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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夜柏不急著回答瑞梅克的問題,被害者直接寄出日記本,賽姬果然不願窩囊地死去,任人胡亂塗抹她的自殺動機。
她將重要證據交給瑞梅克,或許是因為情報局長一開始的善意,也可能瑞梅克在她認知中無所不能。
「日記是紙筆紀錄?」黑褐髮青年抬眼向情報局長確認。
「一種普通人能做到的,相對最難被窺探的訊息傳遞方式,日記本是賽姬能切實擁有並帶走的東西,真正的『遺產』,她賴此建立生活中少得可憐的主宰權,和你寫小說有異曲同工之妙。她必須做到一邊發洩心情還不能被人發現,由此可見凱爾並未獲得她的信任。」瑞梅克喜歡他小心謹慎的態度,嘉許地笑了笑。
「聽起來更像在坐牢了。」徐夜柏小口進食,表示他正在思考。
他隨便猜猜,瑞梅克也會隨便應和,徐夜柏面對挑戰的態度與能力依然是重點。
Alpha姿態放得再怎麼軟,本質仍是愛好競爭戰鬥的生物。徐夜柏並不討厭這類思辨挑戰,甚至可說樂在其中,先提問想知道賽姬隱私的人是他,瑞梅克給出機會,徐夜柏必須證明他有聆聽的資格。
「我認為是費納爾先生的人。凱爾少將被捕,為他提供安全屋的同夥都洩露不利短片了應該不至於攔那本日記,再說,有機會接觸還活著的賽姬直接攔人就好,可見偷日記的勢力發現她可能寄送證據後希望賽姬繼續逃跑。」徐夜柏只消代入賽姬的角度,很快就想通這些細節。
「你覺得是費納爾本人主導賽姬的逃亡行動而非卡諾家族出手?」瑞梅克又問。
「比起來路不明的陌生人,未婚夫親自聯繫請賽姬離開凱爾少將,賽姬首先理虧心虛,對方繼續保證只要她配合就放過她的孩子,還會送他們到凱爾找不到的地方安心待產,聽起來很不錯吧?換作是我會說:幾點幾分到某地會面,有人接妳離開。天曉得是接到牢籠或地獄?」徐夜柏容忍身邊有警衛隊跟著也是擔心瑞梅克敵人或粉絲太多。
「塞姬不笨,但她缺少反抗能力,想掙脫凱爾控制只能依靠不懷好意的費納爾先生,僅需爭取一段自由活動空檔,好讓她找間門禁寬鬆的廉價旅館跳樓自殺。」瑞梅克總結賽姬行動流程。
「我希望她找你求助。」
「我也是,但你和她都清楚,我只會為她安排安全早產手術,讓她與胎兒分離,結束代孕契約。如果她能接受這個結局,隨時都能對我提出要求,所有精主不得干涉定期產檢與孕體聯繫我的正常求助管道,這是重簽代孕契約時強制列入的基本條款,哪怕簽約保證加上有我統一監督,代孕者私底下依然可能受到更加隱密的威脅控制。另外她的精神狀態可能已經無法正常思考了,這部分不是她的錯,特殊安撫技巧、多重壓力與資訊素紊亂可能會讓她陷入狹隘偏激的極端思維。Ash,幸虧你是男人。」
「別告訴我你也有第二性別歧視。」
「過去幾波代孕實驗,包括現在進行式的這場,目前所有實驗紀錄分析中第二性別不同的代孕者呈現顯著差異。我看過你在參加代孕實驗前的面試錄影,你曾質疑第二性別是否影響代孕成功率。」
「我當然會擔心,雖然Beta各方面都差不多,唯獨在生孩子這事上男女還是有些不一樣,雖然這種差別沒大過個體差異。」Beta性開放者以女性較多,陰道性交沒有懷孕風險,一旦擁有豐富性經驗,在孕期與伴侶的親密行為往往比Beta男性開放,說得直白點,在代孕實驗中等於多了個更快捷吸收Alpha資訊素和安撫臨時伴侶的管道。
「過量吸收Alpha資訊素也會出問題,這點就是從女性代孕者身上確認的錯誤做法。」情報局長不吝揭露。
「我以前提過那個挑戰和Alpha一對一度過發情期的Beta朋友也是女生,她以為多出陰道可以交替承受,差點被做死。」徐夜柏不得不對她科普Beta的性能力和AO資訊素耐受度有限,意思是和Omega做愛也不安全。
徐夜柏至少有Alpha更喜歡生殖道的生理知識,尋找孕囊並進入是Alpha重要本能,就算孕體懷孕時孕囊封閉,Alpha貼著孕囊入口射精一樣能得到安全感,陰道只是純享樂構造,Alpha女性也有。
「生殖道性交對Alpha意味著更為慎重正式的親密接觸,這次加入代孕實驗的Alpha不得已要為Beta孕體直接補充資訊素時,依次是皮膚、嘴、陰道,最後才會選生殖道,不用生殖道時更難射精,彼此就得忍受較長接觸時間。反之,Alpha想表示強烈愛意時會優先選生殖道,這方面女性比男性更容易產生落差感。」
「意思是,假設精主只插入女性代孕者的陰道補充親源資訊素,同時發洩被安產資訊素刺激強化的慾望,女性代孕者感受到的否定排斥也會比男性代孕者強?反正男生只能用後面接納,沒得選。」沒人喜歡赤裸裸的嫌棄,還是被各方面都優秀太多的異性,徐夜柏也覺得那類親密行為很糟心。
「或者反過來,用生殖道性交證明臨時伴侶吸引力,操縱這種選擇,就能影響女性孕體心情。Ash,我對你的答案只有一個。」瑞梅克不忘見縫插針示好。
「我選擇你的手,自己解決,或拿起你的玩具處理個人問題。」
答案毫不意外,情報局長滿意自己的預判能力之餘又有些悲傷。
「男性Beta像你少一副性器官又不想被進入生殖道就直接拒絕了,女性 Beta還有陰道這個緩衝方式,我觀察過,男女代孕者接觸精主時反應明顯有差,Beta男性警戒心更強,女性孕體則無一例外在早產門檻前就和精主發生插入式性行為,只是頻率多寡不同。」瑞梅克爆料。
「你為何會對他們的性生活這麼清楚?」
「這是產檢重要項目,說謊醫師檢查得出來,日常接觸很難量化孕體到底吸收多少Alpha資訊素,Alpha體內射精次數是最準確的計算方式,你每次都填零當然沒差。通常低於某個數字,產科醫師就會主動開證明強迫Alpha休陪產假去學特殊安撫技巧了,這邊一律都是Alpha的責任。」
一來徐夜柏實在牴觸和Alpha進行性行為,再者瑞梅克分身乏術,兩人都不希望隱私外流,這部份醫囑只能作廢。
代孕者是否適用特殊安撫技巧是個好問題,法律不禁止,卻存在剝削代孕者精神健康與個人隱私的道德爭議,外加合約結束斷絕聯繫後可能出現各種負面後遺症。
大概是願意為Beta甚至代孕者學習特殊安撫技巧的Alpha太過罕見,徐夜柏從未接觸類似消息,連特殊安撫技巧一詞都是從瑞梅克口中第一次聽見,幾乎算是AO私房知識。
先前徐夜柏對代孕者也能充當實踐對象這點感到驚訝,瑪麗安醫師對此給出的解釋是,如同橄欖枝徽章授予懷孕者,無論胎兒和徐夜柏有無血緣關係,懷孕就是懷孕,特殊安撫技巧申請資格看的是Alpha親子證明和陪產假有效文件,而非Alpha與懷孕者的關係。,
「難道凱爾少將可以用賽姬的資料申請第二次安撫課程?同時對兩個懷孕伴侶進行安撫?」
「你考倒我了,法律條文沒規定Alpha不能同時申請一次安撫兩人,但我確定希瓦共和國沒有前例,倒不是沒出現過Alpha同時讓兩人以上懷孕的情況,實際情況會從中選一個,或根本不去學特殊安撫技巧。一名懷孕者只能用來申請一份陪產假,有了陪產假證明才能申請特殊安撫課程,Alpha若認真要對兩名同時懷孕的對象負責,可能得向總理請求特許文件。」瑞梅克認真思考條文漏洞。
倘若凱爾少將為了賽姬去挑戰難題,哪怕失敗,賽姬依然能得到心靈支持,前提是賽姬願意偕同凱爾參加特殊安撫課程。徐夜柏只是從根本意識到凱爾少將連想都不會去想,情報局長倒是在極短時間內找出可能性。
瑞梅克對徐夜柏的失敗求婚可謂誠意十足,拒絕歸拒絕,徐夜柏還是感動的。
「凱爾少將學習的特殊安撫技巧,預設對象不只是費納爾先生,還是Omega男性,非本人以外,第一第二性別都截然不同,施展在賽姬身上很難不出事。用凱特的話說就是用養狗的方法養貓,甚至是養蜥蜴的方法養貓。」賽姬精神狀態惡化和凱爾少將對她使用錯誤安撫技巧肯定有關。
並非每個Alpha都想請或能請陪產假,還必須懷孕伴侶願意提供極度敏感的私密資料配合練習。徐夜柏當然不想因為代孕就對國家交出諸如性癖和敏感帶等個人隱私,Alpha陪產行為脫離不了性,為了促成高品質健康性愛,這些還算正常參考條件,最難的是連創傷經驗都得交代,否則無法對症下藥設計安撫專案。
向瑪麗安醫師確定特殊安撫技巧學習限制時,徐夜柏聽得寒毛直豎。這門課程考驗著伴侶之間的信任與愛意深度,不是他們這種建立在交易上的假伴侶能碰的危險領域。
「懷孕時身心脆弱,Beta就算多出安產資訊素也不懂交流技巧,特別容易被洗腦,正因為前人已發現濫用特殊安撫技術得付出巨大社會成本,不禁不行。」徐夜柏現在就見證凱爾少將的惡劣例子,必然有人私下找經驗者學習甚至自行發明不同玩法,搞不好強制標記洗腦就是這麼來的。
「不僅如此,陪產假是Alpha公告周知的重要活動,所有認識你的人都會留意你對懷孕伴侶的一舉一動,包括國家力量。比如Ash先前想考的治安隊業務之一,必須盡早發現Alpha對伴侶的虐待行為,從外表生理痕跡判斷到懷疑遭精神操控都算在內。Alpha被抓到沒在當次孕期按正規管道學習特殊安撫技巧,哪怕對象是同一個人也犯法。」瑞梅克克服過無數難關,可惜無緣體驗陪產假,更和特殊安撫技巧失之交臂。
情報局長就代孕實驗創造的AB特殊同居情境補充:「問題是性器插入之前的接觸行為,這才是影響精主和代孕者精神狀態的問題所在,Alpha用何種理由和態度要求Beta為他寬衣解帶,或反過來Beta提出要求,Alpha拒不配合時造成的壓力。」
「理論上射在杯子或碗裡也行吧?」黑褐髮青年冷不防一記重擊。
「你想想被迫那麼做的Alpha還會分泌多少親源資訊素在精液裡?以防性別差異導致你不懂,Alpha真的很討厭對著容器射精,寧可射在牆上,容器會引發盜精焦慮,在伴侶體內射精的安全感對Alpha很重要。代孕實驗中,Alpha臨時伴侶輔助關鍵是親源資訊素和從物質到精神的各種支持,精液只是體液的一種,對孕體更是多餘存在。」瑞梅克盯著茶杯神色複雜,小Beta在這方面毫無一絲憐憫。
情報局長起身,從公事包裡拿出一本徐夜柏手掌大小的日記本,放在桌面朝Beta推去。
「我真的可以看嗎?」徐夜柏很心動,瑞梅克此舉不合規矩,反正情報局長也不怎麼守規矩。
「只是複製品,我下午用來攻破凱爾心防的道具,非常有用。我製作了兩本,其中一本是塗黑刪減版,那本我交給凱爾了,牌要一張一張打才不浪費。你手上拿的這本是完整內容,方便我推導案情。」瑞梅克解釋另有軍事檢察官專案調查凱爾案件,牽涉到代孕實驗,他們不得不找瑞梅克合作,瑞梅克不僅身為重要涉案人士與第一證人,還是代孕實驗善後負責人。
「這樁案子應該不是由你負責?利益迴避什麼的?你那麼忙,回答記者時也說尊重檢調專業。」情報局長理論上不會親自查案,然而凱爾和賽姬這對AB組合均涉及代孕實驗,徐夜柏又不太確定了。
「技術性地說,我正在做非正規調查,但我的調查結果可能會透過合適管道作為正式報告發布。共和國能同時查辦法雷那與卡諾家族的人可不多,一板一眼走法律途徑,結果很可能停在凱爾入獄後不了了之。法官能判的也只有殺害後代這條,而且本案有爭議,胎兒早已受重傷,不會判到該罪最高刑期。」
「你之前還說他可能被以兩條謀殺罪起訴。」
「軍事檢察官按現場情況與我的證詞認定是謀殺,當時胎兒還沒斷氣,賽姬尚未被宣告死亡,凱爾阻撓我將賽姬連同胎兒送醫急救,我們才會打起來。軍人犯謀殺罪一律由最高軍事法庭審理,目前處於調查蒐證階段。大眾認知中,賽姬明顯當場死亡,胎兒生還率不高,接著才是凱爾趕到搶走屍身,別忘了,賽姬在眾目睽睽下跳樓自殺,硬要究責凱爾殺死母嬰太牽強,企圖毀滅凱爾的人會揪著妨礙急救這點不斷攻擊。」這時候就需要瑞梅克這種財高勢大又卑鄙下流不擇手段的情報局長背地裡開展灰色行動。
「不當使用特殊安撫技巧呢?」徐夜柏問。
「就算有被害者親筆日記,單獨成罪還是很困難,得證明安撫技巧在被害者身上起效,難上加難。濫用特殊安撫技巧沒有具體刑期,這類例子很罕見,能學習特殊安撫技巧的Alpha本來就不多,私下亂學不符合構成要件,通常是結合其他犯罪加重或減刑條件之一,比如家暴、拘禁或殺人這些。犯人自首另當別論,這方面就看軍事法官怎麼判,凱爾有上訴權利。」瑞梅克流暢回應。
確定多方偵察工作都已雷厲風行進行中,徐夜柏安心不少。
「這本日記能借我看多久?」
「明天上班前還我即可,別著急,你的閱讀能力完全夠在睡前來回看好幾次,賽姬不是作家,然而她同樣擅長觀察紀錄。」瑞梅克誇獎另一名Beta。
「我先大致瀏覽一次。」徐夜柏說完打開日記本,立刻從工整流暢的筆跡意識到賽姬可能是從小苦讀的學霸型人物。
紙筆書寫只是冷門興趣的時代,還能練出一手好字的普通Beta幾乎都能往上提升階級,意味著賽姬自我要求不低。
為何賽姬會淪落到靠代孕賺錢,可能性太多了,到頭來她只是做出和徐夜柏相同選擇,如今賽姬透過書寫竭力保存逐漸破碎的自我。
徐夜柏翻開精裝小冊子第一頁,發現那其實是一本孕期日記,早在賽姬認識凱爾之前,她已經在記錄代孕生活了。
日記一開始,賽姬就使用多采多姿的詞彙咒罵不負責任的巨嬰Beta男友。情緒發洩完畢後,文風一轉,賽姬自我反省一部分的她只是享受照顧者角色,迷戀被依賴的感覺。
她太寂寞了,希望和某個緊密相繫的靈魂組成家庭,又擔心無法向那個對象負責,她是個棄嬰,靠優秀學業成績申請成為希瓦共和國公民,賽姬不知家庭和親情為何物。
國家給了她容身之處,再多就沒有了,努力並未獲得等值回報,她在感情關係中犧牲奉獻,嚴重影響工作,可這能怪她嗎?她從會走路起就在努力,努力不給孤兒院和扶養者添麻煩,努力拿獎學金過活,過著淡而無味的忙碌生活,像機器一樣前進。好不容易成為第一大國公民,她只想快點進入夢想中的好日子。
和許多Beta一樣,賽姬的希望與熱情出社會工作沒幾年就消磨精光,交過幾任男女朋友,淺薄的親密關係只夠排遣寂寞欲望,看不見未來,無人想承諾,包括賽姬自已,哪怕她為此付出許多;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拚命照顧一個並不是非常喜歡的人,直到終於受不了對方屢次出軌。
妳只是想要一個家人,傻瓜。鏡子裡的賽姬嘲笑。
這時,她偶然收到一份神秘電子郵件,她按照郵件內容連結開啟一段網路面試,對方問她願不願意參加軍方機密代孕實驗,為國家安全貢獻一份力量。
二分之一致死率並未嚇退賽姬,她正迷茫是否獨自生孩子,收養也行,未來就和那個孩子一起過日子。這是個好機會,她能先體驗懷孕生產,拿到一筆錢,哪怕後悔不想再生也能衣食無憂一段時間。
徐夜柏看到這裡忍不住歎氣,瑞梅克形容賽姬想花錢享受不算錯,一開始沒想清楚也是事實,若她真想養個孩子,無論是否親生,都不該冒可能死亡和健康受損的風險賺代孕費。
賽姬讓徐夜柏想到代孕前的自己,或許他們這些代孕者都有類似之處,生活陷入混亂又厭世,苦於經濟壓力,又打算一切成敗自負,別拖別人下水,代孕契約符合Beta需要,可以量力而為分段領取酬勞自由解約的參與條件更是誘人。
「感覺賽姬明白莽撞懷孕生子很可能會後悔,畢竟她自己就是後悔的產物。Beta通常不易懷孕,很難說生就生,人工生殖得花不少錢和時間,收養有資格要求,當時失業的她根本負擔不起這些,向陌生人借精後患無窮,這點基本判斷她還是做得到。」徐夜柏說。
「你都還能想到要查閱第一親權法律條文,我向來不敢小覷Beta在保底止損上的本能。」瑞梅克故意畏縮了一下。
「參加代孕實驗也可能胚胎著床失敗,只能領一筆基本酬勞。賽姬告訴你想要錢,的確沒說謊。不過,一旦成功受孕,尚未抵達早產門檻的七個月內左右,都會有個小生命強制與她相伴,那時她至少不是一個人。」徐夜柏撫著孕肚說。
「附帶報酬的限時任務,她和你都比其他代孕者要認真些,至少不只當成生意。」瑞梅克評論道。
「她要是當成生意認賠殺出,或許就不會尋短見,旁人都知道怎麼做更好,可是,當下決定的人換成自己時,那又完全不一樣了。」徐夜柏感同身受,就是這麼矛盾。
「賽姬的孕程非常順利,幾乎看不出是代孕Beta。男女骨盆差異其實不影響自然產,她整體特徵偏O又是女性,可能和古地球人血統有關,Beta女性受孕和孕程往往較男性順利,特殊安撫技巧也發揮效果,她捨不得讓明明可以健康誕生的胎兒早產。再說,逼她的人不只一個。」瑞梅克表示特殊安撫技巧可能放大或扭曲各種親密行為優缺點,麻煩的是不會毫無作用。
「Beta怎麼可能不排斥陌生Alpha資訊素?」
「也有免疫系統不起反應但暗地累積傷害的體質,若非她自欺欺人,就是她和凱爾的資訊素契合度可能天生極高,孕體和實驗胚胎彼此接納也算某種證明。我們先前討論過契合度了,比起性別,遠古外星基因影響更大,血緣太近契合度一樣不會高。」瑞梅克回覆。
徐夜柏想起瑞梅克那個他和雷諾副官兩名Alpha都能測出80%的奇葩契合度實驗。
黑褐髮青年喝了口玉米鬚茶,發現已經閒置一會兒的茶水還是熱的,不由得疑惑地望了瑞梅克一眼,情報局長笑嘻嘻地比了個交換杯子的手勢。
徐夜柏點頭致謝,繼續跳躍式翻閱日記內容,輕聲念誦其中幾句:「『他邀請我進入他,像A標記O一樣咬他的腺體,最好咬出血,但我實在咬不動,只留下印痕,他似乎很高興,結果半天就恢復得半點痕跡也沒有。我原以為他有不為人知的性癖,但他發現我不喜歡那麼做之後立刻就停止了。奇怪的討好方式。』」
「『C(凱爾的縮寫)是個危險的人。他不在乎配偶,不在乎後代,我不知他到底在計劃什麼,他想拉很多人下水,我不放心將這個孩子交給他,他為何不乾脆主動解約算了?』」
「『我問他是否討厭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他說只要這個孩子和家族完全無關就不討厭,但他不確定被用來製造胚胎的Omega是誰,還反問我是否想親手養大寶寶?C不會不慎說溜嘴,他故意讓我知情,家族……他痛恨自己的家族。C說有時候無依無靠並不是最糟糕的事,至少沒有枷鎖,可以自己做決定,但他不懂人活得愈苦愈賤,別人給他的枷鎖就愈多愈重。他提議成為我的依靠,只要我一句話。我沒有回答他。』」
徐夜柏加快翻閱速度。
「『我不確定那是否是愛情,他願意且渴望為某個O去死,他在我身上尋找逝去的影子。問我為何知道?我想資訊素交流是起了點作用,有些事你自然而然能明白,但凡那個O還活著,他絕不會在我身上尋求廉價安慰。』」
「『我問C,生下孩子後能否放我走,他不說話,我說如果明天清晨死掉,今夜就是我們的一輩子了。他試圖標記我,弄得我很疼,我不是Omega,也不打算假裝我是。』」
「『C說,F先生家族想消滅來自軍方實驗的胎兒,他會保護我們。他沒說得太白,但也夠露骨了--我想活命最好乖乖服從,現在不是爭辯解不解約的時候。胎兒週數已經通過早產門檻,但C說他的家族也容不下一個廢物早產兒,C怎能拿他痛恨的東西威脅我?卑鄙的Alpha!』」
徐夜柏皺眉,按住紙頁看向瑞梅克。「你會用『廢物』形容小租戶嗎?」
「怎麼可能?除非白湖堡是垃圾場,祖傳星艦是大宗不可燃垃圾,小租戶可是我的指定繼承人。」瑞梅克對凱爾少將質疑後代這點相當不屑,冷笑一聲反問:「如果你是賽姬,聽到這種話作何感想?」
「凱爾和他痛恨的法雷那家族沒兩樣,他終究被他們定型了,和這個人生活不安全,孩子生下來也不安全。」徐夜柏說。
「『F先生買通照顧我的人,勸我逃跑,他會派人幫我,只要我離開C,他就不追究我和肚子裡的孩子。我會傻到相信和C撕破臉的怨偶?落到F的手裡我和寶寶都得死,但我不想受盡侮辱折磨,死得無聲無息,我會做得比那更好。我威脅那個間諜若不幫我甩脫所有監視,就直接將他告發給C,他會死得比我痛苦很多,他屈服了,我得到三小時自由時間,足夠了。欺人太甚,他們都一樣,真沒意思。』」黑褐髮青年終於讀出賽姬對費納爾先生的犯罪指控和自殺宣言。
徐夜柏姑且跳過許多瑣碎片段,拼湊出不夠完整卻已然成形的可怕故事。
「『我怎麼可能愛上Alpha?我只是同情他,更同情我肚子裡的孩子。再會了,陌生的隊友們,儘管旅程中不曾見面,我們承受類似的痛苦,這使我不那麼孤獨。請活下來。我是B,我驕傲。』」
若徐夜柏沒堅持深入賽姬隱私,他不會在日記最後看到這句給代孕者,更是給Beta的留言。
「我前面說賽姬的死像在抗議,原以為是抗議命運不公之類,沒想到她當真打算公開示威抗議,但又非抗議代孕實驗,甚至賽姬還是信任你,瑞梅克。」徐夜柏低啞道。
瑞梅克先前提過,也有一些AB代孕組合好聚好散和平解約。
「她的人生眼看還有起色,卻被AO攪得一團糟,最後一句口號更是發自內心,再怎樣都比被誤會得不到Alpha的愛憂鬱自盡要好。我也是改變她命運的Alpha,我把賽姬送到凱爾手上,促成他倆簽訂代孕契約。我有能力將她帶離凱爾身邊,保護她不受費納爾威脅,卻沒發現她的惡劣遭遇,分明已經有其他代孕者自殺了。」瑞梅克吃掉盤中冷卻的魚肉,食慾並未受到影響。
「縱使順利活下來,賽姬這輩子都會一直想像被她丟棄的實驗胎兒在凱爾身邊或法雷那家族裡的不幸遭遇,這不是一句沒有血緣關係就能帶過。要是辦得到她早就解約了,竟然連凱爾少將都懂得拿胎兒威脅她,這是賽姬的心魔,童年迄今的夢魘。」徐夜柏翻回日記第一頁,目光停留在「棄嬰」一詞。
哪怕Alpha只是給予一句「想要這個孩子,會好好養大他」的空虛承諾,賽姬都能當成一筆交易準時離開,凱爾少將偏偏要撕扯她的心,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藉此彰顯他對賽姬母子的絕對控制。徐夜柏能想像賽姬有多麼憤怒絕望。
「這點確實是整個案件最荒謬的地方,代孕者為了孩子被金主威脅不得脫身。」瑞梅克說。
「你有權叫停代孕實驗嗎?讓所有還活著的代孕者立刻中止姙娠解約,包括正在發育的小租戶?」徐夜柏尖銳地問。
「目前沒有,不是不能一試,只是我沒這打算,其他人不提,小租戶是我們的孩子,除了你,沒人能逼我放棄。不抓住幕後黑手,相同實驗與針對Beta的代孕騙局只會在世界上其他更隱蔽的地方反覆發生。」
「那就好,這種時候才說活下來最重要,是把所有超過早產門檻的代孕者當看不懂契約就簽字的白痴?有人退出,有人失敗,都是可能發生的情況,唯獨不知最終會不會有人成功。」徐夜柏難得不胃脹了,他賭氣咬了口醬燒小青椒鑲牛肉,看來小租戶知道徐夜柏現在需要能量,不敢抗議徐夜柏久違地選擇辣菜。
「Ash,個案歸個案,合約是合約,你對代孕實驗其他人沒有義務。」瑞梅克叮嚀。
「我當然明白!賽姬的加油打氣,我收到了,但我繼續代孕的理由只為了小租戶和我自己,不包括任何了不起的大義,抓幕後黑手是你的工作,我的工作是讓小租戶平安誕生。」這時徐夜柏反而慶幸搭檔是心狠手辣的情報局長。
凱爾的精神缺陷在賽姬日記中顯露無遺,固然讓他更添人味,不再是傳聞中的鐵血少將,卻也是這份貪婪善變將賽姬逼上絕路。
想復仇就專心復仇,何必把起初只想代孕的Beta拖下水?御下無方,連人都看不住,還奢談保護?要是賽姬真的被鎖在屋裡插翅難飛,說不定能撐到瑞梅克發現不對勁,強行介入將她救出來安置。徐夜柏陰鬱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