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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奈] 变幻的韵律 rhythms of change

Summary:

奈费勒在门口停住脚步。“阿尔图,我是认真的。”他说,“你必须登上王位。”

他走后,你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这个国家的君主是不是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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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大敌线伪贤国伪伯劳,最终应该是he向的oe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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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云开星明 (1)

Chapter Text

在你自我放逐两个月后,奈费勒出现在你家门前。

梅姬告诉你不速之客到来的时候,你正坐在地上,指尖滚动着那枚(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的戒指。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软化了这条消息,缓冲了他的名字带来的冲击,却挡不住你喉咙里翻涌的酸苦。你一时间眼前阵阵重影,仿佛有几个自己的身影在眼皮后面乱舞;你攥紧戒指,红宝石的棱角扎得生疼,把你拽回现实。

“奈费勒。”你重复了一遍,抱着最后一点听错的希望。“他来干嘛?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阿里木给了他地址,”梅姬说,“他说他想见你。”

阿里木,是吗?你咬了咬牙。也不算意外。知道你把自己藏在哪里的人不多,他算一个。你当初也没打算瞒他,黑街终究更像是他的地盘而不是你的。虽然你从没问过,但说不定多半也是他在帮你挡人,他对这座城市的每条街、每个角落熟到骨子里,足以把追踪者送去兜圈子。

但阿里木也有个致命的软肋——那群街头的孩子。你一点也不意外:那个常年施粥济贫、甚至敢在(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的宫廷上,在满朝利欲熏心的贵族面前,替他们据理力争的人,能抓住阿里木的这个弱点。奈费勒甚至不用贿赂,不用威胁,不用使任何“手段”——你的政敌只需要用他那份真诚,就足以瓦解阿里木。

当然,你已经退出了政坛,他也就不能再算你的政敌了。严格说起来,现在你倒该叫他一声“苏丹”。

你仍无法理解,苏丹究竟为何会屈尊登门,来你这四面泥墙、几乎空无一物的破屋。你的脑海里的苏丹只有一个——哪怕你读遍了王朝历史,也哪怕那日你亲身感受到他的热血喷洒在你的手腕上。他的眼神仍在阴魂不散地从坟里凝视着你,他从王座上站起时嘴角那种野兽般的畅快,至今往深里一想还会让你身体僵住。就像现在:你的手一阵抽搐,红宝石卡得骨头生疼,思绪如断线般坠入深渊。

你回过神时,梅姬已经坐在你身边。她的手温柔地覆在你掌上,那是双带着新磨出老茧的手(你失败的另一处痕迹,尽管她总是否认)。“阿尔图,” 她问,“要我让他进来吗?”

她竟敢想象拒绝他,这本身就足以说明奈费勒的性格。设想一下,对苏丹说“不”。

朱娜和奈布哈尼的面容闪过脑海。你胃里没有什么好吐的——你散尽家财,也自然抛弃了饮食的质量,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赎罪——但你仍然本能地干呕了一声。梅姬立刻抱住你,她的手指轻柔地穿梳你的发丝,抚慰你的背脊,那满是鲜血的幻象才在她抚慰的低语中渐渐褪去。

“让奈费勒进来。”你沙哑地说。你冒不起那个险。

梅姬轻轻捏了捏你的肩膀,起身离开,裙摆拂地,她的脚步声你闭着眼都认得出。门外传来几句低语。你听见奈费勒手杖的敲击——你曾经……你的手又一抽,戒指从掌心滑落。你匍匐在地上四处摸索,没注意奈费勒已经进来了,直到他清了清嗓子,你才猛地回过身,看向他。

你一定是副可怕的模样:眼神发狂,趴在地上,就像困兽在笼中挣扎。好在他看起来也不比你好多少,耳后的金饰在灯光下晃动,面色苍白。他一向肤色比常人要浅,但此刻却像惨白得像病入膏肓。

当然了。虽然(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时常让人误会,坐在王位上其实并不轻松,就算有阿卜德那种阿谀奉承的人在背后替他干脏活累活。更何况是奈费勒——常常是满朝自利之徒中唯一一个替正义、怜悯与善意发声的人。他太正直了,身后聚不起拍马的队伍。

所以当年朝臣们才那样欢喜——当你——

“阿尔图。”奈费勒叫你。

——你把他按倒在地,强暴到失去意识,然后当众夸耀,只为折断那张(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强加给你的银纵欲。你用一个小时将奈费勒多年经营的声誉碾作尘土,让他成了又一个供贵族们低声八卦的肮脏传闻。而你的政敌也反过来在你的支持者间窃窃私语,播撒毒液,直到你众叛亲离,声名狼藉。你可能差点杀了他;他也差点杀了你。

但你记得最清楚的,还是他的眼睛。那一刹那怒火的光芒,飞快地冷却成一种淡漠。仿佛那些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他眼中分明写着:是这套卡牌赋予了你羞辱我的权力和胆量?在贾丽拉把你像献宝一样推上前去,而(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带来一整支卫队,“支持”你的事业的时候,他就在场。现在想来,也许那套卡牌只是给了你权力和胆量来羞辱你自己。

奈费勒,奈费勒,奈费勒。你曾羞辱过并逃离的那个人,也是那个在你遭受羞辱之后派人去找梅姬接你回家的人——尽管你宁愿她从不会看见你那副模样。是他用黑魔法和亡魂铸出一支毒箭,在那场最后的决斗中救了你一命。那支诅咒之箭曾在你头侧掠过,在你耳朵上方留下一个至今未愈的伤痕。可你仍然好过你那(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他的咽喉至今还空着一个洞。你至今都不知道,那支箭究竟是射向他,还是射向你。

你当初就该让古利斯说服奈费勒向他学习弓术。哪怕这人从不合群,他也可以用他的弓来说话。说不定只要准头好些,他当时就能一箭双雕,把你们两个都解决了。

你垂下眼帘,看着踩实的泥地。

“阿尔图。”奈费勒再次开口,“我们需要谈一谈。”

“你为什么来?”你低声问,“你想要什么?”

衣料轻微的摩擦声响起;你抬头,发现奈费勒已屈身坐在你身旁。他的神情十分认真,眸如止水。你的心像兔子一样在胸口砰砰直跳。

“阿尔图。”奈费勒说,“你必须登上王位。”

Chapter 2: 云开星明 (2)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他离开的时候你还在笑。这大概是你近一两年来笑得最畅快的一次:笑到肚子抽筋,笑出眼泪。笑够之后你去找阿里木。更准确地说,你拽住一个街头小鬼,稍稍敲诈了一下,他就把阿里木给你找了出来。

“我给你的钱够这帮孩子吃上好几辈子,”你抱怨道,“奈费勒给了你什么?”

老阿里木叹了口气:“陛下说,这些孩子可以学会做人。”他说,“他提出可以建一所学校。”

真是可笑。(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绝不会——哦,不对,阿里木说的是奈费勒。他那要求的荒唐可笑反倒把你岌岌可危的理智又系紧了一点;但你太清楚这根线随时会松。

你一点也不意外阿里木愿意用你的地址来交换这群孩子的未来,让他们不只剩娼妓、盗贼、阉人或祭品这几条出路——你和他当初绞尽脑汁,也只想得出这些。奈费勒当然总是有更好的想法。他是唯一一个足够天真,足够乐观,足够有远见的人。

他甚至还有国库可以动用——不过要真指望那玩意儿,孩子们恐怕还得继续在街头野一阵子。你看过国库有多赤字累累;你是商贾出身,可你一点都不想把给国库平账加进自己的待办列表。

于是你去了集市,在黄昏时分靠着最后一点劳力赚了几枚银币。若是在从前你还愚蠢的时候,你会嗤之以鼻;可如今,你却满心欢喜地拿这点钱换了些甜点和一束野花。你把这些送给梅姬的时候,她的笑容照亮了整间屋子。

梅姬,梅姬,梅姬。你的爱人,你始终如一的依靠。她本该拥有比命运给她的更好的生活,她本该拥有比所给她的更好的生活。哪个女人会梦想嫁给一个疯子?你甚至真的在她的桌子上扔过屎。

“阿尔图。”她轻声责备,像是看穿了你在想什么,“你是我丈夫,我的丈夫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不会选别人。”

你扑进她怀里,把脸埋进她颈窝,深深吸入她香水的香甜气息。梅姬的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那种幸福能够穿透你整个身体,把你填满。有时她的爱甚至能压下你体内的疯狂,哪怕只是暂时。

今天没有那种效果,但那不是她的错;今天你的疯狂已经被别的东西压住了——奈费勒那番话的荒唐,还在压制着它。你贴着她的肌肤微笑,轻轻咬了一下她的颈子。

“阿尔图!”她笑着喊,任你把她从地上抱起。你始终觉得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世上最美的女人在笑,你也在笑,一路将她抱回卧室,用尽你所知的所有技巧,把她送上欢愉顶峰。没有纵欲卡,没有魔法器具,没有苏丹的猜忌,没有神明,也没有怪物。

只有你——一个摆脱命运牵扯的普通男人;和你的妻子,一个不普通的女人。

梅姬的指甲划过你的背。你颤抖着更加用力,嘴里一遍遍念她的名字。她占满了你的所有感官,霸占你的注意,而你心甘情愿。

她在你臂弯里慢慢融化。

你蜷进她的怀里,她则用四肢将你牢牢包裹,就像一只章鱼圈住心爱的贝壳。有一会儿,你们仅仅是心满意足地沉浸在余韵里,直到她捧住你的脸。

“阿尔图,我亲爱的。” 她柔声问,“奈费勒到底想要什么?”

你皱了皱鼻子,这个话题太煞风景。“他想让我当苏丹。”

梅姬眉毛高高挑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补充道,“不过他八成不会再问第二遍了。我已经受够了青金石宫,疯了才会再回去。”

(在她安全的怀抱里,你忘记了,你本来就是个疯子。)

 


 

奈费勒又来了。

你原以为他不会再来了。他再次出现在你门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周——四个好日子、三个坏日子。四个好日子里,你还能和人打点交道,和阿里木筛选过的邻居喝壶薄荷茶,靠体力活挣些铜银。三个坏日子里,你就缩在卧室角落,攥着(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的戒指,咬着副还没出手的黄铜指虎扛着疯劲儿过去。你嘴里多了五个溃疡,满口都是铁锈的味道,但至少你没有再对世界造成伤害。

而奈费勒永远不会让你好过,偏偏挑了个坏日子来访。梅姬不在,她去探望小圆了——她现在跟铁头你曾经的老房子里。你散尽身外之物那天,把房子连同他们的自由一起交给了他们。回想起小圆喜极而泣、铁头目瞪口呆的模样,能够稍稍减轻点愧疚的重担。你希望他们过得比你要好——不对,他们一定过得比你好。

早些时候你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出去一看,一个小孩把腐烂的水果塞进嘴里,然后撒腿就跑。看看你,现在竟也能给穷人带来救赎!你从前是贵族,为施粥所出资;现在,你靠名声就能把食物吸引到这片街区。贵人们也许不知道黑街里哪间破屋是你的,但他们绝对付得起一车烂菜烂果,再雇些无赖扔到每家门前。

你把壶里剩下的冷茶一饮而尽,抄起木棍练剑,直到如雷的心跳盖住脑子里的尖叫。你忘了自己已经三十小时没吃口像样的东西。这种状态下你根本不该做剧烈运动——

——所以奈费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你脸朝下趴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惨状。你见到他就试图爬起来,至少想试试。算下来,从你之前四肢着地的样子到现在,你各种丢脸的姿势他已经见全了——不过,你更糟的样子他也见识过。你的形象在他心中早就跌到谷底,哪里还会更差?

讽刺的是,正因如此,那压迫性的焦虑感居然消退了些。你忽然又能呼吸,也能说话了。

“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奈费勒。”你说。

不可思议的是,你听起来几乎像个正常人。甚至像过去那个魅力四射的你,能在苏丹的游戏里,把家中来客都哄得心悦诚服。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你的膝盖就一软;幸好你本来就坐在地上。这回算是走了点运。

奈费勒俯身看你:“你考虑过了吗?”

你茫然地盯着他。

“王位,阿尔图。”他提醒道。

哦。你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认真的。

你心头顿时泛起一种莫名窃喜——你几乎本能地捕捉到,他刚刚向你暴露了一个弱点。虽然朝堂上唇枪舌剑的日子过去了,你却永远不会错过任何能让他不舒服的机会。虽然你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利用这个破绽,但你肯定不会放过的。

你为数不多的良知跳出来抗议: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行吧,你对肩头那个洒满金粉和象牙粉末的小阿尔图说,要是不想有今天,他当初就不该救你。

你另一边肩头上披着紫袍、浑身刺青的小阿尔图咯咯怪笑,让你浑身一紧。你猛地甩了甩头,两道幻影随之消散。纯净之神再也不能碰你,也没有墨色能再钻进你的皮肉。你伸舌头舔了舔空气,没有血腥味,也没有茉莉花香,才稍微放松。然后你发现奈费勒还在看你。

他看到了?又一条证据。“你总不至于相信我这副样子还能坐上王位吧,”你说,“请你离开。”

按理说奈费勒绝对不会同意——他这辈子赞同你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准确来说,只有一次。可这次他竟听从了你的请求。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你被罪恶感狠狠刺了一下:你可从未听过他的任何请求。

你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手。

奈费勒在门口停住脚步。“我是认真的,阿尔图。”他说,“你必须登上王位。”

他走后,你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这国家的君主是不是都疯了?”然后苦着一张脸,回房摆弄那枚红宝石戒指。

Notes:

这几段是图图在破防,后面就是奈老师受难了……

Chapter 3: 云开星明 (3)

Chapter Text

奈费勒第四次登门的时候,你正躲在树下哭得稀里哗啦。虽说丢脸,却还算不上你最丢脸的一次。你决定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也许奈费勒打定主意每周都来一次,直到天荒地老;可你不能每周都坐在原地等他敲门。

除了你,朝里总得有人对此发发牢骚吧?一个苏丹,每周只身往贫民窟跑?有可能——甚至八九不离十——奈费勒早把朝廷得罪光了,那些贵族们巴不得他多来几次,最好哪天真的让人捅上一刀。可就算如此,宫里终归还有领他俸禄的侍卫,总该有人为金主每周都去冒生命危险心怀不满吧?人皆爱钱;不然国库也不会赤字成那样。

但想弄清楚这些,你得有贵族人脉。阿里木的地盘是街头,离宫廷的风吹草动还差得远。玛希尔倒是贵族,可她一见面就要给你再装一根生命权杖(升级版!新功能!),接着又丢来一个偷以太的机会。你都谢绝了——你可不想当全国第一个两次切掉命根子的男人。

哲巴尔与阿迪莱早已踏上他们自己的冒险旅途,你一旦屠了条龙,街头巷尾自然会争着告诉你他们的传闻与故事。热娜这阵子在澡堂、书店和作坊之间消磨时间。你原想去找哈桑,结果阿里木的孩子告诉你他正在缠着哈比卜讨酒,已经在舍馆泡了整整一个月。法尔达克则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你把所有旧识和熟人都过了一遍。朝中贵族名单长得吓人,可真愿意帮你的人屈指可数。你真该谢谢奈费勒那张能说会道的嘴。

最后,你决定找盖斯。你们那个失踪案当年还没收尾,但他大概率不会一见你就冷嘲热讽。你花了两天做心理建设,然后披上隐身斗篷,悄悄潜进了舍馆。

你坚实的后盾梅姬早就把一切安排妥当——她知道你可能会临阵崩溃。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疯子?你攥紧斗篷,小心绕过在舍馆跑来跑去的孩子。哈比卜是个好人,心肠也好,可能还太爱你的妻子了(你不由自主地磨了磨牙)。若你是个赌徒(你的确是),你愿意押他为这些街头孤儿提供了饭菜与容身之所。

你钻进暗室时,盖斯已经坐在那儿,面前摆着一壶酒。你揭开斗篷,解除了隐形,他在椅子上被你吓了一跳。

“你好,盖斯。”你注视着他的反应。

他没有当场讥讽你——呼气。

他给你倒了一杯酒——吸气。

“阿尔图大人,”他致意,“梅姬说您有事想要问我。”

梅姬和盖斯的母亲关系不错。你真希望自己也能说你们之间有点交情。

“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你开口,“你不会撒谎,也不会添油加醋。在我认识的人里,你最适合告诉我朝中的现状。”

盖斯在你的恭维下有些得意——不是你干得最漂亮的一次,可你已久未练习。脖子上没把刀架着,人都会手生。总之,你很快就知道了奈费勒的困境。

首先,是权威的问题。这你竟然没想到。当初你认罪并宣布退出朝廷时,直接把王冠塞给了奈费勒——因为上一任继承告诉你,身坐王座之人必然得手染王血。宫中又没有继承人,按理说保守派应当举双手赞成才对。但你忽略了一件事:贵族们没见过奈费勒如何隔着人群冷冷看你,没见过他如何把那支绿色的毒箭直指你的眉心。他们只知道,他曾是(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宫廷上的一根刺,而后是那个被你按倒在地,像欢愉之馆的姑娘们一样被操的人。甚至比她们更不值钱——你良知的价码并没有那么高。不知隐情的情况下,他何德何能让人服从?

酒液在你腹中沉沉结成了块。

再者,奈费勒是短视的宫廷里“有远见”的人(盖斯的原话,不是你的)。可他打交道的对象,个个贪婪、自私、又傲慢。就算他们本应支持他,他也根本没有声望去驾驭他们(多亏了)。

你对肩头那位洒满金粉的小阿尔图发难:看见没,就连(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那样令人恐惧的存在,都在宫廷的腐朽面前束手无策,奈费勒的无能为力可不能全算在你头上。他能有什么手段,去做每个人身边的一根刺?刺头多了,园丁总要修剪。

说起刺头,老阿卜德还在活蹦乱跳。照盖斯说,这位(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最爱的小丑如今虽不亲自上朝,但只要是唱奈费勒反调的事,背后全都有他的影子。你皱了皱鼻子:真是个害虫。

不过,这些仍无法解释为什么奈费勒每周都出现在你家门口。于是下一回你索性撇开体面,直接问了他,毫不顾及那会让你看上去多蠢——反正比起愚蠢,他见过你远为更糟的一面。

他正轻抿你亲手泡的薄荷茶,连毒都没试——他的侍卫估计都快疯了。“盖斯是个敏锐的观察者。”他淡淡地说。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穿了你:“苏丹必须掌控局势。而你,是唯一一个有这种名声——”

他后面说了什么你一句也听不见了,只听见血液奔流的轰鸣,记忆像鱼钩一样从胸腔里把你钩回过去。回到阿里木领你去的那条尿骚味小巷,回到他砸那扇厚门。你听见他在记忆里喊:你们知道阿尔图大人的名字么?苏丹最恐怖的宠臣!吃小孩,杀女人,操男人,还用他们的骨灰洗牙!他现在就在外面!而我可以保证!如果你不开门的话,他会把你先奸后杀!

“吃小孩,杀女人,操男人,用骨灰洗牙。”你木然地背,打断了他。“这就是我的‘名声’。你要把这种人推上王位?”

奈费勒张了张嘴。你忽然很想把手指伸进去,扯出他的舌头,吞下泉涌的血液。哦,不妙。这是最糟的那种疯狂,是你以为早已摆脱的那种。你得把他赶出去——不只是他,所有活物都得出去——但是他尤其得走,因为这个国家历来是弑杀旧主,以立新君。

他还浑然不觉,目光在你屋里逡巡。你想象自己扑上去咬住他。

“我有理由希望,这些日子你修养出了一点良知。”他说。

“滚出我的屋子。”你答道。

Chapter 4: 云开星明 (4)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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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越来越严重。内疚感碾碎你的脊梁,让你瘫倒在地,汗如雨下,惊惶失措。梦里,你看着奈布哈尼的红发从指缝滑落;另一个梦中,是朱娜的黑发。法图娜对扎齐伊露出笑容,随即被黑魔法吞噬。(死去无人哀悼前死去无人哀悼前死死死!!!)的苏丹在黑暗中俯身,金色如鹰隼的双眼盯着你——就像盯着猎物。他一刀剖开你的胸膛,你尖叫着从梦中惊醒。

屋内空无一人。你央求梅姬暂时别回来,去找小圆、热娜、玛希尔,或任何她认识的人,直到这阵疯劲过去。你们大吵一架,停战的条件是:她一天三次把饭放到门口,你保证全都吃完。你可怜的妻子——一天三趟,只为看她的丈夫对着墙发疯。

你把脸埋进枕头,闷住一声呜咽,,甚至想能不能就这么闷死自己。但是不行——你不能让她守寡。有个活着的疯子丈夫,总比当一个死去的疯子的寡妇要好。活着,至少还有赎罪的机会。

你确定吗?肩头那几个小阿尔图笑着问。床变得松软又潮湿,散发着腐烂的气息。你从被褥中翻滚下来,跌到地上;四周的影子贪婪伸手,直到你点亮一盏灯。

你在屋里游荡,月光下像个活着的鬼魂。黑街静得可怕,或者只是你的听觉出了问题?你的脚步没有声音,读太多潜行之书、伸入神秘帷幕太远的人都会这样。墙摸起来像一团棉絮。

你回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那枚(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的戒指。依旧那么真实,冰冷的金属几乎灼痛掌心。怎么捂都捂不热。红宝石在月光下闪烁,晃花了你的眼;你闭上眼,仍能看见刻着的那行字。

“万物终将消逝”——那也包括这种疯狂吗?你试着套上戒指,觉得自己确实是疯了。它据说能认出统治者——那“现任苏丹选中的人”算不算?

戒指在你第一节指关节处就卡住了。也许,这就是答案:根本不算。你拔下戒指,红宝石再次硌进皮肤。它宣告你不配统治,而你欣然同意。

第五天,你终于能感受到阳光的暖意;第六天,你开始能尝出梅姬菜里香料的味道。思绪逐渐清明,你得出一个结论:你所有的疯狂,都源自那座宫廷。

一听到它,一想起它……你的原罪,便是在(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收官游戏的时候,身处其间。你当然不能回去。你会彻底疯掉的。

这让奈费勒成了问题。你一边咽着今天菜里苦硬的根茎,一边把这事反复咀嚼。可嚼的东西很多。你们做对手太久,你比了解自己的追随者还要清楚他的要害。

奈费勒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你知道,他曾用整整五年试图劝说(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做个贤明的君主——尽管那五年里,“贤明”与(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能出现在同一句话里的唯一方式是:“哦,贤明的苏丹,您明断是非,您忠实的仆人恳请您昭雪此冤。”——总之,你两个月就对苏丹的仁慈死心了。可即便他终究放弃了(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你也没有五年来供他失望。

若他真来五年,那就是二百六十次登门(如果他真能在那位子上活够五年)。照这频率,你得发五十二次疯,与梅姬吵五十二回、叫她必须离开;在阿里木派来的孩子注视下,从门口拾饭一百零六次,他来确认饭没被偷;还有两百零八个彻夜难眠的夜晚,直到你觉得床都变成蠕动的触手。你不太可能撑得下去。

但奈费勒是苏丹。只要“弑君者为新君”的规矩还在,你就没法拿他怎么样。再说,在他想立你为王的这段日子里,你离处决尚远;一旦你成功让他彻底死心,也许就不会那么安全了。你的头和脖子感情深厚,硬要分开会很疼的。

既然“做”行不通,那就“说”。你想起他那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藏在那对过分苍白的眼睑下,面对任何攻击都不为所动。但你曾在其中瞥见过一丝希望——在你彻底让他失望之前。话语自己浮上嘴边,还是一首诗呢。

你早就提醒过他,你不是个好人——不,他该早知道这点,唯独他最没借口装作视而不见。

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你对他笑,温暖而有魅力。你把仅剩的每分魅力都挤了出来,直到他惊讶地眨了眨眼,你便立刻出击。

“奈费勒,亲爱的,” 你凑到他耳边轻语,亲密如情人。“你听说过一首诗吗?开头是:‘我要鸡奸你,还要操你的嘴’。我听说这可是首经典之作……我向你保证,只要我做了苏丹,那就是我第一件要做的事。”

奈费勒退缩了。

他当然会——就连梅姬,对你宽恕超过她应有的圣人,听见这句也得扇你一巴掌。更别提她还爱你。

奈费勒攥着手杖,指节发白。

“我想我是叨扰太久,应该告辞了。”他说,转身离去。

Notes:

阿尔图老爷是非常遵守信用的人……

Chapter 5: 云开星明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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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奈费勒没出现,你心情好极了。疯狂得到了控制,(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也从你的梦中消失,你终于放心让梅姬搬回来。日子忽然又好了起来,你深深吸进她头发间的茉莉香气,如释重负。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那周集市没什么体力活可干——你只好靠劝架酒吧斗殴挣点钱,还得提防被误伤,挨上一拳打得眼角发青。你体魄身手再怎么好,乱拳砸下来也难免青一块紫一块;你不想让梅姬担心。

可你身上的酒气早已说明了一切。你羞愧地答应她,如果市场无工可做,要么去打猎,或者干脆直接回家。

接下来的一周,奈费勒仍未出现。再下一周,也没有。夜里,你的得意慢慢扭曲成愧疚。显然,你那番话奏效了——也许,奏效得有点过头了?不,你不能继续沿着这个方向往下想了,那下面是真正的疯魔深渊。

你把注意力转向自己的日常生活。你给花园除草,喂养小圆和铁头硬塞给你的两只小鸡,修修那幅一直没画完的梅姬肖像。夜晚点上蜡烛,和梅姬相拥而眠,进入无梦的睡眠,也不再害怕自己的影子。

直到盖斯告诉你,奈费勒最近忙着收拾一桩未遂刺杀的残局。

你第一个反应竟是是松了口气——原来他不来,并不是因为你那番混账话。说真的,那本来就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别的情绪都不值一提;奈费勒显然是活了下来,而那些刺客大概已经倒了大霉。奈费勒或许以头脑闻名,而非肌肉,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绝不缺乏自保的手段。

视野边缘,拜铃耶向你微笑。黑魔法创造死亡的方式……的确让人大开眼界。 

谁知道呢?或许这场风波反倒能替他聚起声望,让那些贵族终于肯对他正眼相看。那样一来,他就真的不必再来你的门前了。你将彻底自由。

你用打来的野兔换了一篮子水果,吹着口哨回家找梅姬。

推门进屋时,正好撞见玛尔基娜离开,梅姬在她身后若有所思。果篮让她的心情好了点,但并不明显。你坐下,问她发生了什么。

梅姬叹了口气。

你这才知道,幸运女神又一次没眷顾你。刺杀事件的余波正席卷朝堂,每天早朝都有十多个不满的贵族当众发难。尽管梅姬的消息只是第三手而不是内部消息,你仍能察觉那是阿卜德的手笔。

你能看出来,奈费勒自然也能。但若他真动手清算前首相,观感太差。阿卜德谈不上人见人爱,可谁敢动他,谁八成也得陪葬。奈费勒不会牺牲自己的支持者,而那帮自私的朝臣更不会自投火坑。他们宁可沉默,静待新苏丹与前宰相火并,最后从残骸中捡漏。

玛尔基娜的烦恼很简单:她的生意会受影响。要想衣服卖得好,需要朝堂和谐。不管是真的和谐,还是众口一词高唱“畏惧苏丹”的那种和谐。

你自己的烦恼就更简单了:奈费勒又来了。

你替他泡了茶,算是为上次那一出留点体面。他点头接过,目光在杯口掠过。你坐到他对面。

“如果我当了苏丹,”你问,“你打算怎么办?”

奈费勒嘴角一挑:“显而易见,做你的娼妓。”他说。你猛地一震,道歉的话已到嘴边,他接着说:“我知道你不适合执政。”

你一愣:“那你还一直来问我?”

“你确实不适合。”奈费勒说,“但如今,你也是唯一一个能阻止内战的人。”

这国家真的要内战了吗?如果你让内战挡了玛尔基娜的衣服生意,她怕是会恨你一辈子。要是战火让珠宝无人问津,热娜也会怨你。玛希尔……你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内战堵了她和作坊之间的路,她会做出什么报复。

“但是如果我不适合统治,”你问,“那我去阻止内战又有什么意义?”

奈费勒不为所动。“这能争取时间。”他说。

时间?为谁争取?反正不是给你——若真去了青金石宫,你争来的每一秒都将用来抵抗疯狂。奈费勒想把你塑造成完美的君主?哈,祝他好运。

“争到时间之后呢?”你追问。

奈费勒耐心地看着你。“去年多个行省大旱。”他报出几个你在奏报里见过的地名。是的, 你还记得——你当时还得说服阿卜德同意为灾区减税。也不是说那只老狐狸没数,他不是全然无能;只是你俩得联手应付那位对百姓苦难毫无兴趣的某人。

“今年的收成也迟。”奈费勒接着说,“命令虽已下发,可一旦内战爆发,田地就会毁于战火,农户也会流离失所。若你能为此争得时间,就能减少无数苦难,阿尔图。”

你沉默了。这就是奈费勒——心里想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你曾当面嘲讽他整日做无用功:一枚金币,三枚金币,反正总有人要挨饿。可这次你无从反驳。毕竟你刚才还在心底鄙夷那位(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不肯体恤百姓。

“你指望我在这段时间里变成合格的统治者?”你问,“还是觉得我上位之后,你还能控制我?”

奈费勒嗤笑一声,近乎自嘲。

“你大可放心,”他说,“我没有那种妄想。你甚至可能比前苏丹更糟。但是我别无选择!国家现在承受不起一场内战,而苏丹必须掌控局势。我还没空去担心你掌权之后的未来。”

他看向你的那一刻,你相信了他。那双眼里燃烧着火焰,你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还是他在向(死去的、无人哀悼的、前)苏丹面前诋毁你时。那是苦涩,苦恨,对自己软弱的自责,以及希望你也痛苦的执念。它点燃了你胸中同样的烈焰。

你太爱践踏他的骄傲了。你俯身越过桌沿,侵入他的私人领域。

“奈费勒,”你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的答案,还是不。”

奈费勒闭了闭眼,又再睁开,火焰藏回了面具后面。“我不会接受这个答案。”他告诉你。

没说出口的那句,你也听见了:你的大敌也会做他最擅长的事,去戳你盔甲上的每一道缝,直到你妥协。尽管来吧——你绝不会心甘情愿地走进青金石宫。

你喝着你的茶,没有作出任何承诺。

Chapter 6: 云开星明 (6)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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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你几乎是把自己拖进家门的。

你浑身泥泞和血污,甚至还沾着内脏。梅姬看到你这副模样,惊呼出声。“不是我的。”你勉强解释,“刚刚……打起来了。”

你感激她没追问细节。细节已经在你的脑子里反复播放了无数遍。你任她忙前忙后替你清理,而你只是盯着墙壁,耳边仍回荡着那阵尖叫。

你甚至没看清那孩子包里到底装了什么。你只看见饿红了眼的人群一拥而上,把他吞没,整个人消失在手脚的海洋里。你还记得拳头上的触感——你用拳头、用巴掌、用疼痛去压制他们,直到你施加的暴力超过人群的暴力,他们才在更大的威胁面前散开。然后你看见——

你在苏丹的游戏里流过很多血。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洒着金粉的小阿尔图躲了起来;披着紫袍的小阿尔图在你肩头惊恐地尖叫。

“梅姬。”你低声唤她,“如果我回青金石宫……你还会原谅我吗?”

她将你圈入怀中。你把脸埋进她肩头,贪婪地嗅着她身上她香水与焚香的气息。“哦,阿尔图。”她叹息,手指温柔地穿过你的头发,“你知道我会支持你的选择。”

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你在黑暗中找到了避难所,梅姬的爱把你紧紧包围。

“但亲爱的,和我说实话。”她轻声说,“这件事里,有多少是为了阻止内战;又有多少,是为了在你和奈费勒的那场……较量里,赢过他?”

你的妻子太了解你了。

“我们可以离开这座城市。”她轻声说,“我们可以走得很远很远。我知道他觉得你能把内战扼杀在摇篮里,但我不想你把命搭进去。你已经活到了现在。我觉得这不值得。”

“可如果是后者……”

她没把话说完。你刚要回答,她“嘘”了一声。“不要现在,阿尔图。先想一想,明天再告诉我。”

于是你真的去想了。你彻夜未眠,反正也睡不着。就像又回到了折卡的时候,去那片云雾笼罩的黑暗里,去心灵之战里寻找答案。

你想起奈费勒。他疲惫的神情,依旧笔直的脊背。他一次又一次回到你的门前——哦,真没有比折磨他更让人愉快的事了。每当你让他难受,一种巨大的满足就缓缓伸展开来。虽然这是把双刃剑,他也能照样回敬你。你并不想把他折断,你只想让他跪在你脚下,让他哽咽着把那些锋利的话咽回去。让他困在你掌心。尽管这几乎不可能——奈费勒,闭上嘴?——但这种想象让热流涌向你的下腹,烫的发甜。

你想起这座城市。你读过潜行之书;熟悉每一条街巷。你知道贫民窟的大小,集市的气味,澡堂的水声。你知道踏进青金石宫的感觉,那种奢华和表面下潜伏的野兽。你想象脑海里的一切在硝烟中化为废墟,你退缩了。

你想你认识的每个人。许多人可以收拾行囊离开,但也有许多人不会。你想到阳光下的小圆和铁头,一人剥半个李子。你想到骄傲的阿鲁米娜,快脚眼里的光。哲瓦德虽然贪心,却不会舍下女儿;他女儿也不会放弃贵族生活的光鲜亮丽。你想到盖斯,他那牛脾气随时会惹恼上官。你想到欢愉之馆的女人们,贾丽拉骄傲,夏玛的善良。你想到希尔希纳,他曾一度把你当成长辈,直到你抛下所有躲进贫民窟;如今他大概正像奈布哈尼附体那样喝酒鬼混。

奈布哈尼……你想到那些死去的人。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他们的死,是为了什么?为了(死去的、无人哀悼、前)苏丹的乐趣,还是为了你的苟活?奈布哈尼叫你一声朋友——如果你让他心爱的酒馆和青楼化为焦土,你是不是辜负了他?

也许纯净教会会夸你为世间清除了邪恶。你的思绪转向诸神。你见过正神的面孔,纯净之神亦是毁灭之神,垂涎着罪孽和卡牌造成的裂隙,好让祂把毁灭作为惩罚倾下世间;你也见过密神的面孔,创造之神亦是腐败之神,垂涎着污渍和卡牌造成的切口,好让祂吞噬万物同归一体。你也见过星神的面孔,那位高原圣主,祂取走了阿尔图娜的性命作为交换,用祂的星矛贯穿女术士的身体,让她的力量与卡牌一同湮灭——以命换命。

你还见过鲁梅拉。

鲁梅拉,鲁梅拉——你记得你的女儿坐在地毯上,鼻尖埋在书里。她读完士兵手册就去练长矛,看了游牧小说便去学骑马。第一次吃到哈比卜的菜时,她惊叹的表情;她写自己的故事,替那些无法发声的人说话。她破译星灵残片时的骄傲;她离开去天上时,你心底交织的骄傲与更深的悲伤。她在这世上停留的时间是那么短,却给你带去了如此多欢乐。

不知何时你睡着了;等你再度清醒,头顶是一片星海。鲁梅拉纤细的身影站在光里,你能认出她头上一侧你亲手送的发簪。

你的脸是湿的。

“鲁梅拉。”你唤她,或许是在抽噎。她向你跑来,抱住你。

鲁梅拉散发着光芒和暖意,群星——她的同族?——在周围好奇地围观。你聪明的孩子,为了更高的使命离开的孩子。“我该怎么办,鲁梅拉?”你把脸埋在她肩头,“我聪明的孩子,我该怎么办?”

她退开一点看着你。她身上像云开星明,柔和而明亮,几乎让你不敢直视。“您有一颗善良的心,主人,”她说,“您会做对的事。”

她的信任让你羞愧万分。你曾竭力保护她,想在她面前做个好人,一个榜样;那曾帮你挡下无数可怕的诱惑。可如今她已化为星辰,全知全视——她看尽你所做过的一切,怎么还会相信这样的话?

“哦,鲁梅拉。”你低声对她说,“我没有一颗善良的心。”

“可您仍然会去做对的事,”她也低声回答,“对吗,主人?”

做对的事——你闭上双眼。“不是出于高尚的动机。”

“还记得我读给女仆们听的故事吗?”她问,“阿波洛斯的仇人给了她牛奶。您说她该留下——她的孩子会开心,快乐比荣誉更重要。好结局就是个好结局。主人。不论它是怎么来的。”

她的话如同石子落入心湖,激起层层涟漪。群星在她身边低吟,像唱着怪异的歌谣。你知道离别将至,握紧她的手。

她对你微笑,带着一丝不舍:“我希望,您能为更多像我这样的孩子带来幸福,主人。谢谢您所做的一切。”

等等——你想说,但她的目光已经越过你,投向你身后的黑暗。“我会守护您的梦境。”她说,“再不会有疯魔与梦魇侵扰您。”

又一次,你的鲁梅拉为你清扫前路,甚至不需你开口。你只好遗憾地松开她的手,挤出一个勇敢的笑容。“那我可再也没有借口逃避了。”你说。

“在您心里,”鲁梅拉问,“您曾有过借口吗?”

Notes:

点题了!
阿尔图,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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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s:

感谢作者太太给我翻译授权。作者分为3章发的,因为我翻译的缓慢速度,每章会拆分成几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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