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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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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25-01-08
Completed:
2025-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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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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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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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棹】【树浩】树犹如此

Chapter 28: 番外 家

Chapter Text

***《树犹如此》番外。

***写的时候在听《Nothing's Gonna Stop Us Now》,Dream Tunes版本,可以搭配食用。

 

天气预报说傍晚前后将有强对流天气,部分地区可能出现冰雹。

何家浩拉开窗帘,乌云已经就位,大风也刮了好一阵子了,但雨还是一滴未下,更别说冰雹了。他微微松了口气,先将下班顺路买的食材处理腌制好,再将堆在玄关的两个纸箱子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归位。

在国外念书那几年不算,那时候年纪小,对新鲜事物接受能力强,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吃什么没那么重要。虽然有时候也会大半夜想念家乡美食饥肠辘辘,但总的来说,他不是个太过挑剔的人。回国之后与何家树住到了一起,生活规律了,对饮食便就考究起来,毕竟哥哥的厨艺还不赖。再后来,何家树的公司走上正轨,事多人忙,反倒是何家浩上下班时间很固定,于是,他便开始学习做饭。炸过几次厨房之后,至少……至少做出来的饭菜可以入口。何家树欣慰得不得了。

一人食便更简单了,再加上也并不怎么饿,何家浩将没吃完的两道菜收进冰箱。

餐桌上的手机仍旧沉默着,他决定先去洗澡。

 

卫生间的整体装修风格比较简洁,纯白的卫浴,浅棕色的瓷砖。东西都是何家树选的,拍板当天何家浩临时有个会议走不开,但中途手机一直嗡嗡嗡个不停。无数张效果图成功激发了他的“选择困难”,于是决定当甩手掌柜。可何家树千挑万选,还是走了眼。瓷砖的颜色有点深,视觉上让整个空间有点压抑,而且,太显水渍太不耐脏了。

刚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何家浩见不得哥哥懊恼的样子,自告奋勇地表示以后自己勤清理就好。但,其实,他也没理清过几次。

 

洗完澡出来,何家浩发现外面电闪雷鸣,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堪比他家新装的这个花洒,水势猛烈。他盘腿坐在卧室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了会儿手机,十分钟前何家树发过消息来,说已经到机场了。他问:能准点飞吗?但哥哥一直没回消息。

头发又有点长了,扎眼睛,何家浩将刘海全部捋上去,沾了一手的水。回头再看,才发现沙发靠背也被浸湿了,洇出大片的水迹。想起之前有一回,何家树把他抓回卫生间吹头发,十分不解地问:“这样湿哒哒的不难受吗?”何家浩伸出胳膊和小腿给哥哥看,“太干了,我身上都起皮了,有时候还痒。我喜欢湿哒哒的,恨不能泡在水里才好。”哥哥一边批评他的谬论,一边给他的胳膊和腿抹上厚厚一层润肤乳。

北方实在太干燥了,即便是多雨的夏季。风刮起来威力更大,好像能把一切物体表层的水分都带走。西樵就不是这样的,那里终年温热湿润,梅雨季漫长,说自己是泡在雨水里长大的也不为过。小时候不喜欢,想要太阳,想要干燥的大晴天。可现在……他最羡慕的就是客厅小鱼缸里的鱼。

想起鱼,想起水,想起今天刚收到的那对玻璃杯,何家浩站起身走出了卧室。

 

喂完鱼,洗干净新到的杯子,何家浩像品酒一样地慢慢喝着杯子里的纯净水。厨房的窗户开了一道缝,被雨水浸润过的尘土的味道钻进来,有点呛人。新买的玻璃杯上有菱格纹的突起,杯口边缘有一只简笔画的小兔子。透明的杯体上,唯有兔子的眼睛那一点红。下单前他把图片给哥哥看的时候,哥哥说,这点睛的一笔可太妙了。提到点睛,何家浩不免又会想到西樵、龙舟,盛大的祈福仪式,爷爷会执笔给龙舟点睛……但他已经好些年没参与过了。

在何家浩心里,西樵是他与哥哥的桃源,只有他们知道入口在哪儿。在那里,时间是静止的,他永远十八岁,永远坚定无畏。

 

“延误了,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飞,别等我,早点睡。”

哥哥的语音里有嘈杂的人声,机场广播的播报声,何家浩闭上眼睛又听了一遍,好像能看见何家树坐在那里,抱着双肩包,将手机贴近嘴边,给他发语音的样子。

“我没回7号院,回家了。”

 

家,写着何家树和何家浩名字的家。

 

前年,张鼎和高云静领证之后,将之前住的那套小户型装修了一下,准备当作婚房。装修完入住的时候,何家树和何家浩去给他们暖房。房子户型虽小,但装修风格可爱温馨,何家浩挨个房间参观了一下之后,对客厅挂着的两幅画特别感兴趣。

“巧了不是,作者是我一哥们,在798有一自己的画廊。成天做着他死了之后作品就会变成世界名画的春秋大梦。你要是喜欢他这个风格的,改天带你去看看,你自己挑,选中直接拿走。”

何家浩拒绝了,那会儿他们租住的那个房子的房东要求比较多,其中就包括墙上不能打眼,尽量不要贴挂钩之类的。

后来,何家树生日,他们俩回了趟西樵,发生了著名的“父亲要给哥哥以及自己买婚房”事件!再后来,他们就真的买了房。张鼎听闻消息,立刻兑现了承诺,逼着他哥们拿出了所有画作供何家浩挑选。

 

现在回想起来,“婚房”事件之后,何家树应该就开始行动了。

他们几乎每晚吃完饭都会出去散步,而那一阵子哥哥说,老在附近走没意思,便开着车带他四处晃,随机停车,随机溜达一圈。如果将这些地点和散步时不经意提起的话题串起来的话,很容易就会发现,这根本不随机。他小心翼翼地守着一个秘密,看似闲聊地问他:这里看起来不错,蛮宜居的,你觉得呢?这里离你单位很近,交通也方便,如果住在这儿也挺好,对吧?

后来的某一天,休息日,何家树拉他出门,说要买点东西。何家浩一路上说笑,直到停下车才发现不是常去的那家超市。

“哥,这是哪儿?你要买什么呀?”

哥哥关上车门,笑着朝他招手,“买房。”

 

从拿到钥匙的那天起,租住的房子在何家浩口中就变成了“7号院”;而这里,真正属于他们俩的房子,他才称之为“家”。

 

两个人都有工作要忙,尤其是何家树,近一年总是出差,全国各地地飞。因此,他们直接用了张鼎推荐的装修公司。硬装结束之后,他们俩像小蚂蚁似的,开始一点点往里搬东西。北四环的家居店成了那段时间最常去的地方,有时候结束后再开一小段路,去吃潮汕火锅。去的频次实在太高了,以至于此后的半年内,何家浩闻不得火锅味,太腻了。

总听人说,装修和办婚礼是最考验伴侣关系的两件事。很多恋人卡在这两个环节,一拍两散的也大有人在。婚礼他们大概率不会有了,但装修可算熬过来了。也有过分歧、争吵,但互有妥协,也总能相互说服。去定做窗帘的时候,何家浩对着图册再次“选择困难”大爆发。他不知道要选哪一个,只知道哥哥选的他都不喜欢。最后,老板讪讪地小声问道:“这房子谁住啊?谁住谁拍板好了。毕竟住在里面的人才会每天拉窗帘啊。”

何家树有点崩溃,出门去抽烟。何家浩苦着脸说:“我们俩。”

“……”老板摇摇头走开了,“那你们再商量商量。”

好在,成品很漂亮,用何家浩的话:像是家里才会有的窗帘。

彼时,何家树刚送走了安装工人,回头点了点他的鼻尖,“……下次不许用这么抽象的形容方式!我真的心累。”

虽然,何家树无法理解,为什么何家浩脱离开他的专业与工作之后,在生活中竟然如此的感性。但他知道那感性很珍贵,值得保护与珍藏。

 

雨越下越大,何家浩将厨房的窗户关严了,熄了灯。

房子里一片漆黑,空间感顿时无限延展,唯有墙角电源和插排上的指示灯昭示着边界的存在。何家浩闭了闭眼,往卧室走去。

哥哥打了视频过来,他说登机口全是人,好容易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他突然问:何家浩,你怎么又不吹头发?

然后就是一声叹息,又问:怎么突然一个人跑过来了,门口堵着两个大箱子还没整理呢?进出不方便吧?

 

因为租住的房子还有几个月才到期,所以他们并没有着急搬家。每次过来随手带一点东西,想着最后可能甚至不需要请搬家公司。但当生活具体到柴米油盐吃喝睡的时候,很多零碎的东西就会一点点的铺开。因此,这样两边跑了一个多月之后,他们成功拥有了两套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小到一瓶洗手液、一支须后水,大到锅碗瓢盆、换洗衣物。有时候收拾着收拾着太晚了,也会住下,但次数并不多。

 

“下了班,车都开到7号院门口了,但想了想还是过来了。”何家浩又跑回玄关,翻转摄像头给哥哥看,“两个箱子我都拆掉了,东西都收起来了,纸箱子进了杂物间。”

 

匆匆聊了两句,何家树那边又有广播播报,说可以准备登机。

“哥,要不要我开车去机场接你?”

你不能来!何家树立刻就给否了,今天这样的天气,没得商量。

“那好吧。”

“雨下得大吗?”

“很大,”何家浩想了想,调侃说,“像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的雨一样大。”

哥哥笑了笑,又问:“害怕吗?”

何家浩怔愣了一下,诚实地点点头,“有点。”

 

所有人都知道,何家浩曾经因为九岁那年的事故有点怕水,但没人知道雷电暴雨也会让他偶有缺氧的感觉。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对日常生活没有任何影响,而且,这些年间只发作过两次。

一次是某年大伯父的忌日,西樵风雨交加。爷爷不同意去墓园祭扫,那边的路很不好走。父亲坚持要去,结果就是乡间路太泥泞,车开不进去了,只能下车步行。风太大,何家浩的伞轻易就被吹飞了,暴雨兜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整个人被浇透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突然不能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是被父亲背回去的。

第二次,是哥哥回来之后,与他和解之前。他以为,哥哥把兔子灯还给他是为了和他划清界限,于是,大半夜冒着雨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马路对面的车灯亮起的时候,他耳朵里全是白噪音,因为呼吸不畅而手脚发软。如果不是哥哥及时赶到,拉了他一把……

 

“别怕,不一样的,”哥哥安慰他。

“什么?”

“不管下多大的雨,我都会全力往家赶。”

不会再让你在暴雨里追着车跑。

下雨了,我们可以家里见。

 

刻在名字里的家,他们共同组建的家,包容他,保护他,让他不会再被雨淋湿的家。

 

听话地去吹了头发,其间,哥哥发过来一条消息:今天听到一首很好听的歌,一会儿推给你,正好也试试音响。

 

音响的指示灯是蓝色的,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像是一尾鱼,轻盈悠然地游动着。钢琴的前奏持续了10秒,然后,梦幻般的声音响起,温柔地拉着他也沉入海底,追上了那尾蓝色的鱼。

他对听歌的设备没什么要求,但哥哥说,声音从不同的设备里出来差别其实特别大。小时候,他们共用一对耳机听歌,长长的耳机线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连上了,好像就能进入哥哥的世界。知道他的喜好,体会他的心情。后来,哥哥走了,他一个人听歌的时候也总是习惯性地只戴一只耳机。一旦两只耳朵都戴上,他就会莫名地恐慌,好像自己被困住了一样。再后来,哥哥回来了,生日的时候还送了他一个价值不菲的耳机。他戴着这个耳机去了大学,出了国,几乎从不离身。耳机头箍的内侧刻有他的名字的缩写,他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在他的名字边上加上了哥哥的名字。这是个小秘密,哥哥至今都不知道。

再再后来,现在,他们买了音响,哥哥说,无论在家里哪个角落,他们都可以一起听歌。

 

打开了单曲循环,选择了合适的音量,何家浩回到卧室躺下。

 

房子的手续办完之后,他回过一趟西樵。他觉得,这件事还是当面与母亲说比较好。何家树问他,自己需不需要同行。何家浩想了想说,算了,我怕我爸一气之下也去把祠堂给砸了。然后,他就被哥哥按在床上挠了十分钟痒痒,问他,是不是到八十岁还是会提起砸祠堂这档子事儿。

母亲接受良好,她有心理准备,而且对于他们能够安定下来,她也是支持的。父亲默默地在阳台抽了半宿的烟,一直到他离家,都没再跟他说一句话。

夜里,他出来倒水喝的时候,听见了一点父母的对话。

母亲打趣说,至少孩子们帮你省下了一套房子的钱。

父亲差点喊出来:我真是谢谢他们!如果他俩能变回正常人,我一人再送他们一套都行!

母亲冷下声来:你注意一下措辞,家浩和家树怎么不是正常人了!他们俩不正常,天底下就没有正常的孩子了!

父亲崩溃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次何家浩离开家之前,母亲给了他一张银行卡,说里面的钱本来就是给何家树准备的,让他一定要收下。

“坚持着不要,才会让你爸觉得难堪,哪怕你们拿了存着不用,也没关系,但卡一定要收下。”

 

回来之后,他与哥哥说起“省一套房子”的梗,还是忍不住想乐;虽然父亲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自己还拿他说笑话,有点不地道吧。

“你个小骗子,不是说好,回去只跟二婶说吗?怎么还是跟你爸坦白了?万一他要是……”

“哥,说实话,回去之前我就知道我爸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不可能再像当年那样了,他也……老了啊。”

何家树沉默了一瞬,“是,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今天还在想,爷爷,大概是没机会到我们这个家里来看看了。”

 

何家树进门的时候,发现玄关顶上挂着一盏兔子灯。他放下箱子和包,脱下湿乎乎的外套,擦干了手才去摸那盏灯。何家浩单独给灯引了一条线,让它一直亮着。兔子肚子里的灯泡不大,光线经过有些发黄的纸的折射,便更加的微弱。

这盏灯是何家树做的,曾经挂在财叔家小院的屋檐下,后来被何家浩带到了这里。开始搬家之后,他第一个打包的就是这盏灯,用盒子装了,放在副驾驶座上带过来的。

 

他进了屋,关掉音响,去厨房觅食。小孩儿晚饭做了一个西葫芦炒鸡蛋,一道烤鸡翅。盘子里的西葫芦只有两片略微有些焦黑,整体卖相不错;烤鸡翅的颜色也很正,看来新烤箱很好用。

简单填了肚子,何家树脱掉衬衣和西裤,搭在沙发扶手上,往卧室去。

卧室的门留了一道缝,有暖黄色的光溢出来。

 

小时候,何家浩怕黑,何家树给他买过一串小夜灯,星星形状的,从床头一直拖到窗口。小小孩那会儿可兴奋了,说自己好像在天上。

后来他们租住过几个房子,都是在床头摆一个触摸式的台灯,碰一碰就会亮。

装修这里的时候,他跑过好几个灯具市场,最终才买到了现在卧室里的夜灯。感应式的,嵌在卧室的踢脚线上,整个房间里都有,走两步就亮一盏,也可以通过遥控器让它们一直全都亮着。样式有星星、月亮、太阳、云朵和星云,掌心大小,主题特别贴合何家浩的专业。

 

此时此刻,何家树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所有的小夜灯都亮着,梦幻又朦胧的光圈之中,屋子里的那张床好似从另个宇宙空间漂浮而来的一片乐土,一个星球。

而那个星球里躺着的,是他的小王子。

何家树低下头笑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爱读童话的年纪是什么样子的了。但和何家浩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受弟弟的影响,他总是会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时刻,有点幼稚,可很开心。

 

何家树洗完澡出来躺下,何家浩好像自动感应到他的存在似的,立刻就靠了过来。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何家树听见弟弟问:“哥,你回来啦?”

“嗯。”

“淋雨了吗?”

“还好。”

“你饿不饿……”

“放心,已经吃过了,”他拍拍弟弟的背,“接着睡吧。”

何家浩瞪大了眼睛摇摇头,“看见门口的兔子灯了嘛?我给它找到好地方了!”

“可是这样一直亮着会费电。”

“这点电费我还是出得起的。我只是想,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打开门的时候,都能看见它亮着。”

“为什么?”何家树撩起他有些长的刘海,亲吻他。

何家浩感觉到哥哥的呼吸落在自己身上,他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他说:因为……家就是这样啊……

 

第二天是休息日,何家浩醒来的时候,从窗帘缝隙里看见了阳光。这个城市就是这样,暴风雨之后紧跟的就是晴热天气。他轻轻从哥哥怀里钻出来,赤着脚在地毯上站了一会儿。

 

沙发和床之间铺了一条厚厚的羊绒地毯,浅灰色,踩上去软绵绵的。地毯刚买回来那天,何家浩迫不及待在上面打了个滚,他对趴在床边看着他的哥哥宣布,今晚就睡地上了。

何家树笑他,说:“也行,就是怕你半夜滚下床磕到才买的,既然早晚要下去,那你就直接睡地上吧。整张大床都是我一个人的,不要太舒服。”

最后当然没有直接睡在地上,毕竟哥哥又不会陪着他睡在地板上。而且,哥哥在家的话,他根本不会滚下床。其实何家浩一直觉得,更需要这条地毯的人是何家树,毕竟从小到大,被踹下床的只有他。

何家浩又在地毯上踩了踩,感受了一会儿它的柔软,才穿上拖鞋去洗漱。

 

何家树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他又睁着眼躺了一会儿,听客厅里何家浩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昨晚,雨下得正猛的时候,楼下有人按了家里的门铃。何家浩一开始以为是哥哥没带钥匙,接起来才知道是隔壁住着的人忘带楼门门禁了,请他帮忙开个门。

进进出出也很久了,何家浩还不知道隔壁住着的是什么人,直到五分钟前,这对情侣敲开了门,送上了一小筐的荔枝,说是道歉和感谢。

“大半夜的,实在对不起,但雨太大了。”

“没关系,我正好也没睡。”

“我们刚搬过来没多久,以后还请多多关照,”男孩戴着眼镜,说话斯斯文文的。

“哎,你家这盏灯好可爱,”女孩梳着干练的短发,声音很脆。

何家浩回头看了眼玄关顶上的兔子灯,笑着点了点头。

“是网上买的吗?还是自己做的?能给个链接吗?”

“……”何家浩回答说:“是我……爱人做的。”

 

荔枝拿到厨房,解开包装,用自家的盘子装起来,何家浩一回头,看见哥哥倚门站着,含笑看着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虚,举了举手里的盘子,“吃吗,看着很新鲜,隔壁邻居刚送来的,感谢我昨晚给他们开楼门。”

何家树走过去,拿起一个剥了皮,送到何家浩嘴边。

“甜不甜?”哥哥问。

何家浩点点头。

“带着叶子来的,真的很新鲜,”哥哥抬手摸了摸他的唇,倾身与他接吻,“也真的很甜。”

何家浩赶紧将盘子放下,“干嘛呀,要吃自己剥,”他捂着有些发热的耳朵往客厅走。

“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回7号院收拾东西吧,明后天请个搬家公司。”

“不是说不着急吗?还有一个月的租赁期呢。”何家浩将沙发上的脏衣服归拢起来,打算拿去洗。

何家树坐在餐桌边,托着下巴,回答说:“想……早点回家。”

 

客厅的墙上挂着张鼎送的那两幅画。那位画家说,两幅其实是一幅,拼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两幅画整体的色调是嫩绿的,春天刚发芽的小草的颜色。画上有大片的田野,有在空中滑翔的纸鸢,有一棵树,有一条河,还有一间屋子。

那是家。

 

 

Notes:

题目取自南北朝庾信的《枯树赋》:树犹如此,人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