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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雨沒停，從傍晚落到夜裡。

北京的五月本該溫暖，但這幾天天氣像鬧脾氣似的——雲層低得像壓在窗邊，一下就把光遮掉了，空氣濕得黏在皮膚上，悶得讓人煩躁。

他們一群人擠在客廳，有人趴在地毯上，有人靠沙發邊，沒開大燈，只剩幾盞溫黃的立燈照著牆角，把影子拉長又虛化。

Thi-o窩在沙發邊角，一條毯子搭在腿上，手機被他反扣在肚子上。他沒睡，只是閉著眼放空。背景有風聲、雨聲，還有大家時不時傳來的笑聲，偶爾響起一兩句聽不太懂的中文，像隔著玻璃聽人說話——有音，沒字。

他睜開眼，轉頭看向正在玩UNO的三人組：申義晟、唐奧瑪、林錦雄。

申義晟一邊喊「你又出紅的！」一邊用身體去撞唐奧瑪的肩膀，嘴裡還念念有詞：「你戲太足了！」

唐奧瑪被撞得一歪，手裡的牌掉了兩張，翻出一張「反轉」。

「哈！」林錦雄笑了一聲，就那麼單音節一響，像是特地配合申義晟的表演。

Thi-o聽不懂他們再說什麼，但還是忍不住笑了。雖然他完全沒搞懂在笑什麼。

聽不懂是常有的事。他還在學中文，有時候別人說話太快，太長，他只能抓到幾個字，就像在玩拼圖，少了中間那幾塊，還是看不出來圖案。

不過他已經習慣了。他學會了點頭、笑、裝懂，甚至學會了在他們大笑時比別人笑得更大聲一點。

因為那樣才不會顯得他格格不入。

他很喜歡這樣的氣氛。

「換我。」姚梓豪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他拿著一罐氣泡水走進客廳，舉著牌用破爛的英語說：「Draw cards，Red的啦！」

「來個人給我出綠色！」申義晟叫出聲。

「就不！我這還有三張Red的！」姚梓豪理直氣壯。

他嗓子永遠比別人大聲，舌頭還沒繞過音節，就先把氣息打了出來。

Thi-o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他喜歡看姚梓豪講話的樣子。像一台跑得過熱的車，引擎蓋冒了煙，卻還能笑著說沒事沒事。

姚梓豪一屁股坐下後，轉頭發現Thi-o正盯著他。

「嗨，You want play？」他用著半吊子的英文問。

Thi-o搖頭笑了下，「No no，我看。好玩兒。」

姚梓豪「喔」了一聲，然後又補了一句：「You see I win！」

Thi-o給了個大拇指，情緒價值給的充足。

唐奧瑪突然往他這邊探頭：「You understand？」

Thi-o聳了聳肩，齜起牙齒搖頭晃腦說，「Half half。Sometimes懂，sometimes noise noise noise ———」

話一出口，唐奧瑪立刻笑說：「Thi-o說我們是噪音！」

「I didn’t say！」Thi-o無辜舉手，眼睛卻彎成月牙。

「很毒舌哦。」林錦雄平靜的用英文補了一句，但嘴角也正彎著。

「其實我剛說的噪音指的是申哥。」唐奧瑪故意用英文對申義晟，還推了申義晟一把。

「你們欺負我不會英文！」申義晟大聲抗議，但手還是繼續洗牌，一邊說：「說真的，這雨是不是下到我們解散那天？」

那句話雖然是玩笑，但空氣還是稍微停頓了一下。

Thi-o聽懂了「解散」那個詞。

他低頭看著手機，螢幕還是反著放，沒解鎖。其實他知道今天沒人提他。拍攝取消、通告延後，舞台一場也沒敲定，甚至被網傳搶了資源。

從《創造營》走出來還沒兩個月。他原以為出道會是一個努力的開始，但這幾天過得像是浮在半空，什麼都抓不到。

他記得一個月前那場金色的彩帶雨。他站在舞台中央，燈光、掌聲、尖叫，把他包得像做夢一樣。他從六十人裡脫穎而出，觀眾叫著他的名字，票數一個個跳上去，像藉由這團數字證明自己的價值。

現在呢？

出道是另一場淘汰賽的開始，只是由內部轉向外部，壓力更重了。

「我今天看到有人說我們是小透明糊團。」唐奧瑪突然說，聲音比平常更低沉。

申義晟沒接話，只是把UNO牌一扔，躺平在沙發上，像一隻翻身不起的鹹魚。

「可能是因為我們沒有綜藝吧。」林錦雄說。

「或者太老實了。」唐奧瑪嘟噥。

「你老實？」申義晟一臉不信地抬頭，誇張地喊道：「奧瑪你說你老實？！」

「我還很可愛呢。」唐奧瑪立刻還嘴。

「你是壞得可愛，小淘氣鬼。」林錦雄補一句。

「哈。」他又笑了一聲。

這一聲哈，把沉悶的空氣稍微沖淡了點。

坐在沙發另一頭的胡燁韜一直沒講話，這時才抬起頭。他放下手機，看著大家的方向，開口語氣仍舊淡淡的：「我們有綜藝的，只是還沒播。」

「但沒人知道。」姚梓豪接話。

胡燁韜轉頭瞥了他一眼，舉手拍了他一下肩膀，笑得像在鬧小孩：「那你就去跳窗，吸引一波流量。」

「好！我馬上去跳，姐哥手機拿好！」姚梓豪立刻站起來。

「你給我坐下！」胡燁韜一手拉他衣領，把他拉回沙發上坐好。

大家笑了出來。

笑聲散去後，還是安靜。

Dorn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客廳，一手還拿著蛋糕盒，另一手拿了湯匙。

「蛋糕。」他開口很簡短地說。

「是那個嗎？」Thi-o坐直一點，接過來聞了聞，「還活著欸！」

「直播那天做的。」Dorn笑著補充。

「一個禮拜了吧，」唐奧瑪說，「你還冰著？」

「他捨不得吃。」胡燁韜說。

「出道紀念。」Dorn咬了一口，臉皺了起來，「Super sweet.」

「好啦兄弟們，大家都去挖幾口吃，不然蛋糕要發霉了。」申義晟坐起來伸手去搶。

一圈人圍過去，有人用手指挖，有人拿小湯匙，吃得亂七八糟。Thi-o拿了小塊坐回原位，吃著吃著忽然問了一句：「你們會想回到以前嗎？」

他不知道這句話是怎麼冒出口的，也沒想太多。只是那一瞬間，蛋糕發膩的甜味讓他想起營裡的生活——日子雖苦，但每天都有事做，跟誰也有話講，雖然每天吵吵鬧鬧的，可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

「哪個以前？」林錦雄問。

「營裡。」Thi-o答。

姚梓豪突然大聲說：「哎呀那時我可真瘦！」

「我還很壯呢。」申義晟說。

「很想。」這時，唐奧瑪小聲補了一句。

「I also 一點點。」Thi-o用食指與大拇指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Sometimes you guys talk……不聽懂，很累。」

反而是申義晟把身體靠過來，搭著他的肩說：「下次我們笑的時候就指你，讓你知道是你出糗了在笑你。」

「老實說我也有點懷念。」姚梓豪突然冒出來一句。

Thi-o轉過頭看著他。他剛好也盯著自己，眼裡有些說不清的困惑。

「我……hard to explain。」姚梓豪用他能想到的單字，一邊比手一邊說，「We... same team now. But... before，not same。」

他比了一個「打散」的手勢，又指了指自己，再指指胡燁韜。

「Before，我跟他。Now——」他轉一圈，比了一個「全部」的手勢，「seven.」

Thi-o點點頭。他懂的。那不是語言的問題，是感覺的問題。

節目裡、練習室裡，那些跟自己過流過汗、互相扶起過的朋友，現在他們各自分散了。有些人進了別的團，有些人選擇繼續追夢，有些人乾脆回歸日常。

現在在場的這七個人，是觀眾選的，不是他們自己選擇的。

有時候人多，還是會感到孤單。

胡燁韜靠在牆上，聽到他們的對話，伸手為姚梓豪拍了一下手：「你能講這麼多英文，我驚了。」

姚梓豪一臉驕傲：「我也有在努力咩！」

「你平時連‘wait’都說成‘wet’，肉眼可見的進步。」林錦雄笑著補刀。

「你們都欺負我！我要爆發了！！！」

姚梓豪站起來作勢要打人，結果又被胡燁韜擋下，「他說的是真的，Thi-o他倆中文都說得比你英文好。」

「唉別說，其實我現在有點羨慕Dorn和Thi-o了。」姚梓豪突然拉著長音說。

「我們？」Thi-o聽到自己的名字，指了指自己，再指向Dorn，「咋啦？」

他撐著下巴說，「我覺得你們至少不像我們這樣，一出門就被問：你們是什麼團啊？我說了結果他們回不知道，那怪尷尬的。」

Thi-o聽不太懂他說的後半句，但還是直覺發出喔喔的聲音，抬手拍拍胸口，裝出一副「我很懂」的樣子，然後偏過頭問胡燁韜：「他說什麼？」

胡燁韜眼睛沒抬，嘴角勾了一下，用英文翻了大概意思：「他說有時候被問我們是哪個團，他說了人家還是不知道，就很尷尬。」

Dorn補了一句：「我說 Next1DE，對方以為我在報驗證碼。」

只有聽的懂泰語的Thi-o噗哧一笑。

申義晟自己突然樂了：「不然乾脆叫‘我們真的出道了’。這樣其他人問我們哪團的，我們直接回：我們真的出道了！」

就在這樣亂糟糟的笑聲中，林錦雄咬著餅乾開口：「講真，我覺得我們有點可惜。」

沒人笑了，但也沒人說話。

林錦雄坐直，語氣淡淡的：「那麼多人投我們，不是說我們一定得火，而是……我們該再努力一點，不然對不起支持我們的粉絲。」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申義晟揉了揉自己早已亂糟糟的頭髮，「可有時候就算我們很努力了，也沒法贏過那些本來就有資源的人。」

「現在不是贏不贏的問題啦。」姚梓豪把空的薯片袋揉成一團，往垃圾桶一丟，投進了，卻沒開心的表情。「是現在沒有動作，過幾個月，人家根本不記得你有出道過，簡直和素人沒兩樣。」

「未來，我們要一起撐起Next1DE這個名字......」唐奧瑪小聲說了一句，雖然說得輕，但未盡的話裡有著不合年齡的擔憂。

Thi-o一直沒講話。他聽不懂內容，但猜得出那些情緒下壓著什麼。

胡燁韜語氣低沉的說：「沒人說出道會很容易。」

「但我們還在啊。」他看著窗外。

「Yes.」Dorn這時補了一句：「We’re still here. Seven of us.」

窗外的雨還在下，像沒完沒了的背景音。燈光照在他們臉上，眼神裡不再只是落寞，也不全然是希望。

那是什麼呢？

可能是一種——我們還沒贏，但我們還沒走的安靜。

Thi-o低頭看著手裡的盤子。蛋糕已經被大家吃光了，只剩一點點奶油卡在邊角。

胡燁韜拍拍手站起來，走進廚房，開了瓦斯爐。

「煮泡麵？」

「嗯，一鍋分七碗。」

「也太感人。」

Dorn幫忙拿碗，Thi-o過去拆調味包，林錦雄邊晃著筷子邊說：「欸等一下我要多一點蔥。」

申義晟從冰箱掏出兩顆蛋：「加蛋加蛋。」

唐奧瑪已經收拾好桌游，準備擺碗。

姚梓豪在一旁吆喝：「泡麵代表我們的心，越煮越爛越煮越熟！」

胡燁韜只是回頭說：「等會你這碗我不給你蛋。」

「喂喂喂！」

這晚的泡麵確實沒什麼特別。七個人圍著一鍋湯、幾把筷子，邊吃邊鬧，但氣氛，是成團以來最像一個團的時候。

風還在，但沒那麼冷了。至少今晚有人在一起，就沒那麼怕黑了。

Thi-o低頭笑了笑。

一個月前，他在舞台上笑著說謝謝。那天有光、有風、有金色紙片飛舞。

現在窗外一片灰，他卻覺得更真實。

彩帶雨是夢。

這裡，是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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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

聲音細密、連綿，像誰把天空撕開一個小縫，沒關好。水順著窗框滴答，樓下積了水，昏黃路燈映出一層模糊的光暈。

這是他出道後的第37天。

他數過。

不是特意的，只是房間太小，白牆上貼了行程表，倒數過什麼，也加總過什麼。行程比他想像中空得多，直到這幾天才逐漸接受：原來，這就叫資源不多。

他現在住在一間不大的公寓裡，和姚梓豪共用一間房。兩張單人床靠牆擺著，中間夾著一張小桌，桌上是快吃完的泡麵、濕紙巾和一台沒充電的風扇。

跟前前次創造營的出道組比起來，簡直是兩個世界。那時節目熱度高、品牌搶著來，宿舍裡鋪著地毯，有中島廚房和落地窗。

現在的窗是鋁框的，風一大就有縫隙呼呼作響。落地的是濕衣服，在浴室裡晾了一整晚還沒乾。

胡燁韜躺在床上，手機橫放在胸口。他沒滑了，但也沒關。螢幕亮著，停在一條帖子底下。

【#Next1DE誰才配當隊長#】

下面還有幾張截圖，一張是某飯拍裡他搭住Dorn肩膀的瞬間，一張是直播裡他低頭看手機螢幕的特寫。

然後是評論。

「請他不要碰Dorn」
「這種娘味還能當隊長？」
「到底誰花錢讓他出道的？」
「他這種人最會搞小團體了」

這幾話像一根細針，扎在他心裡某個地方。

不是痛，是悶。很像某種潮濕發酵的情緒，說不上來，也丟不掉。

他不是不知道這些留言會來，也不是沒想過出道以後會有壓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屆節目的熱度跟幾年前那一屆不能比，粉絲量、資源、話題度……都不是一條起跑線。

但他還是來了，還是選擇參加。

因為這是他給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

那天公布成團名單時，他站在第三的位置，眼前落下金色彩帶，耳邊是尖叫和歡呼。他記得他笑得很開，還伸手抱了旁邊的人。那一刻他是真的快樂。

現在回想起來，快樂來得有點短。

自從出道之後，一切好像都變得安靜了起來。

他低頭看手機，翻到一張截圖。

是他第二次參加創造營時初舞台的照片，站在正中間，燈光照著他，笑容明媚。那時候他什麼都不怕。他可以在鏡頭前直接說我就是不想後悔，可以帶著嫵媚的面具上場，可以為了自己想要的舞台效果和人當場理論起來。那時的他，有底氣。

但現在在公開的場合，他不會那樣講話了。他知道自己要為整團負責，要考慮網路觀感、粉絲接受度，連穿衣風格都默默往穩重靠攏。曾經有人說他像女孩子，他笑笑回：「那又怎樣？」

但最近直播中，他開始不笑了。

胡燁韜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快淡掉的螢幕亮了一下，彈出訊息。

【Dorn】：You sleep already？

他回了一句：Not yet. You?

幾分鐘後，門外傳來一陣小小的腳步聲，然後是輕輕的兩下敲門聲。不是急促的節奏，是那種「我知道你還醒著意思敲幾下」的感覺。

他走過去開門，看到Dorn穿著短褲、拿著一瓶汽水站在門外，頭髮還濕濕的，應該剛洗完澡。樓下住的那間熱水壺壞了，最近Dorn常上來借熱水。

「Want some air?」Dorn揚了揚汽水，笑得很輕。

胡燁韜點頭，讓他進來。兩人走到客廳的窗邊，打開窗，稍微讓風透進來。

「Upstairs noisy 啦。」Dorn坐下，把汽水遞過去。

「奧瑪又沒關音樂？」他笑著問。

「Yeah, and he sing with it.」Dorn笑出來，笑聲不大，但眼睛彎起來了。

胡燁韜接過汽水喝了一口，有氣但不冰。他靠著牆坐下來，膝蓋碰到Dorn的大腿，兩人沒往旁邊挪。

「你今天下午跳完有點跛腳。」Dorn看著他，「你沒說，但我知道。」

「你觀察力什麼時候這麼好？」胡燁韜笑。

Dorn聳聳肩，「You act okay, but you're not always okay。」

這句話讓他想起前幾天直播後，唐奧瑪說他話變少了，像「變成大人了」。他笑笑說是因為累了。

不是不想講，是不敢講。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解釋。

—
幾個月前原創組的事，他記得很清楚。

他、Thi-o、曹嶼辰、姚梓豪、Whylucas一組。Demo早定了，是他們原本就圈定的風格。Thi-o有帶來自己做的demo，很陽光，很乾淨，他其實挺喜歡的。

但他沒說。他說：「這次我們要酷一點。」

衣服的風格、編曲的方向、part的分配，幾乎都靠熟人共識壓了下來。Thi-o每次被否決都會說ok，但表情一次比一次安靜。

當時他沒多想，只覺得這孩子好溝通。但等花絮播出後，他回去重看才發現——Thi-o那幾天根本沒怎麼笑，眼神幾乎都是垂著的。

他沒道歉，因為後來事情就這樣走完了。舞台居然贏了，贏了Dorn和林錦雄那組公認的好舞台。別人都在開心，他目光卻一瞬間瞥到Thi-o拍手時臉上的淺笑。

觀眾也沒忘。從那天起，「Thi-o苦命進錯組」、「胡燁韜壓榨創作者」、「姚梓豪情緒失控」這些標籤像刻在他們身上一樣黏著不放。

他不是沒想澄清。但澄清有用嗎？節目播完，剪輯會挑角度，鏡頭定格，聲音已經給別人聽完了。

說再多也只會被覺得是狡辯。

所以後來選隊長那天，他投給了Dorn。

不是因為怕當隊長，是他覺得自己……不夠好。Dorn比他小一歲，但在一堆混亂裡卻從沒說過一句多餘的話。他冷靜、有想法，有自制力。這種人，是最能穩住一個團，也是在大眾視野中、沒被貼過這麼多負面標籤的人。

結果最後，票數最高的是他。Dorn投了他，Thi-o也投了他。

「你為什麼投我？」他低聲問。

Dorn轉頭，表情沒變，但語氣慢了一點。

「Because you're serious. You want to hold everyone together.」

他笑了笑，「那天我投你。」

Dorn轉頭看他。

「I think you can lead. But you don't want to lead. That makes you calm.」

Dorn沒接話，只是過了幾秒後，低聲說了句：「Maybe. But you more… believer.」

這句話有點難懂，但他聽懂了。

他們就這樣坐了一會兒，風從窗邊透進來。樓下傳來互搶廁所的聲音；林錦雄房間裡發出清脆一響，好像用筷子敲了什麼；申義晟在房裡大呼小叫，似乎又一次在復活點重生了。

他聽著聽著，覺得那不是吵，而是有人一起撐起夢的聲音。

手機又亮了一下，是Thi-o。

【Thi-o】：韜，你明天幫我講一下耳返的事。中文我說不好。

他秒回：好。你直接跟我講我要說什麼就行。

過了一會兒。

【Thi-o】：你剛才又在想很多嗎？

他回：一點點。

【Thi-o】：那你想睡的時候可以試試閉眼數夢想，不是綿羊。

他盯著那句話看了很久，最後只回了：好，今晚我就數你們六個。

他看著手機螢幕變暗，看著頭上那盞燈擴散出的光暈。

Dorn拍拍他膝蓋，站起來：「I go back. You sleep too.」

「晚安。」

「Goodnight lah.」

回到房間，姚梓豪已經睡下了。他翻了一個身，嘟囔一句：「哥，窗戶記得關，雨打到我臉了。」

「你臉大。」他笑著說。

姚梓豪沒醒，只是哼了一聲，又睡了。

胡燁韜坐回床邊，打開手機記事本，看見自己五個月前寫的幾句話：

「這次創造營，我要讓自己沒有遺憾。
我不是要出道，我是要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站上台。
如果這是最後一次，那也要讓它變成最好的那一次。」

他盯著這幾句話看了很久，然後點了「複製」，貼到新備忘錄的開頭，加了一句：

「我還在，所以還不算輸。」

所以不管別人說什麼、不管結果怎麼樣，他都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包括他自己，後悔。

燈關上，雨還沒停。

明早還有團綜要拍呢。

他還要第一個起床，提醒唐奧瑪戴彩色隱形眼鏡，幫Dorn翻譯舞台走位，跟老師解釋Thi-o的耳返問題，還有記得帶團隊的水瓶上車。

這些事沒人交代他做，但他會做。因為他是隊長。

不是因為他第三名出道，也不是因為他粉絲最多，而是因為——

他想保住這個團。

哪怕只剩他一個人相信這件事。

窗外濕得發亮，屋裡一瞬間都安靜了。但那種靜，不再像是困住的網，而像一場醒來前的夢。

夢還在，他也還在。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