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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翻译】Kenheimer

Summary:

在芭比电影里肯迷路了,然后在现实世界发现了个有趣的大学校园,遇到了名为罗伯特的男人。

或者:

罗伯特遇到一个他坚信患有脑损伤的男人,而且不顾他本人的意愿,这个人成为了他的新室友。

Chapter 1: The Car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他的胃不舒服。就算他没忘了吃早饭,那些东西也早在他们上船的时候消化完了。现在他虽然脚上还蹬着车,其实心里已经对帮助芭比感到绝望了。

 

微笑,肯!

 

他提醒自己的时机正好赶上芭比转身,她回了他同样耀眼的微笑,视线又转回车前。

 

多么美妙的一天!

                                    

肯正在享受鲜艳的花花草草,温暖的塑料阳光,旋转的纸片风车,还有他女朋友的陪伴。说真的,他想不出来比这更好的场景了。

 

接着他们到了树林中的露营车边。芭比告诉他需要木柴。肯看着纸片火焰在红与橙的色调间流转,在一堆塑料木柴上燃烧,不出意外的话能烧个好几天……但是如果突然下雪怎么办?或者他们的木柴被一场骤雨浇湿?芭比会需要更多木柴来度过夜晚,建造营地。

 

于是肯的眼中充满了决心:“我马上回来,芭比!”

 

“好的,肯!”她说,伸手从折叠椅下拿出一本书:《在现实世界你应该知道的101件事》

 

肯点了点头,随后兴高采烈地穿过树林,充满决心地走过灌木,踩倒它们的纸板枝叶。最后他来到了附近的河岸,河流涌动的浪花让他一下子想起海滩,海滩的那场意外——他就是在那里,在芭比的眼前丢人现眼的!当时现场有多惨烈,别的肯们就有多得意。他那段时间唯一的安慰就是芭比的陪伴。他微笑着回想起她对他说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肯。”

 

她真是个诗人。肯叹道,俯身看塑料浪花旋转拍打,仿佛能持续到永恒。多么美的景色。

 

他继续向前,直到太阳渐渐沉入山丘。

 

嗯……

 

他来树林里是有件事要干的对吧。

 

有件事。

 

给芭比找木柴!噢不!他走的时候火发生了意外怎么办!或者更糟,芭比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他必须赶快回去!肯扫视了周围,他的野营知识告诉他之前他是沿着河岸一直向东走……他好像走了一千步,那就是1000英尺,所以大概19英里?太阳东落,所以他现在得往反方向走。

 

然后他一直走啊走,走啊走,走到自己都觉得无聊。他开始写歌打发时间,他在想那首歌要怎么开头。“我就是肯。”

 

他边走边唱这句歌词,换不同的调反反复复地唱。他绕过一个个纸板灌木,甚至提不起劲踩倒它们。

 

他还注意到别的事——一些离奇的事。比如:他听到一声“咔嗒”?

 

他望脚底下看去,有一根木棍被他踩成了两半。奇了怪了。他的体重一般踩不断塑料。而且森林的地面看起来更真实了,叶子不再是画的,而是有了质感。肯俯身捡起一片树叶,又触电一般甩了出去。它是湿的?它怎么是棕色的?

 

奇了怪了地方不止于此。肯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真的穿过了一个灌木丛。

 

这有点过于古怪了。

 

接着他听到一阵噪音,不是背景音乐,更像小生物发出的声音。他听过蟋蟀叫,也见过萤火虫飞,但是这个新的……东西非常吵。最终,肯发现了它!它通体金黄,小巧玲珑,紧紧扒着一棵树,没有声音,也没有移动。他缓缓靠近,然后迅速出手,直接将它从树上摘下来。“抓到你了!”他喊道。

 

真是一个发现!也许在前往现实世界的路上,芭比会觉得这很有趣……等等,现实世界!那这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芭比会非常高兴知道他们已经联系上了现实世界。

 

肯兴致勃勃地踏过,就算他注意到树好像变圆了,月亮好像缺了一块。

 

当他仰望着那个奇怪的……几何学家芭比说什么来着?哦,是羊角面包形!然后他注意到树叶的嘎吱声不知何时停下了,虫子的喧嚣也渐渐远去。

 

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走在一条小路上,远处有建筑物零碎的灯光。它们都非常反常地呈方块状,显得无比沉闷。一眼看去,看不到一个开放的楼梯。肯沿着小路前进,走到一个建筑物的门口。于是他站在门外,等门打开。

 

等门打开!

 

这门是有什么毛病?

 

“请让一下。”

 

肯跳到一边,另一个肯走过来,又上下打量他,然后给了他个奇怪的眼神。似乎现实世界的主题就是“奇怪”。

 

肯正准备提醒新来的肯那个门有问题时,他居然伸出了手,就这么打开了门。用手,开了门。

 

“噢!”肯大为吃惊。

 

“他们没告诉你吗?十点之后只有左边的门是开着的。”那位肯解释道,转身向内走去。肯赶忙跟上他,怕门在这一会就关上了。室内的墙壁是一种罕见的米色,他记得有一天见过肯穿了一件米色的衬衫,然后被嘲笑到逃离海滩,肯再也没见他穿那一身。

 

其实很可惜,那条米色的裤子挺适合他的。

 

肯四处乱看时发现另一个肯已经进了别的房间。他们现在离沙滩很远,所以他会去哪?

 

肯也跟过去,发现房间内挤满了肯。很多人坐着,手里拿着纸和——他见过最小的铅笔!人太多太多了,甚至有人挤着墙站。

 

当他往里探头时,肯听到前面有人喊:“你可以进来!不过能麻烦你把后面的门关上吗?”

 

他邀请我加入他们的会议!好吧,他现在不得不进来了,就算他压根不知道这是关于什么的会。关上身后的门,肯发现了长凳上唯一的空位,他坐了上去,又惊奇地发现它是木头做的,他刚进来的那扇门是金属做的,这里没有东西是塑料做的吗?

 

真是个奇妙的地方,现实世界!

 

站在最前边的那个人看起来已经准备开讲了。肯突然想到——他也许应该做笔记。毕竟所有人都在记笔记,所以这可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让他感到紧张,但是他和前台服务肯聊过,他建议肯记下芭比喜欢的东西,之后送她这些礼物,他希望那时学到的技能能派上用场。肯伸手进口袋,抽出一个亮黄色的小笔记本。再伸手进另一个口袋,他准备拿出一支铅笔的,但他周围的肯们都用小铅笔。也许在这个维度用小铅笔才比较酷?不幸的是,他最小的铅笔都长达十四英寸。

 

肯转向他身边的那个肯,问:“抱歉,肯,你能借我一支铅笔吗?”

 

男人缓缓转过头,指了指自己:我?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回答:“我只剩一支钢笔了,而且我不叫肯。”

 

“哦那没关系的,我也有个朋友叫艾伦。他们用‘他们’来作代词,就算他们只有一个人。”(…they use they/them, even though there’s only one of them.)

 

男人频繁地眨眼,好像肯在他面前放了个闪光弹,而他还在努力适应。

 

“所以,你是谁?”肯问。

 

“罗伯特。”

 

“你好罗伯特,我是一个肯,我想借一支钢笔。”肯向还皱着眉头的罗伯特笑了,哦不,他是不是自我介绍的时候犯了错误?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觉得他很粗鲁?

 

“你好伊格肯,你可以借我的钢笔。”罗伯特从身边的鼠灰色包里拿出一根漆黑的钢笔。

 

肯用那支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发现它的墨水居然是黑的。“黑色?这甚至不算一种颜色。”

 

罗伯特差点就笑出声来,但并不是因为他的幽默。“那你想要什么?炫彩墨水?”

 

当然。肯心中苦涩,但他不想显得自己不懂礼貌,于是他忍下抱怨,但他要说的话被台前开始讲话的人打断了。

 

肯发誓那人讲的绝对是英语,但是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力求质量,但他可以问,礼貌地问。他们也提到了一个……肯低头看他的笔记,牛顿的第二个法律?肯一点也不懂法律,他的工作只有海滩,只有法院芭比们关心法律。除了他的这些困惑,他其实能从黑板上记下相当多的笔记,讲台上的那个肯写得很快,同时给他讲的东西配上规整的图解。哦或许他也不是肯,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罗伯特而没有肯呢。

 

过了一会那个人停下来,问他们有没有任何问题。肯看到许多举起的手,但是都没有罗伯特举得快。但是一直讲话的肯只看了罗伯特一眼,却回应了另一个肯的提问。另两个肯开始交流时罗伯特沮丧地放下了手。

 

“是你先举手的。”肯嘀咕道。

 

罗伯特似乎对这句话感到惊讶,他小声说:“贝克教授有喜欢的学生。当他们没问题可问,我就有机会了。”

 

喜欢的学生?这原来不是个会议啊,这是一堂课!但是肯没见过肯当学生,或者当教授。

 

“他是肯吗?”肯指着提问题的学生问。

 

罗伯特立刻把肯的手按了下去,“指着人不礼貌。”他轻声说,“不,他是乔纳森。”

 

肯感觉到大脑飞速地转动,这里没一个人是肯?他们都像艾伦一样独特吗?

 

“这里没有肯吗?”他问。

 

“就我所知,校园里没有叫肯的。现在请你安静一下,我想听听贝克教授对时空的看法。”

 

肯点了点头,依然沉浸在他的新发现里。现实世界没有肯?他现在是唯一的肯了?

 

关于这点他想了很多,甚至想得出神到没注意到台前的贝克教授讲完了课,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肯想找罗伯特说话,发现他正冲向贝克教授,想在他出门前拦住他。

 

————————

 

贝克教授的回答像罗伯特预料的那样刺人。他一只手抓在门把上,只回答了罗伯特的一个问题,明显急着要走。潦草地回答了一通后,他摆了摆手,仿佛在不耐烦地打发他,然后几乎是冲出了门。

 

罗伯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许他应该考虑换门课?如果他不能问教授问题,那他在课上怎么充分利用所有资源呢?而且贝克教授的本科物理课是学校最好的。

 

只是这次运气不好而已。

 

回宿舍的路不长,但他的课结束得很晚,路上倒很安静。罗伯特在寂静中想起课上坐在他旁边的好奇心旺盛的男人。他不知怎么地看起来很迷茫,但他带了一个笔记本。也许他在旁听,决定下个学期要选哪些课?这是一个可能性,比较寻常的那种,虽然那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寻常,只是罗伯特想不到别的可能了。他的衣服也很怪异,罗伯特现在才想起来,他穿的衣服似乎是为户外工作设计的,但上面一丁点灰尘都没有。这其实也不算特别怪,罗伯特见过学校里一些富学生花一大笔钱买些怪衣服。是亮红色法兰绒上的粉黑条纹,罗伯特想,那才是抓眼的奇特。

 

当然,那个男人坚持认为讲座中有人叫肯也很怪。而且他是怎么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比口袋还大的笔记——停。

 

管好你自己,罗伯特。

 

罗伯特念咒一样重复着这句话,直到他回到宿舍。

 

————————

 

第二天早上罗伯特根本没想起来伊格肯这回事,他更担心他能不能赶上第一节课,他笨手笨脚地摔了几个烧瓶的时候也没有,他没在想那个男人是不是伤到了头——这也许能解释他的胡言乱语——但罗伯特昨天赶着离开了教室,没能让他及时得到医疗救助。

 

不,他更担心他要复习的笔记。他正要去图书馆复习……笔记?

 

他跨过图书馆的大门,看见伊格肯站在一张桌子边上,盯着一张地图,非常专心地,直直盯着看。

 

“伊格肯?”罗伯特叫他。

 

男人吓了一跳,转向声音的来源。

 

“罗伯特!”他向他打招呼,在图书馆里可以称之为相当响亮。罗伯特和图书管理员一同向他比出嘘声,伊格肯满脸困惑地看看他,又看看转回去整理书架的管理员。

 

“什么?”伊格肯问,分贝依旧可观。

 

“安静些!这里有人在学习。”罗伯特说。

 

“噢!”至少他这次尝试小点声了。

 

他又转回那张地图,罗伯特越过伊格肯的肩膀看去。“校园地图?”罗伯特问,从他视线的角度来看,伊格肯正盯着的地方是西边的树林。

 

“我迷路了,我正试着找回我的女朋友。她一定已经担心坏了,不过现在她可能已经在洛杉矶了。”

 

罗伯特哼了一声,除非她丢下他坐了飞机。考虑到去克罗伊登机场的交通时间,她不太可能飞去了美国,罗伯特希望如果确认伊格肯失踪,他的伴侣会向当局报案。

 

或者,她才是那个遇到麻烦的人。

 

“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伊格肯双臂交叉,哼声沉思。“她让我去找柴火。我去找,然后迷路了,完完全全地迷路了。但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知道要往东走,太阳也是朝东落,所以我走了相反的方向。”

 

罗伯特难以置信地拍响额头。

 

“你确定她安全吗?”

 

“当然了!芭比身上从不发生坏事。”男人说,骄傲地笑起来。罗伯特决定把他要复习的笔记往后放一放。

 

“你在树林里撞到头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是脑震荡,他只希望伊格肯昨天没睡觉。

 

“没!”又一次过度的音量,但是罗伯特顾不上管它了。“反正森林里所有的树和灌木都是纸板,我就算是累了也不会被它们伤到。不过,最近倒是发生了一起海滩意外,但我被治好了,所以……没!我没什么问题。”

 

罗伯特目瞪口呆。

 

不论是什么导致了这意外,伊格肯一定需要医疗帮助。

 

“你能跟我来吗?”罗伯特说。

 

伊格肯同意了,但他想先将地图卷好放回原处。在罗伯特催着他快走时,图书管理员从伊格肯手里接过了地图。

 

“我来放它,您可以离开了,先生。”

 

“噢!谢谢……”罗伯特看不见伊格肯的脸,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个男人正皱着眉读管理员的名牌,“图书管理员,史蒂文。”

 

史蒂文点头,向他示意出口后又回到工作。

 

罗伯特推着伊格肯的肩膀带他出门。他从没觉得去医务室的路有这么长,他向值班护士说明了情况,而护士请他给学院的警察打电话,以防伊格肯的女友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罗伯特马上照做,在伊格肯接受检查的空档里,将他所知的,关于那个女人的全部信息同警察和盘托出。

 

——————

 

肯回答了女人的问题。他问她是不是一个芭比,她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跟肯说话时罗伯特常常挂着那副很像。

 

“不,我是珍护士。”

 

“你好珍护士,我是肯。”女人颔首,在书写板上记了些东西,肯在她放下的时候看见了写的是什么。

 

记得名字,但声称没有姓氏。

 

她又问了他好几个问题,像:“你从哪里来?”“你有没有家人需要通知?”肯被这些问题搞得很不耐烦,在他诚实回答了前几个问题后她总是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所以他开始说她可能会喜欢的答案。

 

“我来自这里……”

 

“所以这里是?”

 

“现实世界……”

 

她记了更多东西。

 

终于,她问了一个对肯来说毫无意义的问题。“你是否有精神疾病史,或者经常性身体不适?”

 

“绝不!最近只有芭比开始想到死亡。”

 

“请说说看?”

 

"实际上,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见一个人来解决这个问题!我相信她已经好了。”肯挂起一个灿烂的微笑。

 

护士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躺在床上,我很快就会回来。”,她离开了。

 

——————

 

什么都没找到。警方从树林里找不到哪怕一个人影。珍护士敲响院长办公室的门时他正压下一声叹息,安全主管也在,他们在等着肯过来,把情况尽快解释清楚。

 

“我有个坏消息。”珍护士开门见山。

 

罗伯特僵住了,呼吸卡在喉咙里。他们还是行动得太晚了?伊格肯死于脑损伤?

 

“罗伯特,你说他们原本在一起。然后芭比打发肯去捡木柴?”

 

“是的。”罗伯特注意到她说的是“肯”而不是“伊格肯”。这意味着……罗伯特涨红了脸,他一直叫错了肯的名字,还是当面叫错很多次。

 

“肯说他的女朋友想到了死亡,而且说来到这里可以‘解决一切’,我怀疑——”

 

安全主管抬手制止了那句呼之欲出的结论,珍闭上了嘴。

 

“不要说,我们明白。只是否意味着我需要让我的人去找一具尸体?”

 

珍默默点头。

 

“肯知道吗?”罗伯特问。

 

珍叹了一声,“我不这么觉得。他似乎与现实脱节了,他有明显的美国口音,却非要声称自己来自英格兰,而且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除了没有个人信息,他还没有姓氏,我觉得我们很难找到他的信息了。”

 

“我们会关注美国和英国的失踪案,希望能找到符合条件的名字。而且看目前的情况,我怀疑他的名字可能都不是肯。”安全主管说。

 

院长在此之后赶到,要求罗伯特将没告诉珍护士和安全主管的事实交代清楚。院长终于肯放他走的时候,罗伯特感到如释重负,他终于能回宿舍了,就算现在才晚上九点。失眠和整日奔波的疲惫席卷了他,他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他去看望肯。但是珍坚决不让他进去,理由是还无法确定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呢。”她低声警告。

 

她很担心肯对身边人潜在的威胁。罗伯特觉得这很荒谬,毕竟从他们为数不多的互动来看,肯只是穿得夸张叫得大声,但他所有的行动都是友好的。

 

罗伯特在门口纠缠了几天,终于说服了珍护士,允许罗伯特探望片刻。

 

但一推开门就看到有人对他微笑的感觉的确十分奇异。

 

“嗨罗伯特!”肯说。

 

罗伯特也回以招呼,拖了一把椅子坐在肯的床边。他立刻注意到这个房间其实非常不错,窗外是由学生维护修建的花园,再加上床边的花朵,虽然是病房也没那么沉闷。

 

“我听说你被监视了?”

 

肯点点头,发出一声长叹。“我之前看医生的时间可短多了。这里一天又一天的,谢天谢地我没在英格兰发生海滩事故。”不一会肯脸上的阴霾就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丰沛的喜悦,“我有东西要给你。”他说。

 

罗伯特眨眨眼,看着肯的手伸进口袋,掏出……他的钢笔?

 

“谢谢你借给我用,我还把它修好了。”肯把钢笔递给他,罗伯特有点担心肯说的“修好”是什么意思,但既然笔还是笔的模样,也许问题不大。

 

“你的课怎么样了?”肯问。

 

罗伯特感到很意外,他居然问了这个问题。他说得很简单——"很好,没什么特别的。"但肯瞪着他,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什么叫没什么特别的?你现在不应该学牛顿的第八个法律了吗?我就听了一个讲座,那里边讲的东西我一个都跟不上!怎么会没意思呢?”

 

罗伯特没忍住一声大笑。“牛顿只提出了三个定律,这些还是挺有意思的。”

 

肯拾起他的话头喋喋不休,说他过去几周经历的全部趣事。说到一半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本笔记,罗伯特在课上看到的那本。

 

肯指着笔记上的内容讲个不停。

 

罗伯特定睛观察纸上记录的内容,问道:“我能看看吗?”

 

“你正在看着呢。”肯不解。

 

“不是,我是说,你能把它给我吗,我想拿在手里看看。”

 

肯耸了耸肩,把笔记递给罗伯特,看着他慢慢翻过一页又一页。

 

“肯。”

 

“怎么了,罗伯特?”肯停下了他的滔滔不绝。

 

“这太棒了。”图形漂亮,字迹清晰,非常易读。他知道贝克教授的笔记很难看明白,肯却能把那些内容归纳整理到这种程度。

 

“谢谢你!是前台服务肯——”肯突然停下来,叹了口气, “一个朋友,给了我一些建议。”

 

罗伯特没有深究肯的停顿背后的原因,他递回笔记,肯依旧高兴地接过。“谢谢你。我要去准备——这也太巧了,贝克教授的讲座。”

 

于是肯用灿烂的笑容送罗伯特离开,“再见,罗伯特。”他挥了挥手。

 

“再见,肯。”

 

——————

 

起初罗伯特只是时不时去看看肯,看他过得怎样,有没有家人朋友来接他。随着一天天过去,肯被转到了剑桥自治市隔离医院,肯终于能看医生了,一件好事,罗伯特不知道诊断的细节如何,从肯对他零碎的描述来看,他本人似乎也不太清楚。在肯又转到另一家医院后,罗伯特开始每天去探望他。

 

但他能说点什么?他的同学直接忽视他的存在,肯是唯一一个听他讲话的人,而且还愿意忍受他发一些量子力学牢骚。说真的,他好像很享受罗伯特在这里。罗伯特不怪他,毕竟肯一直被关在医院里一定很孤独。

 

他探访肯变成了某项固定日程,直到有一次,肯向罗伯特寻求帮助。

 

罗伯特立刻就同意了,眼中充满了担忧。

 

“自我找到它以来它就一动不动。你看看它还好吗?”

 

罗伯特看了一眼,噗地笑出声,这让肯感觉不爽。

 

“这是新森林蝉蜕,它不会动,因为这只是蝉蜕下的壳。”

 

“噢……”肯好奇地盯着它,“它看起来很酷。”

 

罗伯特竟然也这么觉得,肯将它放到一边,他们继续聊了下去,罗伯特讲他的学校课程安排,肯讲他的院内终身监禁。

 

到了离别时,肯又回以他标志性的挥手再见。

 

而第二天罗伯特来到医院,发现肯不在那张床上了。

 

他出院了。

 

罗伯特问了员工知不知道肯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显然医生批准了他出院,于是肯就……直接走了?

 

罗伯特想找他,但他对从哪里开始找毫无头绪。一定是肾上腺素蒙蔽了他的神智,他想起来他一会就要上课了。所以现在最优解是他先去上课,晚上再计划下一步行动,或者,他就任由肯离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肯的生活只是被脑损伤打断了节奏,所以他也许已经回去了?

 

罗伯特希望肯的朋友们——肯,肯,还有艾伦,会帮助他。但是他内心的忧虑依旧挥之不去,他依然在担心,担心他已经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的安全。

 

到了晚上,罗伯特开始计划,拿出笔纸写下所有肯可能去的地方,然后他感觉到他的笔又什么不对,他的钢笔。

 

荧光,粉色,钢笔?

 

他极度困惑地看着那根笔,想起来这就是肯“修好”的那支。他发现自己的脸上又扬起了笑容,多么不可理喻的男人!他怎么在医院的床上做到的?罗伯特甩甩头,把无关的想法甩出去,把钢笔放在一边,拿出另一根铅笔。

 

他想了有好几个小时,但是毫无成效。也许他可以去找警察?让警察帮忙搜寻肯的踪迹。或者在校园里到处问问?希望他能有所进展。他在夜色降临时不得不躺上床,没过一会不祥的梦境就席卷了他,好像什么东西被敲响,什么东西被打碎。

 

等一下。

 

他好像没在做梦啊。

 

他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起来。一个陌生的黑影横在他的屋子里,他抓起最近的东西,一股脑扔向那团黑影,但被敏捷地躲开了。

 

“罗伯特?”那人问,向前走了一步。罗伯特猛地退开,这个角度月光正好照在对面的人脸上。

 

“肯!”罗伯特大喊一声。愤怒?恐惧?高兴?三者皆有。

 

“你好呀!”肯愉悦地回答,向他招手。罗伯特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就松下来,但他的心脏没有,轰隆隆地撞击他的胸膛。

 

“天啊,你差点让我心脏病发作。”

 

“噢不,我不是有意的!你需要去珍护士那里吗?”肯焦急地侵入了罗伯特的私人空间,他的手好像想做点什么,可能是安抚罗伯特,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这只是一种说法。你只是吓到了我。还有,你今天去哪了?你出院了,但你没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你怎么样了。”罗伯特向肯瞪起眼睛,肯在他的注视下尴尬地缩起来。

 

“我很抱歉,但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我什么都没和你说。不过我现在有个工作了!在教生物的埃里克……孙教授那里。”

 

“埃里克森。”罗伯特下意识纠正他。

 

“他需要有人帮他在实验室搬东西,整理样本,批改作业,还有别的。没有一个学生接受他的邀请,所以我去了!”

 

罗伯特感到矛盾的心情在他的脑中冲撞,为朋友找到一份工作感到高兴,为他的安全归来而感到宽慰,还有担心——没人愿意当埃里克森教授的实验室助理也是有原因的。但罗伯特想表达对肯的支持,于是他强迫自己微笑,但肯不悦地看着他的脸。

 

“别对我露出那种表情。”

 

罗伯特放弃了那个未成形的微笑,他在困惑中蹙眉:“哪种?”

 

肯叹了口气,扑倒在罗伯特身边的床上。“当芭比发现车上多了一个我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她一直笑,她一直说‘这很好’,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更加想念她的。”

 

罗伯特对肯再次提到他失踪的女友感到担忧。所以肯和她旅行的时候,芭比用收集木柴的借口把他抛下了吗?可能是这样。

 

“我很抱歉,肯,我不会再这么做了。”他说。

Notes:

作者Notes:坦白说,我很担心我在这个故事里把肯写得太蠢了。我想要他在不了解真实世界的情况下能够表现得真实,但同时也在努力学习和融入,他会学习别人会对他的话会作何反应……好吧无论如何,我至少可以拿个及格分吧!
感谢你阅读我这个突发奇想的故事。请在评论中分享你的想法或建议!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留下一个Kudos!

 

译者Notes: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萌到我每次更新都忍不住滚来滚去...所以虽然它还没完结,我还是想翻译出来。请在沉重的现实与历史的间隙take a break, Fluff IS THE BEST!
无beta,词不达意全是我的。

Chapter 2: The Boat

Summary:

肯有了第一份工作,
但罗伯特撑不住了。

Notes:

内容警告:恐慌发作,抑郁以及进食障碍

译者Notes: 本章开始有很多基于电影情节的魔改,依然不妨碍它依然很可爱。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天花板有一块污渍,不,其实有五个,但罗伯特数漏了。清晨朦胧的日光透进来,又是一天不眠夜,他不知道该对此失望,还是庆幸这折磨终于结束了。

 

他不是没试过闭上眼睛,但是回过神来他总是在盯着头顶的墙皮。

 

他想休息却睡不着,想工作又太累,只能无力地瘫在床上。身边唯一的动静只有肯均匀的呼吸声,这家伙头一沾枕头就睡得人事不省。

 

罗伯特羡慕死他了。

 

也可能是他的脑子已经累得罢工了,天花板上星星点点的污渍让他想起浩瀚的星空,那些星星,星星又汇聚成无数星座,遥远的距离,遥远的光源。

 

他收回那个“可能”,他的脑子是绝对累得罢工了。

 

太阳还在地平线之下,但有股无法言说的力量推着他从床上爬起来。他翻出衣服,在课上他至少要体面一些。

 

但是走进教室的那一刻,罗伯特觉得自己离体面两字大概十分遥远,尤其是从他的同班同学瞟向他的目光来看。他的手指穿过头发,然后想起自己忘了梳,他低头,发现自己的领带奇异地歪斜着,衣领一边翻了上去。看他这副模样,他的同学猜他前一晚出去狂欢了也不为过。

 

他课上记了些没用的笔记。当时他觉得自己写得还好,顶多有点乱。当另一个学生问他教授刚讲到什么,罗伯特终于仔细看了他最后一页的笔记。

 

一片混乱,没有一个能认的句子。他甚至辨认不出哪是头哪是尾。

 

“我不知道。”罗伯特说,毫无用处的回答,问他的那人耸耸肩,又转向了另一边。

 

他一天的基调定格于此。

 

第二节课开始,他想着要不要干脆回宿舍,把自己绑死在床上,威胁那颗大脑安静下来,好让他休息上一会。

 

去第三节课的路上,他狠狠绊了一跤,差点把脸蹭在石砖上。

 

自己倒在地上的画面在罗伯特的脑中闪烁,殷红的血从他的鼻孔流下来,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没事,他迟钝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肯从地上拎了起来。

 

也许这天的基调还没那么糟。

 

“哎,小心点伙计。”肯说,刻意古怪的南方腔调。

 

“谢谢你。”短促的感谢,然后罗伯特起身,头也不回地往下一堂课赶去。直到他坐到座位上,他才意识到那句谢谢有多没礼貌,这个念头一直在他的脑中盘旋,直到实验课程结束,接着他又开始为他平常焦虑的那些东西焦虑。

 

他感觉自己像困在转轮里的仓鼠转啊转,在熟悉的事里来回打转,耗尽精力,却从未能往前一步。

 

 

————————

 

 

肯玩得超开心!

 

他的老板埃里克森教授是个男的,但这好像是现实世界惯常的样子。一开始肯觉得这很奇怪,后来他意识到现实世界的一切都是由男人来掌控,他其实有想到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带回芭比乐园,告诉那里的肯们,他们肯定会很喜欢这地方!但肯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怎么回去,而且……他也不确定他应不应该回去。

 

他不想把罗伯特丢下。如果他跟着他回芭比乐园会不会出问题?

 

最终肯决定不再想这些烦心事,回到埃里克森教授给他布置的工作。埃里克森教授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叫他为一部分奇怪的植物画图。但说实话,肯觉得那些植物全部都很奇怪。芭比乐园的植物摸起来是硬的,滑的,色彩明艳,而且从来不需要什么浇水。

 

而他要画的这些,需要浇水,有时候甚至需要一天浇好几次。而且有的植物看着很无聊,还有他现在正在画的这朵花,它叫……肯看了看埃里克森要求他抄上去亲笔描述,它叫蓟花,长着戳人的刺,还是苏格兰(Scotland)的国花。

 

肯其实挺好奇这个地方的。也许罗伯特能带他去那?他很想知道由一群苏格(Scott)掌管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他忙了一天后回到房间,发现罗伯特已经躺下了。棒极了!他的室友总是看起来很累,多休息总是好的。

 

肯很想和他的朋友说说话,但是又不想打扰他睡觉,所以他决定先弄些水来。他拿起空水壶,倾倒,然后把空杯子放到罗伯特的床边。肯就像他平时那样哼唱着做完这一切,然后他突然发现——罗伯特居然在被子的上边!

 

就算肯初来乍到,他也有百分之八十肯定:人应该是在被子下边才对。

 

肯拽起一个空被单盖在罗伯特身上,他又发现罗伯特大睁着眼,但对肯的动作毫无反应。

 

好吧,也许现实世界的人都这么睡觉?肯想。

 

“晚安,罗伯特。”肯尽他所能压低了声音。

 

罗伯特总是说他不会小声讲话,他说肯说话“节奏倒是低语的节奏,音量还是原来的音量”,诸如此类的意思,管他呢。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猛地想起来——现实世界的人是用满的杯子喝水的!肯大声叹了口气,收获了来自图书馆各处的白眼,也总对他做这种表情。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因为他发出声音而生气。为什么声音会妨碍你看字呢?

 

不论怎样,肯下定决心一定要记住:如果要给罗伯特留下吃的,要留下真的能吃喝的东西。

 

 

————————

 

 

日子一天天过去,罗伯特只感到日益增长的疲惫拖拽着他。他真的努力了,他努力睡觉,努力梳头,努力更衣,努力……准点上课?但一切都像用漏了洞的桶舀水,徒劳无功。他舀得越多,漏的也越多,他越来越听不懂课,也越来越睡不着觉,到最后换衣服都成了一种奢望。

 

他记得自己吃过几顿饭,如果几块白面包算饭的话,而且他吃只是因为肯去工作前把面包递给了他。罗伯特一直想问肯——他的朋友——在埃里克森教授那干得怎么样,但是他们只有晚上才能见上面,可到了晚上他动指头都费劲,更何况说出一整个意义连贯句子。

 

他很想念他的朋友。

 

他很希望自己没有被困在黑夜里。

 

他很希望天花板上的星星是他的安慰,而不是对他的嘲讽。

 

 

*咔嚓*

 

 

罗伯特费力地眨眼,眼前是碎裂的烧杯,他不小心打碎的烧杯。

 

“奥本海默先生,你在干什么?”他的导师问,声音大到教室的每个角落都能听见。

 

没必要引起更多注意吧。罗伯特心里痛苦地想着,抬头看到大部分同学已经盯着他犯的错误。

 

“我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

 

“你要重做这个实验。”他的导师说,不容置疑。

 

罗伯特盯着男人背后挂着的时钟,它已经讥笑他一整节课了。只有一件事比回到宿舍更令他期待,但是他盯得越久,它就走得越慢。

 

“但是没有时间了。我们的演讲嘉宾,他的讲座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的导师吃了一惊,转身看向他正盯着的表。“哦看看它,所有人收拾一下,把各自的地方清理干净。”

 

罗伯特也想动手收拾,但是还没等他动作,他的导师又发话了。“除了你,罗伯特,做完你的实验之后再来。”

 

他张开嘴,所有话语都被导师匆忙离开的脚步扼死在喉咙里,接着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紧随他离开。

 

 

他很后悔。

 

他真的没想搞砸的。

 

他怎么就搞砸了呢?

 

 

尽管他在课上受尽嘲笑,他并不真的讨厌他的导师。说真的,这其实没有他之前经历的那么糟。

 

然而,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了。教室闪动的人影中他一眼就锁定了导师桌上的那东西,近乎璀璨的红色,诱惑着他的神经。他感觉自己盯了那苹果数个小时,思考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但实际上只过去了不到五分钟。这是最让他难堪的地方——他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决定了对导师的苹果下毒。他抓起那瓶氰化物,迅速注满注射器。在他决定行动的时间里,他已经整理好了他的实验桌,将一切归位,包括他导师的苹果,现在它的每一滴汁水都吸饱了氰化物。一切完成后,罗伯特收起包,冲出教室,追上他的同学们。

 

数周来他第一次感受到风呼啸着擦过皮肤,微凉的雨水安抚了他的心神。当他跑到连在一侧的建筑,闯入正在进行的讲座,终日蒙在他思维上的云雾终于散开,如同拨云见日,他的大脑终于不再混乱,就算他来晚了,他也完全能跟上讲座所讲的内容。

 

那种诡异的兴奋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他踏进宿舍,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设置了一个死亡陷阱。

 

在他的认知里,他已经把他的导师杀了。

 

他试着找地方坐下,但是他的腿不听使唤,这所有的一切的压倒了他的肢体。他想倒向一把椅子,但他失败得离谱。

 

他最终重重摔在地板上,形状可悲。

 

他想至少够到一面墙,那样他就能靠着,至少不再支离破碎地瘫倒在地上。但是那个漏水的破洞越来越大了,大到一切在他的眼前崩溃解离。这是一场持续已久的崩溃,最开始是他的睡眠,再来是他的进食,甚至是饮水,现在终于轮到他的呼吸。他的身体太累了,巨大的重量挤压着他的胸膛,向内压迫,让他的肺再也吸不进哪怕一口气。

 

 

————————

 

 

肯没预料到门会在半路卡住。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肯向下看去,可能是罗伯特的包或者别的什么,但他看到挡在那里的其实是他的朋友——罗伯特时,他吓了一跳。

 

他不太确定该做些什么,首先他关上了门,这样他能在罗伯特边上坐下。

 

所以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在他还在芭比乐园的时候,类似的事只发生过一次。一个芭比坏了,但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肯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他能记得的是她找到怪人芭比,然后健健康康地回到了海滩。

 

如果怪人芭比在的话,肯就能问问她该怎么做了。不过肯总是会从怪人芭比那里感到一股奇怪的能量……所以他也许不该问她,但他唯一一次亲身经历这种事都要追溯到芭比之梦想豪宅(2012)发布之前了。

 

那时候芭比在海滩丢了太阳镜,肯自告奋勇去找,因为他比谁都要了解海滩。他肯定能找到的!他甚至对吹嘘了自己的能力。然而,在数个小时的搜寻之后,他甚至没找到一个像太阳镜的东西。

 

他跪倒在地上,已经准备放弃了。

 

他要怎么和芭比交代呢?

 

在今晚的派对上会怎么说他?

 

也许芭比会离开他,她的注意力会转向。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但他知道芭比应该找一个能帮他找回太阳镜的肯。他能理解这一点,但眼泪在他的眼眶打转,如果他真的有眼泪的话。

 

他陷入了自己的情绪无法自拔,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芭比坐在他身边的沙滩上。肯伤心地看向她,她叹了口气,拍上他的肩膀。“没关系的,肯。”她说。

 

肯望向她的眼神充满希冀,但在他说出什么之前她站了起来,拍掉她没有一丝褶皱的裙子上不存在的沙粒。

 

她看起来是那么地完美。尤其是当她说:“回头见啦,肯!”

 

那时芭比的话鼓舞了他。肯希望那句话也能鼓舞到罗伯特。而且他非常担心他朋友的呼吸,罗伯特的呼吸极其缓慢却破碎不堪。

 

他撑住罗伯特的双肩,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没关系的,肯。”

 

不管作用如何,这句话把罗伯特飘散的视线拉了回来。当他转向肯时,他不再像是透过肯看着某个很远的地方。

 

字句在罗伯特的口中磕磕绊绊,他说:“我的名字不叫肯。”

 

“我知道,这只是芭比对我说过的话,让我感觉更好的话。希望它对你有用!”肯露出一个微笑。

 

罗伯特直直盯着他,嘴唇张着,却吐不出一句话。“谢谢你,肯。你真是太好了。”他最终说。

 

“当然了,这不就是朋友的意义?但是我得说,你身上这些衣服绝不会让你感觉更好。你是刚淋了一场暴雨吗?”

 

罗伯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皱了皱眉。肯耸耸肩,试图向他的朋友表明他没在批评,只是在陈述事实。

 

“好吧,既然我已经在帮你了。”肯说,拉起罗伯特的双手,把他从地板上拽起来。肯支着他的大部分重量,因为他的朋友看起来平衡受损,或者腿脚失灵。他在考虑让他的朋友按照现实世界的方式换衣服,但这似乎会十分麻烦,考虑到他朋友极其糟糕的服装状况——几天没换,而且还沾满了泥渍。

 

不,至少这点他会帮罗伯特的。因为他确信现实世界的人可能无法做到,其实,肯也不太确定他能否在现实世界的人身上做到这点……

 

哦好吧!

 

他拉着罗伯特转了一圈,他们的身上泛起闪光,当他把罗伯特塞进被子里时闪光消散了,但留下了服贴地套在两人身上的蓝白色条纹睡衣。虽然他还是很喜欢粉色,但肯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蓝色,蓝色,让他想起他新认识的花——美丽的龙胆草,湛蓝的天空,还有罗伯特的双眼。说到罗伯特,肯注意到他友好的情绪消失了,他的脸色正变得苍白无比。

 

也许他病了?

 

肯希望他没有,他可以明天早上把罗伯特带到珍护士那里,但现在他需要休息。肯依稀记得艾伦说过厚毛毯可以让人睡得更好,他环顾四周——这里没有类似的东西。于是他从睡衣口袋里出一整条毯子,抖开,盖到罗伯特身上。

 

一切就绪,他向他的朋友道了晚安,躺上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陷入了睡眠。

 

 

————————

 

 

很好。罗伯特想,最后一根稻草,我终于开始幻视了。

 

也许肯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想象一个他一直渴望拥有的朋友。

 

罗伯特抚摸身上的睡衣,摸起来很真,他身上盖的毯子也很真,暖烘烘的,隔绝了室内的寒气。还有肯把他拽起来时的双手,那双手拉着他,不让他再跌回自己思绪的漩涡。这所有的一切,都感觉很真实——但是他的眼睛欺骗了他,为什么他用魔法穿上了衣服?为什么肯凭空扯出来一张毯子?

 

这也许是上帝的惩罚,惩罚他试图杀了自己的导师。

 

也许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个他想象中真切关心他的人将要被无情的现实撕去。罗伯特看向另一边,毫不意外地看见肯躺在床上,发出响亮的鼾声。罗伯特一直好奇他们为什么没收到噪音投诉。

 

也许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真的。只有他能听见肯打鼾。

 

在余下的漫漫长夜里,罗伯特试图说服自己没有疯,至少理智尚存。但他的思绪逐渐放缓,眼睑越来越沉重,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他感到睡意来袭。

 

然后罗伯特从睡梦中惊醒。

 

他希望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噩梦作祟,但是他盯着腿上叠着的毛毯,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昨天发生的都是真的。

 

不。

 

还有那个苹果,他得把那个苹果拿回来。

 

他匆忙套上衣服,抓了几把头发,一刻不停地赶向他导师的实验室。当他哐地推开门时,心里暗暗希望里边没人。但事与愿违,他的导师正在讲台前与另一个人讲话。罗伯特的视线猛地落到苹果上,它依然安详地躺在原处。

 

“啊,凯勒先生,看看谁来了。昨天唯一向我提出好问题的学生。”

 

罗伯特尽力藏起他的紧张,向对面扯出一个笑。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玻尔说。

 

罗伯特向前挪了几步,时不时瞟向苹果,又怕有人会注意到它。“罗伯特.奥本海默,很荣幸见到您,先生。”

 

玻尔回以微笑,向他友好地伸出手。

 

“真是遗憾。”凯勒说,目光却没落在罗伯特身上。

 

“什么意思?”

 

“他是个聪明的学生,但专注不足,犯错频频。”

 

罗伯特皱眉,但凯勒依旧没看向他,就像罗伯特不存在一样。聊着聊着玻尔一把拿起苹果,问了几个物理相关的问题,罗伯特用最快的速度回答他。他把苹果扔起又接住,罗伯特的目光抬起又落下。

 

然后他把苹果送到嘴边,下一秒就要咬下去。

 

罗伯特迅速从他的嘴边夺走了苹果,嘟囔着“虫子”,把它丢进了最近的垃圾桶。

 

玻尔吃了一惊,但马上恢复了常态,他说:“奥本海默先生,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有一个机会给你。”

 

“什么机会?”罗伯特问。

 

玻尔的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我们私底下谈谈如何?

 

 

————————

 

 

伊西多尔兴高采烈地踏入演讲厅。他听说有学生要做讲座,而且那学生还是美国人!他其实不太擅长德语,法语或者其他的欧洲语言,但既然是美国人来做演讲,他就有信心能听懂。

 

他在长凳上找了个座位,向坐在一边的男人倾倒他的喜悦。

 

但那人专注于他手里的书,无视了他。但伊西多尔听到另一侧有声音响起:“我也很期待讲座。”

 

在他的右边坐着一个人,引人注目的金发闪烁着,实验服凌乱地挂在身上。

 

“你来的时候迷路了吗?”伊西多尔好奇地扫视着那一身泥渍。

 

“哦,没有,我只迷路过一次。我只是没来得及换我的外套。”

 

“你认识主讲人?”

 

“当然,我们其实还是室友呢。”男人露出微笑,伊西多尔不禁报以相同的笑容。

 

就在此时演讲人走到了台前。

 

偌大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等待他开口。静寂持续着,直到……罗伯特清了清嗓子。

 

当他再次张口,却是完美的德语流淌出来。

 

伊西多尔惊呆了,而周围的人被他的每一句话吸引着。讲座持续下去,伊西多尔沮丧地问他右边的那人知不知道罗伯特在讲什么。

 

男人热情万分地说是的,然后又埋头记他的笔记。伊西多尔越过他的肩膀偷瞄笔记本,想看到关于讲座的笔记,图表,或者公式。

 

但他没看到这些,一点也没有。他看到满满的精致人像——都是正在演讲的罗伯特。现在男人笔下正描绘着罗伯特侧脸的轮廓,他画得很快,已经在开始打阴影。

 

“这真令人印象深刻。”伊西多尔小声说。

 

男人转向他,那是伊西多尔听过音量最大的低语。

 

他说:“谢谢!”

Notes:

作者Notes: 我为这一章研究了一下,现实中的奥本海默被诊断患有早发性痴呆(也是用来指称精神分裂症),你们应该更清楚这个。
在接下来的几章中,肯会和伊西多尔交流得很开心。他一直渴望交到新朋友,但社交不是他的长处。
真心感谢所有在上一章评论的人!我很喜欢阅读大家的评论!
请在评论中分享你的想法或想法!或者,如果你愿意,留下一个Kudos!

译者Notes:蓝色条纹睡衣,我被萌爆了,所以这章是开始翻译的万恶之源(不)这篇的基调会继续偏离已存在的史实(甚至包括电影),谁叫芭比乐园完全无视现实世界的物理定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