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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基本是空的，除了位于中间的桌子、在桌子两边相对的两把椅子和角落里的灯。房间的一面墙是玻璃——单向玻璃，一般在审讯室中使用的那种。房门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并关上了门。Mycroft Holmes走向一端，Smallwood夫人则走向另一端。她看向玻璃，轻轻点了点头。此次会谈将被录制。

Mycroft坐了下来，他穿着一条黑色的休闲裤，一件淡绿色的纽扣衬衫和黑色的西装外套，没带黑伞也没穿马甲。Smallwood夫人一如既往地穿着无可挑剔，随时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房间内气氛阴沉，双方的举手投足都已精心计算好。

“Mycroft,你想喝点什么吗？”Smallwood夫人轻声问道，Mycroft摇了摇头。他环顾房间，认出是多年前他们审问Jim Moriaty的同一个房间，当时Moriarty还在玻璃上划出了Sherlock的名字。真是讽刺。

“不用，谢谢。”

“你是否清楚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清楚。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记录我这次的任务、计划、将会取得的效果以及我的遗愿。我们也将在这里声明我的临时复职，让我的安全许可级别恢复到以前——也就是无限制，并告知我的任务——我最后的任务。” Mycroft的语气平淡得就好像他在播报天气，而不是在谈论他自己，他的自杀任务和他的死亡。她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她的椅子微微靠左，以便镜头能直接拍到Mycroft。

Smallwood夫人打开桌上的几份文件中的一份，递给Mycroft两张密码卡。

“我，Alecia Smallwood，代号‘Love’，特此将代号‘Antarctica’的Mycroft Holmes恢复到以前的安全许可，允许他无限制访问并使用所有资源。这仅仅是为了‘灵丹妙药’行动所做的临时安排……”Mycroft并没有留心听。他知道整个流程，也早已了解这番言辞——所有程序及流程都是他草拟的。真是有趣，他亲自制定的所有流程和规约现在正在他身上生效。如果他还有精力或幽默感他一定会忍俊不禁，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他拿起那两张密码卡，将其放进了他的西装内袋里；重新拿到它们的感觉有些奇特，他失去它们后可能并未过很久，但他仍然一直都能感到影响；这种影响已渗透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继续谈论他的自杀任务，Mycroft则在所有恰当的时刻点头，“嗯”或“是”。对此他们之前已经讨论过，当时他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做出了最终决定。本次只是为了记录。他瞟向玻璃，知道玻璃后面是Alecia的助手在监视着录像，确保没有任何干扰和篡改。Smallwood夫人向他保证过，她会让Anthea为她工作，而她做到了。Anthea目前正在接受培训，学习Smallwood夫人的所有日常工作和做事方式，很快将会正式在她手下工作。他一直没能没见到Anthea；他不得与她有任何接触和交流。这也是他之前制定的规程之一，而他现在对那个规程极度厌恶。

当她完成汇报后，他被要求签署必要的文件。完成后他把文件递给她，手里仍握着笔。她把所有文件检查了一遍，确保一切都没问题后把它们放在了档案里，系上带子，最后盖上写有“绝密”两个红色粗体字的印章。

他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不可回头。Mycroft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处理完了这件事，现在便只剩下最后一些小事。他曾请求她成为他遗嘱的执行者，这就是他待办清单中的下一项。

“你曾告知我，你已经在你幼弟Sherlock Holmes的名下设立了一个新的信托，里面存有他在家族信托中的份额。”

“没错。”Mycroft点点头。

“你还加上了John Watson医生和他女儿Rosamund Watson的名字。”

“是的。”

“Mycroft……”Alecia试图开口，她的声音失去了会谈开始以来一直存在的锐利。

“显然，他是我们的家庭成员。” Mycroft 补充道，他的目光一直集中在房间角落。

“你也是。”

“我什么都不是。” Mycroft的声音尖锐而直白。她叹了口气，继续处理下一叠文件。

“你把你的基金份额分成了两半，50% 被放在一个单独的账户里，给Andrea Brightmann小姐。”

“这是她应得的。” Mycroft 的脸部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他看向她。

“侍候我不总是那么容易，请告诉她——或给她播放这个录音——我一直很关心她。我没有按照我应该的方式表现出来，但告诉她我为这一切感到抱歉。在她所有为我的忠诚、努力和风险之后，她不配得到这个结局。我知道这是金钱永远无法弥补的，但她需要知道她是我心中最珍贵的人之一，能和她一起共事是我的莫大荣幸。”

Smallwood夫人点点头；在那番话之后，她已经如鲠在喉。在过去的几周里，Mycroft所表现出的情感比他们多年共事以来她所见过的还要多很多。清了清嗓子，她继续陈述文件的下一部分。

“50%的另一半留给苏格兰场的DI Gregory Lestrade。”

“是的。”说到这里，Mycroft靠的近了一些，他的身体开始放松。

“你知道他是十五年来第一个真正尊重我弟弟，真正愿意听他说话的人吗？不是因为Sherlock要求——他总是要求人们成为他的听众——而是因为他重视我的幼弟？我认为他这么做很傻，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但他只是笑了笑并说“没关系，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傻瓜”。他确保我的弟弟在他的公寓里吐得翻江倒海时不会死——那间公寓是Sherlock唯一能够成功戒毒的地方。不是医院，不是康复中心，也不是戒毒所，就是咨询侦探的小公寓。而他从来没有要过任何回报，你能想象吗，Alecia？我们年复一年地与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打交道，而他却不求任何利益，他甚至不允许我出钱更换他那被Sherlock的实验破坏的地毯。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种人？”在Mycroft短暂的爆发后，房间里一片寂静。随后他重新开口，声音提高了些许，Alecia甚至怀疑他即将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并看向文件。

“请让他接受这些，我希望我懂得如何向他表达我对他拯救和帮助我弟弟的感激之情，但我是‘冰人’，我不知道怎么做到。”

Smallwood夫人毫不犹豫地握住了Mycroft的手；他的双手是冰冷的。

“你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冷酷。”

Mycroft笑而不语。

“Mycroft，我是认真的！你家人对你的所作所为太可怕了。”

Mycroft显得有些惊讶和迷惑。

“他们对我做了些什么？他们没有任何过错。”

“他们当然有！你自己当时还是个孩子，但却被迫成为家庭中最成熟的人。”

“我不是最成熟的，Rudy叔叔才是。”

“见鬼的Rudolph，他逼着你做出艰难的抉择，逼着你长大成人，而这些本该都由你的父母承担。当你妹妹试图杀死Sherlock时，他们在哪里？当她烧毁房子时，他们在哪里？他们应该控制局面，承担父母应有的责任并做出困难的决策，但他们没有，反倒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你。你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你妹妹小小年纪成为杀手，你不得不看着你弟弟删除他童年的记忆——他对你的爱和钦佩也一并丢弃，你不得不看着你父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并继续他们的生活，告诉所有人他们只有两个孩子。你得承受这一切，而现在……他们仍然怪罪于你，但你已经……”

“Alecia……”Mycroft试图打断她，但后者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闭嘴，我现在在说话。”

Mycroft哑口无言，只能惊讶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她再也无法控制情绪。

“现在，我必须目睹你自我了断，试图为那些根本不该你承担的罪孽赎罪，试图解决那些一直都不应是你的问题。的确，英格兰会失去一个精明的头脑，但我正在失去一名同事，一名正在徒劳地试图自我救赎，但却从未犯下错误的朋友！”房间里鸦雀无声，两人沉默对视。她擦了擦眼睛，Mycroft慢慢地走到她身边。

“我很抱歉，Mycroft，我不是故意失控的，我只是……我希望……”

Mycroft站在她面前，多年来他第一次冲动地做了一件事——他拥抱了她。她把头埋在他的肩膀里，禁不住再次流泪。Mycroft的眼眶泛红，他也有些难以自持。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这边，能够理解他而不是责怪他。他不必为自己的行动和抉择做解释，她都能明白，她也能够理解他的处境——不是自杀和自我救赎的那部分，而是他被迫提前长大，在他周围一切都分崩离析时做一个成熟的大人的那部分。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他转向她。

“我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任何事。”

“请亲自告诉Sherlock，他不应该通过电话得知这个消息。”

“我会的。”她轻声回答。Mycroft笑了笑，他现在也不能帮上什么忙了。

他转身走向门口；Smallwood夫人拦着他的肩膀阻止了他。

“你走之前会去见他吗？”

Mycroft叹了口气，慢慢摇头。

“不，我昨天已见过他，以及我父母和Eurus。我无法再次面对他们……他。再说了，他正忙于照顾自己的家庭。”

“你就是他家庭中的一员。”

“他更喜欢他所选择的家庭，而非他所出生的家庭。”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Mycroft就打开门离开了。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留下她一个人独自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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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allwood夫人

荧屏上显示着聚焦在卡尔巴拉镇的卫星图像；两辆政府专用轿车正缓缓驶过街道。Smallwood夫人的眼里噙着泪水但仍然紧紧盯着屏幕，她的手机举在耳边。

“我知道。与你共事是我的荣幸，Alecia。”她闭上眼睛，试图将Mycroft的声音刻在自己的脑海中——这将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作答时声音轻轻地颤抖着。

“我也一样。”

她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说，但最终只是迎来了片刻的沉默和随后被挂断的线路。她垂下拿着电话的手，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试图平稳呼吸。她睁开眼睛看向屏幕，屏息等待即将发生的不可避免之事。Mycroft已告知她袭击将在五分钟发生。她的呼吸变得浅短，肾上腺素在她的血管中涌动；她想要尖叫，想要大声呼喊让人阻止这一切，找到另一种解决方案。

奇迹并未发生。

第一次爆炸在屏幕上划出一道亮光，她倒吸一口气。熊熊大火已经开始燃烧，她能看见平民尖叫着四散奔逃，但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第二辆车。车门打开了，她仿佛看到一丝希望。太好了！Mycroft 正在逃离现场，他一定能成功。她目睹他把司机拖到一旁。

“很好，Mycroft，待在那里，拜托……求你了……请不要回去。”她低声说出这些话，恳求他留在原地，可是他没有。她无助地看着他转身试图回到车上，跑到一半时那辆车爆炸了。当她看到冲击力将Mycroft整个人掀起并抛出几米外时，她实在无法阻止脱口而出的“不！”。哪怕隔着黑白像素，她也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胸口变得越来越暗，深黑色在他身下不断蔓延随后静止不动。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一切都结束了。Mycroft死了。她转过身，发现Anthea正站在她身后，泪水源源不断地从她的眼眶滑落，全身颤抖但一言未发。她们看着对方，有着一致的情感——她们正为自己所见过最伟大的人之一哀悼。Smallwood夫人深吸一口气，向Anthea走去。

“我们需要几分钟时间；我会在卫生间里，你需要多久都可以，随后请到我办公室来，我们可以……我们需要……去……”她的声音支离破碎，但她们需要做出必要的安排，处理他的遗体及遗嘱，然后……她需要通知Sherlock。Anthea点点头。

“好的……Sir……Madam。”不等回答Anthea就离开了房间，Alecia紧跟在后。那是她们一生中最难熬的一天。

Anthea

Anthea几乎没锁好身后的门便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胸口，但无济于事，苦痛和悲伤正在从她的心中蔓延，撕裂她的全身，抽泣声回荡在周围的寂静之中。他死了；她的导师，她的上司，她的朋友去世了。他们曾共事了好几年，她知道他关心和在乎他人；他很努力地不将此表现出来，但它早已显露无遗，而双方都清楚这一点。

生活原本一帆风顺，直到Sherlock做出了那件事。Sherlock与 John 在他家里安排了一场捉迷藏游戏，随后一切都土崩瓦解。她知道总有一天会发生意外，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她曾试图保护他，多次救他免于刺客、毒药与恐怖袭击的伤害，却无法救他免于他自己的内心。她已尽她所能处理Sherringford和Eurus之事，试图帮助Mycroft清除他的罪名，可她失败了。他失去了所有，而她被重新分配，无法与他见面也无法进行交流；她无法向他解释她曾努力尝试过，她已竭尽全力，但仍然无济于事。Smallwood夫人在这周告诉她，她们将一起共事——这是Mycroft的请求，而她也很乐意留在这个极其重要的部门中。Mycroft确保了她的未来，确保了她在这一连串事件中的地位，但她甚至无法向他道谢。

直到她终于起身时，她已无法不确定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双腿早已麻木；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她自己也麻木了。她花了整整十五分钟才重新让自己恢复体面，当她走向Smallwood夫人的办公室时，她仍在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她确切地知道办公室的方位以及所有的工作流程，她可以马上开始。她敲了敲门，听到“请进”便进入了房间。Smallwood夫人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后面，双眼红肿——她甚至没有刻意掩饰。Smallwood夫人看到她的样子，勉强笑了笑。

“我们将密切合作，你的忠诚和可靠已经被Mycroft所保证，因此我不会去强装镇定——我现在无法做到——但我需要和你讨论一些事情。 ”

“我已经听取了所有公开调查的汇报……”

“这是私事，我知道你可以马上着手开始工作，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给你看一些文件和一段录像。这与 Mycroft 的遗愿、遗嘱以及我们几天前的谈话有关。我将要给你展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不是其中的片段，因为我相信你，你也应当知道这一切。”Anthea微微皱眉，但仍然点头坐下，Smallwood夫人按下一个按钮开始了访谈录像。她睁大眼睛看着录像中的Mycroft，当她听到Mycroft给了她信托基金的一半——而基于他所拥有的数目，她此生都能衣食无忧——以及他对她无条件的信任时，新的一波泪水开始在她眼眶里打转。他对她的能力如此深信不疑，以至于超过他对他所有合作伙伴的信任，因此她永远都不会对他生气。当看到Smallwood夫人向Mycroft发火，竭力防止他为了别人的错误自我牺牲时，Anthea完全赞同她的行为。她对Smallwood夫人产生了一种新的尊重，而正因如此她将尽力确保她的安全；她们将会成为一支伟大的团队。

当录像播放完毕后，她看着那些文件，仍然无法停止流泪。Smallwood夫人也一样，她递给Anthea一张纸巾。

“亲爱的，我知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会很艰难，而我们也会遇到许多挑战，但我相信我们可以撑过去。我已经做好了取回……Holmes先生……Mycroft的……遗体，以及有关大使和总统的安排，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告知Sherlock。你是要一起来还是在这里等着？”

她现在——以及往后很久——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拜访Sherlock，但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职责。

“我会和你一起去。但如方便，我能否在车里等待？”

“当然，没问题。”

她们一并站起来，走向汽车。上车后Smallwood夫人看向司机。

“贝克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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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dson太太

她最近相当忙碌；她的整个公寓正在被翻新和装修。虽然爆炸只发生在一个区域，但小裂缝布满了整个公寓。而因为是Mycroft付钱，她决定趁此机会把房子整个翻新一遍。外面通往垃圾箱的台阶需要重新刷漆，她把这项放在了待办清单上——哦，还需要更换垃圾箱。根据电视新闻，回收利用成了最近的热潮。

厨房的窗户几年前就开裂了，不妨也顺便修好。当然，他可以为此多付些钱，毕竟他总是在干涉他弟弟的生活。

今天是个好日子，工人们干活的效率很高，很快这个地方就会焕然一新。在下次见到Mycroft时，她或许应该感谢他，不仅是为了维修资金，也是因为他曾救了她一命。 Mycroft的速度之快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当时她对爆炸和她的男孩们过于心烦意乱，以至于没怎么注意他。她最后一次正经跟他说话时，她称他为冷血爬虫，并将他扫地出门。之后她粗鲁地假装为他倒茶，只是为了刺激他；但话说回来他当时也激怒了她，总是随便干预男孩们的生活。当然他不会知道Sherlock复吸的原因——是John，永远都是John。但不，他就是看不到，冷血爬虫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需求和内心运作。

门铃声打破了她的思索，她走向门口，这个时间不可能是客户来访。

“请问是谁？”她打开大门，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但她对此的怨恨是短暂的，很快便发现来客不是他，而是Smallwood夫人。在Smallwood夫人关上车门后她皱了皱眉头，发现有人仍然在车里等待；是那个一直跟着Mycroft的那个女人。Smallwood夫人跟她说话的语气简短而直接。

“晚上好，Hudson太太，Sherlock在吗？”

她点了点头。没等她开口，Smallwood夫人就从她身边走过，直接进入了门厅。看来有什么事情不对劲，而且应该很严重。关上大门，她开始以她髋关节能允许的最快速度上楼梯，Smallwood夫人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她的男孩们在客厅里，Rosie正在睡觉。进入客厅时John转向她们，她目睹着他脸上挂着的微笑逐渐消失。双方还没来得及开口，Sherlock就用一声痛苦的吼叫打破了沉默，她被他低沉的咆哮声吓得跳了起来。 John试图让他放低声音，告诉他Rosie正在睡觉，但Sherlock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向Smallwood夫人。

他眼神和表情中的悲痛是如此明显，以至于Hudson太太捂着在震惊之下张开的嘴后退了一步。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她的男孩如此痛苦？她看着Sherlock走近Smallwood夫人，以为后者会害怕地后退，可她纹丝不动。他在不信之下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随后冲向他自己的房间，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她看了看Smallwood夫人，又转向和她一样迷惑不解的John。她眼看着他改成了军人的姿态后才转身向她询问。

“发生了什么？”真是个该死的好问题，赶紧问她啊John。

“Mycroft Holmes今天去世了。”如果她拿着一个杯子，它必定会碎落一地，就像她此刻的理智一样。去世了？这不可能。她转向Smallwood夫人，尝试着让自己能够重新开口说话，但后者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转身准备离开。Hudson太太这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跟着下楼走到门口并拦住了她。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是Mycroft Holmes，那个冰冷而毫无感情的人。”Smallwood夫人眼中闪出怒火。

“Mycroft Holmes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比你现在更有感情。他今天下午被汽车炸弹炸死，而那个毫无感情的人，他拥有的感情足以让他多次支付这套公寓的翻修费用，足以让你免于因为超速驾驶被捕，足以在爆炸中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也该死的足以一声不吭地承担你在能找到的一切机会中对他的侮辱和贬低。现在请让一下。”当她转身走出公寓、关上身后的门时，Hudson太太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不知道自己在走廊里站了多久，几乎从未有人如此跟她说话，至少在许多年内都没有了，但这番话也是她需要听的。楼上一片寂静，Sherlock一直没有离开他的房间。她慢慢地转身回去，大脑仍在试图处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她帮着John照顾Rosie，为他们做早饭。Sherlock拒绝吃任何东西，也不愿正视她或John。他昨晚肯定一夜无眠，除非他的黑眼圈是浓厚的妆容。看到Sherlock红肿的双眼，她意识到他最后一次看起来这么糟，还是他上次胸部中弹后在这里与Mary和John对峙时。他坐在那里处理案件，帮助他的朋友，同时默默承受着心脏骤停的风险。Hudson太太羞愧的低下头，她怎么就错过了他们之间的羁绊？Smallwood夫人是对的，他一直在做他们的后盾，不仅是Sherlock，还有她，他救了她的命，而她甚至没有为此说过一句谢谢。相反，她对此的回报是将他赶出门并称他为冷血爬虫。

他们将如何从中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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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Hudson太太的表情本应该警告他出事了。他暗暗叹了口气。他真希望来客不是Mycroft。他们两人基本达成了和解——当然不是意见完全一致，而仅仅是勉强能达成共识。前几天他以便服来访有点奇怪，但话说回来，Mycroft就是Mycroft，而他真的懒得去关心了。

然后他很惊讶地看到了Smallwood夫人的来访——她怎么会在这里？上次她来这里时，是因为她需要Sherlock帮忙处理一个案子。那个男人调戏了她，随后被Sherlock杀死，一切都结束。她没有什么理由再回到这里。他刚准备站起来向她打招呼，就听到了Sherlock的嘶吼。

“不！”

他疑惑地转向Sherlock，为何需要如此情绪激动？看在上帝的份上，Rosie才刚刚睡着。 Sherlock没有理会他，他脸上的表情难以辨认，而老实说这让John害怕。他在岛上时甚至都没有这样，唯一一次是在他从巴茨医院的楼顶跳下之前。他转头看向Smallwood夫人，她仍然紧盯着Sherlock, 一言不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希望Hudson太太会知道，但看她一眼John就知道她不比他自己明白多少。 John看着Sherlock朝Smallwood夫人的方向走去，看起来随时准备发动攻击，而她却丝毫未动。他低头看着她，身体颤抖着。John非常迷惑，到底是什么能让Sherlock有这种反应？

“不。”他重复了一遍，然后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门砰地一声关上。John想跟他说他吵醒了Rosie，想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Sherelock没有出来。看着角落里害怕的Hudson太太，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双手攥紧成拳。

“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和不耐烦。Smallwood夫人没有理会，而是等了片刻才回答。

“Mycroft Holmes今天去世了。”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她转身离开时两人仍然沉默着，目光留在她刚才所处的位置。John和Hudson太太同时看向对方，一脸震惊和困惑。Mycroft去世了？作为大英政府的Mycroft Holmes？不，这不可能，他前几天才来过，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两样……

等等。

的确不一样了。除了穿着的截然不同，他没有了平时自视甚高的姿态，而是看起来颇有些沮丧。 Sherlock估计也发现了这一点，只是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但是’。在文件上签字吧。你一开始就不想让我来这里，直到我告诉你这事关Watson医生和他的女儿你才同意。所以请让我们停止假装你真的在乎，而我也不会假装一切都很好。请在文件上签名，以便我早些离开。”

John想起了那番话，但彼时让他因在Sherlock的生命中比Mycroft更重要而充满了自豪感的言语，现在只让他更加痛苦。他们错过了如此明显的征兆，而他甚至有些刻意地不去关心Sherlock的兄长。他对Mycroft的厌恶蒙蔽了他的双眼，而现在为时已晚。

他在椅子上坐下，双腿发软。他想去找Sherlock，但他的大脑仍然在试图处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重新阅读了一遍那份文件，那份受益人只有他，Sherlock和Rosie而没有Mycroft本人的信托基金，深吸了一口气。

“忽略他刚刚说的一切，他是故意为之。他想让我能够更轻松地杀死他……”

John回想起来这番话，闭上了眼睛。 Mycroft 试图让他的亲弟弟杀死自己，以便John能够活下去。现在一切都一目了然，Mycroft 深知失去挚友对 Sherlock 的影响，而他不允许让此事再次发生。John对当时对一切都很愤怒，对Mary的死，对Sherlock，对Smith，对Mycroft和Sherringford这番事，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眼前的真实情况。

Mycroft 对Sherlock如此之关心，以至于愿意为他的幼弟多次牺牲他的整个职业和生活。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他，Sherlock或Hudson太太都再也见不到Mycroft Holmes了。那些有一辆黑色轿车将他接走，并让他回答关于Sherlock的问题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当他们走在街上时，不会再有监控跟随他，不会再有来自 Mycroft 的暗访，也不会再有能够激怒Sherlock的心理游戏。Rosie 再也不会见到她那带着黑伞，身穿西装三件套的叔叔了。

在他坐在沙发上时，Sherlock 的房间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John有些想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如何。

-“他给你钱了吗？”
-“给了。”
-“你接受了吗？”
-“没有。”
-“真可惜，我们本来可以把钱分摊的。”

而他们现在正在分摊Mycroft的钱，而且是一整个信托基金。

Rosie在夜里的某个时点开始哭泣。第二天早上，Sherlock 拒绝进食，他在房间里几乎不直视他们，更是完全不理会 Hudson 夫人。 John 知道他对她有些怨恨。他们当初都毫不掩饰自己对 Mycroft 的厌恶。当年长的Holmes拜访这里时，他们对他粗鲁以待，而现在他永远不会涉足于此地了。John知道他几乎愿意做任何事情来改变这种状况，哪怕只是说声谢谢。

第二天他和Sherlock一起去看尸体，他读了尸检报告，也看到了照片，看到了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请照顾好他，拜托了。”

如何照顾好Sherlock？他完全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答应的。当时他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而现在Sherlock失踪了好几天，他却完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每次他下意识地拿起电话拨给 Mycroft，想让他检查监控并给出思路时，机械的声音“您拨打的号码不存在，请稍后再拨”不断地提醒他Mycroft已经不在了。永远离开了。

每个人，尤其是John和Hudson太太，都意识到了失去Mycroft的代价是什么。他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让他人意识到Mycroft对Sherlock有多重要，才能发现Mycroft是Sherlock建立他推理能力和思维宫殿的磐石。

Sherlock第二次失踪时，John才终于在他兄长前的坟墓前找到了他。Sherlock睡着的面庞上还留有泪痕，一朵花和一张折叠的纸放在他身旁。John读了第一行，然后第一次在得知 Mycroft 的死讯后泪流满面。

一报还一报。

他曾责怪Mycroft；他憎恨Mycroft作为照顾者的身份不断地插手他幼弟的生活。而现在他自己，John Watson，成为了Sherlock 的保护者，现在他必须为了保护 Sherlock 的安全而插手。

一报还一报，此话不假。他默默地坐在Sherlock蜷缩的身体旁。

“请照顾好他，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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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lock

他皱起眉头，紧盯着手机；他刚刚和 Mycroft 打了几乎是有生以来最奇怪的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哥哥最近表现得很奇怪——他身边没有严密的安保系统，没有黑车和黑伞，信托基金并未包含他的名字，还有那通电话里所说的 “所有事情都将很快一目了然” 和“秘密不会永远保持秘密”。他甚至还显露了一些情感，说他是Mycroft最强有力的的长处。

他拿起电话又试了一遍，这次不仅无人接听，那头甚至没有拨号音或语音信箱。鸦雀无声。

不安的预感在他的心头缭绕：他错过了一些事情，很重要的事情。自从那天晚上他和John在他兄长的公寓做的那出恶作剧起，Mycroft就开始有些异样。

Sherlock不会承认，但当Mycroft那天向他求救时，他禁不住地感到有些骄傲。

“Sherlock，救救我。”

这几个字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直到现在他每天躺在床上时都能听到。Mycroft当时真正认为他自身处于危险之中。他的生命危在旦夕，而他唯一想到的就是Sherlock会帮忙。回想起来，他感觉有些糟糕，他知道 Mycroft 多讨厌小丑，但他曾认为真正把一个小丑放在 Mycroft面前会很有趣。现在他有些后悔。想到那时他兄长眼中的恐惧，也知道了关于他们妹妹的真相，以及Mycroft为了确保他的幸福和安全所做的一切努力；可以说自从他出生以来，他的哥哥就一直在照顾他，他和John或许应该想出另一种方式让Mycroft 说出事实。不过既然一切都已过去，这也不重要了。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环顾四周——这一切也多亏了Mycroft，他支付了修理费和其它所有杂物费，为此下次见到他哥哥时应该至少道个谢。他将视线转移到那叠文件上，他和John已经签署了文件，他们和Rosie的未来都有了保障。想到他们即将开始的新冒险，Sherlock不禁微笑了起来。他，John和Rosie一起，将会开启新的篇章。

想到这里，他应该去确保工人们把Rosie的房间漆成正确的颜色。他将他兄长的事推到一旁，转而去关注他的另一个家庭。

他忙于装修，John又在此之后带着Rosie回家，他又得保证她被喂饱且安然入睡等诸多琐事，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Mycroft的事情，也没有试图再次跟其联系。

不过当门铃响起时，一切都变了。

他和John当时并没有多想，继续做着他们的事情，直到他看到Hudson太太和Smallwood夫人同时走进房间。他盯着Smallwood夫人，试图从她的外表中推理出来一些线索，又迅速将其推到一边。已知没有案子，她还会来到221B，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而他拒绝相信。

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

“不！”

他不管自己的声音已经近乎喊叫。他能感觉到体内肾上腺素正在飙升，思维宫殿开始地动山摇，呼吸无法平复。他走向她，而对方并没有退缩。他能听到John和他说话，但具体的内容已然模糊。他脑子里全是白噪音，他周围的房间里，把他整个人都吞噬了。

他与Smallwood夫人四目相对。

“不。”

他需要离开；需要站起来。他迅速转身，几乎小跑着回到房间，在身后重重甩上门。地震愈发强烈，震得他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不不不不。心脏在耳畔轰鸣，意识在尖叫，承认这是事实。声音过于嘈杂，他捂住耳朵试图尖叫却发不出声。几滴液体砸在眼前的地板上，面颊湿润，泪水如浪涛拍打礁石般重重砸落。当她在客厅向John和Hudson太太宣告时，他根本没听清那些字句。

"Mycroft Holmes今天去世了。"

他不信，绝不相信。Mycroft是Holmes家的人；Holmes家族最擅长伪造死亡。他要亲眼见到尸体，要当场揭穿兄长的伪装，然后为对方不曾提前告知而大发雷霆。

他拒绝睡眠与进食，尽管大脑不断提醒这是事实——Mycroft说过一切即将明朗，秘密终将曝光。那个信托基金，政府专车不见踪影，西装与黑伞不复存在，所有标志性物品都在印证那个夜晚：当Mycroft向Sherlock呼救时，他正忙着修补与John的关系，处理Eurus的关系。父母总说他早已成年，可他既没看见，也没听见。如今被迫聆听的他确实成了大人，成了兄长，成了家族支柱，这个认知令他浑身战栗。他做不到，这本该是Mycroft的职责，那个守护者、谋划者、聪明绝顶的兄长！

父母......他们仍在责怪Mycroft，如今他死了......怎么......到底......

思维宫殿正在坍塌，墙体开裂，却不知如何修复。他知道Rosie夜里哭泣，John清晨给她喂奶，John每天查看他的状况。他无视所有关切，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呆坐凝视虚空。Hudson太太试图劝他们吃早餐，但他拒绝进食，甚至不愿抬头——她称他兄弟为冷血爬虫，根本不懂Mycroft的牺牲，而如今Mycroft死了。

他记得自己要求见到尸体才会相信，想必John转告了Smallwood夫人，因为次日他们便出现在停尸房。Sherlock依旧保持缄默，西装外套下的身躯僵硬如石，John沉默地立于身侧。

工作人员要掀开裹尸布时被他制止。他必须亲自来。苍白颤抖的手指捏住布料缓缓下拉，再无法自欺欺人——石台上的男人确是他兄长。苍白的鹰钩鼻，青紫的薄唇，凹陷紧闭的眼窝，深赤褐色卷发松散地垂在死白面颊旁，那些兄长总试图压平的鬈发。

胸膛布满弹孔、淤伤与弹片。都是爆炸造成的。他死死盯住尸体，等待兄长突然睁眼说出："哦Sherlock，所有生命终将消亡，所有心灵终将破碎。你为我心碎了吗？"

他不知道在那里凝视了多久，数日后他独自来到兄长的房屋。

他踏入玄关的瞬间便已明白。Mycroft策划了这场死亡，策划了自杀，或者说某种更具牺牲意味的终结。空荡的房屋里，脚步声在走廊回响。衣柜空空如也，床铺只剩裸露的木架，连兄长惯用的古龙水气息都消散殆尽。

床上有两件物品贴着标签。熟悉的优雅字迹标注着收件人姓名——兄长最后的笔迹。"失去你将令我心碎。"Sherlock在空中挥动手掌，仿佛能驱散这些字句，可兄长的声音愈发清晰地在脑海与房间中回荡。

沾着薄灰的黑伞，还有那段家庭录像——正是被他与John剪辑恐吓Mycroft的那盘。画面里他们在海滩，Mycroft坐在野餐毯上吃蛋糕，Sherlock大笑着将他拽倒。Mycroft放下甜点紧紧抱住他，这是记忆中屈指可数的主动拥抱，而他记得Mycroft当时紧紧抱住他，一直没有松手。

Sherlock被回忆扼住咽喉，摔下录像夺门而出。脚步声震响整栋房屋，直到他在走廊绊倒。抬头时看见那幅全家福，红色颜料依旧污损着画布。尖叫声突然迸发，持续数日的沉默被彻底撕裂。他嘶吼着，直到倒地抽泣。他失去了兄长，那个屡次拯救他的人，即便在他恶言相向时仍固执守候的人。"我曾经在你身边，我会再次在你身边。一直都会"，而他将对方推开，唾骂兄长毫无价值。"Sherlock，救救我。" 他没听见，始终没听见，真相明明近在眼前。

“对不起。”他在抽泣之间小声说出，无人回应。

别墅空无一人，画像缄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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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

Holmes妈妈正忙着翻看她的毛线，她想给Eurus织点好看的东西，那身白色病号服实在不够体面。也许还可以织双拖鞋。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游移，掠过书架上的相册和新装裱的照片。现在Sherlock已经知道了Eurus的存在和真相，他们再也不用把她藏起来了。他们找回了女儿，她的小女儿。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让她嘴角浮现笑意。深粉色，应该很衬她的长发。她的孩子们出生时都有一头浓密的头发，当然Mycroft除外，他甚至有些地方开始秃了，这大概是遗传了他父亲那边的基因，毕竟Rudy叔叔也秃了。

当思绪转到长子身上时，她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那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他怎么能这样对他们？Rudolph的行为她可以理解，他一向与众不同，讲究逻辑和效率，但Mycroft...这实在难以置信。

他曾经是个多么温柔的小男孩啊，总是乐于助人，总是主动照顾弟弟妹妹。Eurus一直不理他，不愿和他玩，但Sherlock？Sherlock崇拜他。后来他遇到了Victor，Mycroft变得沉默寡言，总是忙个不停，总是独自待在一边。那次海滩度假，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打水漂，而不是和弟弟妹妹一起玩耍奔跑。

一切都在Victor失踪后变得不对劲，Eurus变得古怪，然后是那场火灾。

"我已经尽力保持善良了。"真相大白时他是这么说的，他试图保护他们，而她却说他能力有限。回想起来，她可能反应过度了，但当你发现自己的孩子多年来一直隐瞒另一个孩子的存在时，你该怎么反应？即使她病了。她确实病了；她不会无缘无故杀害那么多人。那时她在想什么？心碎的她跌坐在床上，手里紧攥着那团粉色毛线。她的女儿是个杀人犯，就像Mycroft前几天说的那样。她的儿子有很多缺点，但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把人关起来，而且那个地方，她那么小就做出那种事...也许他已经尽力了，毕竟Rudy带走他时他还那么年轻，也许是Rudy的影响让他保守了这个秘密。一定是这样。

那天在办公室里，他看起来那么崩溃，向他们坦白了这个保守了近一生的秘密，这一定很不容易。也许她该给他打个电话，不；她只会再次发火。她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接受她又有了三个孩子，而不是两个，其中一个试图杀害另一个，其中一个永远被关起来，有太多事情需要消化。

"妈妈，父亲。你们会原谅我吗？"那一刻他听起来那么绝望，而她无法给他想要的答案。他应该知道这种事需要时间吧？

屋里的电话响了，她听见丈夫接起电话。如果是推销电话，她一定要让Mycroft把她的号码加入黑名单。她起身走向走廊，丈夫沉默着，看来不是推销。走进房间时她停下脚步，丈夫僵硬地站着，手里握着电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出事了，很可怕的事。

"怎么了？"她轻声问，丈夫转过身来，她震惊地张大了嘴——丈夫在哭，泪水无声地滑落。是Eurus出事了吗？可他们才刚刚找回她。还是Sherlock？毕竟他总是到处冒险。

"Mycroft..."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慢慢走近他。

"不..."她眼里涌出泪水，他是受伤了吗，还是出了意外？

"他死了。"

她盯着丈夫，不，这一定是个恶劣的玩笑，她才刚刚找回所有的孩子，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怎么可能现在就失去一个？

"什么...什么时候...怎么..."她哽咽着问道，丈夫走过来张开双臂想要安慰她，但她推开了他。不，Mycroft没有死，他是最可靠的那个，永远都在的那个！他没有死，他不可能死！

但他确实死了。

她扑进丈夫怀里，紧紧抱住他。

她的孩子，她的长子确实死了，不是伪装，不是骗局，是真实到令人窒息的死亡——那具躯体此刻正躺在棺木中，沉入泥土，冰冷的石碑竖立在旁边。

葬礼期间他们住在John的公寓里。Mycroft的房子过于空荡，Sherlock异常安静的姿态令她无从靠近。她震惊地意识到，通常这种时候她会找Mycroft帮忙，他会处理Sherlock的事，会试着和Sherlock谈话，给他需要的一切，但这次他做不到了。Sherlock似乎对他们隐瞒了什么，关于他的死，但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不过她会弄清楚的，她知道她一定能。

Smallwood夫人在办公室会见了他们，解释了更多细节和安排。他想要一个小型葬礼。事实上，他说如果没人来也没关系。他特别强调不要任何鲜花，所以不会有。一个眼神她就知道Smallwood夫人在责怪她，而她无法反驳。只需看一眼Sherlock，她就明白自己有多依赖Mycroft来照顾他。一次谈话就让她意识到Mycroft做了多少事，他不仅管理着政府，还从小就在保护Sherlock。她说他能力有限是个巨大的错误，因为现在她明白了真相：有限的是她，而他在照顾所有人方面展现出的善良和责任感是无限的。多年前是他和Rudolph一起做出了艰难的决定，而她本该支持他。那些强加于他的枷锁，恰恰映照出施加者的狭隘，而非他的缺陷。

墓碑前，她的泪水决堤。她为永失长子而哭，为错过真相而哭，为迟到的理解而哭。为永远失去说出"我原谅你"的机会而哭，为从未成为合格母亲而哭。最痛彻的泪水为愧疚而流——他至死以为被所有人厌弃，而他们确实扮演了这样的角色；他带着"我不够好"的认知离去，这认知正是她亲手烙印。当子弹穿透胸膛时他本可躲避，却选择用死亡赎回那些本不该由他背负的罪责。这本该是她和丈夫的责任，而错误的人偿还了一笔他本不该欠的债。

她看着活着的儿子，那双眼里的苦痛令她战栗。"我理解。我会耐心等待我们重新成为真正的一家人的那一天。"说这话时他就明白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但他还是说了，为了安慰父母，安慰她，让她不必背负那份内疚。他请求原谅时她吝于施舍，而她从未致歉时他却慷慨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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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余二人

Eurus

门开了。两名守卫推门而入，各执一把椅子。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母亲、父亲和哥哥们每周会来一次。通常父母与Mycroft落座聆听，而Sherlock为我演奏。

我也用琴声回应。

在二重奏中，我们以音符传递所有无法言说的暗涌。

我皱了皱眉。两把椅子，为什么只有两把椅子？

这个异常足够让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向玻璃幕墙时，守卫已放下椅子离去，全程回避我的视线。

非常有趣。

我歪着头，让想法在我脑海中流淌。以前这绝非易事，但现在更容易一些了。

也许妈妈病了。

不，她身体很好，而她不会因此缺席。

也许是父亲，他前几天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有些疲劳。

不，他一定会在这里；毕竟我是他死而复生的小女儿。

Mycroft...

啊，我亲爱的长兄。

或许某处突发危机，毕竟他总在试图拯救或统治世界。他始终努力做正确的事，认定自己亏欠了我，于是用其他方式弥补。

我该告诉他：你未曾亏欠，只是我从未入局。

门再次打开，妈妈和父亲走了进来，Sherlock跟在他们身后。

不太对劲。

他们周围的空气黑暗，阴郁，沉重而悲伤。

如此悲伤。

却……并非为我。

“对不起，再见。”

哦，Mycroft。

你究竟做了什么？

三人落座。父亲紧攥母亲的手，她试图微笑却失败的神态与Mycroft如出一辙。

Sherlock伫立在镜前惯常位置，身姿比上次更显僵硬。

我最亲爱的次兄，为何要如此强撑？

“对不起，再见。”

Mycroft！你到底做了什么？下次见到你，就等着瞧吧……

等等。

他的眼睛让我想起失控的瀑布——水流在混乱涡旋中试图辨清方向。他向他们颔首，琴弓落下。

小提琴在呜咽，每个音符都是坠地的泪珠。Sherlock正在崩解，唯有琴弦勉强维系完整。

为什么？

“对不起，再见。”

哦，不。

他死了。Mycroft死了。他计划了，精心策划却非自杀。

啊...他渴望死亡却不愿亲自动手。本是可以的，她最终选择某个只有他自己知晓的终极测试。像那首童谣唱的"我们都倒下了"，不知他是否用坠落托起了所有人？最重要的是，他是否终于通过了自己的测验？他们现在明白他有多努力了吗？

泪水不受控地涌出，我的小提琴随他的旋律嘶吼。我能看到Sherlock眼中翻涌的情绪。我可以看到他是如何拼命地努力保持坚强，成为他现在需要成为的兄长。他现在是长兄了，但他还没有准备好。妈妈脸上有了新的皱纹，瞳孔盛满被迫饮下的新黑暗。父亲正试图拼凑碎片，不知是因年迈还是苦痛？

什么是痛？

旋律中响起了一声哽咽。妈妈的肩膀在颤抖，父亲搂着她。我回头看了看Sherlock。

他紧闭双眼，面颊残留着泪痕。

哦。

这就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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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仅仅是“监管者”

Greg

敲门声响起时，天色已晚。Greg正穿着舒适的牛仔裤和衬衫，悠闲地读着一本好书，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打断了。他抬起头，眉头微皱，起身走向门口。今晚他本不想见客，而通常登门的不是推销员就是案件相关人员。

“你好……”看到访客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这完全出乎意料。他先看向Anthea，随后转向Smallwood夫人——他在报纸上见过她。Smallwood夫人对他微微一笑。

“探长先生，我知道时间不早了，但能否占用您一点时间？”

“哦，当然，请进。”他侧身让她们进门，锁好门后带她们来到狭小的客厅。

“请随意，地方不大，但还算舒适。”Anthea坐在三人沙发的边缘，双手叠放在膝上。Greg略显担忧，但还是坐在了沙发较低的位置。Smallwood夫人则坐在单人沙发上，比Anthea放松些。Greg打量着她们。

“我怎么觉得这次谈话需要比茶更烈的东西？”

Anthea短暂地笑了笑，随即收敛表情。Smallwood夫人低头看了看手，转向他。“有比茶更烈的东西吗？”

Greg眯起眼睛，在两位女士之间来回扫视，随后起身走向厨房，拿着一瓶威士忌和三个杯子回来。他将酒瓶放在桌上，一边开瓶一边看着她们。

“你们这样，倒这有点让人不安……我感觉是有什么大事。”

她们没有回应，他给每人倒了一杯。Anthea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好吧，不止是不安，这开始变得吓人了。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轻松，目光紧盯着Smallwood夫人。

“别误会，我很欢迎你们来，但Anthea我认识，几乎没见过您，现在两位同时出现在我家，而那个几乎和Mycroft形影不离的人却不在……”他睁大眼睛。

“……Anthea，Mycroft……他没事吧？”他轻声问道，全神贯注地看着她，忽略了Smallwood夫人。她趁机打量着Greg——这个Mycroft信任的人，或许是唯一被允许照看Sherlock的人。Mycroft给了他一半财产，这个让Mycroft感叹“世上竟有这样的人”的男人。她承认，他确实英俊，且坦率真诚，不玩心机。Mycroft说得对，这种特质令人耳目一新。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探长……”

“叫我Greg吧。”

她点点头。

“Mycroft Holmes今天去世了。”她看着他眼中闪过一系列情绪：难以置信、怀疑、惊讶、不确定、痛苦、担忧……他的眼睛逐渐暗沉，充满泪水。她等待着他像Sherlock那样大喊“这不是真的”、“你在撒谎”或戏剧性的“不！”，但什么也没发生。他伸手握住Anthea叠放在膝上的双手，几乎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指。她本想阻止，告诉他Anthea不喜欢这样，但出乎意料的是，Anthea默许了。

他的声音轻柔，充满悲伤。

“Anthea？”这个名字里包含着“这是真的吗”的疑问。Anthea低下头，咽了咽口水，轻轻点了两下头。Greg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随后低下头。

“天啊，不。”他对着地板低语，空着的手抹了把脸。他看向她。

“Sherlock知道了吗？”

Smallwood夫人点了点头。

“今天下午通知的，在我们来这儿之前。”Greg闭上眼睛，他得去看看Sherlock，确保他没有复吸。真是该死。他抬头看向两位女士。

“发生了什么？”

“他在执行任务时遇害。我无法透露细节……”

“我不是问这个，我不在乎那些，我在乎的是Mycroft，他到底怎么了？”Greg打断她；她深吸一口气，手指不安地摆弄着酒杯。

“他被汽车炸弹的弹片击中。”Greg张了张嘴，又猛地闭上，别过头去。她看得出他在竭力克制哭泣或怒吼。

“他的安保呢？为什么没人做点什么？你们总是考虑周全，他尤其如此，总是列出计划A到Z一应俱全，为什么这次……”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随后突然停住，嘴巴微张，眼睛瞪大。他看向她。

“他是故意的，对吧？”Anthea和Smallwood夫人同时震惊地睁大眼睛，彼此对视。Greg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就是故意的！这个混蛋！”他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开始来回踱步，痛苦逐渐被愤怒取代。

“当然，他还在内疚，对吧？想怎么……弥补？救一个特工的命？只有他会这么做。我知道他在监狱里对Sherlock和John做的事，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为崇高事业献身的烈士？我们该怎么办？接受？继续生活？该死的混蛋……”他的声音起初有力，但逐渐减弱，直到停在窗边，望着街道，声音渐渐哽咽。Smallwood夫人和Anthea注视着他。Anthea此刻为Greg感到骄傲，再次证明了他远超出人们的预期。

“我失败了。”两位女士抬起头，转向他。Anthea起身走向Greg。

“什么意思？”

Greg直视前方，没有看他。

“Sherlock让我照看他，我照做了。那晚我和他见面，确保他吃了饭，安全到家。我给他发了短信，试图了解他的状况，他告诉我他很好，正在休假，回来后会和我谈……我早该察觉的……该死的Holmes……”

Anthea抓住他的肩膀。

“你没失败！如果你失败了，那我们也失败了。我们不能这么想，内疚会毁了我们。”

“所以我们就这样放手？拍拍自己的肩膀说‘干得不错’？但我们做得不够好啊！他死了，Anthea；他再也不会为了戏剧效果把我绑架到阴暗的仓库，只为检查他弟弟的状况；他再也不会撑着那把伞，趾高气扬地走在街上；他再也不会歪着头，用那种眼神命令我们照看Sherlock。”Greg几乎失声，显然难以承受这一切。Anthea松开他的肩膀，转身要走，他拦住了她。她说得对，一旦Holmes家的人下定决心，谁也拦不住。他试图对她露出安慰的微笑。

“Anthea，我们尽力了，你说得对，我们没有失败，真的没有。我想让你知道，我为你的损失感到非常抱歉。”他知道Mycroft是她的导师，某种程度上也是朋友，就像对Greg一样。在这世上，只有他们俩最能理解失去Mycroft意味着什么。

Smallwood夫人别过头，给他们留出私人空间。她们对Mycroft忠诚，是因为在乎，因为某种友谊，而不是因为欠他什么或被收买。她起初不明白为什么Mycroft认为让Greg接受那笔钱会很难，那是一笔巨款，但现在看到他，她明白了——这个男人的一切都会让他拒绝接受。她得另想办法。

他出席了葬礼，甚至翻出那套标着"婚礼与葬礼专用"的西装。他前一天特意修剪了头发，试图以最体面的模样告别最敬重的人。他独自站在墓前，目光扫视着其他人。Anthea站在Smallwood夫人身旁，落后半步，目光凝视着棺材。John站在Sherlock和他父母旁边。Sherlock的父亲搂着哭泣的母亲——她在埋葬自己的孩子。Greg觉得讽刺，先是假葬了最小的孩子，然后是中间的那个——虽然她最近才知道Eurus的事——现在，她真的在埋葬长子。人们说不要玩火，不要挑衅命运，Sherlock和Eurus都玩了火，却是Mycroft为此付出代价。他总是那个付出代价的人。他叹了口气，有时真讨厌这种讽刺，这种黑色幽默。Sherlock显然很难接受事实，Greg担心他可能复吸。

他看向John，希望John能阻止Sherlock。John看起来很疲惫，仿佛背负着某种内疚。哦，对了……他想起那晚Sherlock告诉他Eurus对Mycroft做的事时，John说“一报还一报”，Greg当时只是走开了。他可能也得留意John。真是该死，他简直成了照看孩子们的“教父”。葬礼结束后，他看着坟墓，没有一朵花。Mycroft总是说，坟前不要献花。

那个混蛋。

Smallwood夫人和Anthea离开后，他也走了。Sherlock还站在那儿，和父母一起。Greg奇怪为什么Smallwood夫人除了礼节性点头外，没和Mycroft的父母交谈。她责怪他们，他看过那段视频，知道遗产的事，这也是他唯一接受那笔钱的原因。他开车绕了一个小时，最终下定决心，停在商店买了些东西，然后返回墓地。那里空无一人。他拿着东西走到白天站过的地方。封土后的黑色石碑光洁冷硬，与Sherlock假死时那方墓碑惊人地相似，但此刻正刻着Mycroft Holmes的名字。四顾无人，他便蹲下，掘开小片土壤。

“说实话，我的确是你的监管者……但就像我跟Sherlock说的，我可不只是听你指挥。”Greg拍拍手上的土，看着自己的杰作——石碑旁立着一株小仙人掌。

“我觉得你不适合那些花哨的花朵，但植物可以。最合适的就应该是树了吧。根深扎大地，树枝伸向天空，就像像你操控世界却一直扎根…" 他咽下后半句：扎根在Sherlock身侧。

“店里没找到树，只有盆景。我看看，也许以后给你买一棵，就为了气你。现在嘛，你和仙人掌挺配。浑身是刺，让人头疼。”Greg深吸一口气，站了一会儿。天色已晚。

“我得走了，得去休息一下，还得照看Sherlock；那家伙需要全天候监护。回头见，我会带那棵盆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