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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难以用语言来解释清楚的问题有许多种。
比如,天上的星星白天都去哪玩了?为什么和鹰头马身有翼兽打交道要讲礼貌?猫头鹰是怎么做到总是不会迷路,每一封信件都准时送达的?还有,世界上究竟是现有鸡还是先有蛋?
瑞卡尔达·塞缪尔和世界上许多小孩一样,有过一段对所有事物都怀有无尽好奇心的、脑袋里充满各种奇思妙想的童年时光——好吧,这是美化过后的说法。实际上,七八岁时的瑞卡和许多小孩一样,有过一段淘气到人人嫌弃、连路边的狗都不待见的时期。
为了探究星星的秘密,瑞卡曾经翻出了妈妈珍妮薇生前留下的一大堆难懂的资料,找到一张她亲手绘制的星宫图,在半夜时分带着它悄悄爬上了屋顶。
她兴致勃勃地坐在星辰之下,对着手中的天文表思考着星星的运动轨迹,试图找出它们下班后都去了哪里。结果没过多久,困意就战胜了好奇心,某次眨眼后她控制不住地睡着了,从倾斜的屋顶上一溜烟滑了下去。
好在小巫师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了。在离地面还有几英尺时,一股力量托住了她。但即便如此,瑞卡落地时依旧摔得很痛。
她从面朝下的姿势中爬了起来,先是为自己依旧四肢健全感到一阵庆幸,随后便心痛地发现:母亲留下的遗物,这张漂亮的、带着她笔迹的星宫图,遗憾地变成了好几块碎片。
至于鹰头马身有翼兽的礼仪问题,她暂时无从验证。即使是英国最古老的纯血巫师家庭,也未必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神奇生物。更别提塞缪尔家虽然好几代没出过混血巫师,已经算得上“纯粹”了,却和人们对“高贵的纯血贵族”的印象毫不沾边。
她家里既没有奢华的庄园,也没有能够追溯到上个世纪的、历史悠久的族谱,拥有的仅仅是一栋坐落在山间的棕色多层小屋。但温馨的家和快乐的回忆已经胜过了一切,古灵阁满满一金库的金加隆换不来,所谓“纯血巫师崇高的社会地位”也换不来。
不过关于猫头鹰的疑问倒是可以一探究竟。塞缪尔家的猫头鹰名叫霍德尔,是一只忠诚的棕色谷仓猫头鹰。它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是爸爸杰斯珀从霍格沃茨毕业时得到的礼物。
瑞卡从针线盒里找出一捆普通的毛线来,把一头拴在霍德尔的脚上,另一头紧紧地攥在手里。
“这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神器——真言套索!”她煞有其事地宣布,用小手摸了摸显得很不安的霍尔德那毛乎乎的脑袋。“它坚不可摧,无法扯断,而且被拴住了就不能蒙骗任何人。我就要找出猫头鹰的秘密啦!”
从霍德尔的神情来看,它显然认为瑞卡是麻瓜漫画看多了。不过它还是在小姑娘的催促下,不情愿地带着一封要送到邻居韦斯莱家的信从林间出发了。
毛线团在地上滚动着,随着猫头鹰翅膀的扇动渐渐收紧,缠绕得越来越细。就在毛线彻底绷直的瞬间,瑞卡咯咯笑了起来,像从枝头挣脱束缚的银杏树叶一样随着微风轻轻飞到了天上。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让自己做到的。瑞卡如同一个失去重量的人牵住了风筝线那般,摇摇晃晃地漂浮在半空中。霍尔德带着她飞出了树林,越过了连绵的山谷,又掠过金黄色的麦田——期间它降低了高度,在麦浪中刺激地穿梭着,让瑞卡的脚尖被麦穗不断挠着痒痒。
这样新奇的体验即使在魔法界里都是前所未有的。瑞卡太开心了,早就把一开始的目的抛到了脑后。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沁人心脾的微风不知何时越来越猛烈,转眼间就演变成了一阵强劲的飓风。
“啊啊啊啊——!”瑞卡在半空中被吹得东倒西歪,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失去控制,不断地翻滚着。手里握着的毛线也变得越来越滑,几乎快要抓不住了。
上方的霍德尔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降低高度,试图将她平安带回地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瑞卡不小心松开了手,整个人像一片树叶似的,打着旋儿被风卷走了。
幸运的是,下方正好有一颗大树。许多被压断的枝条承受了无妄之灾,替瑞卡分担了大部分冲击力,让她侥幸逃过一劫。
最终,当瑞卡好不容易带着满身细碎的伤口以及一条骨折的胳膊走回家后,迎来的是奶奶祖丽莎前所未有的怒火。
祖丽莎是一个精干而严肃的老太太,也是瑞卡现在唯一的家人。她卷曲的斜刘海造型十分独特,和后面整齐古板的短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次发起火来都显得格外蓬乱。虽然它们现在已经变得花白,但依稀可以分辨出年轻时和瑞卡一样都是浓郁的深黑色。早些年丧夫又丧子的艰难时光使她的额头间刻上了一道深邃的川字纹,现在教训起人来简直能在上面夹死一只狐媚子。
祖丽莎包扎好瑞卡骨折的手臂,动作就像曾经修复那张被撕碎的星宫图一样娴熟,随后中气十足地喊小孙女去墙角罚站,并且宣布了未来一星期取消全部甜点的噩耗。
瑞卡垂头丧气地站在壁炉旁的角落里,目光落在钉在墙上的那张熟悉的凡尔赛宫明信片上。她已经和这栋素未谋面的麻瓜建筑是老熟人了,因为几乎每隔几天她就会身不由己地惹出来一堆乱子,然后站在这里面壁思过。
今天罚站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瑞卡无聊得有些受不了,见祖丽莎此时好像差不多消气了,她想了想,忍不住问:“奶奶,你说这个世界上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啊?”
“肯定是先有鸡。”祖丽莎不假思索地说。”因为甘普基本变形法则第一大例外说过,任何人都无法凭空变出食物。而鸡蛋就是食物的一种。”
瑞卡吐了吐舌头。这真是一个很符合奶奶个人风格的回答,就像她经常处理的魔法部公文那样刻板又无趣。
祖丽莎在神秘事务司工作。多年前那里曾经发生过一起轰动一时的实验事故,过后她就晋升成为了事务司的司长。
预言家日报对此曾经沸沸扬扬地报道过一段时间,毕竟在那场事故里丧生的人就是新任司长的儿子和儿媳——无声无息,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连尸体都找不到。现场只留下了两根魔杖和许多研究报告,显然很有话题度,司长晋升的原因也值得深究。
不过很快这件事就从人们的餐桌话题上撤了下去。一切都归功于神秘事务司的特殊性,根本没人知道里面工作的人究竟都在忙些什么,内部的真实情况也无从得知。
瑞卡想着祖丽莎给出的那个关于鸡和蛋的、像白开水般平淡无味的答案,忍不住在想:
甘普基本变形法则的发明人,到底叫甘普,还是叫甘普基本?
思绪飘忽间,她百无聊赖地扭来扭去,终于在疲惫不堪的身体开始抗议前把罚站的时间熬了过去。
瑞卡高兴地欢呼了一声,径直朝身边的沙发上倒去,可又瞬间猛得跳了起来,发出一声惨叫——原来她不小心压到自己绑着绷带的那条胳膊了。
“啊,疼死了!”瑞卡一边揉着手臂,一边委屈地嘟囔着。“奶奶,我怎么总是这么倒霉啊?这种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我该不会中了什么噩运诅咒吧?”
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瞧这话问得,这不是主动在给奶奶找说教自己的机会吗?
瑞卡立刻乖乖站好,做好了被祖丽莎再次训斥的准备,满心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你还好意思抱怨”、“都是你自己太调皮才惹的祸”、“你学听话一点这些还会发生吗”诸如此类的话。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祖丽莎却陷入了沉默。那双严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你该好好学会控制自己的魔力了。”
瑞卡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无意间一语中的,差不多猜到了事实。这个回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让她摸不着头脑——好吧,看来世界上难以解释清楚的问题现在又多了一个。
然而就像很多大人会对小孩说的那样:这是大人的事情,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以后就懂啦——这个问题的答案,要等到很多年后,才会被瑞卡亲自揭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