面有人喊:“你可以进来!不过能麻烦你把后面的门关上吗?”
他邀请我加入他们的会议!好吧,他现在不得不进来了,就算他压根不知道这是关于什么的会。关上身后的门,肯发现了长凳上唯一的空位,他坐了上去,又惊奇地发现它是木头做的,他刚进来的那扇门是金属做的,这里没有东西是塑料做的吗?
真是个奇妙的地方,现实世界!
站在最前边的那个人看起来已经准备开讲了。肯突然想到——他也许应该做笔记。毕竟所有人都在记笔记,所以这可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让他感到紧张,但是他和前台服务肯聊过,他建议肯记下芭比喜欢的东西,之后送她这些礼物,他希望那时学到的技能能派上用场。肯伸手进口袋,抽出一个亮黄色的小笔记本。再伸手进另一个口袋,他准备拿出一支铅笔的,但他周围的肯们都用小铅笔。也许在这个维度用小铅笔才比较酷?不幸的是,他最小的铅笔都长达十四英寸。
肯转向他身边的那个肯,问:“抱歉,肯,你能借我一支铅笔吗?”
男人缓缓转过头,指了指自己:我?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回答:“我只剩一支钢笔了,而且我不叫肯。”
“哦那没关系的,我也有个朋友叫艾伦。他们用‘他们’来作代词,就算他们只有一个人。”(…they use they/them, even though there’s only one of them.)
男人频繁地眨眼,好像肯在他面前放了个闪光弹,而他还在努力适应。
“所以,你是谁?”肯问。
“罗伯特。”
“你好罗伯特,我是一个肯,我想借一支钢笔。”肯向还皱着眉头的罗伯特笑了,哦不,他是不是自我介绍的时候犯了错误?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觉得他很粗鲁?
“你好伊格肯,你可以借我的钢笔。”罗伯特从身边的鼠灰色包里拿出一根漆黑的钢笔。
肯用那支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发现它的墨水居然是黑的。“黑色?这甚至不算一种颜色。”
罗伯特差点就笑出声来,但并不是因为他的幽默。“那你想要什么?炫彩墨水?”
当然。肯心中苦涩,但他不想显得自己不懂礼貌,于是他忍下抱怨,但他要说的话被台前开始讲话的人打断了。
肯发誓那人讲的绝对是英语,但是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力求质量,但他可以问,礼貌地问。他们也提到了一个……肯低头看他的笔记,牛顿的第二个法律?肯一点也不懂法律,他的工作只有海滩,只有法院芭比们关心法律。除了他的这些困惑,他其实能从黑板上记下相当多的笔记,讲台上的那个肯写得很快,同时给他讲的东西配上规整的图解。哦或许他也不是肯,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罗伯特而没有肯呢。
过了一会那个人停下来,问他们有没有任何问题。肯看到许多举起的手,但是都没有罗伯特举得快。但是一直讲话的肯只看了罗伯特一眼,却回应了另一个肯的提问。另两个肯开始交流时罗伯特沮丧地放下了手。
“是你先举手的。”肯嘀咕道。
罗伯特似乎对这句话感到惊讶,他小声说:“贝克教授有喜欢的学生。当他们没问题可问,我就有机会了。”
喜欢的学生?这原来不是个会议啊,这是一堂课!但是肯没见过肯当学生,或者当教授。
“他是肯吗?”肯指着提问题的学生问。
罗伯特立刻把肯的手按了下去,“指着人不礼貌。”他轻声说,“不,他是乔纳森。”
肯感觉到大脑飞速地转动,这里没一个人是肯?他们都像艾伦一样独特吗?
“这里没有肯吗?”他问。
“就我所知,校园里没有叫肯的。现在请你安静一下,我想听听贝克教授对时空的看法。”
肯点了点头,依然沉浸在他的新发现里。现实世界没有肯?他现在是唯一的肯了?
关于这点他想了很多,甚至想得出神到没注意到台前的贝克教授讲完了课,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肯想找罗伯特说话,发现他正冲向贝克教授,想在他出门前拦住他。
————————
贝克教授的回答像罗伯特预料的那样刺人。他一只手抓在门把上,只回答了罗伯特的一个问题,明显急着要走。潦草地回答了一通后,他摆了摆手,仿佛在不耐烦地打发他,然后几乎是冲出了门。
罗伯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许他应该考虑换门课?如果他不能问教授问题,那他在课上怎么充分利用所有资源呢?而且贝克教授的本科物理课是学校最好的。
只是这次运气不好而已。
回宿舍的路不长,但他的课结束得很晚,路上倒很安静。罗伯特在寂静中想起课上坐在他旁边的好奇心旺盛的男人。他不知怎么地看起来很迷茫,但他带了一个笔记本。也许他在旁听,决定下个学期要选哪些课?这是一个可能性,比较寻常的那种,虽然那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寻常,只是罗伯特想不到别的可能了。他的衣服也很怪异,罗伯特现在才想起来,他穿的衣服似乎是为户外工作设计的,但上面一丁点灰尘都没有。这其实也不算特别怪,罗伯特见过学校里一些富学生花一大笔钱买些怪衣服。是亮红色法兰绒上的粉黑条纹,罗伯特想,那才是抓眼的奇特。
当然,那个男人坚持认为讲座中有人叫肯也很怪。而且他是怎么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比口袋还大的笔记——停。
管好你自己,罗伯特。
罗伯特念咒一样重复着这句话,直到他回到宿舍。
————————
第二天早上罗伯特根本没想起来伊格肯这回事,他更担心他能不能赶上第一节课,他笨手笨脚地摔了几个烧瓶的时候也没有,他没在想那个男人是不是伤到了头——这也许能解释他的胡言乱语——但罗伯特昨天赶着离开了教室,没能让他及时得到医疗救助。
不,他更担心他要复习的笔记。他正要去图书馆复习……笔记?
他跨过图书馆的大门,看见伊格肯站在一张桌子边上,盯着一张地图,非常专心地,直直盯着看。
“伊格肯?”罗伯特叫他。
男人吓了一跳,转向声音的来源。
“罗伯特!”他向他打招呼,在图书馆里可以称之为相当响亮。罗伯特和图书管理员一同向他比出嘘声,伊格肯满脸困惑地看看他,又看看转回去整理书架的管理员。
“什么?”伊格肯问,分贝依旧可观。
“安静些!这里有人在学习。”罗伯特说。
“噢!”至少他这次尝试小点声了。
他又转回那张地图,罗伯特越过伊格肯的肩膀看去。“校园地图?”罗伯特问,从他视线的角度来看,伊格肯正盯着的地方是西边的树林。
“我迷路了,我正试着找回我的女朋友。她一定已经担心坏了,不过现在她可能已经在洛杉矶了。”
罗伯特哼了一声,除非她丢下他坐了飞机。考虑到去克罗伊登机场的交通时间,她不太可能飞去了美国,罗伯特希望如果确认伊格肯失踪,他的伴侣会向当局报案。
或者,她才是那个遇到麻烦的人。
“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伊格肯双臂交叉,哼声沉思。“她让我去找柴火。我去找,然后迷路了,完完全全地迷路了。但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知道要往东走,太阳也是朝东落,所以我走了相反的方向。”
罗伯特难以置信地拍响额头。
“你确定她安全吗?”
“当然了!芭比身上从不发生坏事。”男人说,骄傲地笑起来。罗伯特决定把他要复习的笔记往后放一放。
“你在树林里撞到头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是脑震荡,他只希望伊格肯昨天没睡觉。
“没!”又一次过度的音量,但是罗伯特顾不上管它了。“反正森林里所有的树和灌木都是纸板,我就算是累了也不会被它们伤到。不过,最近倒是发生了一起海滩意外,但我被治好了,所以……没!我没什么问题。”
罗伯特目瞪口呆。
不论是什么导致了这意外,伊格肯一定需要医疗帮助。
“你能跟我来吗?”罗伯特说。
伊格肯同意了,但他想先将地图卷好放回原处。在罗伯特催着他快走时,图书管理员从伊格肯手里接过了地图。
“我来放它,您可以离开了,先生。”
“噢!谢谢……”罗伯特看不见伊格肯的脸,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个男人正皱着眉读管理员的名牌,“图书管理员,史蒂文。”
史蒂文点头,向他示意出口后又回到工作。
罗伯特推着伊格肯的肩膀带他出门。他从没觉得去医务室的路有这么长,他向值班护士说明了情况,而护士请他给学院的警察打电话,以防伊格肯的女友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罗伯特马上照做,在伊格肯接受检查的空档里,将他所知的,关于那个女人的全部信息同警察和盘托出。
——————
肯回答了女人的问题。他问她是不是一个芭比,她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跟肯说话时罗伯特常常挂着那副很像。
“不,我是珍护士。”
“你好珍护士,我是肯。”女人颔首,在书写板上记了些东西,肯在她放下的时候看见了写的是什么。
记得名字,但声称没有姓氏。
她又问了他好几个问题,像:“你从哪里来?”“你有没有家人需要通知?”肯被这些问题搞得很不耐烦,在他诚实回答了前几个问题后她总是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所以他开始说她可能会喜欢的答案。
“我来自这里……”
“所以这里是?”
“现实世界……”
她记了更多东西。
终于,她问了一个对肯来说毫无意义的问题。“你是否有精神疾病史,或者经常性身体不适?”
“绝不!最近只有芭比开始想到死亡。”
“请说说看?”
"实际上,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见一个人来解决这个问题!我相信她已经好了。”肯挂起一个灿烂的微笑。
护士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躺在床上,我很快就会回来。”,她离开了。
——————
什么都没找到。警方从树林里找不到哪怕一个人影。珍护士敲响院长办公室的门时他正压下一声叹息,安全主管也在,他们在等着肯过来,把情况尽快解释清楚。
“我有个坏消息。”珍护士开门见山。
罗伯特僵住了,呼吸卡在喉咙里。他们还是行动得太晚了?伊格肯死于脑损伤?
“罗伯特,你说他们原本在一起。然后芭比打发肯去捡木柴?”
“是的。”罗伯特注意到她说的是“肯”而不是“伊格肯”。这意味着……罗伯特涨红了脸,他一直叫错了肯的名字,还是当面叫错很多次。
“肯说他的女朋友想到了死亡,而且说来到这里可以‘解决一切’,我怀疑——”
安全主管抬手制止了那句呼之欲出的结论,珍闭上了嘴。
“不要说,我们明白。只是否意味着我需要让我的人去找一具尸体?”
珍默默点头。
“肯知道吗?”罗伯特问。
珍叹了一声,“我不这么觉得。他似乎与现实脱节了,他有明显的美国口音,却非要声称自己来自英格兰,而且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除了没有个人信息,他还没有姓氏,我觉得我们很难找到他的信息了。”
“我们会关注美国和英国的失踪案,希望能找到符合条件的名字。而且看目前的情况,我怀疑他的名字可能都不是肯。”安全主管说。
院长在此之后赶到,要求罗伯特将没告诉珍护士和安全主管的事实交代清楚。院长终于肯放他走的时候,罗伯特感到如释重负,他终于能回宿舍了,就算现在才晚上九点。失眠和整日奔波的疲惫席卷了他,他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他去看望肯。但是珍坚决不让他进去,理由是还无法确定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呢。”她低声警告。
她很担心肯对身边人潜在的威胁。罗伯特觉得这很荒谬,毕竟从他们为数不多的互动来看,肯只是穿得夸张叫得大声,但他所有的行动都是友好的。
罗伯特在门口纠缠了几天,终于说服了珍护士,允许罗伯特探望片刻。
但一推开门就看到有人对他微笑的感觉的确十分奇异。
“嗨罗伯特!”肯说。
罗伯特也回以招呼,拖了一把椅子坐在肯的床边。他立刻注意到这个房间其实非常不错,窗外是由学生维护修建的花园,再加上床边的花朵,虽然是病房也没那么沉闷。
“我听说你被监视了?”
肯点点头,发出一声长叹。“我之前看医生的时间可短多了。这里一天又一天的,谢天谢地我没在英格兰发生海滩事故。”不一会肯脸上的阴霾就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丰沛的喜悦,“我有东西要给你。”他说。
罗伯特眨眨眼,看着肯的手伸进口袋,掏出……他的钢笔?
“谢谢你借给我用,我还把它修好了。”肯把钢笔递给他,罗伯特有点担心肯说的“修好”是什么意思,但既然笔还是笔的模样,也许问题不大。
“你的课怎么样了?”肯问。
罗伯特感到很意外,他居然问了这个问题。他说得很简单——"很好,没什么特别的。"但肯瞪着他,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什么叫没什么特别的?你现在不应该学牛顿的第八个法律了吗?我就听了一个讲座,那里边讲的东西我一个都跟不上!怎么会没意思呢?”
罗伯特没忍住一声大笑。“牛顿只提出了三个定律,这些还是挺有意思的。”
肯拾起他的话头喋喋不休,说他过去几周经历的全部趣事。说到一半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本笔记,罗伯特在课上看到的那本。
肯指着笔记上的内容讲个不停。
罗伯特定睛观察纸上记录的内容,问道:“我能看看吗?”
“你正在看着呢。”肯不解。
“不是,我是说,你能把它给我吗,我想拿在手里看看。”
肯耸了耸肩,把笔记递给罗伯特,看着他慢慢翻过一页又一页。
“肯。”
“怎么了,罗伯特?”肯停下了他的滔滔不绝。
“这太棒了。”图形漂亮,字迹清晰,非常易读。他知道贝克教授的笔记很难看明白,肯却能把那些内容归纳整理到这种程度。
“谢谢你!是前台服务肯——”肯突然停下来,叹了口气, “一个朋友,给了我一些建议。”
罗伯特没有深究肯的停顿背后的原因,他递回笔记,肯依旧高兴地接过。“谢谢你。我要去准备——这也太巧了,贝克教授的讲座。”
于是肯用灿烂的笑容送罗伯特离开,“再见,罗伯特。”他挥了挥手。
“再见,肯。”
——————
起初罗伯特只是时不时去看看肯,看他过得怎样,有没有家人朋友来接他。随着一天天过去,肯被转到了剑桥自治市隔离医院,肯终于能看医生了,一件好事,罗伯特不知道诊断的细节如何,从肯对他零碎的描述来看,他本人似乎也不太清楚。在肯又转到另一家医院后,罗伯特开始每天去探望他。
但他能说点什么?他的同学直接忽视他的存在,肯是唯一一个听他讲话的人,而且还愿意忍受他发一些量子力学牢骚。说真的,他好像很享受罗伯特在这里。罗伯特不怪他,毕竟肯一直被关在医院里一定很孤独。
他探访肯变成了某项固定日程,直到有一次,肯向罗伯特寻求帮助。
罗伯特立刻就同意了,眼中充满了担忧。
“自我找到它以来它就一动不动。你看看它还好吗?”
罗伯特看了一眼,噗地笑出声,这让肯感觉不爽。
“这是新森林蝉蜕,它不会动,因为这只是蝉蜕下的壳。”
“噢……”肯好奇地盯着它,“它看起来很酷。”
罗伯特竟然也这么觉得,肯将它放到一边,他们继续聊了下去,罗伯特讲他的学校课程安排,肯讲他的院内终身监禁。
到了离别时,肯又回以他标志性的挥手再见。
而第二天罗伯特来到医院,发现肯不在那张床上了。
他出院了。
罗伯特问了员工知不知道肯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显然医生批准了他出院,于是肯就……直接走了?
罗伯特想找他,但他对从哪里开始找毫无头绪。一定是肾上腺素蒙蔽了他的神智,他想起来他一会就要上课了。所以现在最优解是他先去上课,晚上再计划下一步行动,或者,他就任由肯离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肯的生活只是被脑损伤打断了节奏,所以他也许已经回去了?
罗伯特希望肯的朋友们——肯,肯,还有艾伦,会帮助他。但是他内心的忧虑依旧挥之不去,他依然在担心,担心他已经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的安全。
到了晚上,罗伯特开始计划,拿出笔纸写下所有肯可能去的地方,然后他感觉到他的笔又什么不对,他的钢笔。
荧光,粉色,钢笔?
他极度困惑地看着那根笔,想起来这就是肯“修好”的那支。他发现自己的脸上又扬起了笑容,多么不可理喻的男人!他怎么在医院的床上做到的?罗伯特甩甩头,把无关的想法甩出去,把钢笔放在一边,拿出另一根铅笔。
他想了有好几个小时,但是毫无成效。也许他可以去找警察?让警察帮忙搜寻肯的踪迹。或者在校园里到处问问?希望他能有所进展。他在夜色降临时不得不躺上床,没过一会不祥的梦境就席卷了他,好像什么东西被敲响,什么东西被打碎。
等一下。
他好像没在做梦啊。
他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起来。一个陌生的黑影横在他的屋子里,他抓起最近的东西,一股脑扔向那团黑影,但被敏捷地躲开了。
“罗伯特?”那人问,向前走了一步。罗伯特猛地退开,这个角度月光正好照在对面的人脸上。
“肯!”罗伯特大喊一声。愤怒?恐惧?高兴?三者皆有。
“你好呀!”肯愉悦地回答,向他招手。罗伯特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就松下来,但他的心脏没有,轰隆隆地撞击他的胸膛。
“天啊,你差点让我心脏病发作。”
“噢不,我不是有意的!你需要去珍护士那里吗?”肯焦急地侵入了罗伯特的私人空间,他的手好像想做点什么,可能是安抚罗伯特,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这只是一种说法。你只是吓到了我。还有,你今天去哪了?你出院了,但你没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你怎么样了。”罗伯特向肯瞪起眼睛,肯在他的注视下尴尬地缩起来。
“我很抱歉,但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我什么都没和你说。不过我现在有个工作了!在教生物的埃里克……孙教授那里。”
“埃里克森。”罗伯特下意识纠正他。
“他需要有人帮他在实验室搬东西,整理样本,批改作业,还有别的。没有一个学生接受他的邀请,所以我去了!”
罗伯特感到矛盾的心情在他的脑中冲撞,为朋友找到一份工作感到高兴,为他的安全归来而感到宽慰,还有担心——没人愿意当埃里克森教授的实验室助理也是有原因的。但罗伯特想表达对肯的支持,于是他强迫自己微笑,但肯不悦地看着他的脸。
“别对我露出那种表情。”
罗伯特放弃了那个未成形的微笑,他在困惑中蹙眉:“哪种?”
肯叹了口气,扑倒在罗伯特身边的床上。“当芭比发现车上多了一个我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她一直笑,她一直说‘这很好’,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更加想念她的。”
罗伯特对肯再次提到他失踪的女友感到担忧。所以肯和她旅行的时候,芭比用收集木柴的借口把他抛下了吗?可能是这样。
“我很抱歉,肯,我不会再这么做了。”他说。
pipio520 on Chapter 1 Mon 25 Sep 2023 11:34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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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ypatia_M on Chapter 1 Thu 28 Sep 2023 04:20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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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lking4The1andonly on Chapter 1 Thu 21 Dec 2023 05:47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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