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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魂3】火灭之时/The Secret Betrayal

Summary:

*围绕灰烬/防火女/鲁道斯展开的灭火结局故事线
**大量私设注意,灰烬无指派性别,请自由理解

Notes:

基本是想写一个关于灰烬、防火女、鲁道斯的灭火结局展开的故事,为了这叠醋包了很多私设成山的饺子……
一开始受到那个“那时候我还不是薪王,她还不是防火女……”的著名错译的影响,但查原文本的时候发现已经脑补太多初任火鸡场故事了所以积重难返……
12/12/2024 修正了初始版本的部分格式缺漏和错字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more notes.)

Work Text:

  

  I  正因如此,灰烬才会渴求余火

  
  起初,那只是一声呢喃。

  然后,低语声变得隆重、被放大,变成回荡在整个世界里的喋喋不休的钟响。鼓槌撞击,在平静的海面上激起波澜,躁动的气泡托举起你的身体,它们唤醒你的感官:沉重的脚步、拖曳着的衣摆,争先恐后从密室里离去的声音。你还在沉睡,然而长眠于此的其他人却先你一步醒来了,他们要去哪儿呢?

  正是这个时候,你清楚地听到了那个声音:

  “火已渐熄,而位不见王影。”

  你睁开了眼。狭小的石棺中,本应严丝合缝的棺椁已不再密闭,惨白的光线泄露了天机,直射在你同样苍白的面容上。

  对了,使命。钟声的余韵残留在你逐渐复苏的身体里,你在那余韵当中响起那低语中蕴藏的含义。使命,命运,不可违背的宗旨,那些词语、那些布告早已深深地刻入你的身体里,从生到死,由死回生,去延续那一团火的燃烧,那就是你生命的全部意义。

  多么庄严啊,即使是这具已经无法燃烧的身体,只要仍然为了那个使命所活动着,火焰的余温就好像还残存在身体当中,那将是你一生中最接近于王者们的一刻,即使只是作为他们的眷属,仅作为无法燃烧的灰烬。

  回过神来,你的双脚已经踏实地站立于大地之上,对火的渴望驱使你如同一只惨白的飞蛾,往祭祀场的方向蹒跚行去。

  

  II  灰烬大人,无火者乃灵魂之器皿

 

  你首先注意到的是她那严严实实遮蔽了眼睛的眼环,难道这不会使她无法使用视力吗?然而那个本来应该什么也看不见的女人却好像透过空气察觉了你的疑惑一样,微笑着说道:

  “灰烬大人,我本来就是盲女。”

  啊,是了。你隐约想起了些生前的回忆,白教一直有招募盲女作为圣女的习惯,这本不奇怪。

  “来吧,灰烬大人,我等您很久啦。现在请您把无主的灵魂交给我吧,我将引导那些灵魂进入您的身体、成为您的力量。”

  你顺从地向她伸出手,将覆盖着甲胄的手试探性地放在她的掌心,很快,随着防火女(她没告诉过你她的名字,于是你只能这样称呼她)柔声念叨的咒语,那些本来冰冷空洞的灵魂汇聚成暖流,像小溪缓缓流进你的身体。

  “你说你等我很久了……有多久呢?”

  没来由的,你问出这句话。

  像是从未预料你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女子本来柔和的表情像静水掷入石子泛起涟漪,露出了一点难得的踌躇。

  “嗯……大概就和祭祀场里那位伟大的大人被插上螺旋剑的时间一样久吧。”

  你想起第一次见到灰烬审判者时他的姿态,那位过去的英雄已经衰老得像个垂死的巨人了,那一定是过去了很久很久的岁月了吧……距离上一次有人使用那把螺旋剑、燃起火焰。

  “为什么要等我那么久呢?如果我永远也不会从墓地里醒来了呢?”

  防火女朝着你露出了一个模糊的笑容:

  “灰烬大人,就像你的使命就是要去将所有的王带回王座一样,我的使命也是一直等着你来推开这座祭祀场的大门啊。”

  啊,使命。你又一次想起这个词语,它从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就深埋在你的脑海里。就像古达与螺旋剑、薪王们与他们的王座,而你与防火女也不过是这个庞大世界运行中的小小一环,尽管必不可少,可因为太过渺小,甚至没有人为你们赋予名讳。
  
  

  II 这残败的身体,靠近点瞧,应该能看得很清楚吧?


  打开防火祭祀场后高塔本来闭锁的大门时,你松了一口气。

  即使是一向波澜不惊如你,此刻也禁不住狠狠地在心里咒骂起那个光头的家伙来。“帕奇”——你记得他的名字,早在不死聚落,你就领会了不死人们对同类毫不保留的恶意,而帕奇这家伙对你的恶意还要再上一层。即使你并未追究在幽邃教堂他哄骗你前有宝藏的过错,他却又一次追到你的身后,笑意盈盈地当着已经怒不可遏的你关上高塔的门扉,让你不得不冒着摔得粉身碎骨的风险在黑漆漆的高塔里摸黑跳跃。

  当然,早就不知道在石棺里沉睡了多少年的你没有理由惧怕黑暗,早在幽邃教堂的楼顶学会了如何灵活跳跃的你也不害怕那些刁钻狭小的石砖凸起,你害怕的是帕奇在锁上门扉后不怀好意地告诉你的那个事实:

  堆满了一整座高塔的尸体,可都是以前的防火女哦。

  走回祭祀场内部的时候,你甚至没思考如何清算捉弄你的可恶帕奇的事情,黑暗中看不清形状的不死人肢体堆叠在一起,无法准确凭视觉估计的体积使你感到恐惧,那里究竟有多少*尸体*?把她们曾拥有的可怜灵魂全部加在一起,也会令你这个容器承受不住而呕吐吧?

  尽管思维被漫无止境的恐惧占据,你还是本能地将在塔顶见到的那个东西递给了防火女——

  “哦,灰烬大人,这是?原来如此,想必她也会高兴力量为我们所用吧……”

  你妄图从那张总是模糊地笑着的脸上攫取到哪怕一刻的动摇,然而你失败了,又或许是你不够仔细。你试图从喉咙里挤出几个音节、拼凑出警告:如果我无法完成传火,是不是你也会变成那样?然而当那双手捧起你紧握的拳头,你的喉咙也随之堵塞了,你感受着那股力量随着防火女低声的吟唱涌入体内,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传火的制度?”

  很长一段时间,在洛斯里克高墙漫无目的地晃悠的你像个丢了魂魄的无主游魂,拿着一柄直剑就漫无目的地跑来跑去,满世界寻找所谓的“薪王们”。偶然有一天,回到传火祭祀场的你无聊地检阅起王者们的宝座,正是那时,你发现了那位——

  端坐于王座上的老人,体躯如风中残烛,昭示着外面的世界那束即将熄灭的火焰。然而高耸的王座却也证明着他不容置疑的尊贵身份——一位薪王,即使是燃烧过后的。库尔兰的鲁道斯,他如是向你介绍自己,并邀请你凑近看看他那残破的身体。从前你以为自己已然是世界上头几等悲惨的不死人,但在见过那具残留着余火的身体,你开始怀疑自己从前的判断。毕竟你尚且拥有在这个衰败的世界里随意走动的权利,而那将过去的薪王鲁道斯束缚在王座上的不是使命,更直白来说应该是那具失去双腿的残缺身体。偶尔,你甚至还能听见这位尊贵的薪王在燃烧的错觉中痛苦哀叫的哭喊。

  今天一如往常,你站在鲁道斯的王座上与他攀谈,以前的你曾经犹豫这么做是否显得僭越,然而今时今日你和他也早已习惯了这一点。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你挠了挠脑袋。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画面却很丰富,有不慎失足从幽邃教堂楼顶坠落时看到的泥沼、有在法兰要塞玩了命用小匕首冲刺前进的记忆……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你努力地试图把困难的巨大和目标的遥不可及向鲁道斯传达,奇迹的是,后者的确听懂了你想表达的意思。

  “哦……”你第一次见到那双看起来总是介于沉睡与清醒之间的浑浊双眼有了别样的神色,那或许是一丝好笑?

  鲁道斯接着像是安抚你一样说道:

  “虽然困难,但也请你理解啊,毕竟不传火的话,大家都会遭殃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连忙回应道,倒是鲁道斯安抚的语气让你有点不好意思。

  “……那这样的话,机会难得,要听一个故事吗?”

  第一反应是惊讶。把王者们的灵魂交给鲁道斯的时候,阅历丰富的男人向你讲述过许多故事,但这次他的语气与往常都不一样。

  你点了点头。

  

  III   ……往事令人怀念啊。

 

  就如同教堂尖顶的雕饰也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化,许久许久之前,在人尽皆知的传火制度还远没有被人提出之前,人们对灵魂与容器的看法也与今天相去甚远。自从火焰渐渐熄灭、世界的尽头逐渐靠近,书库的贤者们也开始逐渐放弃了记录这一活动,转而更加投身到魔法的研究中去,试图从古龙们的智慧中找到令火焰延续的替代途径。

  所以对于那个时代的记忆,基本可以说是只存在于鲁道斯的心中,只存在于这具虽然残破却历久弥坚的脆弱身体里,这既可以说是宝贵的财富,也可以称之为是一种诅咒。

  可是今日不同以往,那记忆在他的心中格外鲜活,于是他垂下眼睛,用比往常还要温柔的语气向面前的不死人讲述起这个故事微不足道的起源……

 

 

  葛温在初始之火旁取得王魂,那之后又将王魂分给了在古龙战争中立下功劳的将士,由此,人类拥有了灵魂,终于有别于黑暗阴霾中游走的不祥生物。正因如此,灵魂的证明象征着尊贵血脉的延续,灵魂的厚度等同于荣誉的份量,在那时候,这是不容置疑的真理,即使远在大陆另一端的库尔兰也是如此。

  然而,灵魂的份量毕竟是人类所无法自己选择的,也因此,在远离初始之火之地的库尔兰,在暗中聚集起一群不甘于一辈子被自己的灵魂份量所左右的人。基于库尔兰之地自古流传的冶炼炉技术,这群人在底下研究起炼成灵魂的禁术……而库尔兰的鲁道斯是那最后一批研究者中的佼佼者。

  这样的事情终有一天会败露,只是鲁道斯在那之前未料到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事情败露之后,他一路带着冶炼炉仓皇奔逃到了古时传说中的诅咒漂流之地——洛斯里克,然而讽刺的是,却也是这诅咒之地的庇护才拯救了他危在旦夕的性命。

  经过不计时日的燃烧,鲁道斯早已失去他的双腿。然而那时仓皇逃离路上时双脚因为劳累与路途艰险而留下的痛觉却跨越时间而存续于他的记忆中,关于疼痛的记忆让他好像重新长出了这双早已失去的双腿一样。

  冶炼炉的重量对亡命天涯的通缉犯来说简直是要命的负担,然而若是失去冶炼炉,费尽心血研究而成的灵魂炼成之术也将毫无立足之地,因而即使有丢掉性命的风险,鲁道斯也无法舍弃它。

  “哐当”一声,通缉犯因劳累而步伐不稳,沉重的炉子摔在地上,滚进灰暗村庄的草棚中去了。鲁道斯挣扎着想要追上越滚越远的冶炼炉,然而余光中却也同时注意到了紧追不舍的库尔兰的追杀者的身影。正是在这个时候,炉子被突然推开的房门止住了去路,一个声音从突然向他敞开大门的房间里传来:

  “路过的旅人,您是在寻找歇脚的地方吗?”

  说话的是个女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鲁道斯已经仓皇地抱起炉子跑进房间里,按照女人的示意钻进用来存放木柴的大缸里。不过片刻,追杀者敲门造访,只是谨慎如他们想必也未曾想到角落里不起眼的大缸却足以容纳一个罪犯,听着追杀者渐渐远去的足音,鲁道斯第一次为自己较之常人稍逊的个头而感到庆幸。

  “那之后呢?”

  灰烬难掩好奇的神色,忙不迭向王座上的老人追问道。

  “那之后,作为救命的报答,我帮她调制了好几天的颜料,直到我获准觐见当时的国王欧斯罗艾斯。”

  “然后呢?你还没和我说你是怎么成为薪王的……”

  无视了身边略显激动的灰烬,鲁道斯只是又回复了平时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等到你带回下一个薪王的灵魂,我就告诉你。”

  

  IV  

  我正是防火女──

  专门维护营火,以及服侍您的人。

  ——而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又一位薪王被归位的日子已然到来。你从永久笼罩在静谧夜色的伊鲁席尔中返还防火祭祀场,一如既往地要求防火女将刚得到的王魂盛放进你的身体——灵魂的容器。

  有时候你会羡慕安里和霍拉斯,火已将尽的世界充斥着危险,正因此两人一同前行能解决不少麻烦的局面,更何况,无论是路上的艰险还是美景,有人能够分享总是无上的幸事。有时候你会想,如果防火女也能和你一样在火焰间旅行就好了,然而事与愿违,一路上总是阴差阳错地与你同行的只有那个讨厌的光头帕奇。
  
  轻易放弃可不是不死人该有的品质,所以你换了个方式——坐在祭祀场的台阶上,学着鲁道斯和你讲故事一样的语气把你眼中所见之景一一讲述给防火女听。当下也是如此,你和她描述起夜幕下诡秘却也美丽的冰雪都市,那些没有脚、像幽灵一样穿行在伊鲁席尔的街道上的教宗骑士,然后你说到大教堂高耸入云的建筑,机关转动之后,你通过螺旋楼梯登上传说中曾居住着古代神明的都城,在那里,你曾穿过隐形的桥造访一位寂寞地望着星星的少女。
  
  讲故事一开始对你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能理解为什么霍拉斯总是保持沉默,光是走路和战斗就足以花光不死人的全部力气,思考只会带来不必要的负担——毕竟你也不是欧贝克那样万里挑一的魔法大师,以智力取胜从来不是你的风格。但是渐渐的,你注意到随着你讲故事的技巧越发娴熟,作为薪王陪葬品沉睡前的回忆,也如风幡隐约地在眼前浮动起来,它们使你感到自己离“活着”又近了一步。不是作为完成使命的机器、不是仅作为齿轮的灰烬……你的现实会是生前的某种延续吗?
  
  今天的故事里,“星星”是一个有些棘手的词语。洛斯里克已经只剩下白昼,惨白的白日不分昼夜地高悬于天空当中,因此对你来说,伊鲁席尔天空中静谧的群星多少带来了一些怀念与安心感。然而对于天生盲眼的防火女来说,无论是星月还是太阳,都不过是点字圣典与人们口耳相传的议论中描述的某种不可触及的东西。太阳的存在对盲女们更易于理解——有太阳的时候,空气温暖甚至干燥,皮肤会因为阳光直射而温度升高。但是星星与月亮呢?那似乎是某种站在大地上除了眼睛便无法用其他感官丈量的东西。
  
  面对防火女困惑的表情,你彻底地犯了难——到底要该怎么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出星星的存在?
  
  这个时候,你突然地想起在黑漆漆的卡萨斯地下墓穴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就这样在拐角撞见亚斯特拉的上等骑士留下的七色石。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墓穴里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像星星一样的存在。 对了,就这么办!
  
  就这样,你拉着有些困惑的防火女又去了那个帕奇曾经捉弄过你的老地方。在灯火微弱的光线中,你把兜里五颜六色的七色石向着那看不见尽头的高塔底端扔了下去——
  
  塔顶传来了清澈的,好像是圣铃摔落在教堂石阶上的声响,先后坠落的石头发出的声响,就像涟漪一般渐次回荡开来。
  
  “啊呀,灰烬大人,这是……”
  
  你低头望去,七色石的余光仍在漆黑的高塔中闪烁,好像星空就在你们脚下一样,你转过头去对防火女说道:
  
  “我想这就是星星的声音吧。”

  “……我很惊奇。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星星或许是这样的……”
  
  防火女向你转过头来,火光在她的脸上温柔地跳动着。
  
  “我说……如果薪王们都成功归位,火也就此延续,你会想要离开这里吗?虽然外面充满了凶险,但以现在的我已经能应付很多困难了,或许我们可以一起……”
  
  那是第一次,你在防火女的脸上看见了犹疑。
  
  “防火女是专门维护营火、也是侍奉传承营火的英雄的人……可是……”
  
  可是若是不再有需要维护的火焰呢?
  
  “只要让火焰继续燃烧,我们就能从火祭场离开,去任何地方,对吗?”
  
  你知道那听起来不像是个问题,因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正在感到害怕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防火女将脸别了过去,黑暗又重新覆盖了她的面容。
  
  沉默良久之后,她最终轻声言道:
  
  “您去问问那位坐在王座上的,从前的薪王大人吧,我想这里只有他或许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V  ……哦,你找到她了啊。
  


  鲁道斯失约了。
  
  你将艾尔德里奇的灵魂也归还到了王座之上,现在五位薪王只剩下最为尊贵、也是最为年轻的一位,仍然有待你去挑战。按照你们的约定,鲁道斯应该为你讲完剩下的故事,然而老人却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用语焉不详的回答向你指明:在洛斯里克的王城里,有一样重要的东西还在等着你,如果你能把它带来,他才会如约告诉你剩下的故事。
  
  坦白来说,你有点生气。然而鲁道斯刻意回避的语气与闪躲的眼神第一次让你确实地感受到了他的动摇,如果任务也可以按照薪王们归位的数量来评估,你的使命已经几乎要完成了,然而此时摆在你面前的却远不是预感胜利的喜悦,而是感到另一张幕布正在悄然拉开的不安。
  
  当你踏入洛斯里克城内时,眼中所见之景也再次印证了你不安的预感。
  
  本来惨白的太阳此时已经变为漆黑幽深的蚀日,天幕流动着像是末日时火焰毁灭大地的焰火的色彩,一切都像在无声诉说:末日已经再次临近了。
  
  随处可见的人之脓更加泛滥,巡礼蝶徘徊在天空之中,你曾听过一种传说,这些状若天使的蝴蝶正是神人在向世界降下灾罚时,前来向人间宣告审判的信使。
  
  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你不由得又加快了向洛斯里克王宫前进的步伐。
  
  
  你一度犹豫是否要踏入欧斯罗艾斯的庭院,人脓与毒池让这里完全不复曾经宫廷王室花园的美好景象,你也在进入王城内部时,早就听说过这位曾经的雄主现已失去神智的传闻。然而当你逐渐深入王城内部,各种迹象终于唤起你更加清晰的对进入石棺沉睡前的回忆,虽然不知道你是侍奉着哪位薪王而陷入永眠的,但你十分确信——你曾在洛斯里克供职。
  
  妖王欧斯罗艾斯——他还作为“弗兰”而为人所知时的模样,已在你的脑中不复清晰。但有一点格外清楚的是,那位曾经的仁王绝不会是留着长尾、尖嘴猴腮的怪物。在末日将要来临之刻,欧斯罗艾斯已被登上古龙之顶的妄想所俘获,然而他那些雄心壮志的研究,最后都被证明不过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但你没有想到的是,在欧斯罗艾斯的庭院背后等着你的是那座火已熄灭的传火祭祀场。
  
  火已不再燃烧的祭祀场,好像停留在过去,却又好像在为你预言那个使命完成后的世界。没有火焰、没有光明的世界,你能忍受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吗?在那个世界里,你将无需再费心用修理光粉擦亮自己漂亮的铠甲、闪着银光的利剑,它们终有一天会在黑暗中锈蚀、卷刃,就像你自己一样,活尸化在无人可见的角落。
  
  拿到“那件东西”回到传火祭祀场后,鲁道斯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地凝重,他凝视着你,半天终于幽幽地叹息道:
  
  “原来如此,你找到她了啊……”
  
  你低头看着手中漆黑的珠子,它们显然自遗弃起时过了太长的时间,珠子的触感很奇怪,你无法判别它们究竟是如何被制作成,又或许是从哪里取得的。
  
  “我要分享的虽然不过只是一段无足挂齿的回忆,但或许它将影响你未来的选择,就请你自行判断吧。”
  
  
  
  虽然谁也没有料到后来欧斯罗艾斯会陷入疯狂的境地,以至于背弃自己作为神人的身躯,然而在传火制度还未建立之时,洛斯里克的仁王欧斯罗艾斯以敏锐的判断力与无比的责任心著称。
  
  一路从库尔兰仓皇逃离的鲁道斯没想到误打误撞,自己竟然也在被刺客将要追上的最后一刻成功地抵达了洛斯里克城外。在女人的小屋里藏匿了几日后,他便顺利得到了来自欧斯罗艾斯的邀请,得以前往王宫觐见。
  
  当鲁道斯向洛斯里克的王展示了冶炼炉的运作原理后,国王立刻明白这个小小的炉子对于延续初火的继承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
  
  至于那之后的事情,与大书库中贤者们的记述并无多少出入,只不过在文字记录中省去了无足轻重的细节。为了传承神人与英雄不惜投身火焰也要传承的初火,一套严密的传火体制就此建立,在冶炼炉技术的研究之上,成为了欧斯罗艾斯心腹的鲁道斯与白教的圣人们一道又将导入灵魂的技术融入白教旧有的祷告中去。与英雄相对的是圣女们的存在,英雄们带回灵魂,圣女们将灵魂转变为能为英雄所用的力量——于是白教开始负责遴选防火女的候选人。
  
  毕竟是初生的体制,遇到问题也在创始者们的意料之内,当神职们提出“那第一位防火女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因此我们要剥去她的眼睛以绝后患”的提议时,鲁道斯只是作为与会者默许了一切的发生。毕竟,那双眼睛所预见的“火不存在的世界”,不管是否如人们预想的充满绝望,都是对传火制度本身的否定。
  
  
  
  VI  就只是这样……?


  
  灰烬看着掌心的珠子,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真相令你哑然,你从没设想过那会是人类的眼睛。
  
  “……所以她只是看见了那个火已熄灭的世界,你们就夺去了她的眼睛?这……”
  
  “残忍吗?可是为了传火,我们所有人也同样舍弃了自己的生命,看看我的身体,到今天不也在燃烧之中吗?”
  
  “只是为了避免迎来初火熄灭的世界……”
  
  “是啊,那前景太过可怕。”
  
  你小心翼翼地将防火女的眼眸收纳在行囊之中。的确,你不是没有听过鲁道斯在睡梦中因为火焰灼烧持续疼痛而发出的呻吟,王尤姆、法兰的不死队……这些让你尊敬的英雄们也都是“那个制度”的忠实捍卫者,即使你拼尽全力战胜了他们,又怎能轻易地否定他们拼上性命去捍卫的东西?那么,又是什么让你的内心还充满犹豫呢?
  
  “可也是你让我不要看轻那位防火女,对吧?所以我想她也该有得知这双眼眸存在的权利吧?”
  
  鲁道斯不发一言,不安的阴翳逐渐浮上他的面容,可你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会将那双眼睛交给防火女看的——毕竟这是你为数不多还能为她做的事情。
  
  
  
  到最后,你没想到比你还早来到的霍克伍德也有离开祭祀场的一天,这个世界像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总有一天要把不死人们顽强的意志碾得粉碎。从前的不死队成员霍克伍德本来是为了逃离自相残杀的命运而临阵脱逃,结果最后他还是回到他逃离使命的地方对你——他曾经的搭档刀刃相向。
  
  也是在那天,你终于下定决心将那双黑色的眼睛交给了防火女。你们站在祭祀场的屋顶,蚀日的颜色变得越发幽深,焰火与黑暗像汇融在一起,由天空的眼睛流落到大地。
  
  即使结果是死路一条,你也想要决意背叛这样的世界。但是,在领会了那双早就死去的眼睛所预见的前景后,防火女却向你许诺了希望。
  
  “如果你想要放弃传承火焰的使命,那就在初始之火旁边呼唤我吧。”
  
  她将那双眼睛还给你,在蚀日下露出了一个几乎有些不合时宜的微笑。
 
  “您向我讲述过的关于星月、城堡的故事,我也很想能与您一同见证啊……”
  
  那声音很轻,像微风一样拂过你的耳侧,但你确实地听见了那句话。

  
  
  终结之日比你想象中来得还要快许多。旺盛的余火在你的身体上剧烈地燃烧着,当你弯下腰去触摸与初始之火相比黯淡得多的召唤符时,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说没有犹豫是不可能的,越过千难万险,死而复生千次百次,到头来却要背叛自己的唯一使命,或许连你那些死去的朋友们都会无情地嘲笑你。可是除了使命之外,你也的确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失去的了,在这个世界里,被称为“灰烬”的你甚至没有自己的姓名,而“防火女”也是如此。
  
  所以你最终还是坚定地启动了召唤的程式。没有姓名的你与没有姓名的防火女所犯下的背叛之罪,对整个世界来说或许根本不值一提,那是对世界来说“微不足道的背叛”,只是对两个没有名字的人来说却意义重大。
  
  现在,结局的时刻终于来临了。火焰熄灭之后,整个世界的温度急遽地下降着。围绕着蚀日的红色光彩如融雪般极速消退,真正的黑暗与寒冷终于要来临了。
  
  “灰烬大人,您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左手传来令人安心的人类体温,你以为自己已经早已接受死亡与黑暗的恐怖,但当它们真的来临时,你发现恐惧仍然是本能的反应。然而在黑暗中毫不动摇的温柔低语,却的确抚慰了你害怕的心绪。
  
  “您给我的那双眼睛给我了看清黑暗降临之后世界的能力。如它所预言的那样,我看见了形同王者们的余火般的存在。虽然那火焰现在还很遥远、很微弱,但只要我们向那里走去,总有一天它会变得壮大的……”
  
  防火女在你的身边轻声低语,努力地安抚着因为视野逐渐被黑暗笼罩而感到不安的你。
  
  “……好了,那么现在就请您把我当做您的眼睛吧。”
  
  你把左手全心全意地交由防火女引导,剩下的右手还可以持剑。盾牌似乎已不再成为必要——你已经强大到可以用精妙的攻击来充当防御了。你们就像同为一人那样步履不停地前进着,在所有生物都在为了争夺剩余的火源而疯狂时,整个世界对你们来说却好像比光明笼罩的世界还要清晰。
  
  你抬头注视天空,当整个世界彻底被黑暗笼罩后,蚀日变成了毫无温度的冰蓝色星体,现在那是整片天空之中唯一的光源。形同古龙、又像巡礼蝶一样轻盈的六翼生物向着死星飞翔而去,姿态优雅好像海中的游鱼。那是第一次你发自内心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美丽的生物,那游刃有余的姿态,或许是笃定终有一日将要到达目的地吧。
  

  
  
  V.i.  燃烧前的追忆

  
  
  薪王们的故事往往是初听一次觉得新鲜、再听许多次就只觉得腻味的故事——如果总是按照人们口耳相传的那种说法来讲的话。
  
  细节似乎总是可以被忽略的。比如,还是逃亡者的鲁道斯逃到洛斯里克城外,被陌生的村妇救下以后的几天内,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呢?与传火的伟大的历史相比,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被理所当然地忽略。
  
  只有亲历者本人似乎还对着那段过去难以忘怀。
  
  在屋内藏匿时,鲁道斯注意到那些富足到有些多余的画材,刺客离开后,他向女人提出给自己一个报答救命之恩的机会,于是那天之后的时间里,他都在为陌生的女人清理画材、调制颜料。
  
  即使以见多识广的鲁道斯的视角来看,女人也称得上是奇怪,她绘画,但从不保存作品,那些在鲁道斯看来颇有价值的作品总是在燃烧之后就被她亲自吩咐烧毁掉。鲁道斯记得那时候曾听到女人小声地嘀咕:“这些全都不是我想要的……”
  
  后来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与其称之为巧合,鲁道斯倒觉得一切又暗中以合乎情理。传火制度的第一次运行是实验性的,出于某种考量,国王特意从与王族有血脉联系的旁支中遴选出适龄的女人充当第一位防火女。那个居住在洛斯里克郊外,每天却能无忧无虑消耗着昂贵画材的陌生女人若是贵族之后,那一切也都毫不奇怪了。
  
  当意外发生,众人准备商议夺去第一任防火女的眼睛作为惩罚时,鲁道斯感到动摇。不仅是因为背叛无辜的救命恩人的负罪感,更是因为那连带而产生的无限自责之情,库尔兰的地下研究者们无上推崇的研究,说到底灵魂的原材料也是来自他们的同类,而当那些材料短缺时,疯狂的研究者们做出的选择也就不言而喻了。
  
  然而若是选择制止,也就意味着否定自己从前的努力,说不定还会被逐出王城,就此被抛弃。
  
  最终裁决的结果是:相关的知情人被处决,看到了禁忌的预言的防火女被挖去眼睛。按说他们该干脆剥夺她的性命,然而或许是出于国王的怜悯,他们只为了防止她不要说出预言而割去了她的舌头。
  
  可惜国王的怜悯终究也是不值一提的。失去舌头和眼睛后,凡人的寿命也与风中残烛无异,与初任防火女的死讯同时到来的是一份意料之外的画轴,送信的人捎来消息:曾经是画家的防火女希望他代为保存自己这份最为得意的画作,它描绘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景色,那是她认为最美的景观,如果有机会,她希望它能公之于众。
  
  
  
  转眼间,所有的薪王都终于归位。与其他人不成人形的残骸相比,还剩下半具身体的自己似乎也显得体面了许多,鲁道斯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最后的传火者是个比制度的创始者们的理想还要合乎标准得多的家伙,纯粹、充满勇气,然而讽刺的是,正是他提议让灰烬不要轻视防火女的话语却促成了这位骑士的背叛。在燃烧几位薪王打开通往初始火炉的道路前,感到良心不安的灰烬却跑到他面前,希望对辜负鲁道斯用性命而换取的未来作出补偿。
  
  
  
  “我从前的书房里,书架后的隐藏房间里藏有一个画轴……”
  
  “明白了,是要我拿来给你吗?”
  
  “不。请你把它挂到洛斯里克王城最显眼的位置去吧,那就是我最后的愿望。”
  
  灰烬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自己最后听到的请求会是这样的。
  
  “可以告诉我那画里面画着的是什么东西吗?我怕我会拿错……”
  
  “我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因为我从未打开看过。至于你担心的——你不会拿错的,那是我收藏过的唯一一幅绘画。”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在最后,我还是想向你道歉。”
  
  鲁道斯笑了,这时候,他感到自己的笑容是如释重负的。
  
  “不必道歉,我会像上次一样想象着我所期待的未来而燃烧的。然而即使我们所选择的道路并不相同,我仍然祝福你。”
  
  灰烬慢慢走下祭祀场的台阶,来到中心熊熊燃烧的营火前。也是同一时候,防火女开始吟唱起最后的咒语:
  
  伟大的薪王们啊,

  此刻火已渐熄,

  然位不见王影。

  诸位啊,将你们的火

  交予传承者吧。
  
  而祂将痛下杀手──

  对传承初始之火的古代神明们挥下手中的剑。
  
  

 


  
  Fin.
  
  
  
  
  
  
  
  
   

  

Notes:

写完了感觉写得好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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