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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引言
鱼在水中游，是尾也是头。

小汉尼拔前几天在家附近的森林捡了个人。

那是立陶宛的夏日，阳光穿透树丛，直射下来，空气暴露在其中尘埃浮动。他和米沙偷偷从城堡跑出来玩，米沙头上还戴着他用树枝编的王冠不停向前奔跑。

突然小汉尼拔感觉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绊到，来不及反应自己已经摔倒。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也没有预想中的面朝大地，取而代之的是被一片温热的柔软接住，紧接着是一声闷哼。

小汉尼拔猛地抬头发现，映入眼帘却是满是鲜血的面庞。他才发现，原来绊住他的不是树枝，不是石头，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那人穿着白衬衫，一头黑色卷毛，睫毛浓密黑鸦，闭眼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那人从头到脚浑身是血，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恐惧充斥在小汉尼拔的脑海，一个重心不稳向后面摔去屁股着地，尖叫堵在咽喉，想要发出声却挤不出一个词。他鼓起勇气，缓缓地伸出颤抖的手放在那人的鼻子下。微弱的温暖气息打在他食指的皮肤上。

“汉尼拔——”，是米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在哪？”。

小汉尼拔连忙站起来，大喊道：“米沙！我在这！这里有个受伤的人!”

米沙听到哥哥的声音顺着发出来的位置找过去。她拨开茂密的灌木丛，终于找到了汉尼拔，他正蹲在一个血人旁边。

“他还活着？”

“应该还活着。我们怎么办？”

小汉尼拔有些左右为难，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去救一个来路不明，浑身上下散发着血腥气，一看就很危险的男人。

米沙蹲下来和小汉尼拔并肩，两人沉默了一会，两个孩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时候。

过了许久，小汉尼拔鼓气似的站起来，对米沙：“米沙，你在这等着，我去找父亲。”

米沙还没反应过来，身旁小汉尼拔已经一溜烟没影。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阵阵脚踩树叶发出来的吱呀声。小汉尼拔带来了老莱克特。

“爸爸！”米沙高兴地跳了起来，跑到老莱克特的身侧小手抓住他的袖子。

老莱克特慈祥地摸了摸米沙的头顶，眼神望向下方，看见那人微弱起伏的胸膛，尚有一丝气息。老莱克特向身边人挥手，握着两个孩子的手，转身走回城堡的方向，仆人走近将那人抗在肩上跟在老莱克特身后。

深夜，小汉尼拔躺在床上来回翻身，身下一阵吱呀声。他明亮的眼眸哪怕是黑暗也难以泯灭。他翻身下床，从床头拿出一根火柴，滋啦点亮它。火焰划破房间的昏暗，他用火柴点亮蜡烛，静悄悄地下床，垫脚打开门，像一条蛇溜了出来。穿过一个个走廊，经过一扇扇门，他站在那个捡回来的人门前。思索片刻，蹑手蹑脚打开房门。

那人床边还有一盏未灭的烛火，想必是家里仆人留下的。

他不确定他的失眠是不是因为担心这个捡到的人，但总觉得看上一眼会心安许多。怀抱着这个想法，立在了那人的床边，手里微弱的烛光打在沉睡的面庞上。方才在树林里满身狼狈没来得及打量，如今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去，露出俊秀的面庞。他的年龄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左右，下巴和下颌角有稀疏的胡茬。

像童话里沉睡的白雪公主一样，小汉尼拔不合时宜地想到。

直到今天，小汉尼拔正在弹奏钢琴，音乐在他指尖下缓缓流动。老莱克特和莱克特夫人有事出了门，城堡只留下了他们兄妹。

米沙像只小鸟带着轻快的步伐窜进房间，喊：“汉尼拔！那个人醒了！”。

小汉尼拔猛地一下站起来，拉着米沙狂奔到那人的房门。房门外站了好几个仆人，见到小汉尼拔和米沙轻唤“少爷小姐”。

平日里学的礼仪全然忘却脑后，用力推开那道门。床上坐着的人原本望向窗外，开门的瞬间，小汉尼拔看到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眸。一刹那，世界仿佛寂静空白，只剩下他和那人。

他坠入无边的海洋。

“你好，汉尼拔。我是威尔.格雷厄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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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每个圣徒都有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未来。

——王尔德

前几天在树林小汉尼拔捡了个人，他说他叫威尔.格雷厄姆。

他觉得很奇怪，好像从见到这个人的开始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吸引力。

“你好，汉尼拔。我是威尔.格雷厄姆。”

小汉尼拔有些疑惑，头微微一侧，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威尔仿佛读懂了小汉尼拔的想法，他轻笑道：“刚才仆人已经告诉了我前因后果。汉尼拔，感谢你救了我。”

“不用客气。”小汉尼拔被突如其来的感谢慌了阵脚，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绯红爬上脸颊。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嗯——不用担心，我现在感觉很好。”

“你家在哪？为什么会受伤在这？”小汉尼拔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我的家人们都消失了。”

小汉尼拔震惊同时带了些歉意摸了摸自己的脑后勺，“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对这个无意的冒犯感到羞愧，也害怕自己的无礼会让威尔留下一个糟糕的印象。

“没关系，小汉尼拔。”他的声音轻柔，那双忧郁的眼睛望向小汉尼拔。些许阳光透过窗户，浅金色笼罩在威尔的身上。

房间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沉默，米沙的声音打破这怪异的景象。

“你好！我是米沙。”

威尔这时候才注意到小汉尼拔紧紧握着一个女孩子，她有着和汉尼拔七分像的容貌，同样的发色和瞳孔。

米沙，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躺在莱克特城堡孤零零的墓碑，那个被逃兵和亲哥哥分食的孩子，那个汉尼拔心中最为珍视的存在。威尔有些恍惚，明明已经带着必死的决心拉着汉尼拔一起跳崖。偏偏上帝捉弄，让他一觉醒来看到这么有冲击的现实。

他不仅没有葬身崖底，反而睁眼遇到了小时候的汉尼拔和那个早就该死去的孩子。或许换做一般人早就疯了，但对于威尔而言和以往比起来似乎也没有那般冲击。只是他认识的汉尼拔是那般冷酷、残忍与血腥，和现在站在面前容易害羞的小男孩好像没有特别的相似处。除了尚在稚嫩的面孔，依稀可以瞥见成熟后的风姿，和充斥在身上的贵族气息与良好的修养。

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去面对这个尚在孩童的汉尼拔，在知道他是汉尼拔的一刹那他甚至想现在就冲去厨房拿把刀去同归于尽。但是当他看到那个无邪的面孔又不禁想起自己儿子，现在只是孩子的他是无罪的。

是的，至少现在他是无罪的。想到这个威尔感觉安心了许多。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他的大脑里诞生——是不是意味着未来可以被改变，趁着这一切还没有发生。

太阳落山，老莱克特和夫人终于回到了城堡。

他轻叩老莱克特的书房门。“请进”，老莱克特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书房内书架上堆满了各色精装的书籍，正中间摆放着一个书桌，上面堆满了公文，老莱克特在书堆中抬头。

“原来是你，格雷厄姆先生”，老莱克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深邃的眉眼和汉尼拔如出一辙，“回来的时候就听汉尼拔说你已经醒了”。

“我来这是特意感谢您的搭救。”

“格雷厄姆先生不必特意感谢我，主要是我的儿子执意要救你。您是美国人吧？您的美国口音很浓郁。”

“是的，我是一名游学的美国学者，专修心理学。”

“哦？”老莱克特声调上扬，表示了很感兴趣。

“格雷厄姆先生在您伤好之前请安心呆在莱克特城堡吧，既然选择救了您我们就有义务照顾你到痊愈。况且我看汉尼拔很喜欢你，我也希望您可以多陪汉尼拔和米沙他们兄妹。我们平时出门比较多，虽然家里有教师和仆人，但是他俩还是缺少玩伴。”

“谢谢您，我也很喜欢汉尼拔和米沙。”

老莱克特很满意威尔的回答，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他可以回去休息，“您回去接着休息吧，晚饭的时候我会让仆人把饭送去你房间的”。

汉尼拔和妹妹鬼鬼祟祟地趴在父亲的房门偷听他和威尔的谈话。在听到威尔说也很喜欢他们的时候，汉尼拔感觉耳朵里都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很喜欢威尔，所以早在威尔来找老莱克特之前就早早找了父亲，央求父亲把威尔留下来。索性老莱克特一向宠溺孩子，也就答应了下来。

听到威尔转身的声音，小汉尼拔慌张拉着米沙躲到了走廊的柱子后面蹲下，屏住呼吸，头微微向外探。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双皮鞋从里面踏出。小汉尼拔和米沙连忙缩回去，眼睛盯着地毯，害怕自己被抓到。

万幸的是脚步声越来越远，小汉尼拔和米沙松了口气。

“抓到你们了。”身后传来声音，一个黑影笼罩住他们小小的身影。小汉尼拔和米沙被吓一跳，鸡皮疙瘩起来，连忙回头。

竟然是威尔。他语气中带着调侃和一些不易察觉的调皮，脸上带着笑，站在他们的身后。原来在准备开门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有人在门外偷听，出于戏耍的心情故意走了反方向，然后悄悄走回身后吓他们一跳。

小汉尼拔像一只炸毛的猫，头发因为惊吓有一些炸毛，身体更是为此抖了一下。等转身看到威尔的时候，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大。

威尔觉得这是他认识汉尼拔这么多年来心情最好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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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爱有时是最残酷的暴力形式。

莱克特城堡的生活是平淡温馨的。

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小汉尼拔和米沙，有的时候威尔无聊会去厨房尝试像汉尼拔那样下厨，做一些甜品给兄妹吃，当然结局自然是乌烟瘴气，被厨师赶了出来；有时他会背着猎枪，带着小汉尼拔一起去城堡附近的森林狩猎。

“砰砰砰——”枪管迸发出火光，枪响划破森林的寂静。

子弹射入野兔的身体，血液与碎肉飞溅，三只野兔瞬间被夺取生命，脱力躺在草皮上。威尔和小汉尼拔慢慢走向尸体，静谧的鲜血流淌在地，染红了灰棕色的皮毛和枯黄的落叶。其中一只正好射穿心脏。

“好枪”，小汉尼拔站在威尔身侧赞美道。

“你会是比我更加优秀的猎手，我敢肯定。”威尔瞄了眼小汉尼拔，他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却已经长到惊人的高度：正好在威尔的胸口附近。

威尔蹲下一手拎着其中一只野兔的腿递给小汉尼拔，自己拎另外两只。

小汉尼打趣到，“你这么肯定？”。

“因为我知道未来。”威尔也笑着回应。

小汉尼拔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威尔手中握着小刀，凝望着木桌上野兔的尸体。厨房里的光很暗，小汉尼拔看见他的脸大多隐秘在黑暗中，仿佛融为一体。

随后他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将利刃捅入野兔的肚子，喷溅的鲜血洒在他们二人的面庞。

滋啦一声闷响暗示着将要发生什么。大量的鲜血涌出翻腾，溢满了桌面。威尔将手伸向皮毛与肉的间隙，一边切割一边剥皮。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就像多年的老手，这不像一场屠宰，更像某种优雅的演奏。刀具切割血肉的声音如同音乐般美妙。

小汉尼拔看入了神，名为美丽的种子种在了他的心中，暗红色倒映在他的瞳孔，染红了双眼。

威尔从容不迫处理完一只野兔，刚才余光瞥见小汉尼拔的神情，他心下了然。

转身，把那把刀尖还沾染血的小刀递到小汉尼拔的眼前，“给”。

小汉尼拔仰头望向威尔，那双眼睛像一只渴望狩猎的幼狼，散发着冷酷的光芒，抬手接过刀柄。学着刚才看到威尔的样子，快准狠一刀用力捅进野兔肚子，威尔感觉自己腹部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脑海里不断闪回着那日汉尼拔一刀捅进他的体内的场景。

小汉尼拔感觉到威尔就在身后，将他笼罩在自己的怀中，两只手分别覆盖在小汉尼拔的左右手上，威尔掌心的炽热和冰冷的小刀形成冰火两重天。他在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导他如何屠宰。威尔身上和他相近的气息混合中空中弥漫的血腥气萦绕在小汉尼拔的鼻腔，小汉尼觉得他们本该是一样的。模糊的血肉中，交织着他们的双手。

好像一切切本该如此。

威尔无意间看到窗外一片黑影，是那只全身布满鸦羽的雄鹿站在那里，黝黑的瞳孔死死盯着他。

今天的野兔成为了莱克特一家和威尔的加餐。

是夜，暖黄的烛光在威尔的书页上跳动，他刻意放慢的嗓音像一把钝刀划破屋内的寂静。

“‘砍掉它的头。’王后说

爱丽丝鼓起勇气回答：‘这太荒唐了！谁会为一副纸牌的死活负责任？

‘我亲爱的，’王后微笑，‘在这里，我们总是砍掉些什么——头，时间，或者规则。’’”

威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那里有一道陈旧的裂痕。小汉尼拔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残留着暗红——下午屠宰兔子时的血，还没洗净。

“‘你该学着享受这种逻辑，’王后补充道，‘毕竟死亡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变形。’”

小汉尼拔突然伸手摁住书页：“威尔。”

“嗯？”

“如果是你……会砍掉谁的头？”

烛光在他的眼中凝滞了几秒，他合上书。

“那些阻碍我们翱翔的人。 汉尼拔，如果哪天父母和米沙都离开了你该怎么办？”威尔凝视着小汉尼拔的眼睛。

“可能会很绝望吧？但我不认为会有这一天。”

威尔把手放在小汉尼拔的头上，他的头发顺滑极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不要忘了还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坠入深渊。”，威尔感觉眼眶有些湿润，模糊了眼前的小汉尼拔。

“好了，汉尼拔。你该睡觉了。”

威尔急忙把小汉尼拔塞回被子里，吹灭床头的烛火，坐在一旁融入黑暗，像往常那样等待小汉尼拔进入梦乡。过了会，床上传来轻微鼾声。

黑夜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时间，属于威尔内心的黑暗。不管白天多么平静祥和，每当黑夜到来，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在巴尔的摩和佛罗伦萨的种种。

有时候威尔经常感觉在莱克特城堡的一切并不足够真实。就像他凭空出现在小汉尼拔的生活一样，每日都感觉自己会一不小心消失。平日里和小汉尼拔交际他都在竭力为他灌输那些自认为正确的道义与道德，不可否认汉尼拔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他可以很快理解你的想法，并且照猫画虎付出实际。他以为所有事情都在向他预想的那样步入轨迹。

哪怕是影响汉尼拔最大的父母离世和米沙被吃，他也在尽力去试图劝说老莱克特在战争爆发前离开立陶宛。

但实际上呢？

当屠宰野兔时瞥见小汉尼拔的眼睛，威尔感觉自己大错特错，费劲千辛万苦的构建起来的希望赫然崩塌。

嗜血，宛若他的基因。

他感觉背上痒痒的，刺痛着。他很熟悉那个感觉，他知道，是鹿角在潜滋暗长。他听见内心叫嚣着杀了小汉尼拔，把一切扼杀在摇篮。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双膝跨在小汉尼拔的身上，手已经不自觉攀上小汉尼拔纤细的脖子，青蓝色的血管暴露在空气中，手下传来脉搏的跳动。

威尔额头上青筋跳起，他的手在缓缓使劲，想要杀死那个恶魔。直到小汉尼拔喘不上气，张大口想要汲取些许空气，他突然恢复清醒，但是炽热的掌心压迫着他的咽喉，稀薄的空气让他眼前一片模糊。他的手死死握住那双手试图摆脱窒息，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他不明白是谁想杀他，而这一切都来不及思考和反抗他就昏死过去了。

威尔感觉身下的人突然没了动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差点就掐死了汉尼拔。

身上长出的鹿角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仿佛顶破了天花板。

第二日，小汉尼拔在床上恢复意识醒来，一开始断片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发觉自己脖子那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猛的一下跳下床跑到镜子面前，镜中的自己脖子处有着鲜明的掌印。

恐惧充斥他的头脑，来不及穿鞋，便赤脚穿过城堡，小跑到威尔的房间，不顾礼仪用力推开房门。

房内空空如也，威尔消失了。

只有床上那本昨晚读的《爱丽丝梦游仙境》证明着他曾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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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汉尼拔在莱克特城堡碰到了一个人，他说他叫威尔。

○爱吃遂自己做｜我流拔杯｜ooc致歉

○非考究，官方有些设定比较模糊就自我发挥了

○小过渡（指最后惊鸿一瞥的某人

○依旧存稿君路过，依旧日更，明天中午见

○感谢观看与喜爱，欢迎讨论。您的评论也是我的灵感。

○可以猜一下这是哪个杯

｜导语

有些记忆像未愈的伤口，看似结痂，却在每个雨夜渗出鲜血与肉香。

第一次遇见威尔是汉尼拔八岁的时候，彼时战火尚未烧到莱克特城堡。

只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再安宁的外表也终将揭开面具，露出背后凶残的獠牙。

多年过去，汉尼拔已然长成少年。莱克特城堡的生活一如既往，威尔的存在就像燃烧后的灰烬来不及存在更久，就被一阵微风吹散无影无踪，没有留下痕迹。从救下他到消失，也不过经过了短短几个月。故事太过于浅薄，还没来得及增添几抹颜色已然结束。

对于八岁的事情汉尼拔自己其实也记不太清，但是有的时候做梦依旧会回忆起蛛丝马迹。

无尽的黑暗中，一只被开肠破肚的巨型野兔用那双泛白的眼睛望着他。汉尼拔转身想逃离，却又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握住了手腕，“不是让你记得我吗？”，那人的脸他看不清，只能借着那人手上的烛光观察他的身影，好像和他一边高。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那人终于停了下来。他回头，汉尼拔依旧看不清他的脸。惊奇的发现那人头上长了一对鹿角，形状诡异又美丽，同时他的身边萦绕着一股让他熟悉的气息。

“你是谁？”汉尼拔充满警戒地问。

那人嘴巴一张一合，“不要自己一个人坠入深渊”，他慢慢靠近汉尼拔，伸出手掐住他的喉咙。

汉尼拔从床上惊醒，浑身上下都是冷汗。梦中人最后一句“为什么忘了我？”将他惊醒，醒来依旧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又做噩梦了。

今天和往常依旧没有什么区别，汉尼拔换了衣服准备下楼和家人一起用早饭。随着纳粹的推进，战事愈发激烈，哪怕是像莱克特这样的贵族也开始捉襟见肘。光景不再依旧，许多仆人都被解雇，家里只留下了两三位仆人。

老莱克特最近一直在盘算着带着妻儿躲去美国，全家上上下下都在收拾行李。他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自称可以看到未来的美国人，虽然老莱克特自己衡量下也认为立陶宛岌岌可危。

“汉尼拔，你一会再检查一下东西，下午我们就启程。”莱克特夫人坐在餐桌旁，优雅地搅拌着茶杯里的茶水。

“我们一定要走吗？”，一旁的米沙也不再是孩童的样子，脸上虽然还带着些许少年稚气，深棕色的长发编成麻花辫披在身后。很显然她不舍得这个从生下就从未离开的城堡。

“米沙，现在情况越来越紧急，离开这里是迟早的。”老莱克特想张口，却被汉尼拔抢先。

“好吧”，米沙努努嘴。

用完自己盘内黑面包和甜菜汤，汉尼拔离开座位颔首，示意家人自己上去收拾东西。脚踩在楼梯上发出闷声，米沙注视汉尼拔上楼，赶紧把盘中餐塞进嘴里，紧接着也快步跟着上楼。

战事吃紧，离开刻不容缓，老莱克特不允许孩子们带更多的行礼，只能轻装上阵。米沙来到汉尼拔的房间一起帮忙收拾，在书架中的一堆有些落灰的书（请原谅这里大多数书还是汉尼拔小时候读的，后来年纪大的读书都是去书房，之前的书索性就放在房间内）中翻出了一本格格不入的书：封面是内敛的皮质，上面写着《爱丽丝梦游仙境》，旁边画了一只小兔子。这本书太过于精致以及太过于新，好像被人保护得很好。

米沙手指打开书，书内夹着一个书签，以助于她很轻松就翻开了其中的某一页。

“‘砍掉它的头。’王后说

爱丽丝鼓起勇气回答：‘这太荒唐了！谁会为一副纸牌的死活负责任？

‘我亲爱的，’王后微笑，‘在这里，我们总是砍掉些什么——头，时间，或者规则。’’”

米沙看着书的内容轻声读道。

汉尼拔听到米沙的声音，立马从行李中抽身，“米沙，你说什么？”。

米沙扬了扬手中的书，“在你书架上找到的，汉尼拔。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这本书了。”

汉尼拔放下东西向米沙靠近，伸手示意，米沙将那本精致的书放到他的手上。

“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我的天，你很多事情都不记得好吗。这本书是以前我们在树林捡到的人读给你的，说来奇怪，你以前真的很喜欢他。那个人在的时候你都很少找我玩，一天到晚黏在那个人身上，我记得很深。”米沙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汉尼拔看着那精致的封皮和栩栩如生的兔子感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呼之欲出，他好像忘了谁。

“你们是谁！”楼下传来母亲的尖叫，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打砸声和枪声交织在一起。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汉尼拔被突然的变故拉回现实，连忙跑到楼梯口。他的心跳急剧加速，好像要跳出胸腔一般。慌张立住，向下投去目光，骇人的一幕冲击着他的大脑。

昔日奢华温馨的会客厅凌乱不堪，莱克特夫人瞪大眼睛倒在那个莱克特家族收藏多年的华美地摊上，似有不甘，血液细细地描绘着精致地毯上的纹理。

老莱克特在一旁被一帮德国纳粹架着，为首的军官正在逼问他什么。汉尼拔定定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浑身的血液流淌在他的体内，但浑身又是刺骨的寒冷。

世界正在崩塌。

老莱克特无意抬头发现上面的汉尼拔，用尽浑身的力气向上喊：“汉尼拔！带着米沙跑！”

那帮恶魔顺着老莱克特的目光发现了汉尼拔，七嘴八舌涌向楼梯。汉尼拔被父亲绝望的呐喊唤醒理智，他扭身就跑。身后是纳粹的脚步在追逐。

咚，咚，咚。

他用力抓住米沙的手臂，倾尽全身力气拉扯着她奔跑。他们的鞋子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咚，咚，咚。

他们身后是德国人的咒骂，尽管无人听懂，但是语气里满是愤怒与兴奋。

咚，咚，咚。

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莱克特城堡他们了如指掌，熟练找到一个小楼梯，从城堡的后门逃跑。强大的求生欲驱使着他们不停奔跑，后面穷追不舍。

吱嘎，吱嘎，吱嘎。

他们脚踩在森林的落叶上发出可怖的噪音。

砰，砰，砰。

一颗子弹穿过了米沙肩膀，她脱力猛然摔倒在地。

无情的猫鼠游戏中纳粹残酷地戏弄着莱克特一家，最终用一颗子弹结束了游戏。他们追上了兄妹二人，汉尼拔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毫无目的在空中随意挥砍。纳粹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他失去了意识。

米沙和汉尼拔被纳粹拖回莱克特城堡。

或许哪里已经不该用家来形容。

这里已然是人间炼狱。

等汉尼拔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还是视野朦胧，但他知道这里是熟悉的会客厅。身旁是倒地的莱克特夫人和老莱克特，他们依偎着，直到死亡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耳边是米沙的哭泣，他想要睁大双眼看清楚眼前。身旁的德国人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米沙的嚎叫刺痛着他的心，逐渐清晰的视野下是烙印在汉尼拔灵魂深处的烙印。

美丽的面庞沾染痛苦的泪水，苦难与鲜血汇流成河，纯洁的肉体化身菜肴送入他人之口。

德国人用勺子舀出一块肉送到汉尼拔的嘴边，他紧闭牙关不肯张嘴。那肉散发着诡异的香气，就好像真的只是一顿普通的佳肴。德国人硬生生掰开他的嘴将肉灌下，滚烫的肉块灼烧着他的咽喉到达肠胃，发出惊人的热量。

一口有一口，他们在分食着她。

一阵枪响。

面前的士兵轰然倒下，汉尼拔看到了一支枪管。

后面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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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有些记忆像未愈的伤口，看似结痂，却在每个雨夜渗出鲜血与肉香。

第一次遇见威尔是汉尼拔八岁的时候，彼时战火尚未烧到莱克特城堡。

只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再安宁的外表也终将揭开面具，露出背后凶残的獠牙。

多年过去，汉尼拔已然长成少年。莱克特城堡的生活一如既往，威尔的存在就像燃烧后的灰烬来不及存在更久，就被一阵微风吹散无影无踪，没有留下痕迹。从救下他到消失，也不过经过了短短几个月。故事太过于浅薄，还没来得及增添几抹颜色已然结束。

对于八岁的事情汉尼拔自己其实也记不太清，但是有的时候做梦依旧会回忆起蛛丝马迹。

无尽的黑暗中，一只被开肠破肚的巨型野兔用那双泛白的眼睛望着他。汉尼拔转身想逃离，却又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握住了手腕，“不是让你记得我吗？”，那人的脸他看不清，只能借着那人手上的烛光观察他的身影，好像和他一边高。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那人终于停了下来。他回头，汉尼拔依旧看不清他的脸。惊奇的发现那人头上长了一对鹿角，形状诡异又美丽，同时他的身边萦绕着一股让他熟悉的气息。

“你是谁？”汉尼拔充满警戒地问。

那人嘴巴一张一合，“不要自己一个人坠入深渊”，他慢慢靠近汉尼拔，伸出手掐住他的喉咙。

汉尼拔从床上惊醒，浑身上下都是冷汗。梦中人最后一句“为什么忘了我？”将他惊醒，醒来依旧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又做噩梦了。

今天和往常依旧没有什么区别，汉尼拔换了衣服准备下楼和家人一起用早饭。随着纳粹的推进，战事愈发激烈，哪怕是像莱克特这样的贵族也开始捉襟见肘。光景不再依旧，许多仆人都被解雇，家里只留下了两三位仆人。

老莱克特最近一直在盘算着带着妻儿躲去美国，全家上上下下都在收拾行李。他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自称可以看到未来的美国人，虽然老莱克特自己衡量下也认为立陶宛岌岌可危。

“汉尼拔，你一会再检查一下东西，下午我们就启程。”莱克特夫人坐在餐桌旁，优雅地搅拌着茶杯里的茶水。

“我们一定要走吗？”，一旁的米沙也不再是孩童的样子，脸上虽然还带着些许少年稚气，深棕色的长发编成麻花辫披在身后。很显然她不舍得这个从生下就从未离开的城堡。

“米沙，现在情况越来越紧急，离开这里是迟早的。”老莱克特想张口，却被汉尼拔抢先。

“好吧”，米沙努努嘴。

用完自己盘内黑面包和甜菜汤，汉尼拔离开座位颔首，示意家人自己上去收拾东西。脚踩在楼梯上发出闷声，米沙注视汉尼拔上楼，赶紧把盘中餐塞进嘴里，紧接着也快步跟着上楼。

战事吃紧，离开刻不容缓，老莱克特不允许孩子们带更多的行礼，只能轻装上阵。米沙来到汉尼拔的房间一起帮忙收拾，在书架中的一堆有些落灰的书（请原谅这里大多数书还是汉尼拔小时候读的，后来年纪大的读书都是去书房，之前的书索性就放在房间内）中翻出了一本格格不入的书：封面是内敛的皮质，上面写着《爱丽丝梦游仙境》，旁边画了一只小兔子。这本书太过于精致以及太过于新，好像被人保护得很好。

米沙手指打开书，书内夹着一个书签，以助于她很轻松就翻开了其中的某一页。

“‘砍掉它的头。’王后说

爱丽丝鼓起勇气回答：‘这太荒唐了！谁会为一副纸牌的死活负责任？

‘我亲爱的，’王后微笑，‘在这里，我们总是砍掉些什么——头，时间，或者规则。’’”

米沙看着书的内容轻声读道。

汉尼拔听到米沙的声音，立马从行李中抽身，“米沙，你说什么？”。

米沙扬了扬手中的书，“在你书架上找到的，汉尼拔。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这本书了。”

汉尼拔放下东西向米沙靠近，伸手示意，米沙将那本精致的书放到他的手上。

“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我的天，你很多事情都不记得好吗。这本书是以前我们在树林捡到的人读给你的，说来奇怪，你以前真的很喜欢他。那个人在的时候你都很少找我玩，一天到晚黏在那个人身上，我记得很深。”米沙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汉尼拔看着那精致的封皮和栩栩如生的兔子感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呼之欲出，他好像忘了谁。

“你们是谁！”楼下传来母亲的尖叫，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打砸声和枪声交织在一起。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汉尼拔被突然的变故拉回现实，连忙跑到楼梯口。他的心跳急剧加速，好像要跳出胸腔一般。慌张立住，向下投去目光，骇人的一幕冲击着他的大脑。

昔日奢华温馨的会客厅凌乱不堪，莱克特夫人瞪大眼睛倒在那个莱克特家族收藏多年的华美地摊上，似有不甘，血液细细地描绘着精致地毯上的纹理。

老莱克特在一旁被一帮德国纳粹架着，为首的军官正在逼问他什么。汉尼拔定定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浑身的血液流淌在他的体内，但浑身又是刺骨的寒冷。

世界正在崩塌。

老莱克特无意抬头发现上面的汉尼拔，用尽浑身的力气向上喊：“汉尼拔！带着米沙跑！”

那帮恶魔顺着老莱克特的目光发现了汉尼拔，七嘴八舌涌向楼梯。汉尼拔被父亲绝望的呐喊唤醒理智，他扭身就跑。身后是纳粹的脚步在追逐。

咚，咚，咚。

他用力抓住米沙的手臂，倾尽全身力气拉扯着她奔跑。他们的鞋子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咚，咚，咚。

他们身后是德国人的咒骂，尽管无人听懂，但是语气里满是愤怒与兴奋。

咚，咚，咚。

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莱克特城堡他们了如指掌，熟练找到一个小楼梯，从城堡的后门逃跑。强大的求生欲驱使着他们不停奔跑，后面穷追不舍。

吱嘎，吱嘎，吱嘎。

他们脚踩在森林的落叶上发出可怖的噪音。

砰，砰，砰。

一颗子弹穿过了米沙肩膀，她脱力猛然摔倒在地。

无情的猫鼠游戏中纳粹残酷地戏弄着莱克特一家，最终用一颗子弹结束了游戏。他们追上了兄妹二人，汉尼拔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毫无目的在空中随意挥砍。纳粹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他失去了意识。

米沙和汉尼拔被纳粹拖回莱克特城堡。

或许哪里已经不该用家来形容。

这里已然是人间炼狱。

等汉尼拔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还是视野朦胧，但他知道这里是熟悉的会客厅。身旁是倒地的莱克特夫人和老莱克特，他们依偎着，直到死亡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耳边是米沙的哭泣，他想要睁大双眼看清楚眼前。身旁的德国人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米沙的嚎叫刺痛着他的心，逐渐清晰的视野下是烙印在汉尼拔灵魂深处的烙印。

美丽的面庞沾染痛苦的泪水，苦难与鲜血汇流成河，纯洁的肉体化身菜肴送入他人之口。

德国人用勺子舀出一块肉送到汉尼拔的嘴边，他紧闭牙关不肯张嘴。那肉散发着诡异的香气，就好像真的只是一顿普通的佳肴。德国人硬生生掰开他的嘴将肉灌下，滚烫的肉块灼烧着他的咽喉到达肠胃，发出惊人的热量。

一口有一口，他们在分食着她。

一阵枪响。

面前的士兵轰然倒下，汉尼拔看到了一支枪管。

后面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眸。

Chapter Text

｜序言
And I love you, it's ruining my life，
而我爱你 尽管这正毁掉我的生活。
——《Fortnight》Taylor Swift/Post Malone

两人忙前忙后，为汉尼拔的家人们在城堡前的土地找了最后的安息之处，来不及立碑，只能做了简陋的木质十字架插在土包中。

天空中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威尔为蹲在地上的汉尼拔打伞，雨幕划清了生者与亡者的界限。

对于自己的过往，汉尼拔很少提起。威尔也了解甚少，与他而言那个男人身边一直笼罩着浓雾。既然如今战事吃紧，如今少年汉尼拔也无处可去，威尔盘算着带汉尼拔回美国。

其实去哪里都好，只要可以远离战火，在被命运找到前躲起来。

除了第一天见面，俩人说的话稍微多点，基本上处于非必要不交流的状态。少年汉尼拔陷入丧亲之痛，无暇他人；汉尼拔在逃亡前杀掉了俩人的女儿阿比盖尔，并且捅了威尔一刀。

汉尼拔早早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威尔坐在会客厅的壁炉旁边，昏暗的火光打在他的脸上。

明明前几天这里还是满目的苍凉，转眼现在又恢复往常属于莱克特城堡的静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血腥气，这里安静的可怕，只有木柴燃烧发出的吱吱声。

“你还没原谅他，不是吗？”阿比盖尔坐在旁边。

威尔盯着壁炉不语。

“因为他想杀了我，杀了你。所以你还是在怨着他，但这又不是他，你的心告诉你不应该迁怒无辜的人。”她歪了歪头，小鹿般的眼睛盯着他。

威尔过了良久，伸出手轻抚阿比盖尔的面庞。

“这是背叛的惩罚。他选择把你从我的身边再次夺走。”

经过这些事威尔觉得自己很累，移步楼上准备找间房间休息。路过汉尼拔的卧室，厚重的木门隐约传来啜泣声，时不时还有“米沙”的名字出现。威尔顿了一下，静悄悄把耳朵放在房门上听了一会，啜泣愈发明显。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把手上迟迟不肯向下摁，他的头向下耷拉着，望着自己的手发呆。

“不打算进去吗？”阿比盖尔低声询问。

威尔有些犹豫，他的内心如同火炙煎熬。他想要冲进去给可怜的汉尼拔一个温暖拥抱，想要陪在他的身旁告诉他他在，冲动与渴望呼之欲出。现实却又撕裂着他的灵魂，安耐住他的不安，他不愿原谅，也无法原谅。

仿佛进去就是背叛了那个被汉尼拔折磨的自我。

房内的哭声越来越弱，归于平静。

威尔的手从把手上慢慢放下，垂到身侧。毛茸茸的脑袋抬起面对着那扇门，盯着门上花纹，透过那扇门，他好像看见那人在哭泣。他知道他的特殊能力在发作，这一切就好像天然属于他的情感，与他共同承担着那份痛苦。逐渐沉重的呼吸，微微扬起的脖颈，湿润的眼眶，门外无助的人啊，祈求着上帝为他指出明路。

精致的茶杯已然破碎，时间另一端的人期待着它完复如初的一天。

门缝透过月光，滞留的影子最终还是离开，床上的人面上带着泪痕不安地继续沉睡。

有的人一夜无眠。

第二天威尔眼下有些乌黑，汉尼拔也没好到哪里去，面容憔悴。经过几天的修整，他们打算出发，先从波罗的海到北欧。威尔本身身上没什么东西，汉尼拔带走的东西很少，俩人除了必备的干粮与水没有更多累赘的行李。

依旧一路沉默，直到来到莱克佩达港脚踏上小船，威尔才觉得有了些实感。

战争让各国封锁了海港，想要离开只能自己开船。索性他的父亲是船舶修理工，对于船他自然是再亲切不过，有时他也会自己开船。

冰冷的海风肆意刮在他们二人的脸上，海鸥盘旋在上空嚎叫着，汉尼拔眺望越来越小的岸边，那个生育他抚育他的土地，心下不禁一阵伤感。

“你之前说我不是汉尼拔，是不是因为你遇到了别人。”

周围都是一望无垠的深蓝色，汉尼拔觉得很像他第一次见威尔时他的眼睛一般美丽。

威尔想了一下，自从确认这确实是汉尼拔之后对于称呼一直都拿不准。莱克特医生很明显是不可能的，但是直接叫汉尼拔又太过于别扭。

像是卡住的机器一样，最后艰难挤出一声“汉尼拔”。

汉尼拔听到回应，立马转过头盯着威尔的眼睛想要看破什么。眼神接触实在是太过于难为情，身上也没有眼睛。威尔不自在地把头扭到一边，说：“我确实认识汉尼拔莱克特，但我想这可能不完全是你。他是一位博学深厚，年长的男性，也是我的心理医生。我是FBI……呃，大概就是一个警察机构的特别探员，他为我辅导心理问题。我们闹了点不愉快，他有些生气。”

“你现在看起来似乎比我小时候更加年轻，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汉尼拔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若有所思道。

“嗯？对于你说的我没有任何记忆。”

“但是我也是汉尼拔。”

“我知道，你也是汉尼拔。我想可能你们是同一个人，所以我想带你离开那里。”

“所以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观念不和吧，我想让他安全离开，他认为我背叛了他。后来一觉醒来我就出现在了莱克特城堡。”

“腹部的伤也是那个人干得吗？”，他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皱了皱眉头。

威尔感觉很诧异，他没想到汉尼拔居然可以察觉到他的伤。

“因为上次下葬我看见你有意识捂住那里，也有隐约的红色透过衬衫，我私下猜测大概是有伤。”

威尔听到一阵衣服的窸窣声，汉尼拔更加靠近他，把手轻轻虚掩在他的腰侧，抬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威尔。

“还疼吗？”

Chapter Text

｜引言
fill me with your lust galore，
用你的爱欲填满我，
undress me on the floor，
展示你所有的赤忱，
haven’t seen such pretty eyes for thousand years，
太久没有见过如此动人的双眼，
all the pain and desire is what i’m yearnin，
你的痛苦和欲望就是我想要的。
——《Bloody Lust》Dahl_

啖其亲之血肉是什么感觉？

汉尼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基于人类的道德与基因中的恐惧，人类看见同类的尸体会触发保护机制，更何谈吃掉同类的肉。

在吃下米沙的肉汤的那一刹那，汉尼拔的胃在拼命抗议，滚烫的肉只能随着食道，随着重力下滑，到达底部。

他感到一阵恶心，等到他想拼命突出那块已经吃下的肉，反上来的之后强腐蚀性的胃酸贯穿他的耳膜，期待中的东西并没有出现，呕吐出来空无一物。

他吃掉了自己的妹妹，并且消化了她。

巨大的罪恶感笼罩在汉尼拔的身上，哪怕直到威尔意想不到出现将他救出修罗地狱，那种罪责也无法消除。这些事情发生的快极了，汉尼拔吃不下任何东西，无论荤素。每每看到威尔端来吃食，他就抑制不住自己去想那锅诡异的肉汤。

米沙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了他，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想恨她，但他做不到，米沙一直都是他心中最美好最纯洁的存在。发生这一切不是她的过错。事到如今被他自己吃下的米沙却化身物质永远生长在他的体内。

想到这个汉尼拔感觉胃里不再是烧人的烈火，开始转为更让人温暖的温度。

父母离他而去，但米沙彻底与他永存。

既然如此，我决定原谅米沙的离开，汉尼拔心中卑劣地想着。

早在年幼时威尔种下的阴暗，在他的心中野蛮生长。年幼时黑夜中威尔说出口的承诺，此时已将成为二人身上最牢固、最扭曲的诅咒。

横渡波罗的海的时候，威尔再次向他坦白。

“我确实认识汉尼拔.莱克特，但我想这可能不完全是你。”

那当然不是我，脑袋中有一个声音叫嚣着。

“对于你说的我没有任何记忆。”

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抛却我们的过去！

“我想可能你们是同一个人。”

那不是我！和你在一起的只有我。

“所以我想带你离开那里。”

和我永远在一起……

汉尼拔的手轻轻盖在那个伤疤的位置，手指细细地隔着衣服想要描摹出形状。那个汉尼拔凭什么捅威尔一刀？凭什么在他身上留下他的痕迹？

想到这个汉尼拔心中止不住地发狂。

但他抬头凝视着威尔的面庞，“对不起……还疼吗”。

他在替那个混蛋道歉，一把刀直直捅进去，他一定很痛。

到了落脚的地方，二人得以休整。出于省钱考虑，威尔决定还是两个人挤一张床将就一下。汉尼拔躺在床上假寐，笔挺的，符合他从小养成的贵族修养。感觉身边的床垫受重量微微下沉，随后是一具带着温度的身体在他身边躺下。属于威尔的味道夹杂着咸咸的海风钻进他的鼻腔。

不久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汉尼拔蹑手蹑脚坐了起来，黑暗中他的眸子在黑夜中熠熠生辉。现在威尔褪去厚外套，只穿了薄衬衫。汉尼拔做贼似的伸出手指向威尔的腰间，轻薄的布料传来属于威尔的体温，他好像感觉到他肌肤的纹理，像对待精美收藏品一样虔诚地摸索着那道伤痕，已经痊愈的差不多还是有一些组织愈合的凸起。

嫉妒的火焰在心中燃烧。他害怕威尔再次离开，害怕威尔不要他，去找那个汉尼拔。他在脑海里不断推算着前因后果，对于威尔可以来到这里的原因他的心中有了大致猜测。

威尔醒来的时候，汉尼拔还在睡觉。他下床走出旅馆的房间，随意坐在台阶上。

阿比盖尔定定地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我有些想回家了”。

“但我们还不知道怎么离开，况且汉尼拔怎么办。”

“我们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你明白的。”

威尔哑口无言，无法反驳。是的，不得不回去的理由，他还没找到汉尼拔，狗狗们还在家里等他，还有杰克、阿拉娜他们。而他在这里终究只是故事的过路人。

突然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一个迅速从台阶上爬起来。

“汉尼拔是不是说过，上次看见我是受了重伤？”

阿比盖尔挑了挑眉，示意说下去。

“你想想我们这次是什么情况？”

阿比盖尔恍然大悟，那个厨房的黑夜，一人被割喉一人被捅。她激动地用手指了指威尔。

威尔点点头。

想来他们想到一起去了，一种接近于死亡的状态。

威尔回房间的时候汉尼拔已经醒了，他站在窗户前面欣赏外面的风景，那是和立陶宛截然不容的景色。威尔从怀里掏出拿出来旅馆老板刚出炉的苹果派，递给汉尼拔。

苹果派在汉尼拔的手上还冒着热气。

“谢谢你。”汉尼拔轻轻咬上苹果派，滚烫的内馅差点烫到他的舌尖。

威尔有了想法，一时半会并不打算告诉少年汉尼拔，一是确实危险，他不想汉尼拔担心；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少年开口，难道一张口就是“嗨，汉尼拔我打算走了”？这太残忍了。

汉尼拔绝大部分时间像一只小猫一样，安静，只是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偶尔也会玩心大发缠着威尔。

他们二人就这样安静地面对面坐着。

威尔还是按耐不住想要试验的心，“汉尼拔，我出趟门”，抓起衣架上的外套扭身出门。汉尼拔望着他的身影沉思这什么，最后也站了起来。

威尔走了很久来到镇子附近的森林，这里鲜少有人，是自杀的不二之选。他没有留意到一直在不远处鬼鬼祟祟跟着他的汉尼拔，汉尼拔追随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向前走。

威尔停下，抬头望了望天。现在已经是冬季，树枝光秃秃的，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儿略过。今天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适合自杀，他想着。

阳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散射出反光，晃了汉尼拔的眼镜，在一片纯白中，他看到威尔举起了手枪，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缓缓闭上眼睛。

耳边寂静万分，一阵急促的脚步打乱了平静。威尔睁眼，视野里是汉尼拔向他奔跑来。咚的一声，汉尼拔把威尔扑倒在地，双手撑在他的上方，影子笼罩着他。

“就这么想死吗！”

尽管威尔离开的场景，在他的脑袋里上演了前次万次。但真的面对这个现实，他还是无法接受。小时候相处的记忆不断折磨着他，如今的姿势与那年晚上床上的情景不断重叠，汉尼拔恍然大悟，原来威尔曾经希望他去死。

“汉尼拔”，威尔躺在地上惊讶又无助，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听我解释”。

汉尼拔曾经有多爱那双眼睛，现如今看见这双眼睛就多么憎恶。为什么，可以这么坦然露出无辜的表情？

一直紧绷的理智彻底断裂，汉尼拔开始癫狂地大笑，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威尔有些羞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出的词语如鲠在噎。

“你能想到的为什么会觉得我想不到？”

“你明明不是想杀了我吗？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啊！”

“为什么救了我又要离开我，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吗？骗子。”

“我恨你。”

“不是这样的，汉尼拔，你听我说。”

“你是不是想去找他？我就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一句句犀利的语言刺在威尔的心上，他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说完，汉尼拔又笑了。

汉尼拔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任何脆弱，可是这个少年不一样，他的爱恨炽热且分明，如洪水迅猛淹没二人。

汉尼拔从腰间抽出小刀，一刀捅在威尔另一侧腰间，和厨房那晚的伤疤完美对称。既然那个人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迹，我也要如此，我不仅也要捅你，还要和那个伤疤相似，让你永远忘不了我，他怀抱着这样疯狂的想法。威尔浑身在颤抖，忍受剧烈的疼痛。

鲜血慢慢在衣服上渗透开来，身下的雪染上了杀戮的颜色。汉尼拔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威尔的脸，他不知那晚那人是否也像他如此。

威尔的一直逐渐模糊，想去看阿比盖尔，旁边什么都没有。直到这时他才明白，阿比盖尔早就死在了那个夜晚，死在了汉尼拔的刀下，自己看见的不过是脑海里构造出来的她。

如今再次上演一模一样的场景，他觉得手脚逐渐冰凉，说不出一句话，想要伸手再触摸身上的人。艰难地挤出“我原谅你”三个字，突然脱力，没了动静。

汉尼拔这时才缓缓流下一滴泪水，慢慢起身。

“威尔.格雷厄姆，我不需要你的原谅。我恨你，因为你曾经想要杀死我。”

他深深吐了口气，哈气飘散在冷空气中。威尔和米沙一样，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选择离开了他。汉尼拔无法释怀，因为他爱威尔就像他爱米沙那样，所以他无法接受。

“可是我爱你。”

“所以我要吃掉你，就像米沙那样，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原谅你了，威尔。”

Chapter Text

We don't gotta be in love, no，
我们不必成为恋人。
——《One Of The Girls》The Weeknd/JENNIE/Lily-Rose Depp

彼时，威尔还在FBI的调查组担任探员。天赋异禀的侧写师，美中不足大概就是没办法开枪，这让他出外勤的危险程度直线上升。

这份工作让威尔感到非常满足，尽管偶尔自我的移情能力会让他感到不堪重负，但是如果自己可以拯救更多人，那么这些似乎也不算什么。

威尔家附近搬来了个邻居，是一位年轻的医学生。他的口音像是欧洲的贵族，行为举止彬彬有礼，打扮更是一丝不苟。当他上门拜访时，威尔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急忙开门，门前立着一个穿着讲究，头发服服帖帖的年轻人，他带来了一些自己做的早餐。

“你好，我是汉尼拔.莱克特。就读于附近大学的医学院，刚刚搬来这里。想着来拜访一下。”

他讲话也是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

“你好，我是威尔.格雷厄姆，目前就职于FBI。”

威尔心里想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再对比面前这个学生，感觉不太好意思。

屋里的小狗看见门开想偷溜出去，威尔用腿挡住下面的空间不让狗狗们有机会溜出去，上半身还支着门，动作滑稽。

威尔余光感觉汉尼拔好像笑了一下，绯红爬上威尔的耳朵，头向别处撇了一下。

随后汉尼拔礼貌告别，威尔打开餐盒，一阵扑鼻的香气传来唤醒他刚苏醒的胃。

叉起一块香肠，放入口中，充足的汁水在威尔的口腔炸开，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位新邻居是一位非常好的厨师，这个味道让威尔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曾经品尝到过。

当天晚上，威尔家的大门再次响起。

他打开门，居然又是汉尼拔，他的手里拎着篮子。

“你好，威尔。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我一个人做饭一不小心做得有些多。我看你这么晚才回来可能还没吃晚饭，所以拿了一些过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汉尼拔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威尔的眼睛，威尔不习惯眼神接触下意识想回避。

威尔反应过来对方的言下之意，本想着拒绝自己已经用过晚饭，结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肚子的叫声响彻两人之间，威尔更窘迫了，没想过一天在同一个人面前可以尴尬两回。威尔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本来想着搬来这种地方可以远离人烟，结果还会被不知道隔了多远的领居给缠上。

威尔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上辈子大概是只小动物，嗯……如果可以的话更想当狗，话题偏了。不擅长人际交往的他选择给自己划分了领地躲避人群，他享受自己的时光。偏偏又遇到汉尼拔。

汉尼拔得意地笑了一下，表情好像在说就知道会这样，把篮子往前递了一下。威尔无奈只好邀请汉尼拔进来坐一下，自己则享用领居这份“做多的”晚餐。

从厨房拿出一个马克杯，一个精致茶杯。威尔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茶杯，可能是汉尼拔打扮得过于得体，一想到这样一个人端着马克杯喝东西就觉得很诡异。

“喝茶吗？”威尔探出头问坐在餐桌对面的汉尼拔。

“您随意。”

威尔抽出两个茶包放在杯子里，滚烫的开水冲下，杯子的水里瞬间变色。他端着两个杯子从厨房走出来，一个放到汉尼拔面前，一个放在自己手边。

嘴很硬但是身体很诚实，威尔加班回来已经很饿，打开饭盒，开始享用。如果不是汉尼拔坐在对面或许吃相会更狼狈。

汉尼拔坐在对面安静喝茶，看着威尔吃饭，像是从威尔进食中获得了极大的快感。

“你很喜欢狗？”汉尼拔望着旁边许多的小狗问到。

“他们大多数都是流浪狗，有的时候我遇到总是忍不住想带他们回来。”威尔补充。

汉尼拔又继续专心喝自己的茶，偶尔打量威尔的家。

自那天以后，汉尼拔经常断断续续会送来晚餐，当然每次都是说自己做多了。大多数时候汉尼拔坐在旁边看着晦涩难懂的书、或者绘画，不得不说他的画技实在高超。

房间寂静，只有铅笔在纸上的摩擦声和叉子在盘子上的摩擦声。汉尼拔垂眸专心自己世界，威尔用完餐收拾餐盘。

威尔最近感觉焦头烂额，最近一年陆陆续续出现了多起恶性杀人案，FBI受到了巨大的舆论压力。调查组一致认为是同一人作为：受害人身上不约而同都少了一些部分，此人或许有食人倾向。

压力如山倒压在他身上，以至于他忽略了自己身体上的不适，他的头在隐隐作痛，像是灌了铅块一样沉重，眼前一黑。

厨房里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伴随着的是碗碟落地的刺耳声音。汉尼拔少见地失态，跌跌撞撞闯进厨房，是威尔倒在了地上，他面色潮红，嘴里发出呻吟声。汉尼拔连忙扶起他的上身，放在自己怀中，“威尔？威尔？”，他轻拍威尔的面颊，但昏迷过去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威尔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背后出了很多冷汗，打湿他的衣服。汉尼拔权衡之下，另一只手穿过威尔的膝盖下方，用力抱起，威尔的身体腾空。汉尼拔起来的一刹那险些没站稳，谁承想威尔对比起自己娇小一些，结果比想象中还沉。

踉踉跄跄把人抱回床上，威尔一边胡言乱语，一边因为浑身酸痛发出呻吟。他陷入床中，浑身被冷汗浸透，肌肉的酸痛折磨着他让他来回翻滚，床上不断发出布料的窸窣声。汉尼拔伸出一只手的手腕轻贴在威尔的额头，滚烫的温度隔着手腕处轻薄的肌肤灼烧汉尼拔血管。

他思索了一会，大概是发烧。去浴室打了桶温水，把毛巾丢进去浸湿。衣服已经完全湿透，因汗水而湿的布料紧贴在威尔的胸膛，腰腹，露出隐约的肉色。

汉尼拔把手放在威尔胸膛上的扣子，手掌下的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汉尼拔手微微颤抖慢慢解开，他咽了咽口水。汉尼拔强装镇定把威尔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用湿毛巾细细地擦拭他的肌肤。

从衣柜里翻出来合适的衣服，汉尼拔把威尔搂在怀中帮他穿上，乱糟糟的头发若有似无剐蹭着他的皮肤，汉尼拔觉得颈窝有些痒，心里也痒，像是有小猫抓着一样。把药放在手心，连哄带骗地塞进威尔嘴中，将水杯递到唇边，“威尔，乖，喝下水就好了”，细小的水痕顺着威尔的双唇留下，滑到脖子，最后隐入胸膛。

忙完之后，汉尼拔拿个椅子坐在床边，手里是还没有完成的画。房间里只有威尔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汉尼拔用眼睛丈量着威尔的眉眼、鼻梁以及双唇。

威尔陷入沉睡却并不安稳，有时呢喃自语，有时手会在床单上乱动，白皙的双手青筋微突，汉尼拔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塞进自己的掌心。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交叉在对方的手中，他轻轻俯下身，在紧闭的双眼上，虔诚一吻。

Chapter Text

｜引言
你可以疑心星星是火把;
你可以疑心太阳会移转;
你可以疑心眞理是谎话;
可是我的爱永不会改变。
——《哈姆雷特》

威尔醒来的时候，只剩下床头的一张画。

那是一名没有面庞的无名少女，身着轻薄的纱裙，一头如海藻般的长发，静静地在她身下散开。她全身淹没在水中，只有脸露出水面。旁边斜生着一株杨柳，枝叶倒映在明镜一样的水流中。她的手上攥着一个用各色花朵编制的花环。

他下床走到客厅，桌子上放着一锅什么东西，依旧温热。旁边放了一张便签：

昨晚你发了高烧，我留下来照顾你。

但是今早学校有事，我先走了。

桌上是炖好的鸡汤，热一下就可以喝。

——你的
汉尼拔:）

威尔坐在桌子前，一口一口品尝着鲜甜的鸡汤。手旁是那幅画和变迁，他手指在汉尼拔的落款上小心翼翼地摩挲。品尝着鲜甜的鸡汤。手旁是那幅画和便签，他手指在汉尼拔的落款上小心翼翼地摩挲。

那晚对于二人像是丢入池塘的小石头，在湖面激起层层波澜，沉下去后又恢复平静，一切如初。威尔愈发觉得汉尼拔熟悉，就像失散多年的至交好友。尽管汉尼拔的过往迷雾重重，他绝口不提自己的往事。

春天如约而至，为这片土地带来了些许生机，连环杀人案依旧没有头绪。

汉尼拔如约而至带来了自己的菜肴，他从篮子里拿出来一盘摆盘精致的肉，上面浇了玫红色的酱汁，迷迭香点缀其间。

“炭烤鹿心，用红酒与果酱调制的料汁。”汉尼拔介绍到。

威尔用刀叉切割着鹿心，肉汁从里面不断渗出，“这个做法不太常见”。

小块鹿心放入口中，酱汁浓厚华丽，咸鲜口打底，佐以酸甜口，画龙点睛。肉不是很熟，还能隐约尝到血腥味。

“非常美味。”

“那是一头非常美丽的小母鹿。”灯光向下打在汉尼拔的脸上，高耸的眉骨让眼眶下形成一片阴影。

有的时候威尔觉得汉尼拔在透过他看谁，一个不认识的人，或许和他长得很像。可能汉尼拔对他这么好有一部分原因正是由于那个人，威尔没有勇气问出口，害怕对他的好并不是单单因为他自己，而是“他”。

威尔感受到自己和汉尼拔中间还有一层薄膜尚未捅破，在他那个高贵，优雅的皮囊下是怎样的灵魂，他不得而知。

第二日，不幸又发现新的受害者。

等到威尔到达现场才知道为何同事们如此震惊，这简直不是谋杀，反而更像是一副艺术品。

死者瀑布般的黑发压在身下，身上因为死亡开始泛苍白色，纱裙贴在她的身上，手中握着花环。脖子上已经发紫发黑的勒痕，死因明显是窒息。胸腔处向外渗透大量的血迹，在洁白的纱上多么刺眼。

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水中，好像死亡从未逼近，只是睡着了。

他闭上眼睛，钟摆在身后摇摆，滴答滴答。

睁眼，穿着洁白丝质连衣裙的被害人站在他的面前，她的眼瞳泛白，浑身遍布不属于活人的苍白，身上的水滴答落下。

“你看见了我。”女人开口。

威尔发狠扑倒女人，套着橡胶手套的双手握住女人纤细的脖子，不断用力压迫着脆弱的咽喉。女人在他身下拼命挣扎，动作越来越小，然后彻底不动。

“我掐住了她，让她窒息而亡。”

身后掏出锋利的刀，闷声捅进女人的胸口。

“我挖出了她的心脏，来吃掉它。”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是那盘精致的炭烤鹿心。

“拿出事先准备的衣服，为她换上，将她带到了这里，按照我的想法，装饰成这样。”

“这是我的设想。”

参差水草中，威尔感觉看到汉尼拔站在不远处，还是像昨晚那样，眼眶下一片黑暗，在向他神秘一笑。

威尔用力睁开眼睛摆脱幻想，这副画面似曾相识，威尔不敢放任自己继续猜想下去。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步子。微风吹拂过他的头发，婴儿蓝的眼睛装着那副诡异又绮丽的凶杀案。

明明是虐杀，威尔抑制不住自己翻涌的心海。那是一封情书，是凶手写给自己无可救药的爱情的情书。

他无法坐视不理，但也无法放任自己的假设成功。一想到自己吃的所有东西都有可能是人，威尔的胃里翻江倒海。

出乎意料的事，今晚汉尼拔依旧过来。是勃艮第红酒炖牛肉，一道著名的法国菜。

威尔与汉尼拔面对面而坐，他却迟迟没有动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汉尼拔用心享受着自己的晚餐，没有理会威尔。

“奥菲利亚是哈姆雷特的恋人，正父亲被杀、爱情幻灭后她精神崩溃，最后坠入溪水溺亡，手中紧紧攥着花朵。”汉尼拔开口，依旧是那副优雅的腔调。

威尔望着他，诡异的鹿角好像在汉尼拔身后生长。

“那幅画是奥菲利亚。”威尔回答，“毛茛是‘忘恩负义’，雏菊是‘纯真’，荨麻是‘痛苦’，长紫兰是‘性欲’与‘死亡’。”

“他在对自己的爱情感到绝望和凄凉。”威尔补充。

“他在向他的爱人告白。”

凳子腿向后撤，发出刺耳的声音。汉尼拔的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一声一声响入威尔的脑海。他站在威尔身后，一只手搭在椅子背上，一只手绕道前面轻轻捏住威尔的下巴，稍微使劲把威尔的脑袋侧过来，与自己对视。

“你要接受他的爱意吗？”

威尔在汉尼拔深邃的眼睛里看自己的身影，他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威尔.格雷厄姆有一个秘密，他在小时候遇到过一件非常神奇的事。

父亲去世那天，漫天大雪，威尔穿梭在森林里。他惊奇地发现蜻蜓冰封在冰块中，他一个脚滑不小心滚下去，一头撞到树上昏死过去。等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的装潢展示主人不凡的品味。

外面隐约传来悠扬的钢琴声，小威尔下床开门走出去。是一位年长的中年男性，他的头发是暗金色的，乐曲流淌在他指尖。小威尔蹑手蹑脚，靠近钢琴，那男人停下演奏。

“威尔你醒了。”那人操着奇怪的口音。

“你怎么知道我叫威尔？”小威尔一脸警觉盯着那个人。

那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蔓延出来，时间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更添韵味。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汉尼拔.莱克特。你受了伤晕倒，被我捡到。”

“我想回家。”

“现在大雪出去的路已经塌了，一时半会走不了。你在这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语罢，汉尼拔头扭回钢琴，又开始弹奏。

在这里的日子平淡而温馨，汉尼拔的厨艺非常好，每次小威尔在餐桌上都会大快朵颐。父亲去世，汉尼拔的存在成功弥补了小威尔心中缺席的父爱。

当然在一片祥和下，是不可触及的黑暗。

小威尔知道汉尼拔的秘密。

每当夜深人静，本来是他该睡觉的时候，汉尼拔会外出，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血迹。跟随着汉尼拔的脚步来到那个不被允许进入的地下室，冷气扑面而来，汉尼拔无情冷酷地虐杀着他人。

内心的恐惧逐渐溢出，从小学习的道德秩序告诫着他。小威尔想要逃跑，却被汉尼拔一把抓了回来，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只有你我可以称之为人，威尔。无知的人就像畜生一般任由宰杀。”

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把刀捅入躺在地上的人体内。小威尔想要尖叫，但这里没有其他人可以就他，心中的兴奋不断膨胀，战胜了超我。

年幼的威尔.格雷厄姆崇拜着汉尼拔，那个向父亲一样的男人，他迫切希望着自己可以成为汉尼拔。

威尔.格雷厄姆成为了汉尼拔的帮凶，早在他还是小孩的时候。

回到现在，房间里安静的掉根针都可以听到。威尔承认了，那个一直被自己可以掩埋住的记忆，那个被社会秩序压制住的恶魔。

这一切都是如此美丽。

他不可否认自己就像汉尼拔爱着自己那样爱着他，早在他们见的第一面，封尘的杀戮侵蚀着自己。内心煎熬，自己身为FBI的探员，一向以正义自诩却产生了如此肮脏的想法。

他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倒在汉尼拔的怀里。汉尼拔扶住他的腰，威尔慢慢向前倾，凳子吱呀的声音摇晃着汉尼拔的心绪。双唇紧闭，对上他的唇。

空出来的手趁汉尼拔不注意，打翻正在燃烧的煤油灯。火苗在地上燃烧，爬上更高处，最后是火海。

耳边熊熊焰火的声音已经不再听的到，豪华穹顶下下威尔和汉尼拔并排坐着。他们在思维宫殿中相聚。威尔展露笑颜，阳光斜照进来打在他的眉眼。

他说：“和我一起坠落吧，没有人会阻碍我们翱翔。”

“你可以疑心星星是火把;

你可以疑心太阳会移转;

你可以疑心眞理是谎话;

可是我的爱永不会改变。”

汉尼拔怔怔望着威尔，也笑了，低声吟咏这首百年来不断为人传唱的诗歌。

在年幼威尔和汉尼拔分别的前夜，汉尼拔送了他一本书——《爱丽丝梦游仙境》，那本书外皮精致，上面还画了小兔子。

威尔翻开书，扉页上是汉尼拔用自己擅长的精致花体写下的“致 W.G.”（Will.Graham）。

“我们会再见的，威尔。”汉尼拔如是说。

再次睁眼，威尔发现自己站在自家门口。母亲将他用入怀中哭泣，并没有注意到明明一夜未归的孩子却穿戴整齐。

纵使细微如蝴蝶之鼓翼，也能造成千里之外的飓风。

早已不知到底是谁种下的因而得出现在的果，如同纠缠在一起的线团难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