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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翻】kill a bird

Summary:

Alain退役了,Ayrton的所有逻辑思维能力也随之而去,然后全他妈完了。

Notes:

Work Text:

“上帝是篝火

 

一面旗帜于膨胀的宇宙边缘升起

 

我的诗句献给那可爱的姑娘

 

她忘了回复

 

她甚至没有看过,该死

 

我不在乎贝多芬与豪尔赫·本的对比

 

亲爱的,亲爱的

 

啤酒与肖邦之间

 

我更爱啤酒

 

斯特拉文斯基比豪尔赫·本更好也没关系

 

亲爱的,亲爱的

 

啤酒与肖邦之间

 

我更爱你 ”

 

——Airam Capuani,《Palavra Gambiarra》英译版

 

***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儿放了,还有他的脚、他的头、他的嘴以及他的眼睛。

 

除非他人在车里。他非常、非常清楚在车里要做什么。该死,开车的时候他是最他妈棒的。

 

然而他的伟大表现止步于车内。从赛车里出来,他只是Ayrton,寻常的、正常的、日常的Ayrton。曾几何时,寻常的、正常的、日常的Ayrton根本不存在。即便是他不开车,不为了胜利和其他车手狂飙搏命的时候,他也绝非常量。彼时Alain还活跃在F1,矮小的、多变的、优秀的Alain还在,于是那个常量Ayrton无需存在。

 

然而Alain离开围场了,所以…

 

“所以你真的认为,,Ayrton Senna——”

 

他点头。

 

“——他最大的对手,”

 

他再次点头。

 

“——那个在赛道上多次尝试谋杀他的家伙,”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就像在说行吧算你有理。

 

“——并且从他鼻子底下夺走了很多比赛的胜利,”

 

他又一次点头。那是一个美丽的鼻子。

 

“——在驾驶同等条件赛车的情况下打败了他,”

 

他快活地点头,显然为此感到十分自豪。

 

“…这样的你,能去说服一位四届世界冠军,同时也是你最心怡的谋杀对象——Alain Prost,重返这项运动?”

 

Ayrton不假思索道:“嗯,大致来说,没错。”

 

“操啊,”Gerhard在电话另一边睿智地颔首,“你还不如让Nigel和Elio重新在一起。”

 

Ayrton困惑地皱眉:“但Elio已经去世了,这是不可能的。”

 

“没错,”共识达成,Gerhard得意道,“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就像要求法拉利制定更好的策略——几乎不可能,顺便说,Ayrton,嚷嚷‘Forza Prost’也屁用没有。”

 

这位三冠王闻言痛苦呻吟:“就在F1变得愈发好的时候也不行!我很大一部分动力源于他,我意识到了这件事!我现在该跟谁竞争?Piquet吗?”他对此表示恶心,“我宁愿和Balestre同场比赛也不要选Piquet,这个口臭的混蛋根本不知道怎么开车。”

 

“Piquet早不开F1了,他91年退役的。”Gerhard捏着眉心,尽力抵抗即将光临的剧烈头痛。

 

“我不在乎他是退役了还是要继续在赛场上呆到九十三岁,我在乎的是Alain是否重返赛场!”Ayrton像个坏脾气的小孩儿似的大声强调,“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比赛是为了什么了!难以置信,他竟敢就这么鲁莽地离开围场并且带走我竞速的全部动力!”

 

“可怜的你。”Gerhard低声嘟囔。

 

“没错,可怜的我,”Ayrton生气道,“我拒绝让他退役。”

 

“他是四届世界冠军,在两百多场比赛里赢了五十一场,他是时候能退役了!”Gerhard懊恼地重复。他呼了口气,默默寻求内心的力量,“Ayrton,你的想法太不合理了。不管怎么说,你哪来的权力决定他何时结束以及如何结束职业生涯呢?他想离开,他就能离开,就这么简单。我真不知道我还得和你解释多少遍。”

 

“没有必要向我解释任何事,我充分理解,”Ayrton咕哝着,Gerhard不敢苟同,“反正我的不合常理也早就为人所知,Gerhard,让我试试吧,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奥地利人的叹气声响彻电话听筒,他盯着家中远处的墙壁,不由思索:为什么是我? 

 

长久的凝视仿佛给了他一个主意,不一定奏效,但他还是尝试了:“你可以把Schumacher当作新对手。”

 

“就把他该死的电话号码给我,Berger。”Senna怒道。

 

行吧,你不能责怪一个勇于尝试的人。Gerhard想道。作为Ayrton的好友,他个人深感不幸,他真该更了解对方的。当这家伙下定决心时,他会为了最终目标而变得坚定且固执。Senna想要,Senna得到。他这样的人几乎是不可说服的。直至此刻,Gerhard终于比任何时候都更充分地认识到这一点。说真的,他早该知道了,当他的朋友不再称Prost为“法国小矮子”并开始叫他“Alain”那一刻,他就该明白。

 

Gerhard无可奈何地叹息:“好吧,但我希望你有所回报。”

 

Ayrton晃了下拳头,轻声应好。

 

Gerhard在心里提前开始为那位法国人祈祷。

 

***

 

电话铃响了。又一次。再一次。无人接听。

 

很不幸,再一再二又再三。

 

“拜托,接电话!”他自顾自地抱怨。一只孔雀发出尖叫,Ayrton有点想拿起猎枪干掉它们全部。但这会让Viviane过分关注他的心理健康并反复追问他出了什么问题,他不想让Viviane就此采取任何行动。

 

他没有任何问题。完全没有。就他而言,一切正常。

 

也许事不过四。如果电话还没通,他会为每一次拨号射杀一只孔雀,等Alain最终接听时——因为他一定会接的,Ayrton必将控诉Alain未能及时接通电话导致异国鸟类濒危,由此道德绑架对方重回F1。

 

电话铃响了。继续响。还在响。依旧无人接听。

 

他起身去取他的猎枪。

 

一只孔雀中枪,可以跟邻居借口说他要拿它当晚餐食材。他又试了一次,铃声响了,然后——

 

“你有什么事?”Alain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Ayrton胸中骤然涌起一股喜悦,险些射中自己的脚。

 

“Alain!”他兴奋地喊道,“哦,Alain,终于啊!我快疯了,正要再射一只呢!”

 

“再射一只什么?”这位四届世界冠军的担忧是可以理解的,“谁——Ayrton,是你吗?”

 

“Alain,听我说,你得回到F1。”

 

法国人口中泄出一点介于叹息与呻吟的痛苦声音。

 

“如果你不回来,我就离开F1,转投CART,然后在赛道故意撞上Piquet。我会受重伤,也许Nelson得没命,这一切都会是你的错,你将不得不承受你令我遭此祸患的愧疚,可能也附带Piquet失去小命引至的压力…但谁在乎呢,总之这种感觉将伴你终生。”

 

电话那头沉寂半晌:“Ayrton,你喝醉了?”

 

这位巴西国宝瞥了眼在四小时内空掉的三支酒瓶:“...我没醉。那不是重点!Alain,自从你离开后,我就失去了竞速的所有动力。说实话,我唯一剩下目标就是赢下第四个世界冠军,这样我们就对等了。说真的,你比我多一次WDC是不公平的,但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让我全情投入,因为我不再有你作对手。你是唯一一个跟我处于同一水平的人,Alain,其他人都在我们之下,远远低于我们,Schumacher也不例外,不管Gerhard怎么说的。他知道什么,就算他当了我两年的队友,又能了解我多少呢。”

 

地球另一边的Alain保持了沉默,可能正试图理清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遭受这种轰炸,而Ayrton将其视作继续推进的信号:“我极其地、特别地希望和你再次成为队友,但如果你不愿意,我想你可以回到迈凯伦,我们可以威胁Ron原谅你扔奖杯那事儿,或者你可以去法拉利。虽说他们解雇了你,我明白,还有些矛盾和小仇恨,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赋予他们的拖拉机争冠潜力呢?如果法拉利和迈凯伦都不行,那么在其他车队碰碰运气也未尝不可。贝纳通今年看起来不错,呃,好吧,这大概是因为有Schumacher,但我仍然不相信他达到了我们的水平,他只是个狂妄的新秀,一个恰好有些天赋的年轻菜鸟。”

 

“你也曾是一个恰好有些天赋的年轻菜鸟,”Alain喃喃道。啊哈,他说话了!他回应Ayrton了!这一切或许并非徒劳!“听着,Senna,你的要求对我来说太过了。我退役了,明白吗?退役意味着一个人结束他的工作或职业生涯,以防你不清楚这个词的含义。你不能就这么要求我回来并且指望我全然服从。”

 

“为什么不?”

 

“上帝啊,”Alain低声抱怨着,一只手抹了把脸,“首先,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对此接受良好,心情平静,这就结束了。另外,要求我回来和你比赛实在是天杀的愚蠢之举。”

 

“好吧,容我辩解,考虑到你说我愚蠢的次数,你应该能预料到我会做出这种所谓的‘愚蠢’事情——”

 

“——哦,我毫不惊讶,相信我——”

 

“——但是,拜托了,Alain!与你比赛是我所经历过最好的事情之一,当然了,美妙程度略逊于成为你的队友然后在同样的赛车条件下击败你。你给了我其他所有车手都无法企及的挑战。你不在了,我的事业,我的生活,一切没有意义,一切!求你了Alain,回来好吗?”

 

“呃,这确实很感人,Ayrton——”

 

哇哦,他的名字在法国人嘴里听起来相当动人,对不对?

 

“——但是不,我不会回到F1,别和我争论这个了。”接着通话结束了。

 

一个闷闷不乐的、超级暴躁的Ayrton Senna当天晚些时候吃掉了他烹调不当的死鸟——糟糕的晚餐。

 

***

 

他只会做鸡蛋。煮鸡蛋,煎鸡蛋,荷包蛋,只要是各种难以描述的乱七八糟的鸡蛋。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坚持让他进厨房。

 

“因为你需要学会做点不是鸡蛋的东西,Becão,”Viviane批评道,“还是你忘记了你在南非大奖赛期间的经历?”

 

“我认为问题不在于鸡蛋,而是错误的烹饪流程。”Ayrton咕哝着。他的思维发散了,没有真正专注于手里的鸡肉。他想起一周前的孔雀大餐,味道糟糕的回忆令人面色发白,他极力在姐姐面前保持镇定。临近圣诞节,他们的母亲坚持全家人都要贡献力量,为从黄昏到黎明的庆祝活动做准备。但真正让Ayrton分神的既不是即将惨遭他只煎过鸡蛋的双手摧残的圣诞食物的悲哀命运,也不是手底下与几天前他案板上的孔雀诡异相似的鸡肉。他的神思大部分被一封信所占据,一封两天前寄往瑞士一处温馨小屋的信,终点是他可爱对手的现居地。自那之后,他一直频繁检查他的邮件。

 

上个月Alain挂断电话后,Ayrton觉得他再没机会得到任何对方的回音了。不过在他相信这个悲伤结果之前他决定再努力一下,于是他又拨了Alain的号码。让他惊喜万分的是,Alain接了电话…虽然接电话的原因是Alain以为是Nelson拨过来的(Ayrton记得自己对此有多生气,从那时起就发誓只要一旦撞见Nelson就当场击杀),但Alain再度接起Ayrton的电话这一事实千真万确。Ayrton这次避开了赛车的话题,唯恐谈话夭折。他们漫无目的地闲聊,共度了一段美好时光。真的很美好,比美好更美好,和Alain交谈同时避免每隔五句话就大喊大叫,实在太棒了。Ayrton开始融入节奏了。

 

然而当他试图偷偷在聊天缝隙里夹带一丝赛车内容,Alain挂电话的速度和他接起时一样快(他会永远怨恨Alain迅速很快接通电话就因为他觉得是Nelson打来的,他简直迫不及地想要上帝赐他一个机会让他把那个混蛋揍进医院)。好吧,不管怎么说,他们对话了,这是个不小的成就。而且那不是唯一一场对话,他们之后还在电话里聊过许多次,在Alain没有误认为他是Piquet的情况下。另外要特别注意,别跟Alain谈论赛车,否则他会停止交流,除非聊聊规则变动或者有关安全保障的事。没问题,Ayrton可以支持这一点。

 

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停止让Alain回归赛场的尝试。Senna读作塞纳,写作坚(超)持(级)不(顽)懈(固)。如果电话不通,他就换成信件。然而等他的笔接触到纸面时,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糟糕透顶。于是他向Gerhard求助,获得(勒索,这是勒索)他的帮助,成功写出了一封词句连贯的信,而非一长串“拜托,求你,求求你,请回来”的大循环。

 

Gerhard坚持他要亲自看到这封信,并且在被问及原因时拒绝给出理由。如果这家伙真想做什么事,他的固执程度与Ayrton不分伯仲。他火速飞去巴西,闯入Ayrton家(以一种礼貌的方式),亲自编辑了这封信,然后潇洒离开。这很Gerhard。Ayrton随后寄出了信,自那时起他一直在等待对方回信…虽然距离他把信扔到邮局才过去两天时间,但那不重要。

 

“Ayrton,你不该这么切,太大块了!你没按我说的做!”Viviane的训斥将他拽回现实。Ayrton嘟囔着道歉,并不真心为切错的食材感到愧疚。他更愿意去打鸡蛋而不是做这些事,真是谢谢了。

 

他姐姐叹了口气,当你有一个无能的弟弟时你只能沮丧地叹息:“你猜怎么着,我们还是把你发配到蔬菜堆吧,你和肉类食材不怎么登对。”

 

啊,感谢上帝。

 

事实证明他和蔬菜的相处也不太融洽,但这好过被迫处理那些触发他不妙回忆的鸡肉,一时冲动导致的孔雀晚餐是个巨大的错误。他希望明晚不会有人注意到他避免接触鸡肉类食品。

 

说到冲动的错误,当他把蔬菜切成勉强说得过去的形状时,他母亲给了他能离开厨房重获自由的许可(以及一系列责备)。Ayrton溜进客厅,拿起了电话。距他上次给Alain打电话已经过去整整七天零十六小时,在此期间他努力避开喜欢蹲守客厅以偷听他电话的家人。并不是说他想念那个法国人什么的,他只是想再听听他的声音,就算只是抱怨Ayrton在不合适的时间给他打电话,或者夸耀Nicolas的学业进步也行。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Alain马上给出了第一种反应:“Ayrton,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我当然知道,现在是下午四点一刻。你好吗?”

 

Alain发出一声低吟,他似乎经常这么做。不管怎样,听着十分悦耳:“我睡得很舒服,直到电话响了。我发誓…Senna,你总能在最不合适的时候打给我。”

 

“但你还是接了。”Ayrton指出,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好吧,你觉得我能怎么办,就让电话一直响着吗?我怎么知道如果我不接你的电话,你会不会再射杀一只孔雀?”

 

Ayrton竟然还有脸为此尴尬。他其实很想维护自己的节操,以免他无意间在Alain脑海中树立的形象生根发芽,但他最终这样说:“我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我不会射杀任何孔雀。”

 

“哦,”Alain语带惊讶,那声音在Ayrton听来十分美妙,“当然,你的家人们怎么样了?”

 

“嗯,他们都是些爱管闲事的家伙,总是对我的事指手画脚,所以他们挺不错的。你打算去哪里过圣诞节?”

 

“还能是哪儿,”Alain反问道,“当然是跟Nicolas和Anne-Marie一起,还有Sacha和她的新丈夫。”

 

“啊,是了。”他有那么一会儿忘记了对方有妻子,当然,前妻,但也算是吧,“那很好,很好…呃,这真的很好。唔,我刚逃避了我在厨房的责任。我希望我明天拒绝吃鸡肉时,他们不会注意到。”

 

Alain笑了,真诚的笑意,Ayrton感觉他的心脏正随那阵咯咯的笑声乱跳。

 

“说实话,我认为他们不会惊讶,鉴于你并没有隐藏对那些鸟的恨意。我依然对你真敢射杀它这件事感到惊讶,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说说罢了。”

 

是啊,你有种神奇的力量,能让我做一些通常不会做的事。Ayrton默默想,而他说:“如果我不去做,那么我说的一切只会是空话。”

 

“当然,我明白,我已经充分领教过了。”Alain调侃道。

 

Ayrton知道这是玩笑,但他还是忍不住为此感到无比内疚。他想道歉,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没什么,Ayrton。那时我们是对手,你的行为并不算过激。”Alain安抚道。这让他好受一点了,只是一点。他差点就要问出来:虽说如此,我该如何弥补你呢?可就在这时候,他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孩子的说话声,而Alain听上去非常快乐,Ayrton这些年从未在Alain的声音里发现过如此丰盈的幸福感,所以那些压在他嘴边的话消失了。

 

“好,Nico,我马上过来。不,你的在右边,那是Sacha的。嗯嗯,他绝对会的…当然啦,我会替你跟他打个招呼。”Ayrton听到他拖着脚步走来走去,“Nicolas向你问好,他还说下回把你的来电排到早上,你知道,这里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仍然算早上,所以我赢了。”Ayrton幽默道。Alain笑了,那一刻一切都十分完美。然后身在瑞士的法国人向他道晚安,电话挂断。Ayrton感到空虚,比之前去电时更甚,他想破头也弄不明白何至于此。

 

他也没能更深入地研究这个问题,因为有人打断了他的思路。

 

“大情圣出手了,嗯哼?”

 

Ayrton猛地扭头,比他在摩纳哥的赛道记录还快:“天呐,Leo,我以为是Viviane或者妈妈,”他埋怨道,“什么情圣啊?你认真的?我只是和一个朋友聊聊天。”

 

“你在铃鹿故意撞到的那个朋友?”Leo追问。

 

Ayrton只想蜷缩成一团,假装自己不存在,或者把他弟弟丢出窗户,两件事全干了也未尝不可。Leo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充满虚伪的仁慈:“别担心,Ayrton,你的秘密在我这里是安全的。”

 

“没有任何需要你保守的秘密,因为我没什么可隐瞒的。无论你在暗示什么,那都不存在 。Ayrton徒劳地挣扎。

 

Leo耸肩道:“行吧,你说什么都行,Becão。但是下回你想‘和一个朋友聊聊天’的时候,最好等到夜里大家都睡着了,没有人会听到你说什么。”接着Ayrton开始抱怨他在这间房子里毫无隐私,而Leo只用一句话就让他闭嘴了,“嘿,你很幸运,Viviane和妈妈忙着担心你,只有我在这儿。现在挪过去点,我想听听完整的故事,从头开始讲,不要遗漏任何一点。”

 

Ayrton想把他推下沙发,但最终他还是向他坦白了一切。

 

***

 

圣诞是啤酒和烟花的迷雾,转天早上Ayrton要面对他一生中最严重的宿醉。当然,他是Ayrton Senna,宿醉并不能阻止他扑到床头柜前,摸索着抓起新的桌面电话——Leo的献礼。祝福他的弟弟,尽管他满腹邪恶的戏弄和诡计,但他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现在他能在自己卧室里联系Alain,而不必去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客厅打电话。他爱他的家人,但是他们实在太热衷八卦了。

 

他迷迷糊糊地瞥了眼钟表,试图换算瑞士和巴西的时差,大败而归。最终决定去他妈的,立刻拨了Alain的号码。

 

Alain接他电话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今天早上(还是中午?一切在他眼中变得非常模糊,他不是很确定)也不例外。然而电话另一端不是Alain,而是他的妻子…不好意思,前妻。妈的。

 

“你好?”她说。

 

“再见。”他回道,然后火急火燎地挂断电话。天啊,他要自杀。他怎么就忘了Alain的家人要和他一起过圣诞节?好吧,他宿醉还没醒,但说真的,他能有点长进吗?他就不能控制住自己,别天天都给Alain打电话吗?操,要是他能融化在床上,再也起不来就好了。他现在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大的白痴。他在心里骂了自己十遍愚蠢,好让自己彻底搞明白这事儿。

 

他的电话响了,一直响到停止。

 

第二次振铃时他接了起来。

 

“Ayrton?”谢天谢地,他以为是他的妻子…前妻。他怎么就老说错?

 

“嗨,不好意思。宿醉,非常糟糕,”他努力组织语言,“你呢?”

 

“我很好,”Alain 说道,附带一点微妙的急促呼吸,“正要准备午餐。嗯,你这回是上午打过来的,做得不错。”哦,Ayrton发现他融化在床上,只要Alain对他说做得不错。

 

“是啊,我做得不错,对不对?”Ayrton认可自己,奇怪的头晕目眩,随后又变得灰心丧气,“但我对你的妻——前妻有点粗鲁,抱歉。你能告诉她我很抱歉吗?

 

“她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当然,我会转告她的。”他转达了Ayrton的歉意。Ayrton听到稍远处响起笑声,有谁讲了个小笑话。他屏住呼吸,隔着电话摄取Alain不包含他的那部分生活,憋得脸色发青。Alain在另一头被什么逗笑了,他好想知道他因何而笑,考虑到他欢乐的来源不是Ayrton。

 

“她说她接受你的道歉了,”Alain终于又和他说话了,所以他呼了口气,“你为什么打给我?”

 

Ayrton全无头绪。好吧,他找不出“我想你,我想见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变成我生活的一部分”之外的答案。“呃,”他明智地没有说那个答案,而借口显然告罄了,最终他只好说,“我只是想打给你?”

 

背景中又传来一阵笑声,也许Alain的家庭与他自己的家庭并没有太大不同。“已经那么想我了吗?”法国人揶揄道,“但我还是不会回去比赛的,Ayrton,抱歉了。”

 

“好吧,不,我的意思是,我总会让你回心转意的,你等着,亲爱的。不过我打电话来不是为了这个,我就是——圣诞节过得怎么样?”毋庸置疑,他是个转变话题的天才。

 

Alain笑起来,显然被话题的僵硬转变娱乐到了。如果Ayrton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笑声,也许他一团糟的生活也没有太坏。“圣诞节非常好。我刚带着Nicolas和Sacha在外面开卡丁车玩,很难把卡丁车藏起来作为惊喜礼物。Stefan接手孩子们了,因为我要帮Anne-Marie准备午饭,正好你打过来了,就是这么回事。并不是说我着急挂断你的电话,只是你挑了个完美的时机,仅此而已。”当Ayrton想开口道歉时,Alain打断了他的话。Ayrton并没有道歉的习惯,但有关Alain的某些东西改变了这一点。很有趣,因为他们一起比赛的时候他甚至不肯说一句对不起。也许他需要去外面呼吸点新鲜空气,召唤回他的大脑和神智,好好梳理一下目前的状况。

 

但在所有这一切之前…Alain。

 

“好的,抱歉。”他最终还是道歉了。

 

Alain轻哼一声:“你圣诞节过得如何?”

 

“结局是偏头痛,但是啤酒相当好喝。而且我回避鸡肉制品时没人表示怀疑,不过我确实吃了一两个肉馅饼。除了烟花和在地板上跟Leo玩摔跤以外,其余的在我脑袋里很模糊。我完全记不清了,但愿我没有说或者做一些令人尴尬的事情。”他坦诚道。

 

“我知道你,你肯定至少做了一件傻事,要么就是很多件。”Alain又因Ayrton而笑了。如果Ayrton宿醉没那么严重,他就会开始计数。Alain继续说,“哦,我甚至愿意付一笔钱去看你当时的表演。”

 

“我愿意付一笔钱去见你。”Ayrton鬼使神差道,哇哦,他真的应该雇个人来控制他的冲动行为。圣保罗的早晨十分闷热,他将自制力的丧失全部归咎于高温。没错,也许下次他不应该在他字面意义上经历操蛋的宿醉的时候打给令他深陷情感漩涡的的迷恋对象(等等,他说什么?),是时候找借口逃离对话然后被一辆卡车碾碎了。

 

“什么?”Alain的困惑是合情合理的。

 

“什么?”Ayrton此刻感到一阵古怪的兴奋,“哈哈,你一定听错了,Alain,你真笨,还是这么傻。别管了,Viviane在厨房里扬言要斩首我,如果她真砍了我的头,你一定会无比怀念我这张英俊的脸,所以我现在得挂了,再见。”然后他把听筒猛地扣到底座上,徒留一个待解决的情感难题和一根已然半勃的阴茎。

 

刚刚他妈的发生了什么。

 

不,认真的,刚刚发生了什么?自88年铃鹿以来,Ayrton再没经历过这般理智全无、逻辑溃乱的时刻…嗯哼,仔细想想,两次都关乎Alain。他不喜欢事情的走向。

 

话虽如此,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定义自己和对方的关系了。当他们都在赛道上全力以赴、毫不松懈、决胜速度之巅的时候,一切都很容易伪装。他确信他最近的失控是由于赛道上少了一位相衬的对手,而不是由于失去了一名他现在才意识到的、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的法国人。他那么、那么地习惯于Alain出现在他的个人世界里,当这个人离开时,他全然失措了,不知如何是好。

 

嗯。

 

他已经神智不清到开始出现内省危机,遂决定将这个问题堆到脑海的最深处,专注于手头的另一个问题。好吧,他本该解决“那根”问题,前提是他没有听到卧室门另一边的窃窃私语,没有注意到门板在他可爱的、好管闲事的家人的重压下吱吱呀呀地打开一道缝。

 

这间该死的房子里根本没有隐私可言。

 

***

 

其他人都假装步入梦乡时,他清醒得不能更清醒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思绪让他彻夜难眠,没收他尽享沉眠的权利的话,他就能效仿其他安睡的人。虫子们在深夜唧唧叫着,嘲笑他和他的混乱。这太荒谬了。凌晨两点,他痴迷于一个男人…好吧,是与那个人有关的感受和念头,但差不多一个意思。他应该采取点行动。

 

“但是该怎么做?”他听到自己大声地问。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呢?就当是为了讨论,这么说吧,他爱上了Alain。接下来怎么办?冲到他家,当场宣布他至死不渝的爱?即刻与之完婚,这样别人就无法染指那棵有主名草?听起来不算太坏。但是当一个人连自己的混乱都无法解决的时候,他到底该如何完成这项试炼呢?

 

我愿意付一笔钱去见你 。”这句话再次掠过他的脑海,他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尖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更重要的是,到底是什么驱使他说出这句话的?Ayrton觉得自己正在滑落,那根他愿称之为“理智”的弦即将逃脱愈加松懈的控制,可悲的是他如今才发现。他望向窗外的月亮,陷入沉思。外面的世界一片寂静,而他大脑里正飓风过境,将他思维卷作一团乱麻。他如是道:“主啊,我怎么了?”

 

一个Viviane反复问过他的问题。

 

他想了想,随后又问:“主啊,这是我们的竞争所致吗?我对他太过残酷,令您不悦?请告诉我,赐我以指引。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纠正它,让我再次完整。”月色沉默依旧,虫鸣愈发嘈杂,Ayrton几乎——只是几乎——想念他的孔雀了。主未作回答,也许Ayrton被他的困扰蒙蔽了双眼,没有看到神明的暗示。

 

一种巨大的、无可比拟的哭泣冲动席卷他。至于为何而哭,他不明白。为了Alain?为了在法国人脱离他掌控后变得一团糟的自己?为了他被欲念搅乱的思绪、身体和灵魂?他渴望一个注定属于他的,却遥远得恼人的,且将要越行越远的家伙。

 

啊,他意识到了。随之而来不是解脱,更不是平静,而是冉冉升起的恐惧。他的思绪飞速翻过他与Alain共处的时光,作为他卧室墙上的海报,作为赛道上的敌人,作为与之争斗的队友,作为他所珍视的对手,作为指引他前路的北极星。所有情感,所有愤怒,所有沮丧,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让他心神摇荡、溃不成军的人,着实令他恼火。不是因破坏、殴斗、掌控的欲望所造就的宿命式竞争的产物,而是从战争中滋养的爱的果实。因为这就是战争,不是吗?一场无声的智斗,Ayrton正在输。

 

这是他第一次不介意输。

 

“天啊,”他蜷缩到一侧,不知不觉间汹涌的泪水已经淌下眼眶,“我的天啊。”这一次声音更安静。他完了,彻彻底底完了,而他最觊觎的人甚至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给他带来多巨大的邪恶灾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嫉妒Alain,Alain可能正睡得香甜,也可能在享受人生,不管瑞士是什么时间,总不会像Ayrton这样辗转反侧,眼泪横流地进行他一生中最震撼的反思。

 

他坠入爱河了,头朝下栽进河里。更糟糕的是,河是Alain。可爱的、可爱的Alain,他和家人在遥远的异国,而不是在他应该在的地方——Ayrton床的另一侧。Ayrton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他偷走,像濒死之人一样抓住他的身体,这个念头让他想要呕吐,可那会引起全家人的怀疑。而且说真的,他没有精力和耐心去解释一种使他在堕落边缘滑向癫狂的爱。

 

但Leo知道。他的家人对他的情况略知一二,唯有Leo了解全部真相。因为Leo差不多是用枪指着他,逼迫他在圣诞前夕坦白罪行。不管过程如何,Leo知道了。或许和他谈谈会让Ayrton感觉好些,或许吧…又或许这场谈话只会让他把自己的坟墓挖到到六英尺深。当他第一次看到Alain,心中想道:是的,这就是我想打败的那个人。那时候他就完了,他已经开始为自己掘墓。

 

…试试又何妨?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好了,别再烦他了。他的头很痛,他想着罪恶的事、神圣的事,还有卷发和比大海更绿的眼睛。他流泪,啜泣,头昏脑胀。拜托,主啊,帮帮他。他在干呕和打嗝间隙喃喃着祈祷,希望自己冷静下来。他再也无力思考,他得睡一觉,因为去你的吧该死的大脑,他一定会入睡,就算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睡了。就这样吧。

 

他会在早上晚些时候跟Leo谈谈。

 

***

 

他推迟了和Leo的谈话,主要是因为他不愿意在对方面前为那些看似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的无比重要的事情而哭泣。从他(在某种程度上)接受对Alain的迷恋并为自己的情场大翻车痛哭一场算起,过去整整两天,他跪下来祈祷,祈祷,祈祷他所有的烦恼都能神奇地消失,也许这样他就可以单纯将Alain视为一个朋友,而不会对其产生过剩的欲望。

 

他不正常,他现在悟了。此等成就值得谁来为他授一颗星。

 

仿佛是宇宙嘲弄他挑选时机的能力,上帝告诉他别再推迟不可避免的注定之事,Leo端着一盘布丁走了进来:“新电话怎么样啊,好不好用?”这个小混蛋知道他在做什么。

 

“我要向妈告发你,你打劫了剩菜。”Ayrton半心半意地威胁道。

 

“我正吓得浑身发抖呢,”Leo满不在乎道。他坐到地板上,把一半炼乳甜点塞进嘴里,“来点布丁?”

 

“不了,谢谢,”Ayrton礼貌地拒绝,“好吧,来点也行。”他重新考虑了一下。

 

Leo哼了一声,递过来相当大的一块(虽然仅占整个布丁的百分之五,但来自他的弟弟,已经称得上慷慨):“那么,病灶何在啊,我的兄弟?”啊,他们的谈话开始了。

 

“我想你知道的,Leozinho。”Ayrton试图拖延,他稍后会请求上帝宽恕他回避不可回避之事的罪行。

 

“不,我不知道。你得告诉我。”Leo今天格外难缠。

 

Ayrton认命地叹息道:“你知道,别撒谎了。但是,好吧,我会告诉你的,因为你就是想听我讲出来。”然后他发现说出口是一件难事。天啊,为什么这么难?

 

幸而Leo富于耐心,可能归功于Viviane的某些长期忍耐。Ayrton纠结了五分多钟,终于闷声道:“是Alain。”

 

“当然是他。”

 

“你瞧,我就说你早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你知道,你只是在折腾我。”

 

“不,我不是。”

 

“是的,你是。”

 

“我不是。”

 

“你就是。”

 

“我真不是。”

 

“老天,你简直匪夷所思。”

 

“但不会比Alain更匪夷所思。”

 

“我不和你说话了,滚蛋。”

 

沉默。

 

Leo吃完了布丁,但没有起身去洗盘子。

 

“Alain的一切都匪夷所思,但自从他暂时退休——就是暂时的,我不在乎他说什么,无论如何我要把他留在我身边——他的匪夷所思程度已经超出我先前的认知范围。很讽刺吧,我知道。我光是想到就开始头疼了。”Ayrton是个骗子,虽然他表示不说了但是一直没停嘴。

 

“唔嗯,”Leo得意地哼哼两声,善解人意道,“你试过正常地处理这事儿吗?”

 

“真的?你竟然跟我说这个?你知道我什么样子,你在要求我试着正常?”

 

“我不知道你这么有自知之明。”Leo耸了耸肩。啊,为什么 Ayrton又要容忍这个小混球了?他冲他竖中指。他的弟弟笑得像卡通片里的大反派,而Ayrton是苦逼的主角,“好吧,所以不做正常处理。也不是说要你对此感到异常,不必如此,你已经在无人督促的情况下独立处理了。你向上帝祷告过吗?”

 

“我当然向上帝祈祷过,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背道者?”

 

“那么,除了接受之外,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哇哦,好吧。谁为亲爱的小弟弟提供了他长期短缺的脑细胞?但理论和实践之间存在距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Leo,相信我,我试过,也没有放弃尝试,我正在努力。”

 

“看上去还不够努力,”Leo 指出,“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不!不,不,圣诞节后我再没联系他了。”一想到这个,Ayrton就开始惊慌失措。

 

“好吧,你打算怎么办,等他给你打电话?”Leo嘲笑他耸起肩膀的哥哥,“你是个失败者,Ayrton。无所畏惧,才华横溢,那么多的伟大成就和光辉事迹,但改变不了你失败者的身份。我看得出来,你害怕的不是Alain,而是你对他的感觉。你以为那会改变所有事,你的生活会天翻地覆,但就算那天晚上你为此痛哭流涕,世界仍在正常运转,不是吗?隔墙有耳啊Ayrton,你可不是个动静小的人。我睡得很好,别担心,爸妈和Viviane也睡得很好。他们以为你哭是因为你失去了比赛的动力,他们担心你的精神状况,但我知道更多。是的,我也担心你的精神状况。”

 

他的弟弟抓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直视他的双眼:“听着,也许Alain也有同样的感觉,也许他没有。这不会改变你是谁。地球照转不误,Ayrton,相信我。给他打个电话,在你被思想的海啸吞没之前。真的,Beco,你不试怎么知道结果。你要是不打给他的话我就打给他了。”哇哦,Leo什么时候变得比Viviane更可怕了?这超出Ayrton的认知范围了。也许是因为 Leo 比其他家人知道的更多,知识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充分利用我的圣诞礼物,老哥,”Leo 拍了下Ayrton思绪翻飞的脑袋,“如果你需要我,我就在冰箱边上。”然后他离开了。这时候Ayrton不再觉得自己一团糟了,和Leo交谈确实让他好受很多。

 

然而他一旦冒出要给Alain打电话的想法,又马上浑身发冷。Leo是对的,他很害怕。考虑到他们上一次对话,他害怕Alain可能对他表现出不同的态度,害怕他会失去一个他永远不想失去的人,害怕这会改变所有事。“你不试怎么知道结果。”他想起他弟弟的话。Ayrton深深呼吸,也许他得拨通Alain的电话。就试一次,看看 Leo是否真的明白他在讲什么,而不是仅仅背诵某本不知名心理咨询手册里的情感建议。如果Alain接了电话并且一切顺利,那么他将永远感激他的兄弟。如果没有,那么他就再也不会严肃对待Leo嘴里的任何话了。

 

他终于站起身,迈开双腿,接着踩上冰冷而坚硬的表面,那东西在他脚下变成碎片。显然Leo没有把他的盘子带去厨房,邪恶的小混蛋。Ayrton叹气,他又得向妈妈解释了。

 

他会把这些全算到Leo头上,作为一句感谢,也作为一句操你的。

 

***

 

他永远感激他的兄弟。

 

Ayrton在卧室里踱来踱去,望向窗外,考虑一头栽下去拥抱死亡,最终他鼓起勇气,决定按原计划充分利用他弟弟的圣诞礼物。拨号,振铃,他屏息以待。

 

电话响第三声时接通了,Ayrton竭力反抗他体内每一根想要挂断电话的神经。

 

  “你好?”

 

Ayrton几乎要悲鸣了,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咽回呻吟。打起精神来,怪胎!他好想寻求Leo的情感支持,但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鉴于他弟弟是天堂和地狱摇匀后的产物,所以他强忍绝望,硬着头皮开口了。

 

“Alainzinho,嗨,你最近怎么样?”截至目前,一切顺利。他超级渴望和Alain谈谈他在过去几小时里反复琢磨过的事,所以他很难在张嘴之前想一想究竟该怎么说,但Ayrton是一个那么果断、那么坚定的人,不会在重要关头把事情搞砸。

 

“哦,Ayrton!”Alain听上去松了口气,“我还以为Viviane真的砍下了你的头。”

 

“不,她追不上我,我对她来说太快了,”Ayrton吹嘘道,我愿意付一笔钱去见你像一条烦人的通知,不停地从他大脑每一个角落冒出来,他得调动他全部的意志力才能不当场自杀,“你的家人还和你在一起吗?”

 

“不,他们刚去了机场。我去送机了,就在你打过来的几分钟前我才到家。”哦吼,Ayrton和时机究竟起什么化学反应了?

 

“啊,抱歉,你该休息了——”

 

“我开了车,亲爱的,我不是走回家的,我不累。”Alain答道。好吧,也许Ayrton有点表现过度。有本事起诉他,他太紧张了,膝盖不受控地上下弹动。

 

“其实我就是在找借口拖着不去整理邮件。”

 

Ayrton忽然想到信的事。Alain收到他的信了吗?毕竟已经过去五天,他依稀记得这封信的物流信息,联邦快递通知他信件已送达。他都快忘了这码事,太过沉浸在自己的不幸中以至于抛诸脑后,但现在他想起来了。也许他该问问信的事,“也许 ”是本句话中的关键词。

 

“你和你乱七八糟的邮箱…你至少开始处理一点儿了?我的意思是在圣诞节前?”

 

“不,” Alain说,这意味着他还没有看那封信,Ayrton因此稍显萎靡,“但我会开始的,一定。这个月的某一天,也许吧。”

 

Ayrton笑了:“如果由我决定,我会帮你加快这个过程,但我在这儿,而你在那里,相隔如此之远。”他犹豫着接下来该怎么继续。他应该,还是不该…?啊,随便了。他嘴笨就笨吧,他真心希望他不要支支吾吾的,于是下一句话滚落嘴边:“太遗憾了,真的,我无法与你相见。”

 

这不是他最深的、最黑暗的秘密,但他向他的爱慕对象揭开了他欲望的冰山一角。一切忧虑和假设涌入他的脑海,他用尽全力保持镇定,不要因此自燃。现在怎么办?伙计,要是能有一本针对他不擅长的这些事的操作说明就好了。

 

继续说,也许说着说着就想明白了:“已经过去多久了,二十多天?一个月?我不知道,记不清了。不是你从我生活中离开时间最久的一次,确实,但也够久了。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我愿意付一笔钱去见你 ,“我想见你。”

 

电话里一片寂静,他咽了口唾沫,忧心忡忡地等待他的判决。这种沉默最终还是影响了他,所以他再度开口:“你不必——”

 

“不,不,我也想见你,”Alain打消了他的疑虑,“我也想见你,”这次更平静了,“抱歉,我,呃,有点措手不及了…但我也同样想念你。”

 

哦。Ayrton花了点时间处理信息。Alain想念他,他想念Alain——这种感觉是双向的。

 

这种感觉是双向的 

 

“你的客房乱吗?”

 

“什么?”

 

“客房。乱还是不乱?

 

“呃,还好,因为Anne-Marie和Stefan最近刚来住过,所以——”

 

“好,很好,因为我一天之内就到了,放心吧。”

 

什么,Alain困惑道,“你要待多久?Ayrton,你不想和家人一起庆祝新年吗?”

 

他当然想。他爱他的家人,他爱巴西,他不会为任何事远走他乡——但Alain在规则之外。如果Alain让他搬到瑞士与他做伴,他会立刻搬去那里。他的家人会理解的。他们会揶揄他,责骂他,但他们仍会理解他,所以答案是:“我的确想和他们一起,但他们不会介意我离开,除了Viviane。她会很介意,不过我爸妈不会介意,所以没关系。怎么,你要和家人一起过新年?”

 

“可能吧,”Alain缓缓说道,“我可能会跟我母亲一起,所以你得等一阵才能见到我,或许你能给出另一个更合理点的日期?”

 

“是的,明天。”

 

“Ayrton,我说的是更合理点,不是更迷幻点。”Alain肯定在翻白眼,Ayrton想到这儿不由笑了起来。

 

一个绝妙的主意击中了他:“哦!也可以是你来巴西!”

 

“呃——”

 

“还是别了,我的家人会开始全方位地煽动,我将永无宁日,”他意识到这一点,撅起嘴巴,“但我想见你。我必须见你。上帝啊,要是按我的方式,我一定信守诺言,明天就去见你。如果我在赛道上再也不能见你,那么我至少应该能在家里见你,你知道的。”

 

在家。因为Alain是他的,Alain所在之处是家。没错,Ayrton正胡言乱语呢,没头没脑,毫无意义。但那没关系,因为Alain是Ayrton学专家,所以他回答道:“好吧,如果你真的很想见我,我们可以在新年之后见面,日期你来定。”

 

 “一月二号!”

 

Ayrton ,”Alain对他愚蠢的建议直摇头,“我之后还得去见我妈,我连收拾行李的时间都不够。”

 

“但足够收拾行李了,”Ayrton反驳道,“你不必去任何地方,Alain,我可以来找你。事实上,我现在就准备收拾了。”

 

Alain笑道:“一如既往地缺乏耐心,亲爱的,我——”他的思路被持续的敲门声打断了,“啊,我得挂了,有人在门口。”

 

“谁?”Ayrton有点生气,他必须知道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竟敢这样打断他们的谈话。

 

“我不知道,我还没去开门呢。”

 

Ayrton哼哼道:“你不用去开门,留下来,我们继续。”

 

“可能有重要的事。”

 

“也可能是有人过来浪费你的时间。”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哦,我相信你的确如此。但不管怎么说,我得去开门,Ayrton,我必须挂了。”

 

 “你真要这么干?”

 

Alain充满喜爱地轻哼着,以此作为这场对话的结束:“明年见,亲爱的。”然后他挂断了,因为Ayrton显然完成不了这项任务。

 

好吧,还不错,除了一些不知道哪儿来的混蛋占据了Alain的注意力导致谈话被迫中止。要是抛开这那部分不谈,所有事好得不能再好。他现在确信Alain并不讨厌他,而且他也想见他,简直是喜上加喜。明年的某个时刻,他们就能见面了,面对面的!操啊,他快等不及了,怎么还没到1994年?Ayrton说要在新年第二天飞到瑞士见面,Alain可能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他是认真的(大震撼了哈)。他在心里记下了,要提前告诉Owen。

 

他傻乎乎地笑起来,整个人发飘,蹦跶出自己的卧室,冲进他弟弟屋里。房间的主人正忙着把一整盒布丁藏到床底:“Ayrton,我操啊,怎么——”

 

他做了一些他过后会拒绝承认的事,捧着Leo的脸亲吻他的额头:“我爱死你了,我欠你世界上所有的剩菜!”然后他跳出房间,奔向厨房,留下一个困惑、迷茫且担忧的Leo坐在地上消化他哥哥这股莫名的能量。下次该录下他们的电话内容,这样Alain没空聊天的时候,他也能听到Alain的声音。Ayrton被自己如此绝妙的主意所折服,赞叹不已,然后深情地在脑海中回放了他们的对话,幻想着Alain和他们见面时的——

 

等等,他刚才叫他“亲爱的”?

 

***

 

今天毁了。他希望Nelson幸福。

 

是的,没错,Nelson。这个大头贱人在赛道之外也找到了一种超越Ayrton的方法。没有人能超越Ayrton,就算在赛道之外也不能。他祈祷Nelson在下一场CART比赛中上墙,最好是天翻地覆火苗四起那种。

 

Leo不情愿地担任起“不得不听Ayrton抱怨的人”的角色。当他决定对Ayrton的摇摇欲坠的爱情生活感到好奇时,他就该预见到自己将被置于何种境地。

 

“先于我,Leo,先于!我简直不敢相信,扯淡,这太扯淡了,怎么——我先问的Alain!我问他了,他说我们能见面,那他妈的Nelson为什么会比先见到他!太不公平了,他以为自己是谁?!哦,可怜的Alain,不得不在见我之前先看到那样一张丑脸,Leo,你能想象吗?”

 

“不,感谢上帝。”Leo后悔地嘟囔。

 

你瞧,自那之后Ayrton每天都给Alain打电话闲聊,大部分对话是关于等他们终于见面时他会有多兴奋。以前他想谈的是让Alain重返F1,现在他只想说一说他有多迫不及待地想与Alain见面,见到Alain会令他多么高兴,那将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等他们见面后又会一起做多少趣事,以及…嘿,Alain,上次我们通话时打断我们的那个人是谁?

 

“哦,是Nelson,”Alain答道,Ayrton的心坠向地面,“他和他的家人过来度假,只是顺路来探望一下,看看我过得怎么样。”

 

Ayrton被引爆了。

 

“所以Nelson可以去拜访他,可我不能?!我不能 ?!Leo,你听到了吗?!”

 

“Loud and clear。”Leo希望自己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只要别是这里。

 

“啊啊啊,我光是想到这个就生气!这是——这是不可接受的!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做什么?烧掉Piquet的护照?”Leo讽刺道,但话一出口他立刻后悔了,他想起来自己在跟谁说话,“开玩笑的,这只是玩笑。”但损害已然造成。

 

“Leo,你是个天才!你是怎么做到一直隐藏自己的睿智一面的?这是个主意!”

 

“这是个主意,”他弟弟强调道,“我后悔给你此等灵感。Beco,冷静点,你换个角度想想,Nelson知道你给Alain打电话吗?”

 

  “不知道。”

 

 “所以?”

 

“所以,”Ayrton继续道,“我很难过,因为他竟然先于我见到了Alain。”

 

  “可是?”

 

“可是我需要让一些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否则我寝食难安。”

 

“我主啊!”Leo两手抱头,“Ayrton,Nelson不知道你和Alain见面的约定,他只是碰巧在附近。你不能把这笔账完全算在这家伙头上,这只是个——”你无需为此怒火燎原的小事,他本来想这么说,“——巧合。”

 

“这不是巧合,他想追求Alain,我很清楚。”Ayrton坚持道。

 

Leo叹息道:“他只是顺路拜访,Ayrton,Alain不是这么说的吗?拜访并不等于搬去同住。”

 

这想法令Ayrton打了个激灵:“我希望他不会,我难以想象还有比这更悲惨的命运。”

 

“我知道有什么比那更悲惨,它现在就发生在我身上,”Leo小声说,“反正他和他的家人在一起,对不对?这又不是说他某天早上醒来忽然就决定,‘好吧,我要离开家独自到瑞士旅行,丢下我的家人,去和Alain相亲相爱’。”

 

Ayrton想了想:“的确。”

 

Leo 松了口气。

 

Ayrton补充:“但他可能会。”

 

Leo大为崩溃。

 

“‘可能会’并不意味着他那么干了,好了,放松点,”Leo绞尽脑汁让Ayrton正确理解这件事,尽管他真的很想给他一巴掌然后冲他大喊清醒点吧你,“Nelson对自己的家庭很满意,他只是像个普通朋友一样去看看Alain,没有人试图夺走任何人,你的小个子法国人没有被谁绑定,好了吗,你可以平复一下心境。”

 

Ayrton只是点了下头,然后又说道:“你觉得Alain讨厌我吗?”

 

“我们是怎么从上一个话题跳跃到这儿的?!”Leo差不多是在对他的笨蛋哥哥尖叫了。

 

“不,因为…听着!”Ayrton试着阐明他的观点,“我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见面,也许是新年前的某个时间,但他说我应该和你们一起在巴西过新年,所以我只能明年见他。如果不是排斥的话,那就是他在见我这回事上犹豫不决。然而当主人公变成Nelson时,Alain对于新年前见到那家伙没有任何问题…现在我说得越多听起来就越蠢,对不对?”

 

Leo冲他比了个手势,成功传达“对对对,我他妈的解脱了,你终于自己想通了”。

 

“行吧,”Ayrton接受了,“但我还是很不爽。”

 

“随你,还不爽的话就到角落里去发脾气,还我平静。”Leo让Ayrton回去他自己的房间,后者照做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每个人都需要有谁时不时对他说点大实话。

 

为了平息一下怒火,Ayrton印了一张Nelson的照片,把它贴在距离他的Alain海报超级远的地方,然后朝它丢飞镖。

 

***

 

“Ayrton,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出来!”

 

“我是同性恋!我他妈的爱上了我的对手,我是同性恋 ,有人试图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就这样!你满意了吗?!”

 

“我们一直都知道,感谢你勇敢地承认这一点,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走开,我正在哭!”

 

他过得一点也不好。现在是除夕夜,他在装满水的浴缸里经历情绪崩溃。他想要Alain,他想见Alain。每个人都在新年的第一个夜晚快乐地亲吻他们所爱的人,与此同时Alain却离他那么、那么远,这太不公平了。他也想亲吻Alain,但他做不到。该死,他顶多能发挥一下想象力,这只会让他越发痛苦。更糟的是,Nelson先于他见到了Alain。Nelson先于他见到了Alain一想到Nelson拜访Alain时可能做了些别的什么事,Ayrton的大脑就罢工了,好吧,他又在痛哭流涕,他要淹死在浴缸里。

 

不,他才没狂喝过十二灌啤酒。

 

他那么渴望他,汹涌的欲念叫嚣着淹没他,夺去他的呼吸。这力量令人惊骇,势不可挡。更坏的是他相当确定Alain的目光投向了其他人,他勉强记得是一个姓氏首字母为“N”的人。这是Ayrton Senna——三届WDC得主,Prost失主——的悲惨一天。也许他应该离开浴室,最好去厨房拿烤面包机,把它扔进浴缸,然后自己跳回水里。

 

又一声呜咽逃离他的嘴巴,浴室门打开了:“我叫你们走开呜噜呜噜…”当他沉进水下,词句被泡泡吞没。Viviane对着水里的弟弟直叹气。Leo跟在她后面,拎着把缺了条腿的椅子,他们的开门功臣。

 

Viviane看了眼Leo,后者评价道:“瞧见了没?心理疾病,我都告诉你了。”

 

“帮我把他从水里拉出来。”Viviane长叹一声,耐心永无止境,但离告罄也不远了。Leo耸耸肩,放下椅子,帮姐姐把他们愚蠢的兄弟从浴缸里捞出来,给他套上干衣服。

 

“我跟你说过要留意他的酒精摄入量。”

 

“相当困难,特别是当我还得记着我喝了多少的时候。”

 

“嗯哼,毛巾给我。”

 

“没问题——Ayrton,别碰插座,你的手还湿着!”

 

“哦,Ayrton,”他姐姐气恼道,饱含担忧,“我们该拿你怎么办?”

 

“送他进精神病院,或许——哎呀!”Leo胳膊上挨了一巴掌。

 

“我没发疯,”Ayrton在Viviane帮他擦干头发时喃喃自语。他们挪到阳台了,室外温度更低,夜风拂去他们身上的热意,脚下是一群正享受派对的客人,“只是理智暂时迷路了,仅此而已。”

 

Viviane和Leo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我去告诉妈妈他没事。”他弟弟边说边往回走,留下他姐姐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舒适的沉默。试着别去胡思乱想,哪怕只能控制住一小部分念头也很有帮助。

 

“你认为我有问题,是不是?好像我丧失了全部理性似的。”

 

Viviane只是哼了一声。

 

“好吧,我承认我可能一开始就不正常,但我从未因其他任何事而表现得这么丧心病狂。”他看着姐姐的眼睛,如此说道,“我想要他,‘想要’甚至不足以表达我的渴望,这令我怒火中烧,”他垂眼望向楼下的狂欢者,“我对促成我们相遇的世界感到愤怒,对触发我太多未知感情的Alain感到愤怒,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年长者只是倾听,任由他说下去:“我猜Leo告诉你了?”

 

她点点头。

 

“好吧,无论如何你都有权知道全部真相,我该告诉你的。至于Leo,他聪明得可怕,你知道吗?”

 

Viviane露出微笑,证明她早有体会。

 

“他比他表现出来的更聪明,”Ayrton沉思道,“见鬼,是他劝我面对自己真实的想法,机智的老Leo。”

 

他把头靠上栏杆,视线依旧停留在楼下:“妈妈和爸爸知道吗?”

 

“知道一点儿吧,”Viviane承认道,“其实他们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没有深入到这个程度。他们担心你,不在于你的性向,而是你在情感方面的巨大失败。你今晚的行为正是他们忧虑的终极写照。我敢打赌,你不止一次考虑在浴缸里触电身亡,对吗?”

 

他点头道:“是啊,为了一场愚蠢的迷恋,你怎么知道的?”

 

Viviane会意地笑了:“我是你姐姐,也是一名心理学家,我当然知道。”

 

“好咯——我带了些点心回来,”Leo就在此刻回到他们身边,动作浮夸道,“我们敬爱的父母正忙着应付亲戚们,所以他们送来问候和‘Becão,看在上帝的份上,拜托,为了你和我们所有人,照顾好自己。听Viviane 的话,别做任何鲁莽的事情,然后上帝会在合适的时间送来你需要的爱和你渴望的男人。我和你父亲非常爱你,我们只想看到你快乐且安全’,”他拙劣地模仿了母亲的嗓音,复述过程中夹带了太多不必要的手势。他把一杯水递到Ayrton面前,“给你,唐·璜,醒醒酒。”

 

Ayrton嘟囔着感谢,接过杯子。Viviane轻轻抚摸他的发顶,Leo风卷残云般消灭了馅饼。阳台是清净的避风港,他们在上面俯视下边热闹的人群。这很好,像是在一个小小的温馨气泡里。一种支持。他好受多了,甚至头脑也跟着清醒起来…就一点点。

 

“你们觉得我有机会吗?”他想知道。

 

“你开玩笑呢?你是Ayrton他妈的Senna,你当然有机会,”Leo的手越过Ayrton,把盘子递给Viviane,她拿了一小块。他继续道,“如果他不喜欢你,老实说,那是他的损失。还记得我之前在客厅跟你怎么说的吗,嗯?”

 

“顺便说,你没有直接去跟我坦白这事儿还是让我觉得被冒犯了。”Viviane开口道。

 

“绝对的玻璃心,她就这样儿了。”

 

“我会把你扔下阳台。”

 

“我会坐在离你很远的地方,以防你轻易得手。”

 

Ayrton听着他俩斗嘴,翻了个白眼——含情脉脉的那种。

 

“话又说回来,Ayrton,纠结于你到底有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是无用功。抓住时机,别陷入过度思考中,别拖到为时已晚。要是等到你彻底琢磨完再鼓起勇气对他展露真心,他可能早就移情别恋了。那么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是否曾对你怀有同样的爱,除非他穿越到遥远未来的某一刻,然后你就永久沉湎于‘我们本可以这样本可以那样’的遗憾。”Viviane告诉他,“瞻前顾后不像你的性格,Becão,你通常会一头扎进去,不计后果。我并不是说你不应该谨慎,但也许可以加入一点点你以往的能量,如何?假如他也爱你,棒极了。假如他不爱你,那么就像Leo说的:那是他的损失。”

 

“嗯嗯,”Leo同意道,“亲爱的兄弟,我们看到你在短短几天内经历了太多。从丑陋的泪水到恶心的雀跃和绝望的爱,再到为莫名其妙的事大动肝火,又重归丑陋的泪水,但这回加上了更浓烈的自杀倾向。我的意思是,情绪波动。我们爱你,你知道的,但就像妈说的那样,我们希望你快乐且安全。也希望你精神稳定点,但对你来说可能要求过高了。所以别犹豫啦,放手一搏吧老哥,我们永远站在你身后。”

 

Ayrton笑了,心中填满对未来的期待。他非常爱他的家人,他们也一样爱他,尽管他有那么多错误和缺点。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配得到这样的家人。他十分、十分珍惜他们,也许有一天,Alain也能加入他的家庭,成为“他们”之一:“谢谢你们,真的,”他吐露了自己的感激,“如果没有你们,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肯定是会杀了自己,”他母亲来到他们身后,父亲紧随而至。她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小题大做道,“你还好吗,Becão?你跑到浴室把门反锁之后我担心坏了。都跟你说喝完第五罐就别再喝了,但你现在就是不听,对不对?”

 

“我没事,妈妈,谢谢你。我以为你还在忙着招待我们亲戚呢?”

 

“我们用卡拉OK机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父亲解释道。他轻轻推开妻子,像抓住救生索般拥抱了儿子,“永远别再这样吓我们了。”

 

“好的,对不起,”Ayrton道歉,他父亲仍旧紧紧地抱着他,“爸,我要不能呼吸了。”

 

父亲不情愿地放开手,拍了拍他的背:“你没问题的,别担心,但是拜托告诉我们,”他问道,“到底是什么让你冲进浴室里试图淹死自己?前一秒我还看着你跟你表妹谈论她的男朋友,后一秒你就消失了。”

 

“可能是触景生情,他联想到前几个晚上让他泪水横流的事。”Leo插嘴。在Ayrton做出任何回答之前,他需要先把这小子从阳台上推下去——

 

“赛车?”Viviane和他们的父母同时询问。Viviane是在好奇Ayrton之前因何事而悲泣,而爸妈则是想知道是什么让他突然爆发然后把自己锁在浴室里。

 

“Alain。”Leo明确道。

 

Ayrton发出哀嚎。你猜怎么着,别想着把Leo推下阳台了,他还是自己跳了吧。

 

“啊,”他的家人们点着头,“Alain。”他们听上去像终于理解了一门他们颇觉苦手的艰涩功课。

 

“带我走,主啊,我准备好了。”Ayrton捂住脸喃喃。

 

“哦,那得等你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向对方告白,而不是自怜自艾,孩子气地因妄想而哭泣。”他的母亲直截了当道。

父亲随之点头:“听妈妈的话,对你有帮助,Ayrton,这就是我当年抓住所有辣妹的窍门——嗷!”Neide给了丈夫一个他应得的肘击。

 

Ayrton笑起来,因为这很愚蠢,他的家人很愚蠢,生活很愚蠢,也许他还没有从他像喝水一样猛灌的十几听啤酒中完全清醒过来。他的家人与他一同欢笑,他们在星星和烟花交织的夜空下闲聊。今年第一次,Ayrton觉得自己或许没事了。

 

***

 

现在是一月二日,这意味着Ayrton坐上了他的私人飞机,即将与Alain相会。

 

当天早些时候,他的家人们送他登机,附以关怀、礼物、祝福和指示(“他一开门你就吻他,Ayrton,拜托了,我押了十五雷亚尔——”“嘿!不要作弊!”“赌约要失效了,Leo。”“嗷,别啊!”)。他喜欢飞机和各式各样的飞行器,但主要是飞机,无论他是乘坐飞机、驾驶飞机还是玩飞机模型。如果他没一开始就决定做车手,他肯定会成为一名飞行员。正如当下,在三万五千英尺高空穿过辽阔的奶与蜜之地、欧洲的游乐场,他飞鸟般轻盈,悬浮于自由与时光中,就像他在每一条赛道上全速驾驶时所体验到的,把对手套圈,轻而易举,毫不留情。

 

他正在去见Alain的路上!接招吧,Nelson,现在轮到了,他要把那个法国人迷得神魂颠倒!

 

——几小时后,他像个白痴一样在房子前站了整整十分钟。一半是想说服自己这一切是真实的,Alain就在门另一边,而非仅仅存在于他的幻想,一半是在自我激励,积蓄敲门的勇气。飞机着陆后他在附近的电话亭给Alain打了个电话,询问他的地址,尽量保持谨慎和低调(像黑暗中的霓虹灯一样低调,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有遭遇任何突发事件——就目前而言)。他不认为Alain会怀疑他人在瑞士,对方可能还觉得他正舒服地呆在巴西的家里。Ayrton等不及要给Alain一个惊喜,告诉他他想错了。这一切只需要一步——敲一下门。

 

那么他为什么不敲门呢?上啊,你这笨蛋,动起来。

 

他汗湿的掌心在牛仔裤上反复擦了三遍,试图在敲门之前让自己看上去更得体——哦,等下,有门铃。

 

叮咚!

 

“来了。”屋内传来Alain的声音,Ayrton感觉他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法国人推开门,Ayrton用尽全部自制力才不至于当场吞掉他。

 

Alain则十分惊讶,也就是说,全然困惑外加猝不及防。他飞快阖上门又拉开,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但没有。Ayrton没有在他第二次打开门时消失。他难以置信,对这过于逼真的幻影问道:“Ayrton?”

 

“嗨,说一月二号的时候,我是认真的。我可以进去吗?”

 

好吧,所以不是幻影,太离谱了。“呃,当然可以,进来吧。”Alain领他进门,这样他就不必在全社区面前审问他了。

 

“怎么搞的,你在这儿做什么?”他一关上门就发难了,“我——你就不能事先给我打个电话吗,给我点时间准备。看在上帝的份上,屋子里现在乱得要命。”

 

“但我的确打给你了,我问你住在哪里。”

 

“不,那不一样,Ayrton,我以为你在巴西,”Alain摇头道,“一点事先前提醒会让这一切更容易接受。”

 

“你不高兴见到我吗?”Ayrton要不开心了,Alain还在努力寻找责难他的理由。

 

“不,不,我很高兴见到你。确实有点突然了,但仍然令人高兴。”Alain转身走向厨房,“好吧,既然你来了,你可以帮我和我妈妈准备晚餐——是啊已经很晚了,但我们刚从城回来,所以没办法。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厨房杀手,你还是别帮忙了。把行李放在那儿,我一会儿带你去看客房。你挑选时机的能力依旧如此超凡脱俗,Ayrton。”

 

这名能力卓绝的男子刚把行李放到沙发边上,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你妈妈?”

 

“是的,Ayrton,我妈妈。她明早才能飞回法国,”Alain陈述这一事实,“你是没把这些算进你计划的变量,还是说见到我时过于激动以至于忘记了?”

 

Ayrton吞咽了一下,都到这份儿上了,他不能再撒谎。也许他先前满脑子都是和Alain见面,没仔细考虑过那之后必经的磨难。是时候全力以赴了,别在他岳母面前出丑。

 

“妈,我们有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Alain对母亲说,Ayrton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现在吗?上帝啊,这都快九点了!”Prost夫人问道,“无意冒犯那位好小伙子或是好姑娘,但是哪个头脑清醒的人会在这时候突然拜访我们?”

 

“是啊,哪个头脑清醒的人…”Alain想对此表示认同,“妈妈,是Ayrton。”

 

什么?” 啊,有其母必有其子,是吧?Ayrton心中默念祷词,告诉自己别搞砸他的第一印象,寄希望于他与生俱来的魅力能让自己免于在暗恋对象的母亲面前闹笑话。

 

“晚上好,Prost夫人,很荣幸见到你,”他亲吻她的手背,偷偷瞄了Alain一眼,“我明白Alain令人着迷的外在源自何处了。”被点名的法国人短促地呛了一下。

 

“哦,Ayrton!”Prost夫人声音轻柔,Ayrton愉快地发现自己做对了,“欢迎,欢迎!我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但话又说回来,谁没听说过呢?抱歉屋子里乱糟糟的,除夕夜后我们还没抽出空来打扫。”然后对她的儿子就没那么轻柔了,“Alain,赶紧收拾你的烂摊子!”

 

“我可以让Ayrton帮我吗?”

 

“他刚到,应该休息,快去打扫吧你!”

 

“不,我可以的,真的没关系,我在飞机上休息得很好。”因为Ayrton不会放过这个和Alain共度时光的机会,谢了,“我很乐意帮忙。”然后主要是为了礼貌起见,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当之无愧的女婿人选,他说,“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去厨房给你打下手?”

 

“你能做个屁——”

 

“哦,别开玩笑了,没可能。快去休息吧,躺一会儿!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好好照顾你!”Prost夫人坚持道。Ayrton认为这是调侃Alain的好机会,他这会儿自信爆棚,所以他扭过头凑近Alain,“听到了吗,Alain?现在开始,你得好好照顾我。”

 

Alain翻了个白眼。他脸上泛红,伸手抓住Ayrton的胳膊:“去休息吧,你这混蛋。”

 

“Alain!”

 

“我都三十八岁了!”

 

但他母亲依旧对此不赞同地啧了一声。Ayrton咯咯地笑着,由着Alain带他离开厨房。

 

“老实说,我有时候应付不了你。”Alain对他说。

 

Ayrton目前状态奇佳:“但无论如何你就是爱我。”

 

“是的,”Alain看着他的眼睛,“有时候我也好奇这是为什么。”好吧,Ayrton不确定他的立场,他现在大脑罢工,说不出话来。

 

也许…?

 

只是也许…他还不能真正确定,于是他跟了一句:”因为我太迷人太帅气了,对吗?”

 

“对,你又发梦了。”哦,他多么喜欢和Alain斗嘴。他希望他们能永远这样,在同一处屋檐下互相打趣,彼此陪伴,相亲相爱。家庭。他非常、非常希望Alain能让他成为他的家人。他们天生一对,不是吗?这是命中注定的,所以为何不呢?

 

他拿上行李,跟着Alain走到楼梯附近的一间卧室。Alain说自己就住在楼上,如果需要他的话随时叫他:“当然了,你可能永远不会那么做。”法国人若有所思地补充道。Ayrton只想证明他大错特错。永远不需要你?你让我哭泣,让我失去该死的理智,让我想为你自杀。我的挚爱,我渴望你胜过生活本身,你不知道你错得多离谱

 

而他选择这样回答:“我猜我总能找到理由去烦你。”

 

Alain摇了摇头:“你当然会,在过去的五年里你已经培养了一种爱好。”他说着走向客厅,把Ayrton留在客房,大概是谨遵母亲指示去收拾屋子了。Ayrton朝那背影微笑,精确且完整地展示了何为身陷愚蠢爱恋之人。

 

房间里有一部电话。他拿起听筒,拨通家的号码,总算还记得他对母亲承诺一落地就联系他们。电话刚响了一下就被飞速接起,接着Ayrton遭遇轰炸——

 

“你吻他了没?!”

 

“Leo,看在上帝的份上,松开电话!”

 

“嗨,Becão,你怎么样?”

 

“有没有新消息?我们推进到哪儿了?”

 

“让开,我听不到他的声音!”

 

“别再挤我了!”

 

“你是在交友阶段还是求爱阶段?”

 

“生育阶段呢?”

 

“Leo,生理课被你吃了吗!”

 

“你好,Ayrton,你在吗?”

 

“那么我们应该期待在本周末之前迎来喜讯还是怎么的?”

 

“伙计们,安静点,你们太大声了,他们在外面差不多都能听到!”Ayrton不怎么严厉地责怪道,试图让他们找回点条理。他很清楚他们一直驻扎在客厅,等待电话铃声响起。

 

“他们?”他的家人们异口同声。

 

“哦,当然,他的母亲也在这儿,她明天才飞回法国。”他解释道。

 

“啊,替我们向她问好,Becão,告诉她我们等不及想见她了!”他妈妈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最好是在婚礼上!”Leo大呼小叫道。Ayrton想把手伸进电话里扼住他弟弟的脖子,好在Viviane帮他做了一件类似事情,她拍了下Leo的脑袋:“Leo!嘘!”

 

“怎么了?!我们都在想这事儿!”Leo为自己辩护。

 

“闭嘴吧小子,”Ayrton听到他父亲这么说,接着语气正常地问,“总之,Ayrton,你怎么样了?安顿好自己了没?”

 

“是的,我现在在客房里,这儿很好。”他回答道。

 

“客房?没住在他的房间里?”这次是他母亲。

 

Ayrton叹了口气:“不,不在他的房间里。妈妈,我刚到,别着急。”他压低嗓音,以防Alain或者(上帝保佑不要啊)Prost夫人听见。房间的门关着,但他保持了谨慎。

 

“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小声,”Viviane也放轻了声音,“他也在这儿?和你一起呆在房间里?”

 

“不,他没和我一起,拜托!”Ayrton依旧小声道。

 

“哦,谢天谢地,我还以为爸爸要赢了。”Leo悄悄对他们说。

 

“别再把我当成一匹赛马了。”Ayrton这次用一种正常但更安静的音调说道。

 

“除了这个以外我们还能怎么自娱自乐呢?”来自他的父亲的揶揄。

 

“Viviane结婚的时候,还有Leo交女朋友的时候,你们都没这么紧密关注过。”他抱怨起来。他的家人一如既往,就这么笑话他。

 

“你会活下来的,Becão,别担心,”他的母亲向他保证,“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他们正在做晚餐,因为他们刚从外面回来。”他解释道。

 

他父亲说:“好吧,那你还在房间里闲逛什么,去帮帮他们!”

 

与此同时Leo说:“不,千万别,他会做出一大坨垃圾,彻底毁掉他的机会!”

 

Viviane在稍远处自顾自道:“哇哦,你现象级的挑选时机能力确实值得研究。”

 

——女士们先生们,他所珍视的家人们。

 

“衷心感谢各位对我的信任,这太温暖人心了。”他挖苦道。

 

“当然,Ayrton,我们向来乐于提供帮助。”Leo愉快道。

 

Ayrton翻翻眼睛:“提供帮助?是指在我的人生选择上打赌——”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Ayrton,晚餐好了!”Alain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像个尽职的伴侣一样过来告诉他,这真的像一家人了。他们婚后相伴的生动画面攫住他,随之而来的汹涌感情压得他腿软。他只想拽开门,紧紧拥抱Alain,再也不放他离开。这股热望在他胸腔内张牙舞爪,急于释放。他提醒自己,Alain的妈妈也在这栋房子里,即使现在不在,那也有潜在的可能。

 

“那是Alain吗?”Leo 问道。Ayrton 用枕头压住了听筒,他太清楚Leo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别想再愚弄他,该死的!结果就是他完全听不清对面说了什么,电话那头的Leo听起来像海底谜题,但音量足以让Alain注意到:“房间里有谁和你在一起吗?”

 

“不,是我的家人!我——我在打电话!”他迅速澄清道。

 

“哦,好吧,”一门之隔的Alain耸耸肩,“我们在厨房等你。”

 

“好的,没问题。”他喊道,直到确定Alain已经不在门外才抬起枕头。一切重归平静,Ayrton再次将电话放到耳边,重申道,“总有一天你们会折腾死我。”

 

“哦,别啊,我们只是想和那个家伙说说话。”Leo埋怨。这回爸妈和 Viviane都站在他弟弟这边,附和着支持。

 

“等我带他回家以后你们就有机会的。”Ayrton向他们保证,然后不得不把电话拿到离他耳朵远些的地方,因为他的家人们开始兴奋地大喊大叫,包括但不限于笑话她儿子是这般沉溺爱河(他妈妈),迫不及待看到家庭成员增加(Viviane),催促Ayrton加快求爱进程(他爸爸),表达对赌局进展的焦灼期待(Leo)等等等等。

 

“行行行,知道了,我明白…冷静,小声点,”他不由摇头道,有点被逗乐了,“我得赶紧挂了,不能让他们等太久,那样很不礼貌。再见,保重!”

 

 “再见Ayrton!”

 

“一定要告诉我们一切进展!”

 

“别让我们等太久,我快没钱了!”

 

“拜拜,Becão!”  

 

他家人傻里傻气的举动让他笑起来,无论他们多执着多烦人,他都永远爱他们。与他们道过再见后,Ayrton挂断电话,换上更舒服的衣服,然后想起来Alain的母亲也在,又急忙把短裤换成长裤。真完蛋啊。

 

他出了客卧,走向厨房,准备与Prost一家搞好关系,伺机对本应属于他的人宣示主权。毕竟,Leo资金不足。

 

***

 

“记得先去等司机,好吧,别在附近的商店闲逛,否则爸爸会像上次一样跟我抱怨你为什么那么晚才到家。”Alain在机场门前与母亲吻别后不忘提醒道。

 

“我不会乱走的,放心吧。”他的母亲回答道,“保重吧,Alain。”

 

“你也是,妈妈,再见了。”他挥手道别。母亲也向他挥了下手,然后她消失在匆匆往返的人群中。Ayrton稍显尴尬地站在一边,他坚持跟他们一起来机场,当然了,我们都知道Ayrton想得到什么的时候有多要命。Prost夫人订的早上六点的航班,他们五点左右出发。Ayrton今天凌晨三点就爬起来了,因为他简直等不及要像一个称职的女婿一样送她离开,然后和Alain一起度过剩下的白天和夜晚。Alain问他怎么看上去昏昏沉沉但又有点兴奋,Ayrton希望他倒时差的理由足以应付过去。显而易见,他有那么些急不可耐了。

 

“你想在附近吃个早餐吗?”在Alain有所反应之前,他飞快补充道,“我会做饭,但正如你所说,我在厨房里缺乏手眼协调能力。”

 

“我的原话是你在厨房里屁用没有,”Alain评价道,“也许下次,Ayrton。回家吧,家里有吃的。别担心,你不用做饭,那些食物只需要加热。”也行吧,事实上Ayrton并没有真的在听,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家”这个词上。回家。Alain这样不经意地说出来,仿佛Ayrton属于那里,仿佛他盼望Ayrton和他一起回家,仿佛他对家的定义中包含了Ayrton。上帝啊,如果与Alain共度余生的机会还不乖乖现身,那么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操了,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分钟他会他妈的自己创造一个,让迟疑见鬼去吧。他不敢相信他之前真的为了自己是否爱着Alain这个问题而哭泣,他十分、特别、超级确定自己如何看待他们的关系又怀抱着怎样的感情。老天保佑。

 

省掉这些癫狂的独白吧,你正跟个白痴一样盯着他瞧。

 

“真糟糕,我们错过了一次美妙的约会。”Ayrton调侃道,自然地握住Alain的手,好像他有权这么做似的(因为他有权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Alain),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人流。然后他试图纠正错误,朝相反方向前进。在来的路上他没怎么注意周边环境,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个开车的人身上,就像回到了赛道一样。但他相信如果他多逛几圈,熟悉了之后,他就能找到正确的路。他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吗?当然不。他关心这个吗?还是不。他现在只关心他与Alain的距离,以及相较于自己的温度,Alain的手是那么凉。可怜的宝贝,当他们到该到的那一步时,他一定会让他变得相当火热。

 

“Ayrton,前面是行李领取处。”

 

“对,没错,”他回了神,立即掉头向离境区,他现在还不够熟悉,“呃,我们的车停在哪儿来着?”

 

自Ayrton到来之后,Alain已经翻了数不清的白眼,两只眼珠就快从眼眶里滚落了:“下一次,也许该让当初停车的那位司机来带路。”他明确道,然后带着Ayrton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没有松开他的手。这个人今天无疑获得了胜利。

 

回家之路平淡无奇,如果忽略掉紧张的气氛——Alain的不自然和Ayrton的性冲动——雷鸣电闪,外加Alain偶尔以高于二百英里的时速狂飙,差点让Ayrton心脏病发作(“因为你现在没法在赛道上杀了我,所以你把谋杀地点换成公路了?”“就当是来自铃鹿的回礼吧,漂亮男孩儿。”然后他尽力保证不被杀死)。不管怎么说,Ayrton陶醉在幸福的小泡泡中,满足于和自己与心爱之人共处的现状。

 

到家后Alain把车停在房前,火速跳出驾驶座以逃避车里的氛围,那种紧张感像微波炉里旋转的爆米花一样不稳定。而Ayrton还黏在座位上,试图捕捉那转瞬即逝的时光,和Alain相伴,周遭万物皆为过客。他们生而如此,天造地设。他可能发了挺久的呆,鉴于Alain如是问:“你还下不下车了?”

 

精神层面,他仍然和Alain一起在路上飞驰,这解释了他把头缓缓转向Alain并且根本没能注意到对方在说什么。Alain叹了口气,多年来忍受Ayrton胡闹行为的经验教会了他如何应对这个家伙。他以为是他在车外所以Ayrton听不到他的声音,于是他拉开门坐了回去。得了吧,Alain,他只是个脑袋里仅剩一颗脑细胞的笨蛋,而且那颗脑细胞还不负责运转。

 

“嘿,听得到我说话吗?”

 

Ayrton茫然地盯着他,直到Alain碰了下他的肩膀,Ayrton才重返人间。他回过神第一件事就是捉住Alain的手,牢牢攥着,就像但凡他脑子冒出一丁点松手的想法Alain会马上消失一样。这触感犹如过电,令人兴奋…操,他可以习惯的。而Alain则是稍显惊讶,但最终在那抓握下放松了:“我们还好吗?”他以一种关怀Ayrton健康状况的方式问道。巴西人将其视作一个邀请,同意自己将完整的心献到他手中。

 

“非常好,”他保证道,“见鬼,我好极了。”短暂的沉默蔓延,他努力组织着语言,然后试探性地问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失去了多少?”

 

Alain思考片刻道:“没有,”他的拇指抚摩Ayrton的手,“跟我说说?”

 

“好吧,早在我们的竞争白热化之前就开始了,但我认为是你离开后我才开始真正经历失去。我知道你快烦死我那套让你重回到赛场之类的陈词滥调了,只是为了这次谈话,我得再说一遍:我需要你回来。我非常认真地思考过,而且——”

 

“会疼吗?”

 

Ayrton的眼神介于一只受伤小狗和一个激动的保守派:“就这么毁了我的感人时刻。”他满腹牢骚,但没有做出任何离开的动作。即使世界正在燃烧,即使他想要如此,他也无法将自己弄出这辆车。Alain笑了起来,Ayrton不禁注意到这就是他们过去几周的相处模式:他情绪大起大伏,而Alain数着雏菊,对他骚动的内心世界毫无觉察。现在唯一的区别是Ayrton要剖白心迹:“就像我说的,我认真思考过我为什么需要你回来。可以说是动力,你的离开让我失去了一些激情,说实话,表面看上去的确如此。但当你仔细想想,或者至少是当我仔细想这件事之后,我意识到这种需求不仅仅在于寻找竞争对手。”

 

Alain哼了哼,表示他在听。

 

Ayrton滔滔不绝道:“我想念一个朋友。不仅是一个朋友,更是一个真正认识我、理解我的人。只有你,唯有你,不是吗?我们必须了解对方,这样我们才能做到更胜一筹,但我们没有考虑过长期如此的后果,或者说副作用。现在这些后果,这些副作用,它们回过头来嘲笑我们了。我们那么熟悉彼此,那么契合,我甚至觉得如果我们之一决定离开,另一个会全然失措。我不知道你是否也这样想过,但这就是你离开时我的感觉。有时候我嫉妒你,想到你在你的小房子里无忧无虑地闲逛,而我在圣保罗被欲望烧成灰烬。并不是说你一定毫无烦恼,只是无论如何我都停止不了这样想。”

 

“嗯,你只是稍微出格一点,”Alain告诉他,“我离开时也有同样的感觉,尽管绝对没达到你的程度。我不太喜欢去想它,然而我每天至少想一次,所以我会把自己投入到工作和家务中来分散我的注意力。有时候我会成功地忘记这一切,但你开始打电话,所以我又回到了原点。”

 

Ayrton允许一点笑意出现在自己脸上:“好吧,很高兴知道我不是唯一一个受此磨难的人。”

 

Alain笑道:“你当然会这么说。”他的笑声令Ayrton感觉世界自行纠正了。就在这儿,在只有他们的车厢,一切归位。但由于他的大脑状态不佳,只能说是勉强运作,那些在他脑海角落扎根的感情和所有困惑排山倒海地再度袭来,他不由得严肃起来,无比希望消除这些疑虑。一大堆问题卡在他的喉咙里——你想要我吗,你爱我吗,你需要我吗,你愿意属于我吗,我对你来说足够吗,你会屈服吗,你会爱我吗,你会让我进入你的世界吗——全部汇集一处,乞求宣泄之机。他想对他尖叫,对他丢出全部问题,让他回答,让他承认。这些冲动在他脸上横行,Alain发现了。 

 

“现在是什么让你皱眉?”他问道。

 

Ayrton瞄了一眼他们的手,紧紧相握,手指交缠,拼图般完美和谐。“就是…”他开口道,“该怎么做呢?我总是对我得偿所愿的能力充满信心,在我看来,我总能得到我想要的。然而现在,我第一次不那么确定了,主要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过去的五年里,你见过我的每一面,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固执,骄傲,冲动…”他深吸一口气,“我猜我只是犹豫不决,但去年我已经犹豫了太久,真的没有精力再这样下去。我要痛快地结束,现在就直说了吧: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我会做什么样的事的前提下,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上你了,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待我吗? ”

 

他如此热切地看着他,饱含赤裸裸的渴望、希望、恳求和企盼——主啊,请求您让这一切顺利。Alain咽了下口水,Ayrton的双眼追随他喉咙的动作,视线逗留在脖颈与锁骨接壤的皮肤上。

 

Alain平缓道:“你真的认为我会用任何不同的方式对待你吗,在我们一同经历了这一切之后?”Ayrton觉得他的机会来了,甚至是他们的关系也更进一步。Alain继续说着,“我承认,‘你爱上了我’这件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无论你是爱我还是想杀了我,那都无关紧要。我想我做不到用任何其他方式对待你,虽然你有那么多缺点,那么多不计后果的行为——上帝作证,Ayrton,有时那让我无休止地沮丧——但你很容易被人所爱,充满生机,无可否认的蓬勃的人性。”

 

“你认为我能被爱吗?”Ayrton对Alain的看法怀揣敬畏。

 

“你当然可以被爱。这一点在你周围的人身上不是很明显吗?你的父母,他们爱你,不是吗?你的家人,你的兄弟姐妹,他们也爱你,对不对?而且他们比我更了解你。你的无数粉丝,尤其是你心爱的巴西,他们总是向你展示他们坚定的忠诚与热爱,这还不足以证明你能被爱吗?持相反观点是一件愚蠢的事。没错,尽管你也是一个顽固的、执拗的、冲动的,甚至于荒谬的家伙,但你同样善良,在正确的时候富有同情心…你是一个好人。所有这些特质,它们共同造就了你,有什么理由不爱这样的你呢?”

 

他听起来万分令人安心。Ayrton相信自己可以原地爆炸,生理反应正在出现但他无暇在意,紧追着Alain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就像它们是来自神的旨意。话虽如此,但是:“你呢,你爱我吗?”

 

他们视线从未离开彼此,Alain的面色依旧平静,可他的眼睛打碎了那份平静的表象:“我爱你。就算我用尽全力去否认,也无法改变我爱你的事实。”于Ayrton而言,精神上已经圆满了,至于身体上…

 

“不管怎样,我们得进屋子,食物不会自己加热的——”

 

Ayrton吻了Alain,后者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他向自己许诺不要错失Alain一丝一毫,将每一次急促的喘息,每一声逃出Alain嘴唇的颤抖的呻吟尽数录入回忆。啊,就是这样。这就是他想象中的一切,甚至比那更多。在上帝赐予他的所有胜利中,这一次最为甜蜜,尤其是品尝Alain的感觉,对他来说美妙至极。

 

Alain迎接了凶猛的巴西人,并且回以同等的激情。他张开嘴,乐于奉献舌头。同样迫切的吻,同样强烈的渴望。他们坐在不同的位置上,但Alain还是伸手搂住了Ayrton,尽管角度不太自然。Ayrton注意到这姿势会带来不适,所以他抓住他的腰——当它完美地贴合他手掌时,他简直要忘乎所以了——然后把他拖到自己腿上,享受了Alain在坐上他大腿前发出的低声惊叫。

 

“Ayrton,”他试图在凌乱的亲吻间隙抗议,“Ayrton,车还停在车道上,人们会看到。”

 

“让他们看吧,我不在乎。”Ayrton说道,剩下的句子消失在Alain嘴里。

 

他咬着Alain下唇,引来后者一声呻吟。始作俑者也随之呻吟,因这一切的热度而头晕目眩。多年来你争我夺的紧绷感追上他们,在这一刻获得解脱。Ayrton不认为他能就此满足,他们胸膛相贴,他几乎在尝试将自己融进对方身体,合而为一。他按在对方身上的力度太重了,可怜的法国人背部几乎成了为他手中的仪表盘。这促使Alain试图挣脱桎梏,鉴于他对空气的需求愈发紧迫。

 

“Ayrton——”

 

是的,他没让他挣脱。Ayrton现在终于拥有他,就在他希望他出现的位置上,是什么让他认为他能离开这一切?Alain再次企图挣扎,但Ayrton只是发出抗议的呼噜声,将他拉近,舌头几乎伸进他喉咙,让他的神智飘飘欲仙,氧气供应也越来越少。

 

“Ayrton,你得让我呼吸——”

 

Ayrton回以愤愤不平的叫声,拒绝让Alain享有呼吸的空隙。Alain推搡着他的胸膛表示抗议,但Ayrton没有放开他,而是靠向椅背,享受着Alain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的乐趣,双手在他梦寐以求的地方游走摸索,让那身体留下挤压和抓握的印记。

 

最终,Alain设法摆脱了努力吞噬他的家伙,但这只是因为Ayrton开始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他脖子上,吸吮、亲吻、啃咬他喜欢的地方,好像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他向Alain不断索取,仿佛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有人会把Alain偷走。而Alain向上伸着脖子以便于对方动作,他的手指深深插在Ayrton发间,如同抓着一条救生索。

 

Ayrton在他的锁骨上挑中一处,咬了下去。Alain抽了口气,叫道:“哦,Ayrton!”他叫他的名字,听上去罪恶又欢愉,以至于Ayrton唯一的回应就是像亵渎神明一样亲吻他,注定燃烧,注定毁灭。他的手不放过Alain身上每一寸,紧紧拥住他,以免他像水流穿过他手指般消失,徒留他浑身湿透,欲火焚身。

 

他们炽热的激情渐趋柔和,变成某种更甜蜜、更平缓,但同样令人心醉的东西。这感觉只存在于他们的私人空间,满足于在彼此的怀抱中,一切通往永恒。这美妙的感觉让Ayrton渴望再一次品尝,但在他再次吮吸Alain下唇之前(它看起来太漂亮了,湿润闪亮,留着他齿印,被咬得泛红肿胀),法国人一手捂到他的嘴上,抬起身子往后退了退。突然减少的接触面让Ayrton哀声抱怨,臀部自觉地向前挺动,试图追回他们之间的热量。

 

“好吧,亲爱的,”Ayrton是一个超级软弱的家伙,因为他爱死这个了,“尽管我很想继续和你亲热,但我们还没吃早餐——哦,呃,Ayrton!”Alain抱怨,因为巴西人的舌头刚刚舔了一下他的掌心。

Ayrton喘息着笑了起来,脸颊靠在Alain胸前,后者则崩溃地在裤子上擦着手。他微微仰起头,仿佛凝望神像:“你发脾气的时候太可爱了,你知道吗?你的脸会皱起来,这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事。”

 

“如果你放开手跟着我进屋,还会有更多可爱的事。”Alain回答道。

 

“啊,但我还是想吻你。”Ayrton撅起嘴。

 

“你之后可以。先吃早餐。

 

Ayrton可怜兮兮地抬眼:“但是Alain,”他央求道,“我需要你。”这是他最接近说出“我爱你”的一次。

 

Alain捧着他的脸,看向他的眼睛:“我也需要你,我亲爱的,但我也需要吃饭。来吧。”Ayrton在他试图摆脱腰间的手臂时发出一阵不满的噪音,Alain叹了口气,“Ayrton。”

 

“嗯?”

 

“早餐。”

 

“好吧。”他沮丧地屈服了,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双手。

 

“好孩子。”Alain拍了拍他的脸侧。他四肢忽然变得像软绵绵的果冻,天啊,这个人对他的掌控实在匪夷所思。如果你看到他被一个留着卷发的、歪鼻子的矮个儿法国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那就别管他了——他正是他心所在。

 

Alain打开车门,整理了一下衬衫,但放弃了头发。他吹了声口哨,勾勾手指招呼Ayrton跟上来。

 

“别再这样对我了,我不是小狗。”他在他身后喊道,双腿微微颤抖地下了车。

 

“不,你是个好孩子。来吧,Ayrton。”第二声口哨。Ayrton自愿跟在后头,眼睛被Alain走路时摆动的臀部吸引了。

 

Alain甚至还没关好门就被压到墙上,Ayrton再次覆了过来。

 

早餐还得再等一个小时。

 

***

 

下午他们窝在沙发上,Ayrton毯子似的裹住Alain,Alain则在整理其余的邮件。早些时候,Ayrton曾奇迹般把自己从Alain身上揭下来,他说起散落在客厅角落里成堆的信件,它们昨晚被Alain全塞在那儿。

 

“每次我看到它们,我的眼睛都会幻痛,尤其是当我想到至少完成其中一半需要花费多久。我在新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但我差不多连一叠都没看完,因为光是扫一眼我就头疼。”他们在厨房吃早午餐的时候,Alain这么解释道。

 

“好吧,我现在在这儿,并且打算兑现我做出的关于帮助你加快进程的诺言。”Ayrton随即说道。显然,他帮助Alain“加快进程”的方法是躺在他身上,聆听他的心跳声。相当有帮助。

 

他此刻满足极了,充实极了。如果要他立刻在这张沙发上去世,他也死而无憾,含笑九泉。今天的事会让他的家人们欣喜若狂,但他们必须稍等,因为Ayrton得先和他的爱人共度一段二人时光。Alain现在属于他,终于属于他,他对此会变得超级自私。归根结底,他在生活中也是胜者,他理应加冕冠军,因他拥有Alain这一确凿无疑的事实而获得胜利宝座。Alain很美好,AlainAyrton的。他会击毙任何持反对意见的人。

 

“知道吗,”Alain开口了,Ayrton集中精神听他说下去,“我看了你的信。”

 

这令Ayrton警觉起来,偏过头看向他,期待着对方的想法:“真的?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Alain回答,Ayrton不由去想这个巧合的讽刺意味。

 

“你觉得怎么样?”他想要知道。

 

“嗯,这封信的前半部分让我想要把它和其它垃圾邮件都丢到垃圾桶里,因为你只是在诗意地谈论你为什么以及有多需要我重返赛场,”啊,是的,自从他开始为他对Alain的感情原地打转之后,他差不多忘了信的开头部分。Ayrton苦恼地皱了下鼻子。Alain接着说道,“可我还是读了下去,因为…出于某种愚蠢的原因,我有点希望你可能会在信中写一写其他事,我必须认可你的努力,Ayrton,我从没想过你能写出连续两个句子——”“嘿!”“——但这是一封很长的信,后半部分很优美。说实话,昨天你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那封信的内容,我真的很努力让自己别在你面前脸红。我不确定是否想象过,我一打开门你就会向我表白。”

 

Ayrton会用这些新信息取笑Alain,直至他们再次亲热,前提是Alain所言没有令他稍感困惑的话:“呃,你介不介意给我点提示,让我重温下我在后半部分写了什么?”

 

“当然。你说无论我是否再度赛车你都同样爱我,从我的新秀时期开始你就一直喜欢我,我是迄今为止你在这项运动中遇到的最好的人,假如这些剖白不会对我造成困扰,你问我是否愿意成为你的,这样的话即使我不在赛场你也依旧可以拥有我。”哇哦,这的确美极了,除了Ayrton完全不记得自己写过其中任何一个词。他什么时候…哦,哦哦哦——

 

“哦,Gerhard,你这鬼祟的杂种。”Ayrton把脸埋到Alain胸前,贴着Alain的衬衫喃喃道。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狡猾的混球坚持要亲自看这封信。他想确保一切顺利。Gerhard确实做了他的僚机,一个棒透了的老混蛋。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激还是尴尬,也许兼而有之。

 

“Gerhard?他和这有什么关系?”Alain问道。

 

“呃,我承认,这很尴尬,我得说我自己真的写不出连续的两个句子。所以我请Gerhard帮我,嗯,大概是他写了你说的最后一部分。”他解释道,脸仍然埋在衬衫里,只露出通红的耳朵。

 

幸运或不幸,Alain笑起来:“我就知道这部分对你来说难度有点太高了,应该不是你写的,”他咯咯地笑着,“他真的厌倦看我们俩围着彼此打转了,不是吗?”

 

“是的,本来可以更好的。”Ayrton嘟哝。

 

“啊,别郁闷了亲爱的,最终你还是搞定我了。”Alain亲吻他的发顶,Ayrton融化在他的触碰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他的的确确获得了生命中的胜利。

 

“没错。”Ayrton肯定道,仅是为了陈述这一事实,随后抬起头来索要一个吻。Alain迎向他,他们短暂地接吻,爱意丰盈,Ayrton对此十分满意。

 

“好了,这是今天最后一个。”这个吻结束时Alain把手里的邮件扔到地上,“你起来,我要做晚餐。”

 

“我能帮忙吗?”

 

“帮什么,炸了厨房?别了吧。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帮忙,你可以洗洗蔬菜。”

 

Ayrton不满地撅嘴,他真得赶快学会做饭了:“我改主意了,我得给我的父母打电话。”他转而说道。

 

Alain颔首:“当然,代我向他们问好。”

 

他点头答应,走回客房,拨通电话号码后静待对面接起。和昨晚一样,那边反应迅速,或者说是Leo反应迅速。

 

“当我说尽快联系我们的时候,我的意思是五分钟内进行更新汇报,而不是十六个小时之后。”他弟弟大呼小叫道。

 

“轮到你履行驻扎客厅的重任了吗?”Ayrton大声回击。

 

“你觉得自己很幽默,是不是?”Leo挖苦道,“那么进展如何,大情圣,搞定他了没?”

 

“家里是只有你在吗?”Ayrton回避了他的问题。

 

“先回答我,然后我会告诉你的。”

 

“要等到所有人都到客厅才行。”

 

“你真烦人啊。”

 

“你就是想知道自己赌没赌赢。”

 

“好吧,你和他在车里亲热了吗,有还是没有?”

 

“呃,”Ayrton对他押注的准确性略感惊讶,选择暂时转移话题,“认真的,Leo,Viviane和爸妈在哪儿?”

 

“没关系,Ayrton,你可以告诉我。待会儿他们问起时,我会为你担保的。”

 

Leo。”

 

“哦,好吧 ,”他的弟弟屈服了,“妈妈,Ayrton来电话了!”

 

杂乱的脚步声靠近,听筒里响起他母亲的声音:“Becão!你还好吗,你吃晚饭了吗?”

 

“唔,妈妈,还没有。Alain还在做饭。我说要帮忙,但他不肯。”

 

“正确的选择。很高兴知道我的哥夫不需要更多关于你烹饪暴行的预先警告。”Leo表示赞同。

 

“闭嘴,Leo。”Ayrton飞快道。

 

“Ayrton!嗨,你好吗?”Viviane的声音终于出现。

 

然后他们的父亲也过来了:“所以我们成功了?我们搞定那个男孩儿了?”

 

Ayrton笑起来:“嗨,Viviane,我很好。是的,爸,一切顺利,我们搞定他了。”电话那头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好嘞!他妈的成了!”

 

“赞美上帝!”

 

“我们是赢家!”

 

“我们今晚得喝一杯来庆祝这个!”

 

他们的快乐极具感染力,Ayrton忍不住和他们一起欢呼:“他居然也爱我,你们相信吗?我今天赢了,伙计们,我大获全胜。”

 

“真有你的,Ayrton,我们为你开心。”他父亲祝贺道。

 

“太棒了,Ayrton,我们共享你的喜悦。”他母亲附和着。

 

“你确实行动迅速,嗯哼,Becão?”Viviane调侃。

 

“是的,是的,是的,真好啊Ayrton和所有这些无聊的废话,是时候揭晓我们之中的谁赢了。告诉我们昨晚通完电话后发生的一切,不要遗漏任何事情。”Leo要求道。他急不可耐,满心都是那些赌资的最终归属。

 

Ayrton温和地呼了口气,从他昨天到Alain家讲起。当他说到他们在车里亲密接触的部分时,Leo胜利的呐喊声可能震翻了整个社区。

 

“好——诶——好好好,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付钱吧,女士们和老绅士,我今晚暴富了!”

 

“啊,我还以为他们会在厨房的地板上那么做。”Viviane嘘道。

 

“既然你提到了,他之后大概会实践,”母亲说道,“Ayrton,你确定你今早没跟Alain一起出去吃饭吗?”

 

“没有,妈妈。我和你说过,我的确建议了,但他坚持让我们回家吃饭。”

 

“你确定你昨晚没有和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吗?”父亲问道。

 

“没有,抱歉。”

 

“该死。”

 

“给我十五雷亚尔,给我十五雷亚尔,还得给我十五雷亚尔——”

 

“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了,安静点,”他们的父亲抬手捂住他弟弟的脸,“别把这些都花在非必要的东西上。”

 

“酥皮馅饼从来也永远不会是非必要的东西。”游戏的赢家留下获奖感言。

 

“我应该只赌一雷亚尔。”Viviane自言自语道。Ayrton乐了,正要取笑他姐姐的痛苦,但Alain走过来打断了他:“Ayrton,你打完电话了吗?我刚发现我们鸡蛋不够了,我们大概需要出去买一些。”

 

他把手盖在听筒上,应声道:“哦,这下我可以去厨房帮你了,我是鸡蛋专家。当然,我们快说完了,稍等马上。”Alain向他竖了下拇指,Ayrton转头对电话那边说,“抱歉中断了,但的我一生挚爱刚刚问我是否能一起去买鸡蛋,这可能是我向他展示厨艺的唯一机会,所以我必须要结束这通电话。”

 

“你在和Alain说话吗?”Viviane问,“哦,拜托,Ayrton,你什么时候让我们和他说说话?”

 

“我告诉过你们,等我把他带回家,你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对着他喋喋不休,”Ayrton保证道,“我得挂了,再见。”

 

“拜拜,Ayrton,谢谢你的帮助!”Leo搓着到手的钞票,跟Ayrton分享数钱声。

 

“别炫耀了,小子,估计你没两个小时就花完了。”他父亲批评道,“回头再聊,Ayrton。”

 

“再见,Becão,替我们跟Alain问好!”

 

“别吓到对方了,尽量管好自己的手。”Viviane建议道。

 

“他怎么控制啊,这家伙为Alain疯狂,你这么说跟要求他退出F1有什么区别。”Leo有理有据。

 

“我能做到的。”Ayrton翻了个白眼,不怎么认真地说。他和他的家人们互相道过别,挂下电话,准备和Alain一起外出补充鸡蛋库存。晚餐很美妙,晚餐后在厨房地板上的亲热厮磨更是妙极了。为Viviane的赌注默哀片刻。

 

总之一句话,Ayrton那天晚上没有睡在客房。

 

***

 

“你应该跟我一起回家,”Ayrton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提出一个建议,“只是拜访一下。我的父母会很高兴见到你,Viviane也想和你聊聊天。”

 

“那么Leo呢?”Alain问道,纵容他继续说下去。

 

“Leo,关于他没什么好说的,他肯定会不停吐槽我因为你而做的各种蠢事。我的好弟弟,在我接受对你的感情的过程中提供帮助,等帮助完我以后欺负我戏弄我。告诉你吧,他最爱把他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除了拿我找乐子之外我看不出任何能促使他这么干的动机。”

 

“听起来像是Leo会做的。”Alain如此评价。他盘腿坐在地上,忙着处理那堆信件。前几天他们在瑞士周边玩得很开心,那是一个小小的喘息间歇,现在他们又回到了邮件的分拣工作中。早些时候,Ayrton打电话给Gerhard,向他宣布自己和Alain确立了关系,并为那封信的事骂他是个鬼祟的混球,然后致以深深的谢意。

 

“操啊,谢天谢地,你们俩终于结束了你们之间那种奇怪的求爱仪式。”Gerhard长出一口气,“我绝对不要再经历‘你对我倾诉对他的渴望和充满诗意的幻想,然后他在你挂电话后立刻打电话跟我埋怨你 ’这种破事了。”Ayrton扭头看向Alain,气恼于对方会做出这种事导致自己被当面嘲笑。然后他开始假装跟Gerhard抱怨Alain,只是为了取笑后者。对此奥地利人的回应是:“去他妈的,我挂了。”最后没忘记祝他们生活顺利。当Gerhard说他不要再经历第二次他俩的破事时,他是百分之二百认真的。

 

Ayrton坐到Alain身边,下巴靠上对方肩膀:“所以你愿意跟我来吗?和我一起回巴西?”

 

Alain没有转头与他对视,因为他十分清楚,如果他面向Ayrton,他会看到上帝创造的最美丽的棕色眼睛乞求地望着他,他会马上屈服。正如Ayrton,涉及到所爱之人的时候,Alain也是一个十分软弱的人:“我不知道,Ayrton,我在这里很舒服。”他选择这么说只是因为他喜欢逗他,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可怜的Ayrton,现在多了一个爱欺负他的人。

 

他闷闷不乐地撇嘴,因为Alain没有看着他:“啊,拜托,求你了?我一直想向你展示那些我留有美好回忆的地方,那些我逐渐爱上的地方。当我闭上眼睛想象我的家,我看见你在那里。你会让我梦想成真的,对不对?”

 

Alain哼了一声,还在玩他的小把戏:“也许吧。”他假装对一张纸很感兴趣。一张空白的纸。显而易见。

 

Ayrton叹气道:“拜托,”他捉住Alain的下巴,把头转向他,这样Alain别无选择,视野被他所占据,“我做什么才能让你和我一起去,嗯?”

 

“我不知道,”Alain瞄了瞄Ayrton的嘴唇,方才的决心悄悄流逝,不由动摇道,“你觉得你该怎么做?”

 

Ayrton回以亲吻,舌尖舔舐着Alain的下唇。当然,除了鼻子之外,嘴唇是他所爱的Alain的另一部分。相较不久前他们在车里第一次亲吻而言,这一吻更和缓,更耽于享乐。他们不紧不慢,一丝不漏地品味对方。Alain转过身,完全地面对Ayrton,他们就这样沉溺于属于他们的时间,以唇舌描摹对方,欣然如此。最终Alain退开一点距离,Ayrton前倾着捕捉,Alain只是快速啄了下他的嘴唇作为安抚:“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Ayrton露出微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富于胜利的喜悦:“两天后。”

 

“那最好快点开始打包行李。”Alain站起身,向Ayrton伸出一只手。Ayrton抓住了它,仅仅为了把Alain拽回地板上,回到他的怀抱。他们在地板上打滚,Alain笑个不停,Ayrton沿着他的喉咙、下巴、鼻子和脸颊落下迅速的亲吻,一种无声的爱意流淌,他们一生中从未如此完整。

 

两天后,他们将出现在承载着Ayrton童年的家门前。Ayrton说他要带一个惊喜回家,他的家人们一直翘首以盼。Leo好奇他要带什么回来…也许是瑞士美食呢?或者Alain本人。啊哈!那不是很有趣吗?

 

然后他的猜测会被证实,因为Alain和Ayrton将一同出现在家门口,下一秒就被拥抱、张开的双臂和善意的玩笑所组成的欢迎仪式淹没。Viviane会立刻尝试挑他思维的小毛病,母亲则像宠爱Ayrton一样宠爱他,父亲会提醒他一些Ayrton的坏习惯(“但你大概已经知道其中一些了,不是吗?”“爸!”)。当然,Leo对待他不亚于对待Ayrton,也就是说,他将要调侃他俩的公众场合过度亲密行为,总是打开的房门以及记得对邻居的耳朵保持一些尊重,毕竟他俩夜里可能碰巧想做一些怪异的事——

 

“行了,Leo,不要瞎扯了。别闲晃,去外面帮帮爸爸。”Viviane会这样说。就是这样。一切如此美妙,Alain完美地融入他的家庭,就像这里有处空白为他预留,并且一直静候Ayrton带回Alain作为填补。他躺在床上,Alain在他身边,理应如此。他期待着他们的未来与他们将共同创造的回忆。哦,他们会吵架,他们一定会据理力争,但他认为如果他们不吵才是件怪事,毕竟这像是他们特有的一个小标志。等他去教堂时,他要不停地感谢上帝,然后打电话骚扰Gerhard,狂讲Gerhard完全不想了解的自己与Alain在一起的每个细节。他回到家时会高唱对Alain的赞美,还有拥有Alain是多么幸运的事,以及他们应该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确立法律上的关系,因为Alain是他的未来,他希望任何试图阻碍它发生的人或事下地狱。

 

Alain和Ayrton,Ayrton和Alain。这一切不再仅存于幻想,而是确凿的、真实的、岩石般屹嵌入时光流沙下的过往。无论你如何看待他们的关系,都无法改变他们影响彼此生活的事实。少了一个,就永远不会有另一个。他们两个很好,一切很好。

 

归根结底,他们并未辜负一同经历的那段动荡往事。

 

***

 

“你知道,我们差点真在那辆车里做了。”

 

“哇哦,你希望吗?”

 

“要在这儿讨论?”

 

“信息量太大了,各位观众…拜托了,我们提醒过这个的!”

 

 

 

END

 

作者:

Alain:拜拜了伙计们,我要撤了。

半径五英里内的每个司机:…刚刚发生了一些事。

Ayrton:我就是发生的“一些事”。

Gerhard:我要让这两个混蛋打啵,这样他们就可以停止折磨我💢

这篇的另一首歌大概是Ravyn Lenae的Love Me Not。另外,我把《希尔达飓风剧》中Malthus的一点特质赋予Senna了,我喜欢男人湿漉漉乱糟糟的可怜样子。

 

译者:

-9.10后记-

始于车神终于比格,始于教授终于忍人,始于Berger终于Ghostwriter(?全场打喷嚏次数最多的人应该是老皮😂作者写的Vivianne,但我查到的都是Viviane,所以译文直接省掉n。老皮离开F1后跑过一阵Indy,文中写的CART也是对的,那时候CART还没分裂出IRL。凯莉长得真的越看越像她爹…老皮还是有几分姿色的,比格你不能因为你俩有beef就否定他的脸啊嘎嘎嘎,重新看这一段我还是狂笑😏😏😏89年教授跟迈队越来越僵,已经确定明年去法拉利了,在蒙扎把奖杯扔给铁佛寺,罗恩丹尼斯血压飙升…看作者写比格说we can bully Ron into forgiving you for that trophy,俺真不中嘞…………

好几年没看爱扶一了,因为电影又重新开始看。之前还没有特别强烈的遗憾,今年回坑这种感觉忽然排山倒海。一方面,我错过那么、那么多的事,我永远无法追赶…另一方面,我很浮躁而且越来越浮躁,吸收知识的能力持续滑坡,有时候我甚至无法读明白一个句子,这样的我该如何理解一件事呢?不管怎样,我还是想珍惜一下所剩无几的耐心和热情,去注视我直觉上美丽的东西。虽然对镜头前的每个人保持怀疑是本人常态,不过在怀疑程度不超过容忍范围的情况下,服用自己心中的幻象即可🚬

-10.2后记-

这篇其实是我翻完的第一篇Prosenna,只不过授权是昨天才拿到。看自己之前留在草稿箱的译后记也有点感慨…当时请了假回家翻同人,翻到最后困得大脑一团浆糊,这辈子真是有了(闭眼。今天一边修一边摇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unfair,一代人有一代人的equal machinery………………

这篇和之前翻的另一篇有点像,两位作者应该是交流过梗或者用的同一个汤上的梗,因为我看到他们在文章评论区正常交流嘞,所以应该没问题(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