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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无法聚焦的眼前是模糊成一片,落在白雪上刺眼的红,好像从旁观者的视角看会更浪漫?吴邪盯着脖颈上蜿蜒的血,无故思考着他是否会是个容器,破碎时刻也将一切归零。猩红黏稠的液体让他想起了曾经与死亡一步之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割喉濒死的瞬间很文艺地想起这句诗,也是他最真实的感受。
这十年来做的一切他从没有想要告诉张起灵,但这不代表张起灵不会知道。他为张起灵做的那么多,说是兄弟情感也已经超过了朋友的范畴。
墨脱看见哭泣的张起灵,他通过雕塑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悲伤,一种混杂着痛苦和思念的爱意,他曾经以为只要张起灵回到自己身边就够了,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从混沌的梦里醒来,吴邪摸了一下脖颈,起身时脚踝带起的镣铐碰撞声把他一下子拉回现实,今天状态确实不好,他有些迷茫地望向墙角的监控器,好像能通过那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与张起灵对话。
他说,小哥?
张起灵出去了。
吴邪拿起手机给张起灵发了个消息,才慢吞吞回复胖子他们的信息。
两个月前他把张起灵接出来,把张起灵暂时安置他家,是怕张起灵离开,不过现在张起灵大概更怕他离开。
杭州早上的阳光洒满屋子,好温暖,吴邪已经太久没有走出房间,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强制戒蛇毒让他消瘦很多,手腕脚踝都更纤细,能看到脚裸上的青筋。
他站在窗边,不知不觉看向前天犯瘾时打碎的一片玻璃窗,张起灵还没来得及补。边框还剩下一小块残渣,尖锐的棱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着剔透的光芒。
指尖将要碰到,张起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吴邪。
他颤了一下缩回手,回头看朝他走来的人,他好像能从张起灵的脸上看见悲悯,就执拗地在那漆黑的眼睛里寻找一丝爱意,只是他现在也太不清醒,直到张起灵开口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颤抖。
吃药。张起灵说,语气好平静。
吴邪乖乖张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张起灵,好像做什么都可以。抑制蛇毒的药很苦,但只要张起灵想要的,他都没关系。
他想他戒不了蛇毒。
张起灵回来后一个星期,他已经忍到极限,半夜窸窸窣窣翻药箱,翻出针管时却被人拎着领子掼在墙上。张起灵的眼神在透入的月光下显得阴郁,玻璃管碎在地上,馥郁的费洛蒙引诱着更深的瘾。
他甚至想要跪在地上舔舐,但张起灵捏着他的肩膀说,吴邪,不要。
太难受太痛苦了,强制戒断反应让他脸颊满是泪水,头脑也不清晰,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话都往外冒。
求求你,我想要,闷油瓶,给我,你回来了……喜欢你。
最后开始流鼻血,他自己也眼冒金星,估计看着真的很惨,连张起灵都皱了眉头。不过他后来直接晕过去了,醒来还有记忆,就记得他都那么惨了,也没得到张起灵一个回应。
张起灵让黑瞎子过来看,顺便回收掉了藏在家里各个角落的蛇毒,当时吴邪接受完“诊疗”,拿着药坐在大厅看电视,两个人还在阳台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想如果是听奴就好了,也不知道这俩有什么好聊的,也不见闷油瓶和他有那么多话讲。
这点醋味持续到黑瞎子走,黑瞎子半只脚踏出去又扭头回来:徒弟,不跟师傅道个别?
吴邪懒洋洋地说:不用再来了,我以后不接客。
后来是真的不接客,戒蛇毒的过程很困难,用疼痛保持清醒,犯瘾的时候会觉得死是最好的结局。他被张起灵铐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在控制者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张起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会很乖的。吴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起灵,舔了一下嘴角,好像能尝到张起灵的味道,聊以慰藉那对费洛蒙的渴求。
他需要张起灵的奖励,算是戒瘾路上的甜头,很多时候负面情绪快将他吞噬的时候,张起灵就算只是叫他名字也能唤回他的理智。
不过还不够。看着张起灵修补玻璃窗的背影,老头背心下充满力量感的腰背,精干结实的手臂,甚至是骨节分明的发丘指,都很适合做些什么,只是修窗户太浪费了。
他需要更多。
吴邪突然说:小哥,有的时候我还是控制不住,梦里一直在想,醒来也没有安全感。
张起灵摘下手套,额头上还有一点汗,看着性感得要命,他无声地望向吴邪,是要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得看着我啊,就算我睡觉的时候也不能走。吴邪笑了一下,不然我很容易像今天这样……可能就死了。
张起灵眼神闪烁,吴邪知道他很讨厌死这个字眼,每次这种时候他就特别有成就感,他知道张起灵在乎他,无论是什么感情,只要能得到,都可以。
张起灵晚上从书房搬进来主卧了。
进来的时候吴邪刚好洗完澡,镣铐也是湿漉漉的,牵扯在地面上留下水渍,最后印在床单上,不过吴邪不在乎,他留下干燥的一边给张起灵,张起灵坐上来,穿的严严实实,像正人君子。吴邪觉得好笑,他动了动身体,半掩不掩的浴袍就有点散开了。
说实话,他以前还真没这闲情逸致穿浴袍,不过张起灵回来了,那就有了。
现在看,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他第一次在张起灵的身上感觉到了局促,虽然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但躲闪的眼神表达着张起灵在害羞。
都一个百岁老人了,在这种方面却无知得有点青涩,吴邪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他趴在床上,毫无禁忌地用被锁上的那只脚尖勾了勾张起灵的裤脚,锁链叮叮当当地轻响,吴邪说:小哥,你要把我囚禁到什么时候?
说的充满强制爱的味道,不过这个闷油瓶子估计也听不出,他一手抓住吴邪作乱的脚踝,温暖干燥的手触在微凉的肌肤上,吴邪脚趾忍不住蜷缩。
等你好了。张起灵说道。
那我大概一辈子都好不了。吴邪心里想。这样才能留住你。
心里的执念是什么,他是知道的,反反复复梦见被割喉的场景,但在死亡面前也是思念,他总觉得抓不住张起灵,哪怕他回来了,哪怕一切结束了。
十年来第一次和张起灵同床共枕,吴邪只觉得心跳好快,张起灵平躺着,呼吸平稳,应该是已经睡着。吴邪轻轻凑过去,佯装无意识地将手轻轻贴在张起灵手臂边,贪婪又小心翼翼地汲取身边人的温度,难得没有再失眠到深夜。
缓缓睡去以后吴邪想,要是下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也不错。
这种金丝雀一样的生活,整个世界好像只有张起灵一个人,唯一不好的就是当张起灵不在的时候,他会特别无聊。
胖子这段时间在北京,以前想好等张起灵回来他们就去养老,现在正打点北京那边的事情,跟他在微信上聊了几句又说要去忙,吴邪百无聊赖地刷了会朋友圈,又给张起灵发了几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张起灵很快回了一条语音,附上一张截图,是明晚七点的机票,从香港飞回杭州。
最近每天被强迫着吃药,他能感觉到蛇瘾发作的时间渐渐少了,因为长时间被锁起来,脚踝上都留下了镣铐的红痕,昨晚张起灵摸了摸那处痕迹,眼神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心疼。
张起灵想放了他。但他不想。
所以当张家人要张起灵去一趟香港,他难得没有阻止,在张起灵去洗澡的时候他联系黎簇,让他明天过来找他。
-你发什么疯,我哪有空。
他在黎簇心里大概就是个疯子,他也不介意再疯一点。
-明天下午一点,准时来。
吴邪把家里电子锁的密码发给黎簇,看到对面回了个有病,他目光移到角落的摄像头上笑了笑,他知道黎簇会来。
黎簇看见过吴邪许多种眼神。
疯魔的,偏执的,绝望的,痛苦的。
各种各样,神经病一样的眼神,构成了极具吸引力的吴邪。
他陪着吴邪走过一段最病态的时光,以为是陪他过完了一生。
当他再次与吴邪见面,听说铁三角已经合体。吴邪身边除了胖子还站着一个男人,看着很年轻,长得不错,但很有距离感。
这就是张起灵。他想。让吴邪十年疯魔的人。
黎簇心里莫名有些异样,又说不上来是什么。直到吃饭时,他盯着吴邪对着张起灵展露的笑容,吴邪看张起灵的眼神,他从没有见过。
那是怎样一种目光,就像看融化的冰雪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像看高不可攀神明亲吻人间。
走前他还有话想对吴邪说,刚想走过去却被王胖子拉了一下,王胖子啧了一声:你小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
这要有什么眼力见,不就是吴邪正跟张起灵聊着天么,虽然吴邪眼里温柔的笑意快给他看出一身鸡皮疙瘩。
王胖子笑得一脸淫荡,黎簇算是输给他了,不过吴邪有了张起灵估计也没空鸟别人,直到收到吴邪的消息。
-明天来杭州找我。
靠。黎簇想,这丫真的神经病吧,有事不能微信说?
不过他还是没拒绝,站在吴邪家门口输密码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永远不可能拒绝得了吴邪。
吴邪,吴邪?走进门他没看见吴邪的身影,这套房子采光很好,午后明媚日光下显得大厅很寂寥,下一秒他听见吴邪应了一声:房间里呢。
我操,你……话音在看见吴邪脚上的链条那一刻失声。
操谁呢。吴邪从房间里的小冰箱取出来一瓶可乐丢给他。过来一趟辛苦了,坐。
你这是……黎簇还没消化过来看见的场景,说是被囚禁,吴邪这样子又太理所应当,一点没有求救的意思,这让他很难不怀疑……
你在拿自己做什么人体实验吗?黎簇问。
没,就是让你来帮我个忙,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行动有限。吴邪轻描淡写,想了想又说。有没有烟?
黎簇摸了摸,给他点燃了烟,吴邪抽了口烟,像是活过来了。
他看着吴邪问:帮你什么忙。
院子茶几下面有个盒子,帮我拿出来。吴邪说道。
黎簇动作很快,把带着泥土的盒子递给他后,跑进主卧的洗手间洗手,怒道:吴邪你这就藏个私房钱,还要我千里迢迢替你取。
不是私房钱。吴邪打开盒子,盯着针剂里流动的液体,里面是三剂蛇毒,以前以备不时之需藏着的。
从洗手间走出来的黎簇看清盒子里的东西,瞪大眼睛就要去抢回来:哎,王胖子可说了这东西不能给你!
吴邪眯缝了一下眼睛,叼着烟说: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黎簇皱着眉头说:你真不能再打蛇毒了,你要这样我就打电话让胖子过来了。
哎,知道。吴邪有点不耐烦,他拿着盒子走进浴室,黎簇紧随其后,看着吴邪对着盥洗盆把针剂里的蛇毒放干净,留下空的三针放回盒子。
你这是干嘛。黎簇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理解吴邪的想法了。
你不用知道。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一切结束了我会再找你的,有些事真的只有你才能替我做。
说得我像你的狗一样。黎簇语气有点别扭,心里却并不觉得不爽。
机票钱发我,给你报销啊。走前吴邪说。
黎簇心里骂了吴邪几句,到门口才发现门口多出来的一双拖鞋,想起刚刚在盥洗台看见成对的洗漱用品,还有角落那个闪着微光的监视探头。
吴邪,你不会是被人关起来了吧?黎簇走回房间,看着床上坐着的吴邪。
吴邪点着第二根烟,闻言笑了一下,吐出一个烟圈,说:别告诉别人啊。
我靠,你真的有病吧。黎簇再也没忍住,说。
吴邪笑着,恍惚间黎簇感觉吴邪的眼神跟入魔一样泛着一种神经质的光芒,这就是他最熟悉的吴老板,就像一如既往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胖子知道吗,张起灵呢?黎簇问。
吴邪咯咯笑起来,黎簇就一下子得到了答案。对啊,张起灵都已经回来了,谁能动的了吴邪?除了那个男人,还有谁能让吴邪这样心甘情愿地臣服?
黎簇本来有其他话想要说,但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黎簇走后,吴邪翻出盒子里的隔层,从里面拿出剩下的一支完好的蛇毒,这一次在监控器前把蛇毒完整注射进了身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