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of Our Own ^beta

01

“玫瑰。
热烈的、赤诚的，荡漾爱意的红玫瑰哟。
你是否有勇气将它抱紧？”
脍炙人口的市井情歌在检察局走廊荡漾，音量并不大，却不幸地传入局长御剑怜侍耳中。作为鼎鼎大名的恶魔检察官，御剑应当当场找到音乐源头，警告不知名的某人不要在上班时间开小差，并会在接下来的早会上强调检察局大楼内禁止公放任何与工作无关的声音文件。
出乎意料的是，他非但没有如此行动，反而停下工作侧耳倾听，手支撑着下颚，紧盯墙面出神，眼底映出一个发型怪异的青年的脸庞……
不行，不能想他！
御剑发狠地摇头打散脑中旖旎的妄想，逼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未看完的卷宗上，刚稳住气息平复心情，办公室内的电话就尖叫起来，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抖。
御剑蹙眉，接起电话：“喂？”
“是、是御剑局长吗？我是说，您、您是本人吗？”听筒中传来一个畏畏缩缩的女声，御剑对她有印象，是检察局前台的女警察。不过为什么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难道发生了什么不方便直说的大事吗？
御剑蓦地紧张起来，问：“我就是御剑怜侍，怎么了吗？”
“额，嗯……是、是这样，有个年轻人说一定要跟您见面，还带了点……额，礼物，嗯，礼物，大概……”
“跟他说我没空。”
“我说了，他执意要见您，还说如果您在忙他就等到您忙完为止……”
够执着，看来又是来“寻仇”的。
作为检察官，还是格外刚正不阿、铁面无私那派，总有不服判决的人来找御剑麻烦，最频繁的时候基本是两天一恐吓，三天一威胁，一周一堵门。最开始御剑还心有余悸，上下班都不敢开自己的拉风轿跑，生怕家庭住址暴露。现如今御剑怜侍坐上局长的位子，什么惊涛骇浪没见过，怎可能还为一点小事劳神？遇到类似情况，御剑会直接联系糸锯带几位相熟的警察跟随自己处理纠纷，不动手不插嘴，就在御剑身后微笑旁听，再蛮不讲理的人都能在五分钟内被御剑说服认罪领罚，几次下来，屡试不爽。
御剑安慰好前台的女警，吩咐她让对方先在公共休息室稍等片刻。随即又给糸锯打去电话，从入职便作为助手、忠心不二的刑警火速带领几位兄弟赶来，如往常那样跟在御剑检察官身后来到一楼——那间“找茬人士”所处的公共休息室。
开门，逡巡，锁定目标。
然后，全员傻眼。
“等……哈？！为什么，成步堂？！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过度的震撼让御剑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等反应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装作不认识眼前的人。
然而当眼中噙泪的刺头年轻人怀捧大束红玫瑰冲到御剑面前单膝跪下那瞬间起，一切都为时已晚。
“御剑先生，我爱您，请您正式和我交往吧！”
“成步堂，你太快了！不对，太突然了！也不对……总之，不行，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哪里做错了吗？御剑先生请您告诉我，为了您，我什么都愿意做！”
“不、不对……”
看御剑局长欲言又止，痛苦又幸福的呆傻样，名为成步堂龙一的男大学生怕是一时半会得不到回复了。不过年轻人嘛，最不缺的就是热情和勇气，他举高玫瑰花，狗狗似的明亮双眸紧盯御剑，看得检察局局长双颊通红，心底湿软。
“御剑先生，我是真心的，我真的真的很爱您！”

02

时间退回三个月前的某天深夜，经过数小时的心理挣扎，奔波一天的检察局局长御剑怜侍终于点开手机屏幕角落的社交软件，借助托公安熟人办理的卧底用假户籍卡完成注册，实名认证很快通过，天才检察官摇身变成刚完成大学学业的社会新人，蹚入网络交友这片未知领域。
不过御剑的紧张并非初尝网络社交，而是跟软件有关。他注册的并非如twOtter或者facXbook那样的传统社交软件，存在目的纯粹是希望结交更多渴望亲密关系的“同道中人”。而正是因为这种单一的目的性，任何人发布的内容都会被平等推送，剩下的则交给互联网缘分。
注册完成，铺天盖地的讯息便疯了似的挤在巴掌大的屏幕前，国际政要、明星八卦、色情软广和联谊宣传像显摆自己浮夸尾羽的孔雀，生怕潜在看客没能浪费掉人生宝贵的三分钟。御剑对花枝招展的网络垃圾毫无兴趣，他目标明确，干脆地拒收掉所有非必要讯息，账号只关注了几个发布特摄节目和流行歌曲的情报账户。而御剑自己的主页比关注列表更简约，网名是随机的，头像是默认的，发布的唯一一条内容是沐浴在金红黄昏下的银杏树街道。
区区十分钟的工作量，强烈的羞耻感却让御剑累得好像加了十年的班。也不怪他，换其他单身汉，先别提“注册同性恋社群跟年轻人网恋”这种高难度挑战，光是年过35还是个从前到后光洁崭新的百分百处男都够让他们上几轮吊。反观年轻有为的御剑局长，分明是薪资丰厚有车有房的精英型男，依然坦然面对自己毫无恋爱缘的残忍现实，不狡辩不指摘，无愧律法界翘楚的响亮头衔！
除了偷偷用假身份上网找对象。
不过没办法，虽然没有法律规定检察局局长不能搞网恋，万一倒霉败露了总归要被流言蜚语削掉一层脸皮。
你问真找到对象怎么办？
唔，能找到再说……
困意随疲惫一同袭来，御剑难得追随身体本能摔倒在枕头间，身体虽已放松，一双眼睛却始终注视着明亮如晴朗夜空的屏幕，迟迟不肯闭合，期待能有一颗星星落在自己手里。
可哪会有星星平白无故掉在自己手心？待电子屏幕自然熄灭，御剑自嘲地苦笑，努力打起精神，准备去洗漱休息，为第二天的工作做准备。
刚坐起身，暗淡的星辰蓦然亮起，一个心形的提示符号似火苗般燎起御剑的心扉。
留下标记的星星名为——原来如此君。

03

距离注册交友软件已过去七天，御剑跟那位网名原来如此君的网友已经从最初的悄悄点喜欢走到如今隔三岔五的留言，以御剑个人观点看待，进展堪称光速。
和惜字如金的御剑不同，原来如此君展现出一位当代年轻人特有的极强分享欲，发消息的频率比御剑高出许多倍，事无巨细记录着自己的日常点滴。校园生活，饮食起居，作业烦恼，同学矛盾……御剑粗略计算，平均每天至少有三十条新消息。
说实话，有点太多了，而且根本没有过滤隐私信息。照片中不仅有大学的教学楼，还囊括了专业课的教科书，出行计划，往返学校的地铁线路，住所周围的便利店和大众食堂等一系列明确坐标。只要将信息综合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他确切的居住地址，若是被寄生在互联网上的污渍看到，后果不堪设想。
万事总有双面性，正是因为原来如此君全无保留地分享，虽未曾谋面，御剑竟已经几乎掌握了关于他的全部。比如，原来如此君刚过20岁，是勇盟大学艺术系戏剧学院的学生；不擅长数学，每个星期天都会准时观看《儿童名著剧场》并总是被感动到落泪；擅长和所有人搞好关系并有个总惹麻烦的究极损友；拥有一个平凡幸福的圆满家庭；无论早中晚每顿饭都要吃肉；因为恐高而不擅长过山车等刺激型游乐设施；死线前一夜依然有心情比着中指跟空文档合影。
繁多丰富的信息仿佛拼图，在御剑脑海中拼凑出一个有血有肉的青年人形象：他情感丰沛细腻，性格乐观明媚且不乏幽默感，无论喜悲，不分虚实，皆以笑容和真诚待人。
无论对谁来说，爱上这只展翅翱翔在天地间的原来如此君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尤其对御剑，在亲眼见证过世间最狡猾残忍的手段和人心后，爱上原来如此君轻松得几乎让御剑惶恐到无法呼吸。御剑不止一次想要注销账号删除软件，让自己这个以伪造形象示人的骗子从原来如此君的主页销声匿迹，将这场惊天动地的秘密心动当作幻觉永远封存在心底，像糖果一样，唯有孤独的浪潮再次涌动才会悄悄捞出来，舔上两口聊以慰藉。
然而御剑几次尝试，却总是没勇气把路走到死，他永远停在悬崖前的最后一步，仿佛有双看不见的胳膊在背后将他抱住，一寸寸往回拉。
算了，如果不动真情只是当作网友聊聊天倒也不是不行……
御剑心想，掏出手机想处理下工作邮件，视线却不由得被社交软件的消息提醒所吸引。无数次告诫自己只能浅看一眼后，御剑打开罪恶的匣子，原来如此君最新发布的消息跃入眼前，内容是他即将登台饰演的角色的演出服装，附带一行短小的文字：
“To某位头像至今是系统默认的先生，我的戏服终于做好了，你觉得好看吗？（开心emoji）”
虽未点名，但早已有人对号入座。一切坚持和克制顿时在柔柔情愫前折了腰，看着原来如此君更新内容下面的位置标记，御剑忍不住用拇指抵住了太阳穴，边摇头边点亮暧昧的心形：“好歹把定位关了再发啊，真是一丁点网络安全意识都没有，以后见面后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才行……”
等等，要见面吗？我真的要在现实中与原来如此君见面吗？真的能看到他的脸庞，听到他的声音吗？
大胆的想象让御剑浑身战栗，所幸年过35的他算得上见多识广，很快摁住呼之欲出的心脏，重新做回那位恪尽职守的检察官。然而网络那边的男大学生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兴许是看到御剑留下的爱心却没等到评论，大胆赤诚的原来如此君干脆往前大跨一步，给御剑发来私信。
【嘿，在忙吗？】
御剑斜眼一瞥，并未回应。
【“唔看时间您应该在上班，那刚才为什么在刷手机？在摸鱼？”】
御剑的手指微微抽搐，不过依旧没有触碰星星般闪烁的手机。
【看来真的在忙呢……（哭泣emoji）那个，最近有部很好看的新电影，我们系里免费发了票，我拿到两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电影的时间在这周末，等你看到后回复我吧！（飞吻emoji）】
一起看电影……
御剑心跳加速，视线像是被强力胶粘住似的盯着屏幕，再也挪不回桌上早就熟记于心的卷宗上。
总这样下去永远没法安心上班，不如快刀斩乱麻。御剑想，手指轻轻落在键盘上。
【谢谢，我对电影很感兴趣，很愿意……】
冲动写下的句子几近完成，御剑的手指骤然顿住，踌躇三秒，转而摁向删除键：“不行，进展太快了，而且他是大学生，身边那么多熟悉的同学，为什么要约我？会不会是恶作剧？”
【谢谢邀请，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要约我？】
“唔……如果他是认真约我看电影，这么问岂不是很失礼？”情爱扰人心智，男大学生的真挚更是让一切雪上加霜，年过35岁的情窦初开的天才检察官御剑怜侍在桌子上趴成一只煮熟的虾，理智和本能扯着他绷紧的神经元拔起河。
僵持甚久，最终，理智险胜，御剑端坐起身，稍微平静心情，以加班为理由退掉原来如此君的约会邀请。
原来如此君的回信来得飞快，先是一个哭泣的emoji，后又补充：
【说好了哦，下次要一起去看电影，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燃眉之火熄灭，另一场更猛烈的烈焰已埋下火种，推却一次两次都还算合理，到第三次时再不下定决心恐怕连网友都做不成了。
“果然还是不应该答应。太、太快了，见面要再等半年才比较妥当。唔，好像太长了，现在的年轻人应该都等不到半年吧，可是……”御剑苦恼地在办公室踱步。尽管检察官已经早努力改变陈腐传统追逐现代社会的潮流，归根结底还是个年过35的中年人，对网络世界抱有的偏见依然阴魂不散。况且原来如此君实在过于完美，让他很难相信这么明媚的星星竟会砸在自己头上。
他害怕自己爱上一个幻影。
怕得要死。

04

从政府机关所处的城市心脏到市郊的勇盟大学，乘地铁需要近两小时，开车却只需要区区三十分钟，只是需要付出高昂的加油钱。为防止真实身份败露，御剑并未驾驶自己的爱车，而是借来糸锯刑警的旧SUV，在深秋萧瑟中一路颠簸，抵达时天边已擦上娇艳腮红。
勇盟大学艺术系的教学楼已近在眼前。
我就是来看一眼是不是真有原来如此君这个人，只要确认真伪我就立刻回去，绝不多留，更无非分之想！
御剑暗下决心，捏紧风衣的领口遮住口鼻，像个不怀好意的间谍走进艺术系的大楼，通过原来如此君的照片很快便找到了戏剧学院的楼层。心脏疯狂跳动，御剑深呼吸，鼓足勇气望向其中一间教室的后窗户。
空的。
估计是下课了。御剑耸耸肩，沿走廊往深处走了几步。
下一间教室还是空的，下下一间同样，下下下一间依旧。空的，空的，空的，目所及之处教室都是空的，连一个人影都找不到！
怀疑加剧，猜忌让御剑手心布满冷汗，原来如此君原本鲜明的形象随检察官脚步分崩离析，只余一团迷雾。
真是太蠢了，我就不该过来！不，我就不该对网上的陌生人产生兴趣，更不该下载那天杀的社交软件！
御剑越想越气，越气越难过。归根结底错的是他自己，如果他没有羡嫉旁人的亲密关系，没有在深夜渴望拥抱和亲吻，没有鬼迷心窍下载这该死的社交软件，就压根不会遇到原来如此君，更不会在35岁的中年时才迎来人生第一次怦然心动。
紧攥住的手机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检察局局长胸口，他压住呕吐的冲动点开禁果般的软件，第无数次将手指挪到【注销账户】四个字上。
“真是，太傻了，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仿佛有冥冥之力不希望这段姻缘就此斩断，当手指如闸刀缓缓坠落时，一片金色的银杏叶从窗外飘来，阻止了悲剧的发生。黄昏的秋风卷着沙沙作响的金色雨幕闯入御剑的视线，他只分心了三秒，原来如此君的新消息已悄然而至。
【在大礼堂排练中，欢迎大家来玩！】
配图是一张身穿戏服的遮脸照，挡住眼睛的手向御剑比出一个阳光的V。
大礼堂？御剑朝窗外张望，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座拱形的宫殿式建筑，距离目测在百米之内。
秋风清爽，晚霞迷人，落叶飘飘，林荫窄巷皆在漫天金雨中摇曳，倒确实适合散步。尤其这里是大学，鲜活的年轻人们谈笑风生，除了学业和每人不同的少年心事，就再没什么需要发愁的。这特殊的氛围对工作多年几乎忘记学生年华的御剑来说多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哪怕走过去后发现是骗局一场，心情大抵也不会太糟。
御剑用秋景当借口说服自己，下楼拐弯，笔直冲向道路尽头的礼堂，落叶在御剑脚底飞扬，速度快到几乎在小跑，视线压根没往银杏和晚霞上搁。
尚未抵达，御剑已听到礼堂内传来的音乐与大学生特有的畅快笑声。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如果贸然闯入，这一身剪裁精良的定制天鹅绒西装势必会引来多余的注意，急忙猫起腰，趁几位学生离开时钻进礼堂，快速在靠门的阴影里找到位子坐下。
舞台上，果真有几个学生在演绎着勇者大战暴君的庸俗戏剧，乏味的剧情，冗余的辞藻，蹩脚的演技……处处都暴露出大学生的笨拙，才看了三分钟，御剑便已经腻烦了。支撑他没有离场的是一位在舞台边缘临场背台词的刺头青年，无论穿着还是身材，都和原来如此君最新发布的照片极为相似。
“成步堂，下一幕该你上了！”
“哦！来啦！”
青年放下台本，露出比阳光更刺眼的笑容，这熟悉的气质，就算没有听到真名，御剑也能猜到他就是在网上和自己亲密无间的神秘网友原来如此君。
原来如此君……现在应该叫他的真名成步堂——轻盈走到舞台中央，清清喉咙，开始演绎自己的角色——暴君的心腹大臣兼刽子手。听上去像是个睿智凶恶的狠角色，没料到刚上场就被勇者击倒，趴在地上打滚号哭，第一句台词就是“求求你饶我一命”。
成步堂的哭声混着呕吐声，眼泪更是如涌泉般奔流，嘶吼着讲述自己是如何被哄骗，如何被暴君威胁不得不为他行凶杀人，千言万语唯有一个目的，活下去，哪怕被唾弃，被耻笑，也要活下去！成步堂演得过于惟妙惟肖，逗得一同排练的同学哈哈大笑，连勇者都因憋笑而微微发抖。
御剑并没有笑，睫毛煽合，他感觉眼底有些发酸，悲哀如蜘蛛网将他束缚，让御剑一时间忘记偷看网友的自己跟贼没什么区别。
啪啪啪，不轻不重的三下鼓掌声，本该石沉大海，却意外被空旷的礼堂扩大响得震耳欲聋，竟越过数十排座椅，传递到成步堂的耳中。年轻热情的注目如燎原烈火点燃了御剑的脸庞，他匆忙避开视线，站起身，逃也似的离开礼堂。
刚回到停车场，检察官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原来如此君发来的新消息像一颗热情的心脏，在御剑眼前扑通乱跳。作贼心虚的御剑被吓得呼吸都急促起来，缓了好半天才让呼吸恢复常态，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点了下去。
和想象中不同，原来如此君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御剑就是躲在阴影里偷看他排练的跟踪狂，只有一串数字和一句话。
【我最近要排练，看留言的频率会下降，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联系不上可以打给我。】
秋风里，落叶下，旧车中，沉寂三十五年之久的心发疯似的生长。

05

语音交流——一种原本普通却在互联网时代变得珍贵而神奇的交流方式。
对大部分社交账户使用者来说，打字是联系自己与网友最常用的桥梁，当关系随时间深入，一些关系会分道扬镳，一些关系则会突破网络的限制发展到现实社会。
语音便是一条重要的途径。唯有打破文字交流的匿名性，真切听到从麦克风里传出来的说话声，听到独一无二的口癖，难以抹去的乡音，彼此的形象才终于获得立体起来的机会，不再是由拼图般的标签和符号组成的网络数据，而是鲜活的，真实存在于彼此生命中的人。
尽管拿到原来如此君的号码后御剑只拨过去了一次，还是用的“想要保存时不小心拨打出去”这种蹩脚借口，但从原来如此君接起电话的那刻起，御剑便再也不会忘记热情男大学生的声音如床笫私语般充盈在耳廓的暧昧触感了。
随着关系升温，两人的聊天内容也丰富多彩起来。他们开始以真名称呼彼此，日常交流从社交平台转向更私密化的短信，互道早安晚安，一点一滴在彼此的生活中留下湿润的印记。尤其成步堂，话痨男大学生终于不再半小时发十条新动态，而是将分享欲尽数倾斜到御剑一个人身上：他会让御剑帮忙选当天的着装搭配——尽管他一届穷学生总共也就几件穿到起球的涤纶帽衫和摇粒绒外套。他会跟御剑聊学业，抱怨不喜欢的教授，会准时分享自己的早午晚餐菜单，并不厌其烦叮嘱御剑工作再忙都要记得吃饭喝水提肛上厕所，以防胃病结石痔疮和膀胱炎。
看来除了网络安全意识，教育成步堂少接触危言耸听的公众号同样迫在眉睫。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的生活很有规律，目前并没有健康方面的担忧。】
【没有就好，希望御剑先生可以一直健康下去！嘿嘿，我先去排练，为了御剑先生我可要好好努力才行，等会聊！飞吻emoji】
这算恋爱吗？
结束对话后，御剑大脑彻底宕机，文件半个字都看不进去，睁眼闭眼都是成步堂在学校大礼堂投向自己的热情目光。初恋来得比风暴还要突然，传统禁欲的35岁中年人连招架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就被席卷上天，别说稍作反抗，连脑浆都被摇匀成了草莓奶昔。
大概，算吧……虽然还没有正式表明关系，可是已经这么暧昧了，连飞吻表情包都用上了，总不能继续当作普通网友相处吧？如果我们确实在恋爱，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是先结婚，还是先同居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如果要住在一起，我现在的公寓可能有点小，要不要趁这个机会买栋一户建吧，这样彼此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工作空间，不会相互干扰。
“御剑检察官，抱歉没有时间敲门，有份文件急需你来签字。”
“说起来，如果真的要买房，是不是还应该考虑下未来孩子上学的问题？”
怀抱紧急文件闯入办公室的一柳弓彦顿时愣在原地，像撞到鬼一般紧盯着办公桌后的御剑怜侍，停了三秒，转身就是一个助跑动作。所幸御剑的心智还没有完全沦为爱情的囚徒，他赶忙叫住一柳弓彦，并以分析案件为借口打消了年轻检察官的危险遐想，稍有不慎，“史上最年轻检察局局长御剑怜侍花重金为私生子买学区房”这种无厘头消息恐怕就会成为明天八卦网站的头版头条了。
不过这件事确实给御剑敲响了警钟，检察局上上下下，一眼望去全是学富五车思维敏锐的精英，要瞒过他们可比跟男大学生网恋难多了。当晚，成步堂的聊天短信如约而至，御剑破天荒地躲过交流主导权，告诉他自己的顾虑，严格规定如非必须，工作期间禁止发短信聊天。
【什么算必须发短信的情况，什么不算？】
【根据个人理解略有不同，但综合来说，必须立即让我知道，或者立刻需要我提供帮助的情况都算。】
【明白了，帮我决定午餐吃咖喱还是拉面算必须给您发短信的情况！】
【不，成步堂，这件事完全不需要联系我，请你自己在咖喱和拉面间做出选择。】
【可是您想想看，如果我纠结太久错过了午餐时间，下午上课和排练都会很饿，甚至可能引发低血糖造成危险。】
论胡搅蛮缠，成步堂不亚于最难搞的律师，明显偷换概念的诡辩从他嘴里说出来竟凭空有了几分道理。御剑一边感恩成步堂没有走上法律之路，一边换上哄小孩的语气：【你说得有道理，考虑到你下午工作学习的能量来源，这确实算。不过我们还是应当降低短信频率，至少工作时间要降低。要是让上司看到我工作不认真，他会要求我加班。就当为了我，好吗？】
成步堂发来一张小狗落泪表情包，随后转向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明天周六，您有空吗？我又拿到了免费电影票，有两张！】
御剑心头一紧，脑子还没思考手已经输入回复：【抱歉，要加班。下次，下次我一定想办法赴约。】
【我早就猜到您会这么说。】一枚开心狗狗表情包之后，成步堂发来一张门票，上面赫然写着“勇盟大学学园祭”七个字，日期就是下周末。
完了，已经拒绝过两次，再拒绝别说恋情，连友情都不可能继续维持。御剑心底忐忑，等待着成步堂像叼着战利品的狗那样急匆匆跑到自己身边摇尾巴。他等待，等待，等到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成步堂的短信才姗姗来迟。
【下周末，我和戏剧学院其他的同学要登台演出，我知道您工作忙，也知道一直缠着您要见面很不礼貌，但我真的很想见您一面，希望您可以来看我的表演。御剑先生，您……愿意吗？】
狗确实叼着战利品回到御剑身边，代价是满身泥水，连眼睛都朦胧湿润，小心翼翼地将一片真心放在御剑面前，唯独尾巴在疯狂摇摆。
太狡猾了，这让人怎么忍心拒绝啊！
【下周末是吧，我会努力把工作提前做完……】
【太好了！】落水狗瞬间抖掉一身泥水，重新变回那只散发阳光气味的狗狗棉花糖。
【你先别激动，至少等我明天去办公室确认一下日程表】
【对了，我把票提前送过去吧！明天方便吗？送公司还是送家里？别客气，我下午正好没课！】
好好听人说话啊！
即便如此，御剑检察官依旧对疯狂生长的恋心束手无策，能做到的最多是在关系确认前防住这个充满意外的狗型大学生，盯住他，拦住他，制造障碍，减缓速度，以免他一个猝不及防闯入尚未准备好的自己的生活。
虽然好像已经有点晚了，但亡羊补牢总比束手待毙要好。
【御剑先生您还在吗，我把票送去哪比较好呀？】
【送票还是算了，我们学园祭当天在校门口碰面再一起过去，可以吗？】
【好主意耶，那我们当天再见吧！】
【嗯。】
【所以御剑先生已经确定会来了对吗？】
【没有意外的话。】
【好耶，我好期待！】
【很晚了，该休息了。】
【既然我们要提前碰头，不如您干脆学园祭开幕就来吧，我们的表演是下午，上午我可以带您到处逛逛。】
可恶，得寸进尺的臭小子！
【时间允许的话，不是不可以。】
【太好了！我先睡了，御剑先生也要早些休息哦！飞吻emoji】
爱心穿透屏幕落在御剑脸上，他本能地揉了揉，被手掌摩擦过的皮肤热乎乎的，莫名像是被狗舔过。

06

“御剑先生，御剑先生！看过来，我在这边！”
男大学生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箭一般穿透深秋的寒气，射进御剑怜侍的心窝里。曾初次在大学礼堂窥见的少年还是那副样子，不知道抹了多少发胶的刺头发型，尾梢闪电般曲折的眉毛，起球的旧帽衫和围巾，还有几乎长在大学生身上的水洗色牛仔裤。成步堂的笑容在远处依旧明媚耀目，面对自己和御剑中间的层叠人海，他化身一条无畏风浪的剑鱼逆流奔涌，冲到御剑身边时脸上除了翘起的嘴唇，还有喘息和额头一层薄汗，无不洋溢着潮热的活力。
“御剑先生好准时，要不是室友叫我，我差点就要睡过头啦！”
“初次”见面的兴奋并未让御剑卸下警惕心：“你怎么一眼认出我的？”
“直觉而已，我从以前开始就认为御剑先生会是茫茫人海中最耀眼的一个，现在看来果然没错。”成步堂光傻笑不多解释，他兴奋到忍不住摇摆，一双狗眼睛夸张地看遍御剑全身：“不过我的直觉也没有完全正确，御剑先生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
“没有的事，你的个人观点而已。”
“真的真的，尤其穿这件风衣，简直像大学生一样！”
御剑轻哼一声，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却早已开满鲜花。这件烂大街的普通风衣来头可不简单，是御剑专门为了更好演绎“刚入社会的年轻社畜”特意去优Y库买来的。量产服装显然不符合御剑的衣品，布料不够细腻，版型不够挺拔，尺码不够合适，全身合适唯独胸围紧，胸围舒适别处又都长一截，御剑只好退而求其次，忍耐被尼龙布料箍紧的轻微窒息感。
不过成步堂喜欢，一切缺点便都不再重要。
“就是细看有黑眼圈，眉间的川字纹班味有点重……还有鼻梁上，有眼镜压出来的小坑坑。”
御剑心头一沉，稍微偏头，故作无意用头发遮住眉心，为出门前特意换上隐形眼镜的决定后悔不已。
“别紧张啦，小小瑕疵，完全不影响您的容貌！”成步堂的声音如春风般拂开御剑的鬓发，大拇指抵在眉心那处被工作蹂躏出的沟壑上揉抚，“看，这样就好多啦。如果能每天都揉揉，我相信效果一定会更好。”
每天，多么令人想入非非的美丽词语，正当御剑检察官失礼地浮想联翩时，身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那笑声大抵跟御剑没什么关系，周围那么多来参加学园祭的人，学生、家长，异性情侣、同性情侣……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亲昵，就算看到也只有祝福，可御剑依旧躲开成步堂的大拇指，责备道：“这里人多不要闹，我们快走吧。”
“那我带您去人少的好地方怎么样？很安静，绝对不会有人打扰。”
成步堂笑得烂漫，明显没有龌龊的思想，御剑还是应激般起了满身疹子。他狠瞪一眼，抓住成步堂的手腕，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校门方向拖：“你不是要带我去逛祭典吗！你看那么多摊位，那么热闹，我好想逛啊！”
“真的吗？那我们走，我隔壁系的朋友开了个俄罗斯轮盘章鱼烧店，有加了芥末大蒜小米椒的超辣章鱼烧，我们去尝尝吧！”
光听着御剑就感觉舌头发疼，然而成步堂的兴奋仿佛某种甩不开的顽固病毒，沿空气扩散飘进御剑的鼻腔。免疫系统尽数关闭的御剑瞬间感染了会让人放下烦恼变年轻变快乐的神奇传染病，跟这个发型奇怪体温稍高的男大学生一起在大学的林荫路上无忧无虑地欢笑。
成步堂不知道，在学园祭的三天前，检察局刚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内容无他，全是对现任局长御剑怜侍的诽谤和中伤，除了恶意外，全篇毫无逻辑，更别提证据。既然身居高位，御剑早已做好了被攻击的心理准备，早已见过深渊的他如今看到这种漏洞百出的举报信只会一笑了之。然而信件并非只发到了检察局的事务处，还同时发去了检察局其他人的邮箱、法院办公室、公安系统，和某家最擅长颠倒黑白的三流报社。检察局和公安共同协作，迅速将贼火摁灭。可惜消息还是如血腥味一般传播出去，生活在阴影下的豺狼嗅到腐肉的腥甜，不断将电话拨进御剑的办公室，希望他能回答几个“友善的问题”。是造谣怎样？是私仇又怎样？作为司法的盾和剑，无论此次风波多可笑，御剑局长都唯有妥善处理这一条路可以走。
连续三天不眠不休的工作、会议和采访榨干了御剑的精力和情绪，他无悲无喜，只是在连续工作48小时后关掉手机，关掉邮件，狠狠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和成步堂约定的日子。御剑坐在床边，思考片刻后拿起手机找到成步堂的电话，但最终还是选择换好早已准备好的衣服，迎着晨光踏上街道。
不仅为了赴约，也为了在成步堂被自己波及前将这段新生的感情亲手埋葬。

07

不知是真的味美出奇还是掌握了食客的猎奇心理，吃之前要签免责声明的俄罗斯轮盘章鱼烧的屋台火爆异常。成步堂看了眼像盘蛇一样的队伍，又看了眼忙到晕头转向连电话都不接的朋友，反复几次，泪眼婆娑地回到御剑身边。
“御剑先生，抱歉，我们估计吃不到章鱼烧了……”
御剑本就对章鱼烧兴趣不大，看到有食客从里面吃出绿紫色的不明物体更是有点反胃，听到此话，顿时在心底欢呼起来。
“没事，我们可以去吃别的。”
“冬阴功口味的鲷鱼烧怎么样？”
“还有选择吗？”
“麻婆豆腐可丽饼？”
“……有没有再普通点的。”
成步堂为难地撇撇嘴，抱着胳膊想了老半天，答：“我知道了，去吃花生酱肉包怎么样！”
御剑喉口一哽，他环顾四周想找到些口味正常的饮食铺进行反驳，结果跃入视线的全是如“鲱鱼罐头三明治”“草莓酱烤鱼”“鱼腥草可乐”等一众更诡异的招牌，不愧是大学生，从脑子到胃都是怪物级别。消化系统早已步入中年的御剑认输了，在三个里面选了似乎不那么伤胃的一个：“我们去吃可丽饼吧……”
“好！在那边，跟我来！”
一路聊天，没多久他们就走到可丽饼的店铺前。看到菜单上有正常口味，御剑悬着的心平安落回胸腔，向店员点了份草莓奶油口味。
“诶，御剑先生从小就去国外接受教育了吗？”狗一样把麻婆酱汁吃得满脸都是的成步堂抬起头，惊奇地问，“所以这是您第一次参加学园祭？”
御剑点头：“不如说是第二……第一次踏入日本的大学校园。”
“外国的大学和这里不一样吗？”
“我感觉差不多，最大的区别应该是有没有校门吧。”御剑咬了口可丽饼，回答，“唔……非要说的话，学生气质也不太一样。”
“哪方面不一样？”
“怎么说呢……”御剑本想偷瞟了眼成步堂，没料到男大学生早已凑到他面前，挂在唇角的酱料清晰可见。御剑的身体机能瞬间停了半秒，手一松，刚吃两口的可丽饼掉在地上。
“没事吧？有没有弄到衣服上？”成步堂迅速冲上来，仔细检查御剑的衣服，确认没有染上污渍才重新放松下来，“没弄脏衣服就好！我去给你买个新的可丽饼吧？”
“不必了，我本来就不饿。”
“真的吗？”
御剑点头。他确实没有撒谎，自从前几天局里出事他的饮食作息就没有正常过，至于饥饿，早已被过量的咖啡因和能量棒完全压制。
“可是……”成步堂为难地看着御剑，看他疲惫而消瘦的脸，还有从全身毛孔散发出的随时低血糖晕倒都不奇怪的萎靡气息，当即把自己那份可丽饼递了上去：“那你吃我的吧。”
鲜红辛辣的麻婆酱汁从法式煎饼中溢出来，配合着豆腐的玉白和香葱的翠色，说不出的诡异让御剑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不、不必了。”
“很好吃哦，至少尝一口！”
“我不太能吃辣……”
“完全不辣，是甜味的哦！”成步堂逼近一步，可丽饼逼近一步加一臂展，彻底堵死御剑的逃跑路线，“尝一口，就一口。”
这一刻御剑想，若是他以后拥有提出新法案的权利，绝对要禁止热情活泼的男大学生顶着可怜兮兮的狗狗眼求人办事这种卑鄙行为。然而现在的他并没有此等权利，更没有拒绝的魄力，只好颤抖着张开嘴，在举到唇边的可丽饼上咬下一口。
“嗯？”
“是不是还挺好吃的！”成步堂双手叉腰，仿佛美味可丽饼是出自他之手，“看上去毫无关系的两种菜肴，拼在一起竟意外不错！麻婆的辛辣被可丽饼的甜香减弱，不擅长吃辣的人也能尝试，豆腐和香葱又中和了黄油的腻感，简直是天作之合！”
“嗯……”御剑意犹未尽，偏头又咬了一口，“确实，有趣的尝试。嘶……还是有点辣！咳咳！”
“就像我们一样。”成步堂声音轻到难以听闻，连御剑都没听到，不过这并不妨碍男大学生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立刻对辣到说不出话的御剑展开新一轮进攻，“御剑先生真可爱啊，吃辣还会脸红。”
可爱的御剑局长恼羞成怒，又碍于喉咙里又疼又烫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咳嗽半天才勉强反驳：“被辣到有什么可爱的！”
“很可爱啊，红得像苹果一样！这么说来，感觉御剑先生也会是猫舌呢，真的好可爱！”
“别闹了，水，有没有水！咳咳，咳咳……为什么你一点事都没有！”
成步堂递上矿泉水，人畜无害地眨眼：“当然是因为您比较可爱呀！”
“快别说了！”
罪魁祸首拒不认错就算了，还变本加厉把御剑愈发红润的脸颊形容成苹果，不仅笑得傻气十足，还透出些仅属于年轻人的羞赧。喧嚣持续了好一阵才停歇，成步堂似乎笑累了，表情蓦然严肃，御剑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他的黑色眼睛和凛冽的眉，和深埋其下的另一面。
成步堂没有留给御剑看穿自己的机会，他向他大跨一步，近到影子完全交叠，近到几乎能嗅到彼此嘴中可丽饼的淡淡余味。
“御剑先生……”
工业辣椒精的刺激过于直白，初尝其味的御剑难以抵御，从未感受过的杂乱缤纷将御剑裹挟，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无力的气音，就被近到仿佛拥抱的距离俘获，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脑浆都摇成了一摊烂泥。他不断告诫自己，今天来赴约是为了当面和成步堂结束关系，但身体却遵从本能闭上眼睛。
黑暗中，一抹柔软的触感在唇边绽放，但并非御剑期待的东西，而是一根手指。
“您唇边沾到奶油了。”成步堂嘿嘿笑着，向御剑晃了晃手指上的红色酱汁，“御剑先生刚才为什么要闭眼？难道是进脏东西了吗？不尽快处理容易得结膜炎哦，我来帮您看看吧。”
御剑尴尬得恨不得把自己埋了：“不、不必了，我们走吧。”
“别客气，来，我给您吹吹，呼呼……”
“真的不必了！”
你追我跑的游戏玩了才三秒，工作繁忙没时间健身还加了好几天班的三十五岁社畜就输给了年纪轻体力好身材壮的男大学生。占尽天时地利的男大学生跟没看到中年社畜的杀人视线一样，表情阳光纯真，且异常欠揍：“御剑先生，您想去哪？我陪您一起！”
跑到岔气结果还是被一把抓住的社畜绝望地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晨跑，再忙都要去！

08

午后十二点，即将登台表演的学生在大礼堂后门集合。
尽管恋恋不舍，成步堂依旧暂时告别御剑准时抵达集合地，跟随同学朋友一起更衣化妆，边最后对台词边静待半小时后的好戏开幕。
快上台的成步堂紧张，已经落座只等开演御剑也轻松不到哪去。只要有成步堂在，任何事都简单不了，就连在拥有几百个座位的礼堂坐下都格外有仪式感，要考虑观看角度、音响效果，还有考虑前排会不会出现位两米大汉把御剑挡住而看不到他的精彩表演。
选来选去，几乎都要到了集合时间，成步堂还是没决定出最佳观影座位，打电话叫来一个发型诡异程度有过之而不及的大学生，那人一头毛笔尖般上翘的棕色头发，硬是把他的身高往上拽了好几厘米。时间紧迫，成步堂来不及向御剑介绍自己的朋友，那人也只是看了御剑几秒，便心不在焉地帮成步堂在中场找了个座位，嘴里边念叨着诸如：“重色轻友”“谈恋爱了不起啊”和“长挺帅，不过不如我”之类的语句，边拖着不情不愿的成步堂走向后台。
绝对，绝对被误会了！
御剑心里忐忑，以至于半掩的帷幕每次有动静他都要受一次惊吓，生怕有不认识的学生探出头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自己。
如坐针毡的体验持续了半小时，其间确实有几个学生从后台探出头来四处逡巡，不过看他们复制粘贴似的韭菜色脸，估计是为了掌握到场观众的人数以缓解心理压力。结果适得其反，到场人数远超出学生们的预期，观剧热情更是高涨到恨不得掀了天花板，甚至有不少观众晚到没抢到座位，选择在最后排站看都不想错过。
几个探头偷看的学生受到礼堂盛况的冲击，露出一副紧张到要呕出来的样子退回后台。至于礼堂爆满的原因是负责舞台美术的学生擅自在学校论坛上说来看戏即可得一位名叫天流斋真志守的国宝级神秘大艺术家的签名，又被扒出实际是他自己的笔名，就是后话了。
在情绪迥异的鼓掌声中，戏剧正式拉开帷幕。
不过毕竟是学生书写学生演绎，从故事情节到演技全都是外行中的外行。开演十分钟，御剑注意到不少观众已经开始玩手机。二十分钟，细微的鼾声在黑暗中涌动。三十分钟，方才还人声鼎沸的礼堂已空了大半，连御剑都抵不住无趣的剧情打起哈欠，加班多日的疲惫像甩不掉的牛皮糖黏住他的上下眼睑，要不是马上就是成步堂的独角戏，估计他也会囫囵睡去了。
就在台上台下焦灼之时，本剧最大的反派——王国暴君终于迎来盛大的死亡，在欢呼和庆典中，一阵滑稽的音乐响起，扮演暴君心腹大臣的成步堂龙一头戴泡沫制成的枷锁闪亮登场。他在整部戏剧唯一的剧情，便是在断头刀落下前为自己辩护以求不死。
偷看过排练的御剑还记得剧本，光揣测文字，依旧是无聊透顶，愚蠢至极。大臣不断重复自己的所作所为全是由于暴君的威胁，他是多么身不由己，多么心怀愧疚，多么无辜可怜。如今勇者赢得战争，他希望得到原谅，为新生的王国继续效力，最终依旧死在砍刀之下。
一个俗套的恶人，一个俗套的剧本，一个不可改变的结局，在成步堂的演绎下竟也有了些别样滋味。才刚上台，成步堂便出乎所有观众的意料，扑通跪下以头抢地，哭声和辩护响彻整个礼堂。短短几分钟的小片段驱散了笼罩在观众席上空的困意，有人随他黯然落泪，有人大喊留他性命，更多的是对成步堂出色演出的肯定。
“无论我做过什么，我都只是想活下去！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没人可以理解！”
台上，即将血流刀下的罪人发出震撼全场的嚎叫。台下，手机振动的响动绷紧御剑的心弦。
他本想无视，认真观看成步堂的演出，但发件人的名字却让御剑难以挪开视线。一条美云，御剑的搜查助手兼自称大盗。成步堂最后的独白点燃全场，而御剑却与站起鼓掌的诸多观众逆行，悄悄低下头，发汗的手点开最新的消息，仔细阅读上面的每一个字符。在掌声的浪潮中，他弓起的后背宛如一座无依无靠的孤岛。
【刚得到阿锯发来的消息，造谣并举报御剑哥的是检察局内部人员，就是那个前几天在茶水间和你笑着打招呼的年轻人。至于动机，他自称是嫉妒和怨恨，真实性还需要等待阿锯的详细调查。】
意料之内的答案，除了些许唏嘘，御剑的情绪并无波澜。然而当他看到在舞台上与同伴们一起谢幕的成步堂龙一，看到他的青春，他的快乐，他的真诚，心脏忽地猛烈跳动，疼得御剑几乎窒息。
他必须跟他分手。
赶在下一轮风暴降临前。
必须跟他分手！

09

“御剑先生，御剑先生！”
集体谢幕一结束，成步堂就像几天没出门散步的狗一样猛冲到御剑跟前。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身后鬼鬼祟祟跟着好几个妆都没卸干净的学生，他们一副想冲上来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在御剑身旁半米左右的地方聚集，像极了抱团观察人类的野猫。
“那边，怎么回事？”御剑问。
成步堂为难地笑笑：“他们想找个观众问问戏剧的反馈。”
“还有呢？”
“……他们听说您是我带来的，唔……”
在校年轻人谈恋爱是这样的，跟一个人交往等于跟一个宿舍，乃至一个系的学生共享亲密关系。御剑疲惫地叹了口气：“需要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吗？”
“你想去吗？”
“这取决于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我想让您开心。”成步堂似乎并不需要御剑的回应，才刚扔出这句话，下一秒就握住御剑的手，“抱歉，我们可能需要跑得快一些。”
“跑？成步堂，你等等！”
不可反抗的力量牵引着御剑前进，飞奔起来的男大学生堪比放开缰绳的马驹，根本听不到35岁中年人的抗议，奔跑的脚下狂风带闪电，横冲直撞地穿过大学的银杏小路和教学大道，冲开三三两两的学生情侣，一路上除了在耳畔呼啸的风声，还有不绝于耳的谩骂。
“御剑先生，您瞧，大家都在看着我们！”
秋风灌进喉咙，御剑呛得直咳嗽：“是、是因为你跑太快了大家都在瞪你！注意人，别撞上去啊！”
“别担心，我有分寸！”
“分寸？你有个头的分寸！”
“御剑先生第一次骂我，值得纪念！”
“有什么好纪念的！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乱七八糟的！”
“能逗您笑的乱七八糟就是好乱七八糟！”
“啊可恶，完全搞不懂你！”
笑归笑，搞不懂归搞不懂，两者并不冲突。向来要求事事明了决不允许含糊其辞的检察局局长消散在秋风和笑语中，取而代之的御剑怜侍和成步堂龙一双手紧握迎风狂奔，因为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对话就笑到喉口干涸，笑到咳嗽不断。
如果体力没有限制，御剑想自己可以跟成步堂跑到天荒地老，世界尽头，但事实上一路狂奔到学校外的森林公园已是极限。他拽住成步堂，示意自己需要休息，成步堂当即放慢脚步，带他找了个长椅坐下。
奔跑的脚步停下，风顷刻凝滞，两人间的氛围也坠入冰点。御剑边喘气，边偷偷打量身旁罕见安静的年轻人，想起他即将提出来的“分手”，胸口顿时被焦虑和不安擒住，手攥住风衣角揉捏，区区几秒钟大脑里就闪现过数十种打开话题的方法。
选中大概是最好的开场白后，御剑清了清喉咙：“成步堂，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在，您请讲！”
奔跑让成步堂脸上点缀着汗珠，看上去像挂着陈露的草叶松枝，或者在水塘里打过滚的小动物，光看着就让御剑满心怜爱。好巧不巧，一瞬的心悸动摇了御剑提分手的决心，准备好的话就在唇边，说出口时却又只剩下犹犹豫豫。
“那个，唔……你刚才演得不错，非常好……”
“真的吗？”
御剑有一点心虚：“真的，很有魄力，是个让人难忘的角色。”
“可是我明明看到您当时在低头看手机。”成步堂目光赤诚，他并非在拆御剑的台，只是在尝试越过阻碍，与御剑的心灵对话，“御剑先生，我能感觉到您有心事，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虽然我可能帮不上忙，但说出来应该能轻松些。”
热烈的注目灼伤了御剑的心，眼睑透出微涩的红，他惭愧地低下头，盯着皮鞋旁边的一片落叶酝酿了片刻，又抬眼看向成步堂，眼瞳涣散又凝聚，像是透过他看到了许多潜藏在未来的黑影。他微微张了张嘴，复又合上，抿成一条扁扁的、撬不开的锁缝。
“工作上的事，不过已经解决了。”
“真的吗？”
“真的，这点我没有骗你。”御剑说完，迅速转移话题，以免让成步堂这个机灵鬼发现自己话语中的漏洞。“而且你说得不对，我只在最后分了点心，大部分内容都有仔细看。我很喜欢你演绎的大臣，显然，最直接的哭和喊比摆事实讲道理更能打动观众，所有人都忘了大臣原本是多么的狡猾和残暴。”
成步堂似懂非懂地挠挠头：“啥？”
“简单来说，我认为你用纯真去表现恶人是吗？一种很聪明的做法。”
“谢谢夸奖。”成步堂为难地眨眼：“可是御剑先生，我并没有这样演呀。”
这次轮到御剑“啥”了：“难道大臣不是因为自知罪孽深重难以被原谅，才通过卖可怜的方式博得同情吗？难道他不是一个冷血狡猾，表面向勇者献媚，背后找机会复辟旧血腥旧王朝的人吗？难道他……”
“御剑先生，你先冷静一下，慢慢说。”
御剑愣了一瞬，意识到自己莫名有些感同身受了：“抱歉，我只是想知道答案，有些失态了。”
成步堂摆摆手：“没关系，刨根问底的御剑先生特别棒，我喜欢！唔……我不清楚剧本作者是怎样的心情，至少我觉得大臣就是和我演的一样特别单纯简单的角色，根本没有御剑先生想的那么有头脑！怎么说呢，他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活着。给国王效力为了活命，在断头台前辩护也是为了活命，他是真的很想活下去，跟计谋没关系，就是想活命而已。他是一个极其单纯、只为活而活的人，我是这样理解的，也是这样演绎的。哦顺便，剧本上可没有哭泣的戏份，是我自己加的，是不是特别棒！”
“这的确是一种解读，但是太浮于表面了。呵，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和利益，连勇者是为了吃上传说中云朵般松软的面包才决心反抗，又不是活在童话世界，哪有那么多单纯的人和事。”
“有的！这世上还是有许多目标单纯的人的！”
“口头反驳是无能之举，请辩方出示证据。”
没有迟疑，成步堂郑重地举起胳膊：“我本人就是证据。”
如果是在法庭，成步堂大概率会被法官当场轰出去。不过现场没有法官没有陪审团，只有一个脑子和胳膊都跟旗杆一样笔直的青年，再加上一大勺偏爱和些许好奇调味，让御剑很愿意暂时放下职业原则，给成步堂一个说明的机会。
成步堂似乎并没想好如何说明证据的合理性，他抓耳挠腮地思考了好久，小心翼翼地发问：“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吗？您……会不会生气？”
“当然不会。”御剑局长大方地给出许可，“年轻人需要试炼才能成长，不要怕犯错，尝试说服我。”
局长大人说得轻松简单，男大学生可是紧张到尿急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根据班主任微表情判断期末成绩的小屁孩，及格就能去迪S尼过暑假，不及格就要在学校跟补习和作业厮守两个月。然而这次的班主任不会主动公布成绩，只是平静地等待他自己走到讲台前揭晓答案。
反正他保证了不会生气，拼了。
成步堂发狠地吸了几口气，拿出视死如归的气势笔直向御剑靠近，靠近，又靠近，近到彼此的唇纹、毛孔、痘痕、角质，所有隐秘的缺点都看得一清二楚。然而成步堂做好的一切心理准备都在抓住御剑肩膀那一刻成了无用功，他手抖得不像话，傻子都能猜到他的意图，可惜单身35年的御剑局长是不折不扣的爱情白痴，不过也可能是没反应过来，直到成步堂的门牙横冲直撞撞上他的唇。
“每次看到您嘴唇嚅动，我就会想吻住您。”成步堂舍不得过早结束亲吻，模糊的声音从牙缝里传出来，他还顺势伸出舌头在御剑唇上舔了一口，瞬间化解了御剑所有的坚持和信念，“御剑先生，我爱您，从见到第一面就爱上了您。”
“从在网上第一次聊天开始，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走进您的生活。约您看电影是为了和您约会，透露各种隐私是希望您能尽可能多地了解我，特意发出戏服和排练时间是想让您来偷看，我知道那天您来了，您太好看太耀眼，想看漏都难。还有还有，今天上午吃可丽饼那会儿，我本来想亲您的，但当时没鼓起勇气，错过了真的好可惜……不过带您一路跑来小树林可不是突发奇想哦，我早就规划好路线了，这里最幽静，是学校知名的约会地点，不过秋天没有春天那么漂亮，如果您不嫌弃，来年春天我可以带您来这边约会，我真的很想跟您约会！”
“成……”
“请您等等，我还没说完！啊可恶我说到哪了……反正，总之，虽然我使了很多小手段，但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您，并且希望您也能爱上我。御剑先生，您认为这样足够证明我所提出证据的合理性吗？”
说到最后，成步堂的声音已经颤到一塌糊涂，他抬起湿漉漉的眼偷看御剑，期待回答，又害怕得到答案，干脆扑上去用吻堵住御剑的嘴。如果成步堂能在百忙中抽出些心思观察御剑就能知道担心全是徒劳，职场稳如泰山的检察局局长眼睛大睁，红晕从颧骨一路燃到耳朵根，脑浆直接烧成完美八分熟。
唯独有一个念想——或者说决意在爱火燃烧的魂灵深处诞生，这可以说是御剑35年来做出的最疯狂最冲动的决意。
御剑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但他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考虑后果。算了，事后处理就交给未来的御剑怜侍吧，现在的御剑怜侍只想在爱海沉沦，不醉不归。
“成步堂……”
“我、我在！”
“你刚才的说明有些不够详细，我有许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如果你接下来有时间，我希望可以找个私密的地方与你深入探讨。你有时间吗？”
“时间倒是有，我们去哪聊，去食堂？还是寝室？难、难道您的意思是……！”
御剑狠狠甩出一个白眼，两手扯住成步堂的衣领，刚分开两秒的唇瓣再次紧密贴合。

10

一辆旧吉普车以堪比轿跑的速度从市郊驶入奢华商业区，在某间以昂贵上流而家喻户晓的五星级宾馆的停车场停下。车门打开，露出成步堂和御剑两张被爱情滋润成甜蜜苹果红的脸，有意无意汇聚的视线黏得不住往外流淌蜜糖，房卡刷开门锁的滴滴声则是山洪暴发前断掉的最后一根弦。
事实证明，让欲火焚身的年轻爱侣学会耐心比教狗自己叼着脖圈出门遛弯还难。情到深处，多等一秒都是折磨，两人甚至忍不了从门口到卧床这区区几步路，在玄关便迫不及待撕扯彼此的衣服，通过肌肤索取渴望已久的情和爱。
“御剑先生，我……我真、真的可以吗？”
“扒开别人衣服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对、对不起！”
“不用，我，咳咳，并不讨厌……”
有了御剑的纵容，成步堂的动作大胆了许多，他连上衣都没来得及脱，就揽着御剑的腰把他摁在墙上舔吻，又在指引下手脚并用褪下两人的裤子，用膝盖骨轻轻磨蹭御剑股间半勃的性器。就算性冲动支配了大脑，成步堂依然是当下罕见的体贴温柔大男孩，他生怕御剑靠在墙上着了凉，特意把手掌垫在他的蝴蝶骨和墙之间，根本没注意御剑额头的汗并不比自己少。
胸前背后都热得像着了火，但这份来自年轻恋人的怜惜依旧让御剑心底柔软，忍不住伸手抱住成步堂的脖子，在他肩上吮出一个浅色吻痕。御剑还是太高估大学生的脑强度，没想到成步堂的脑子根本无法处理御剑的轻轻一抱，他生生愣了几秒，也不知道哪根筋跟哪根筋勾到一起，竟直接捞起御剑的大腿把他抱了起来。
双脚突然离地，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被抱起过的御剑吓了一跳，立刻反手撑住墙，刚想呵斥成步堂放自己下来，就见成步堂翘起的性器已经抵在后穴，想就这样抱着插进去。
“不、不行！”御剑紧张得顾不得羞耻，说话都结巴起来，“太、太危险了，会摔伤的！”
“不会，我会抱紧你。”成步堂态度坚决，他认真盯着御剑的臀缝，虽然确认了进入的位置，却无奈两手都忙着抱御剑无法校准方位，便重新抬头，可怜兮兮地眨眼，“御剑先生，能帮我扶一下吗？”
“哈？！你、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求您了，帮帮忙……”御剑怕摔断颈椎不敢挣扎得太厉害，成步堂又一副不插入不罢休的决绝模样。僵持几秒，年纪稍大的御剑选择谦让欲火攻心的年轻人，他无奈地朝后仰头，空出来的手攥住成步堂活力四射的阴茎，犹豫了好几秒，还是帮他一起顶开了自己紧涩的穴口。
完成一系列动作，御剑紧紧咬着嘴唇，脸已经红到快要滴出血来：“行了，快、快放我下来……”
“再等一会。”成步堂撒娇似的把脸埋在御剑胸口，考虑到他从一开始就没答应插入就结束，厚脸皮也情有可原，“还是说，御剑先生觉得这样不舒服？”
“倒不是不舒服……”御剑扭过通红的脸，“总之，适可而止！”
乖巧开朗的男学生难得没听话，他使坏一般稍微卸力，御剑的身体因地心引力的牵动而往下降，成步堂甚至动都没动，茎头便压着软肉一点点往深处挤。性器进入的感觉折磨又甜蜜，御剑颤抖得半句抱怨都说不出，他张开嘴试图通过呼吸缓解胀痛，谁知成步堂今天第二次搞错了他的意图，边眨着眼凑上来索吻，边腰肌发力，把性器整根埋进御剑的穴肉里。
男大学生的精力和硬度实非作息紊乱加班如麻的社畜可以比拟的，御剑被成步堂顶得闷哼不断，疼痛和舒适反复刺激又麻痹着他的神经，脑内刚产生要被锐器捅穿的危机感，就被浪涛般袭来的汹涌快感淹没。到后来御剑除了抓着成步堂的小臂边喟叹边求饶，得到的回应只有无数次缠绵的亲吻和凶狠的操弄。
“御剑先生真的好可爱，好喜欢您……”
“别、别闹……哈……”
“可是真的很可爱呀，声音可爱，气味可爱，里面也很可爱，一直咬着我不松开，好可爱哦……”
从身到心全方位的攻势同时击破御剑的生理和心理防线，一股浊白液体从他股间射出，混着涎水和汗液在腹间乱七八糟糊成一团。御剑的脸在高涨情欲下催得滚烫，吐出的气息都是仲夏午间的温度，他脱力般靠在墙上，稍微仰起的视线俯瞰着成步堂，看到他满眼的纯粹爱意，还看到他低头探身，舌尖朝溅在小腹上的精液伸去。
御剑一秒前还潮红的脸色瞬间煞白：“成步堂，快、快停下，不可以吃！”
“哇哦，连这个都苦得可爱！”
“成步堂啊啊啊！！！”
站着吃的永远是开胃菜，正餐还是应该回到该有的地方进行。
虽然方才已经满足地释放过，但无论是对二十岁出头被爱情冲晕头脑的小年轻和性压抑三十五年首尝甜蜜果实的青年，一次性爱显然是不够的。他们一路亲一路脱，碍事的布料飞得满屋都是，倒在床上时两人已经赤诚相见。
刚开阔过的穴还保持着迷人的湿软，毫不费力就能捣至深处。但这次成步堂没有像刚才那样匆忙展开正戏，而是更像体贴的爱人，先握住御剑半软的性器在手里揉抚，等到再次勃起才缓步进入，在浅处抽动，侧耳倾听怀里的男人发出的舒适呻吟。
几次下来，换作御剑欲求不满了，他抬脚圈住成步堂的腰，双手夹住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不说话。
成步堂无辜地歪头：“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御剑勾勾脚，绷紧的喉咙像不属于他一样，“再深点，会更好……”
“还有吗？”
“还可以再快点，然后……”
“然后？”
“吻我……”
成步堂的爱情哲学很简单，爱一个人就要对他好，尽力满足他，从物质到精神全不能落下。既然心上人提出要求，他自然没有半句怨言立即照办，压到御剑身上用舌尖撬开他藏着不知多少秘密的唇，舔过他的上膛、牙齿、舌根，搅动口中津液让水声充满房间的每个角落，黏糊糊地，如醉如痴地吻他，吻他，继续吻他。
“御剑先生，我好爱您，从心灵到身体，全都好爱您……”
御剑被吻到大脑缺氧，他知道自己又要高潮了，全身的骨头和肌肉尽数松软下来，躺在成步堂怀里，牵出银线的薄唇颤抖着蠕动：“我也……我也是……”
性或许不是感情中的一切，但不可否认是一种美妙的接触，以至于可以让两个年龄迥异，毫无关系的人无限地接近，悄然达到历史上的智者哲学家所描绘的理想之境。
然而这个话题过于深奥，似乎并不适合情热后的耳畔私语，至少不适合此时的成步堂和御剑。毕竟纠缠到深夜的他俩已经累得半句话都不想多说，只想搂住彼此，共享一个枕头和一场梦。
后悔和烦恼留到天明，现在的他们只想要一颗晚安吻。

11

在御剑的想象中，他会在年轻爱人的怀抱中迎来一个甜美的清晨，早安吻之后，御剑会向他坦白自己的谎言和实情，不仅将自己的真实工作和年龄全盘托出，还会告知未来可能会遇到的困阻，两人一起商量这段关系是暗地维系还是停在最甜美的当下。
然而事实上，御剑清晨5点就顶着黑眼圈痛苦醒来，在成步堂的鼾声、后穴的胀痛、羞愧和自责中辗转反侧。
不成熟，太不成熟了！御剑怜侍，我的天呐你已经35岁了，怎么会跟小年轻一样头脑发热跟注定要分手的男人上床啊！
恰逢此时，手机闹钟声音大作，御剑才意识到已经到自己平日起床上班的时间了。他迅速摁掉声音，确认成步堂并未受到噪音的影响，便轻捷地从他怀里钻了出去。然而他并不是擅长这类小动作的一夜情圣，自认为足够小心的动作还是唤醒了年轻人，他无意识地嘟囔几声，臂弯随身体向御剑倾倒，青年结实的胸膛立即将枕边人裹住，牢牢圈入怀中。
“几点了？”氤氲睡梦虽还在成步堂脑中未能散去，身体的其他部位却已经醒来，成步堂偏头啃吻御剑的颈侧，气息中带着甜蜜和渴望。
顶在后腰的硬物存在感十足，御剑心里却没有多余的想法，他推开成步堂的臂弯，答：“天还不亮。”
“好早哦……御剑先生怎么醒了？”
“闹钟，这是我平常起床上班的时间。”
成步堂发出委屈的呜咽：“那你要走了吗？”
只需一瞬的对视，不舍之情便在御剑心中扎根发芽，他生怕多看一眼就恨不得抛弃全部跟成步堂远走高飞。唯有希望成步堂不必因为成为了检察局局长的男朋友而被卷入本不属于他的纷争中的朴素愿望支撑他挪开视线，推开他心爱的太阳，下床，捡起挂在沙发靠背上的衣服，快速穿上。
“御剑先生？”
“我、我去上班了……”
“能不能等我一下，我还有话想跟您说！”
“不行，要来不及了，我们短信联系吧。”
几句话的功夫，御剑已穿戴整齐。布料能遮住吻痕，却盖不住情爱的气味，整夜激情后的身体依旧敏感，便宜尼龙布穿在身上带有些微不适的痒，加上成步堂一声声的呼唤，就好似时间依旧停留在情热的昨夜，他们仍在拥抱亲吻彼此，用语言之外的方式讲述着爱。
这世上没有让时间永远驻足的魔法，天会亮，梦会醒，打乱的步伐终归会回到“正确”的轨迹上。检察局局长御剑怜侍系上最后一枚纽扣，坚定地走出房间。
“再见了，成步堂。”

12

分别之后，御剑并未回复成步堂的短信。
他先拐回了家，在桌边沉淀了一会心神，又洗了把脸，换上往常上班穿的真丝衬衫和天鹅绒西装，换上自己的红色轿跑，踏向如盾牌般立于城市中央的检察局大楼。
成步堂已经过于遥远，遥远成手机内存中小到出奇的数据碎片，肌肤上残留的淡淡温度，和脖子上随时都会褪色的吻痕。
他属于自由的学校，热情的舞台，御剑不应该将它们夺走，哪怕打着爱情的旗号。
长按社交软件的图标，红色的删除键跃入屏幕，御剑终于有了点下去的决心。

13

好了，亲爱的恋爱八卦爱好者们，前情提要到此结束。现在让我们将时间调回正轨，回到检察局的大堂休息室，回到成步堂龙一手捧玫瑰花当众向检察局局长御剑怜侍告白的瞬间……

14

青年怀抱玫瑰向御剑局长激情告白的轶事可不需要工作邮件反复提醒，三分钟就传遍了整幢检察局大楼，上到各大检察官下到周边遛狗买菜的居民，全都聚集到不大点的休息室，共同见证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
成步堂不断前进，玫瑰花几乎怼到了御剑脸上：“御剑先生，我是真心的，我真的真的很爱您！”
“成、成步堂，你先冷静一下……”
“我不知道您是否喜欢玫瑰，但我只认识向日葵、郁金香和玫瑰，希望您能不嫌弃。当然如果您不喜欢，我以后可以买您喜欢的花送您，每天都送！”
“不、不是这个问题……”
眼看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越聚越多，议论声逐渐变大变离谱，御剑局长忍无可忍，小声喝住激情告白的年轻人：“成步堂，先解释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遵命！”成步堂蓦地立正站直，一副义正词严又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您一直不回消息，电话也不接，我实在没办法，只好亲自过来找您。您就职的地方离学校太远，为了能赶在下班高峰前达到这边，我连新剧的排练都翘掉了……”
这句话不说还好，成步堂话音刚落，看热闹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什么“御剑局长跟学生谈恋爱”“御剑局长始乱终弃”“御剑局长老牛吃嫩草”“御剑局长”“御剑局长”……一堆不着边际的议论在空气中发酵，如不加以控制，后果可能会比造谣举报还要严重。
御剑知道自己应该控制一下局面，迟迟没有出手的原因无他，单纯因为大伙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可以为自己辩护，但没脸用扯谎来维护信誉。只得深深低下头，放弃求生，任由言语的旋涡将他卷入深海。
即将溺亡之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将御剑拉住，以肉身替他挡住剔肉刮骨的寒风猛浪。
“成步堂……”
成步堂侧脸朝向御剑，做了个“请放心的口型”，朝议论纷纷的人群方向迈出一步：“不许你们这样说御剑先生！”
戏剧学生的专业优势一览无余，成步堂这一嗓子中气十足，魄力非凡，成功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然而这只是开场，男大学生深吸一口气，用更清脆更响亮更纯真的声音喊道。
“御剑先生是我出生二十年遇到的最好最可爱的人！”
很好，人群彻底被镇住了，然而这招下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御剑已经羞耻到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局长稳住心态和眼镜，悄悄扯了扯成步堂的衣角，希望他能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但成步堂之所以能把御剑局长迷倒，思维和行为模式必然无法用常理衡量，他不仅没搞懂御剑小动作的含义，还误认为他是在感激自己，心里甜蜜温暖，嘴巴也彻底收不住了。
“御剑先生真的特别好！他会拍漂亮的银杏叶发到网上，会帮我在多到二十种的午间套餐中选出最有营养的那款，会在降温的时候嘱咐我加衣服，会听我抱怨学校课业不仅不嫌烦还给我出谋划策……真的，他特别好，我特别特别喜欢他！”
御剑：“……”
围观群众：“……”
“不仅如此，御剑先生还特别可爱！当然不光是长相哦，虽然御剑先生长得确实很好看，嘿嘿……他笑起来很可爱很特别，别人都是用嘴来笑，但他却是用眼睛，每次看向我时都满含笑意，我最喜欢了！”
鸦雀无声的休息室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咂舌，某位蓝色头发的知名国际检察官转身离场，边走嘴里还念叨着男同性恋真烦人。留下的围观群众不仅没有被爱情的酸臭味熏到，还津津有味地听起来，甚至有人从兜里掏出瓜子饼干小糖果四处分发，边听边吃，极致的享受，极致的乐呵。
“还有还有……”
既然嘴自己合不上，那就用外力逼他合上！御剑赶在成步堂抖出更多劲爆内容前扑上去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把沉迷独角戏的男大学生带到位于顶楼的局长办公室，关门锁好，终于从纷争的漩涡中脱出身，成步堂也冷静下来，乖巧地跪在沙发上，抬眼偷看御剑的脸色。
“提问。”御剑缓缓开口，表情是难以捉摸的淡然，看似没有生气，声音又是令人胆颤的冷冽，“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我前两天在新闻上看到您了……”
“什么新闻？”
成步堂捧起手机，上面确实有御剑的照片：“脱离谣言泥沼的检察局局长对司法系统进行整顿。”
果然还是很难藏住，御剑叹了口气。
“其实……”成步堂吞吞口水，犹豫着开口，“我早就知道您不是刚大学毕业的年轻白领了，只是一直不清楚您的确切身份，所以……”
“你早就知道？！”
“很明显啊。”成步堂无辜地眨眨眼，举起手依次罗列自己发现的疑点，“您还记得最开始那张银杏树照片吗？那是在年轻人群体中很有名的街道，以昂贵和优雅著称，我身边很多同学都去打过卡。而您的配文是‘下班回家’，说明您就住在那边，一个普普通通的白领是绝无可能在那边租房的。然后您虽然天天加班到十点，却从来不抱怨工作和老板，我个人分析有两个原因，一是您极度热爱工作，二是您自己就是站在顶点的人，没有其他可以抱怨的对象。还有……”
自认为伪装完美的御剑有些头疼：“还有啊？”
“您来学园祭那天穿的衣服应该是新买的吧，我拥抱您的时候闻到了人造纤维的气味，而且尺寸并不合身。最重要的是……”
“行了，成步堂，别说了……”
“您带我开房时去的酒店分明那么昂贵，您却连会员都有，门童都认识您了！但您实在不像家境殷实的花花公子，只能说明您拥有时常出入这类上流场合的必要和身份。”一口气亮出所有证据，成步堂骄傲地仰头，问，“御剑先生，我说得对吗？”
御剑恨不得给他鼓个掌，朝脸鼓，左鼓一下，右鼓一下那种。
“也就是说，你知道我在用假身份上网，用假身份和你交往，对吗？”
“是的。”
年轻人薄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网络安全意识让检察局局长彻底崩溃，他一改往日的矜持，破口吼道：“那你还跟我联系！甚至跟我上、上床……你就不怕被我骗了吗！”
“不会的，御剑先生是个好人，不会骗我的。”
“你到底哪来的自信！”
“当然是因为我被骗过呀，就在去年，我当时差点被陷害成杀人犯，能脱罪真要多亏帮我辩护的律师姐姐呢。”成步堂语调轻松，说出的内容却无比震撼，“真正的骗子才不会像御剑先生那样慢条斯理呢，恨不得当天就跟我通电话提要求。反观御剑先生从不向我提要求，交流了一个月才答应线下见面，更不像要找我借钱的样子，相比之下反而是我一直缠着您，我才比较像骗子。”
御剑不置可否地挑眉：“确实，幸亏你遇到的是我，不然后果不堪想象。”
“是呀是呀，幸亏遇到的是御剑先生。”成步堂回答得乖巧可爱，展开胳膊试图抱上来，“我好幸运能遇到御剑先生，我好爱您，真的好爱您。”
“但是！”铁面无私的检察局局长怎可能被年轻人的糖衣炮弹迷惑？他义正词严地推开成步堂，双手交叉，眉间的川字纹如山峰一般压在成步堂身上：“无论遇到的是不是骗子，网络安全意识都不能放松，不仅要谨慎对待网络交友，还要学会甄别垃圾信息！这方面你做得非常差，需要补习！”
成步堂全程笑嘻嘻地点头，察觉到御剑情绪缓和，务实的男大学生凑进他怀里撒娇：“那能不能麻烦御剑先生教我？如果是您亲自出马，我一定会学得又快又好！”
“唔也好，这样我也放心。”御剑沉思后，点头答应，“择日不如撞日，等会你有安排吗？”

15

“什么，竟然真的只是补习网络安全知识吗？”
被摁在桌边伏案学习数小时后，成步堂龙一终于反应过来，御剑局长所谓的“补习”和自己想象中的“补习”显然是大相径庭。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御剑的白眼在眼镜后依旧明显，还顺手丢来一摞新资料，“这些也需要看完，后面的习题要做，结束后给我检查。”
“等等等等！”成步堂拍案而起，手脚并用捡起被遗忘在办公室地上的玫瑰花，单膝跪下，“御剑先生，我今天是来向您求爱的！您愿意和我交往吗？”
努力逃避的话题还是被重新提起，御剑为难地看向玫瑰和怀抱它的热诚青年，无奈地接下，放在一边：“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但是很抱歉，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在一起。”
“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不，正相反，成步堂，你太好了，你实在是……太好了……”短短几个字像是榨干了御剑所有的体力，他眼皮沉重，心跳仿佛擂鼓，脸霎时间白了下来，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唯有坐下才能支撑他说出压在心头许久的话语，“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我才更不应该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我不能讲。”
“因为您是检察局局长吗？”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
未等御剑说完，成步堂便已亮出手机，将一篇新闻报道调出在屏幕上。那可不是青年感兴趣的流行文化，正是关于检察局局长御剑怜侍被诬陷举报的新闻纪实。
“我早就知道了，不管是御剑先生的工作，还是被卷入的夺权纷争，我全都知道。”御剑没有打断，没有离开，只是安静等待着真相揭晓，成步堂便如他所愿，将一切徐徐道来，“知道真相后，我思考了很多您瞒着我的原因，最有可能的就是您担心我被拖累。所以我也藏着没告诉您真相，想着哪怕我什么都做不到，但至少可以给您带去些纯粹的快乐，让您可以在风雪交加的日子有个可以投靠的臂弯，直到您将我丢在酒店擅自离开。”
“成步堂，那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补偿你。”
“我理解您的做法，所以我原谅您。而且如果要求补偿，我希望您永远不再离开，但显然不现实。”成步堂耸耸肩，继续说，“我只是希望您不要擅自决定我们的关系，哪怕是分手，我也想参与其中。”
自知有愧，御剑缓缓低下头：“对不起……”
“就当弥补当时的遗憾，我们现在来讨论下我们的未来吧。”成步堂比了个作罢的手势，第三次高捧玫瑰花笔直往御剑脸上怼，“我的提议是，放下顾虑，做我的恋人！”
谁能拒绝这么纯粹美好的男大学生啊，至少御剑不行，他井然有序又被理智所压抑的大脑早已像龙卷风过境一般被成步堂搅得一团乱，几次伸手想接下玫瑰，却又在最终关头停了下来。
“成步堂，我希望你可以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未来……”
“和您在一起就是幸福快乐，我可以确信！”
“如果你错了呢？”
“那就想办法保持幸福快乐，总会有办法。”
太冲动了，太不理智了。可是……太诱人了。
“成步堂，你……”御剑颤抖的指尖触到玫瑰花，他的心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还需要最后一点力量。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我哪里值得你爱成这样？”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呀，就是爱得死去活来呀。”成步堂的语调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他咧嘴笑，散发出与红玫瑰同样的芬芳，“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一见钟情吧！您在我排练那天偷偷来看了对吧？我记得您那天穿了件漂亮得体的长风衣，里面是一件和现在相似的复古皱褶领衬衫，站在礼堂角落像在演绎一幅深秋的油画，美得让人挪不开视线。我只看了一眼就确定是您，并且一见钟情，下定决心要把您追到手。”
“所以只是看脸吗！”
“当然不只是因为脸，还有许多许多原因，比天上的星星都多哦！”
亲吻发生得那么自然而然，仿佛自然界所存的公理。御剑没有拒绝成步堂的吻，他紧贴在他胸前，犹豫多时的手终于还是接下了那束盛放的红玫瑰。
亲吻很短暂，尤其成步堂，他并未长久缠绵，反而退后半步，有意为两人的视线留出足够的空间。四目相对的瞬间，成步堂和御剑知晓了某个同样的道理，从此以后，他们两人之间再无乔装和隐瞒，内心无论怯懦的果敢的，怀疑的信任的，在两颗赤诚之心前，都再无藏身之处。
成步堂的干咳打破沉默，他拘谨地看向心上人，看他赤红的脸和耳，看他不亚于自己的紧张神情，释怀地笑了。随后小心翼翼又坚定不移地牵住他的手，握住了，就再也没松开。
“关于我喜欢您的地方，如果御剑先生不需要加班，我希望可以找个私密的地方与您深入探讨。您有时间吗？当然，如果您没有，我可以继续……唔！”
他后半句的“继续翘课”还没说出口，就被御剑的“接吻时别说话”打断，随后脸颊红如玫瑰的检察局局长靠近上来，用吻堵住男大学生剩下的话。

16

那么，御剑局长到底有没有跟男大学生交往？此事众说纷纭，就连跟他关系还算亲密的亲友都不明真相。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公开告白的大事件后，御剑局长大大缩减了加班次数，这让不少担心他迟早过劳死的部下助手颇感欣慰。除此之外，御剑局长还购入了一辆更适合家庭乘坐的休闲款四座SUV在工作之外使用，依旧是红色车漆，与玫瑰相同的颜色。
至于频繁出现在新车副驾驶上的刺刺头青年，没人知道他的详细身份，别提学校专业，连名字都是一团谜。曾有不少人尝试偷拍或调查，全被御剑局长抓住并亲自告上法庭，最后输得底裤都不剩。看到法庭门口那个光屁股的吗？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什么，你竟然以为这是什么法律界精英包养小年轻的恶俗戏码？哼，大错特错！如果说御剑局长人在明处，虽然更方便行动，代价则是更容易遭受攻击和指摘，那不知名的青年就是黑夜里的鬼魅，他无处可寻，又无处不在，可以悄声藏在御剑局长背后，也可以在御剑局长失意痛苦时带他前往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安心疗伤。
更何况，他年龄尚轻，谁知道未来会成长为怎样了不起的人物。听说他耳濡目染对法律行业产生了兴趣，衷心希望只是年轻人的一时兴起，千万不要涉足过深，不然律法界的好日子怕是所剩无几了。
说了这么多废话，总之请记住，这件事到此结束，从此管好自己该死的好奇心，别到处乱问到处乱看，就只当御剑局长和神秘青年跟所有童话里的完美结局一样，同居结婚柴米油盐，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直到永远。这样最得体，也最安全。
答应我，做个聪明人，吃顿好的，活久点，别给自己找麻烦。
这是对你的最终警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