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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刻:
他又做了那个梦。
威震天:声波,在你眼里,我除了是一件完成大业所必须的工具,还算是什么?
声波顿在那里,无言以对。威震天抿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沉默地诉说着无尽的疲惫与撕裂的空虚。
再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声波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一个音节也没能发出来。
他惊醒过来。机器狗蹦到他胸前,激光鸟和圆锯鸟也从梦中醒来,但没有更多的动作。轰隆隆和迷乱还没有回家。
他眨眨光学镜,轻轻拍了拍机器狗的脑袋。向他们表示一切无事后,又慢慢地躺回充电床上。
不过是一场梦。更何况,他早已交付了自己的答案。
在这之前。
他们又见面了。在那一切变节、背叛、绝望与苦涩的憎恨之后,他们又见面了。到最后,声波还是认可了一个事实:威震天是正确的,就像他一如既往的那样绝对正确。即使承认这个事实会让他心如刀绞。
声波……也可以学会原谅。
威震天踌躇了一下。他的思绪比之前更迷茫,但比要温暖了一些。声波之前一直觉得威震天的思绪有着悲伤的涩味,仿佛他灵魂里的一部分已经消失了;至少是被压抑、深埋入无底之处了。空缺也好、迷失也好,剩在那里的只是一具虚假的空壳。或许威震天自己也终于认识到了这点。
现在,那空缺失落的、那许久不曾拥有感情的灵魂,已经复苏了。
“声波?”终于,威震天向他打了招呼。
在这之前的之前。
他在病床前单膝跪地,接过那只伸出来的手。
“声波。”威震天说,气若游丝,仿佛眼前一切都是一场恍惚,“永远在我身边。”
“好的。”他轻声。不是什么王上,什么大人;起码不是此时此刻,不是这个威震天听不见他回答的时间。他说,“我会的,威震天。”
剩下的一切,无需言语。
在之前的之前的后来。
威震天从垃圾星回来之后就不再信任声波了。
这倒也不用惊讶。毕竟萨克巨人夺权的时候,声波并没有赶到威震天身边,没有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威震天也明白声波的第一要务永远是保护自身安全。他能在威震天暗潮汹涌的思绪中听到那声轻轻的抱歉:是的,他明白。但是他之前也告诉过声波,他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机了。
他可以原谅,但不能再付出信任。
起码不能再付出全部的信任。
尽管有了一层隔阂,他还是允许声波去倾听他的思绪。这是他的妥协,说到底他不能把声波的存在抹除掉。
再后来,在矢量星事件之后(*the Typicon incident),声波还是坚守在他身边。少了冲突,他俩的间隙也渐渐消弥了。但现在一切不再同以往:那份隐秘的温暖,那份静默的亲昵,全都不见了。每次在长廊里擦肩而过,在会议室里相遇,声波都能听见那微不可闻的低声疑虑,嘟哝着焦躁的疑虑,恐惧于思维入侵——哪怕他从前从未对此“恐惧”过。
“我想把这整个世界都交付在你的手中,”声波曾向他许诺,“我想让你把它塑造成你梦想中的样子。”
这话仍是真的。
威震天和他的灵魂仍是声波选择倚靠的船锚与基石。
即使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知道,那个真正的威震天,那个他在塔恩城矿井里遇见的那个不整边幅的糙汉子,还在某个角落里。即使被掩埋在残破人格的废墟深处,即使在挫折的刀锋下止步不前,即使再无出现,声波也知道他依然存在。
不,声波对此并不满意。
他要去修复那道撕开的裂缝。
“汇报到此为止了吧,声波?”威震天坐在王座上,下达一道礼貌的解散令。
他和声波之间那些低声絮语的质疑仍然存在,但关系依旧特殊。这,还有那些试探性伸出的精神触须坚定了声波的决心,无言地鼓励着他内心的声音。
“威震天大人,”他抬起头,直直盯住威震天的双眼,“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和您商榷。”
“是什么,声波?”威震天歪了歪头:好奇;焦虑;疲倦。
“我有一项提议。”他说,恭顺的话语,又怀着挑衅。
威震天盯着他看了很久,内心酝酿着他的狂妄大胆,斟酌着纵容之后埋藏的代价。但好奇心已经被挑起,纵容欲赢得胜利。他点点头,示意声波接着说下去。
“我可以教会你如何识别与抵抗思维感应入侵,就像我使用的那种。”他用尽最谦卑的、最恭顺的语气;声波希望这能有效,他紧张地等待王座上的答复。
威震天睁大光学镜,在那么一瞬间全身系统都滞停了。他立刻辨识出掌握这么一项技能的重要意义,但与此同时,犹豫、恐惧与愤怒一起裹挟着煽动他的理智。
但声波似乎并不在乎即将到来的惩处,起码不是为了刚才这句提议。威震天知道声波的能力,他可不是什么萨克巨人。
情绪风暴酝酿着盘旋着,冲撞着他的处理器,又纠缠着原地消弭;威震天坐在那里,身体一动也不动。
这也是声波愿意追随威震天的原因之一。即使犯过多致命的错误,做过多离谱的决定,威震天也是一个意志坚定如磐石巨山的机。因此,在实现他们的梦想之前,威震天都不会停下他的脚步。
情绪风暴终于得以熄灭。威震天从高处的王座上起身,脚步踏在石梯上。他规划着每一步的幅度,掌控着时间节奏,一直走到单膝跪地的声波面前。
他伸出手,缓慢抬起声波的脸颊。
“永远不要,”他的声调温柔又带着危险意味,是以往只会在面对蝙蝠精者流时才会使用的口气,“去揣测我想要些什么。”
声波抬头看向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恐惧。他早已将因试探而生的惧怕抛至脑后了;他面对这个机的勇气一如他不灭的忠诚,所以,声波没有致歉。
那时,威震天试着从他的光学镜里看出些什么;有希望,有疑惧,混杂着一掠而过的绝望与苦涩。啊,威震天也希望拥有如此能力,这样他也能回应声波——也对别人,但主要还是声波——以同样的复杂的眼神。
当然,他知道。
他当然值得去信任。
这是一种试探,无论充斥着多少苦涩与绝望,这仍是一种试探,一种除声波之外无人察觉的试探。而有那么一瞬间,声波也在探求同一件事。
他看见威震天作下决定,带着他的决心与意志,放弃无谓的挣扎,还留着一丝疑惧,但也存着一丝希望;还有一阵眩晕——或许可以称之为爱。
声波松了口气,一阵暗喜。但实在话,他也不曾疑虑过威震天的回答。
威震天收回手,身体放松下来。“那你打算怎样帮助我呢,亲爱的朋友?”
声波在他的面罩下小小的笑了一下。“多多练习。”
威震天的嘴角歪了一下,“确实。”
所以他们展开了练习。他们坐在一起,就像他们曾经在废墟的屋顶上,要塞的墙脚下那样,肩挨着肩。只不过现在是在一间隔音的小房间里,隔着一张桌子和一顶散着暖光的台灯。
“…别人入侵你的思维领域时,你能听到轻轻的‘咔哒’一声,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我曾经观察过经历过思维入侵的机;虽然不容易反应过来,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感知到。只要练习得够多,你就能掌握感知它的方式了。比如说,现在,你感觉到了吗?”声波轻声说,试探着穿透威震天的思维领域,而威震天的眼神还在远处飘渺着。
摇摇头,不行。
“请集中注意力。”
声波收回思维触碰,再次尝试。他感受到了一丝丝抵抗,但还是穿过了。
威震天闭上双眼。“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那就再集中一点。现在呢?”
“没感觉。”
“这样呢?”
呃,没…
“现在呢?”
“这样?”
“现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