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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德之门3] 血与九狱 | Blood and The Nine Hells

Chapter 21: 衍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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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吸血鬼衍体?”你问道,“是九指的通知?”

埃利奥特诚实地回答:“不,不,首领已经去解决石头领主的后续事宜了,现在只有腐叶管事,他是公会管账人,首领对他极为信任。”

“看来是我的某两个粗心的‘兄弟姐妹’晃进了公会的地盘。那就意味着,卡扎多尔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阿斯代伦说,他轻佻地转了一下手腕,指尖扫过昏暗的空气,像是在挥开什么碍眼的事物,“让我们去会一会他们。”

你赞成地点了点,而后问埃利奥特:“他们是怎么被抓的?”

“我不知道……他们在审讯室,我从不知道他们长得这么像人……”半兽人说,他飞快地看了一眼阿斯代伦,“场面可能会不太好看……”

 

场面并没有非常不好看。

你站在审讯室的门口,抱起双臂,视线向埃利奥特的方向倾斜了一下。你发现半兽人已经转过身去,不愿看更多的折磨场景。他粗犷的脸流露出同情、惊吓和不忍心的表情,与他健壮的体格,以及看似凶猛的獠牙极为不符。

看来,地下公会虽然鱼龙混杂,利益至上,且常年盘踞在地底,但是其中仍然有并不能完全适应公会作风的成员。

“腐叶——他们来了。”埃利奥特说。

审讯室四面石壁,潮湿而腥臭,地面满是血液的污斑。一张长桌上摆放着五花八门的刑具,一张铁椅放在角落,表面密集地排布着长铁钉。审讯用的拷问架占据了室内的大半部分空间,火盆、烙铁、棍棒和镣铐散落在一旁。挂在房梁上的锁链叮当作响,似乎是刚才被一场混乱搅扰,正在互相碰撞着,发出悲鸣般刺耳的声音。

房间里一共有四个身穿皮甲的公会成员,控制着那两名被抓的衍体。每人手中拿着长而尖锐的木棍,顶端抵在衍体的后背上,正对着心脏的位置。

他们并没有给这两个衍体施加什么刑罚,只是让他们戴上口枷。

你注意到,衍体所戴的口枷并不普通,而是一种类似于头盔的铁笼。金属片从受刑者的鼻前,脑后和头顶固定。沉重的铁钳深入口腔,钳上带着金属尖刺。锯齿会割伤舌头,将口腔搅碎,让受刑者无法自己挣脱。愈是挣脱,疼痛就会愈是剧烈。

那两名衍体一男一女。女人有着一头白色的长发,松垮地绑在脑后,男人亚麻色的卷发略短一些,狼狈地垂在脸侧。他们的口腔内部已经被刺伤,锋利的獠牙被金属顶开,血液从嘴角蜿蜒而下,一滴一滴地垂落。他们双膝跪在地上,手臂被捆绑在身后,无法发出声音,念不出咒语,也不可能咬伤他人。

正在进行审讯的是那名戴面具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的名字取自隆冬前的最后一个月,腐叶之月。他将自己完全地裹在斗篷里,铁面具隐藏在兜帽下,巨大的兜帽形成一片阴影,面具的眼眶处沉黑一团。他的身材似乎并不矮小。你想道。

“好,你可以走了。”腐叶说。

埃利奥特立即转身,离开审讯室这个让他不适的地方。房间的木门缓缓关上了。

据目前来看,腐叶并没有打算审讯这两名衍体,而是想直接将他们杀死。

阿斯代伦踏进门时,眼中已经蓄积起敌意,身体警戒性地绷紧。血液的味道浓稠而刺鼻,他的鼻子皱了起来,银色的双眉紧紧蹙起。

那东西是做什么的?”阿斯代伦说,他看向金属刑具。

白发的女人听到阿斯代伦的声音,抬起头,暗红色的双眼带着求助的意味,但也掺杂了一些忧虑、以及道不明的焦急。

她是认识阿斯代伦的。你可以从她的目光中判断出来。他们相熟,并且关系匪浅。她身穿着模样简朴的衣裤,用料却很华贵。丝绸已经被她自己的血液染成红色,宛如在盲白雪地中盛开的火红玫瑰。她的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下水道淤泥的痕迹,但衣衫已经格外凌乱,仿佛是刚经历过一番扭打。

腐叶的声音透过面具,有些沉闷而沙哑。他的声带似乎遭受过损伤,只能发出嗡嗡的气音,被面具遮挡后,这种声音变得含糊不清。你微微皱了一下眉。

“口钳,”他回答道,“这些怪物会咬人。”

“你们应该把那东西摘下来,那是给狗戴的,”阿斯代伦说,他以一种十足轻蔑的眼神瞥向火盆里烧红的钳头,而后弯了弯嘴角,挑起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真是外行!让我教你怎么做,想要折磨他们,只需要直接用重刑。他们什么都会说出来。

你看了阿斯代伦一眼。

在昏暗的室内,你仅能看到银发精灵的侧脸,以及光线在他侧脸上形成的阴影。他忽而变得危险而狡诈,宛如被火光雕琢而成的恶魔石像。

跪在地上的男人对阿斯代伦怒目而视,嗓底发出短促的呜呜声,他意识到阿斯代伦是认真的,眼神又陡然变成惊恐与难以置信。女人的目光则更加悲伤而哀痛,她向前探身,绝望地看向阿斯代伦。

但他们动弹不得,身后的四名公会成员拿着木桩,逼近他们的心脏。只要他们挣扎,就会立即被刺穿。

而阿斯代伦望向衍体的表情中没有丝毫怜悯。

是单纯的残忍,还是为了报复?或者是……他想从衍体身上获得某些信息?一些对他有利的,他需要知道的信息,而审讯就是便捷的途径。他曾在马车上对你透露过他对衍体兄弟姐妹的同情,他们都身不由己,受人摆布,毫无尊严地泯灭自我,他们也遭受了血腥的折磨。你沉默地观察着阿斯代伦,他是个表演大师,他会以精妙绝伦的演戏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将自己的痛苦和不情愿藏在谄媚的笑容后方,而不流露出他的真实目的。在他想要得到任何事物的时候,他不会直接将其表露出来。他是个利己、刻薄而痛苦的矛盾体,他的所有的残忍都源自于痛苦,或许,他确实需要得到某种信息,但毫无疑问地,他也在同情受折磨的衍体。

“或者——你们也可以放了他们,让我跟他们谈,”阿斯代伦忽然语气一转,用轻飘飘的声音继续说,“他们曾经——都是我的‘家人’,我们为同一个吸血鬼领主服务了好几个世纪,所以最了解他们的是我。”

腐叶兜帽下的头颅,转向阿斯代伦的方向。面具宛如骷髅的头骨,空荡荡的眼眶只有一片郁结的黑暗。

“放了他们?”他嘶哑着声音说道,而后又转向你,“侦探,你认可将他们放了?”

认可?你看向着他,你还没听过这样的说法。腐叶,这位公会管账人,他与九指基恩相似,都是将阿斯代伦当成似有似无的空气,而将重点放在你的身上。仿佛真正做决策的人是你,而阿斯代伦只是某样附属品。

阿斯代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一天之内,得到三次轻视,已经让他的反感到达临界值。

他的眉心开始团聚起阴戾,恶狠狠地盯着腐叶的兜帽,红色的双眼几乎在烈烈燃烧。

你侧头看向阿斯代伦。

阿斯代伦,你怎么想?”

阿斯代伦对腐叶发出低吼:“把那东西摘下来。”

“你听到他说的了。”你对腐叶说。

金属面具一动不动,只面向你的方向,他甚至没有偏一下视线,去看跪伏在地的衍体。

腐叶看了你片刻,面具和火光辉映着,冰冷的银色上跳跃着火红的影子。静寂蔓延了几秒,接着他转身,走向被锁链拴起来的衍体。

咯咔——

一声断裂的闷响。

铛铛——铛——

悬挂的链条幅度剧烈地摇摆。

最右侧压制衍体的公会成员如同断线木偶般倒下了,那是个姜黄色长发的女人,柔弱的颈部以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边,颈椎的骨骼从脖颈的皮肉突出,手中削尖的木棍甩了出去,滚落进阴影中。

她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就已经死去了。

腐叶以一种非人类的速度移动,宛如一道黑色闪电。他黑色的斗篷张开,落下,带着一阵韧利的风划过空气,好似巨大的蝙蝠翅膀,掠夺过的地方只剩下死亡。

又一个人倒下了。

“什么?!腐叶!”

“你……!”

剩下的两个公会成员刚刚发出声音,他们的颈部就被扭断了。尸体几乎是在同时倒地,他们的匕首还别在腰间,手中的长木棍根本无法伤害已经近在眼前的腐叶。

腐叶的动作果断,干净利索,丝毫没有犹豫地痛下杀手,好似一个干练的猎人,在捕捉到猎物时迅速地挥刀,几乎已经形成了本能般的习惯。

你再次发现,腐叶的身材似乎有些太高了。他仔细地隐藏了自己的双眼,即便是佩戴面具,也将半数面具埋在了兜帽的阴影下,整个身体都卷在斗篷之中,不暴露出一点皮肤。就在刚刚,九指办公室内,你还与这个戴面具的男人有着一面之缘,你记得他跟随在九指基恩身后,一起往清账屋去了。他们在追踪那名“石头领主”的踪迹。

阿斯代伦已经抽出了身后的匕首,将利器横在身前,以保护性的姿势压低身体的重心,随时准备攻击。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斯代伦嚷道。

头顶的铁链摇晃着,相互碰撞,光线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图形,映在潮湿的石砖墙壁上,不停地明灭,几乎让人眩晕。

“腐叶”一把拽下那两个吸血鬼衍体头顶的刑具。头盔般的金属沉重地落在地面,带着血和从舌头刮下来的几片碎肉,与潮湿的硬石板碰撞,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刮擦声响。禁锢衍体双手的枷锁应声而开,他们扑向地面,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咳咳,呸,”亚麻色的卷发的衍体吐掉口中的血沫,诅咒道,“以后再偷袭我,我就杀了你,利昂。”

另一个白发的吸血鬼则叫了一声:“阿斯代伦——”

“腐叶”摘下了兜帽,以及扣合在他脸上的金属面具。

他有着一头黑色长发,岁月曾在他的眼角雕刻痕迹,但是现在永久性地凝固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深邃而沉稳,足够强韧,也足够冷酷。

“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谈事情。”利昂说道,他的声音回归了正常。

“这是什么独特的拜访仪式吗,利昂?”阿斯代伦放下了匕首,他向你靠近了一点,拿着匕首的手往利昂的方向比划了一下,介绍道,“亲爱的,想必你们已经熟识了。利昂,卡扎多尔最‘心仪’的好猎人,会把人敲晕捉走的那种,另外那两个是达利瑞亚和佩特拉斯。达尔——你也跟着利昂一起来向你的兄弟示好吗?”

“是主人派我们来的,他让我们来回收你,而利昂在公会附近截住了我们,”白发的吸血鬼说道,她用悲哀的声音呼唤着,“你为什么没有逃走,阿斯代伦,那么多天,你本来有机会可以逃走!逃走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佩特拉斯叫了起来:“利昂他没有‘截住了’我们,他差点撕掉我们脑袋!该死的,利昂,我差点死了!而且现在我满嘴都是血,还他妈的是我自己的血!”

“别抱怨了,佩特拉斯,”利昂说,“这是唯一能混进公会的办法。”

“所以你就能随意伏击我们?!”

“你们太容易被捕捉了。旧习难改。

“你知道以前猎人遇见我的下场都是什么吗?”

“好了,兄弟,”达利瑞亚说,“我们现在已经见到了阿斯代伦,不是吗。”

“嗯哼,”阿斯代伦看向利昂,视线从头到脚梭巡一周,“你用别人的斗篷遮掩了气味——聪明,而且这些铁链吵到我根本分辨不出来心跳。”

“我原本也没有指望你能听出什么,”利昂说,他看向你,“但却看出来了,从最初就看出来了。”

“并不尽然,”你说,“你的伪装很完美。”

你只从身高上察觉到了些许不同,他的声音也令你起了疑心。只要是能够分析的人,都是可以模仿的,你想道。

阿斯代伦眼神不悦地看向你们,他单手叉腰,怪腔怪调地拉长了声音:“噢——?我相信这次出乎意料的拜访有比他的伪装更‘完美’的理由——难道你费尽力气混进公会,就是为了证明你的猎人伪装有多完美吗,利昂?”

“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侦探谈,但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利昂说。

“哈哈!”阿斯代伦发出了他常常会发出的那种冷笑,“那肯定非常重要,请务必好好谈,我一点都不会打扰。”

你上前了一步,说道:“有关吸血鬼的事情都和阿斯代伦有关系。你发现了什么?”

“你听到他说的了。”阿斯代伦将你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志得意满地扬起脑袋,向利昂投去傲慢的目光。

利昂的视线在你和阿斯代伦之间徘徊了一次,你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莫名的疑惑。

“虽然我不认为主人最喜欢的玩具能在战斗中派上什么用场,但是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么也好,”利昂对你说,“或许大家都应该听一下——维奥莱特死了,而我在刑罚结束后,秘密调查了宫殿、内侍都弗雷的办公室,以及城堡附近的地下排水空间,之后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在你的余光中,达利瑞亚皱起眉。利昂似乎从未和她分享过这个秘密。

利昂继续说道:“这几年中,我早已开始注意到,衍体所居住的地下室中,墙壁从未有过渗水,并且地下室并不潮湿,老鼠都向同一个方向跑,它们并不是居住在石缝中,而是更大的未知空间。所以我深入博德之门的底城区,找到宫殿的方向,大致构想了城堡的范围,然后发现,下水道大约多了二、三十公顷。”

“下水道的外侧比宫殿的占地面积更大?”达利瑞亚问道。

“是的,达利瑞亚,”利昂说,“那一段地底没有通路,没有暗渠,没有地下水,什么都没有。”

你简单地推算了一下。下水道实测出的面积,比城堡真实占据的面积大几倍。

阿斯代伦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藏了些什么?”阿斯代伦咬牙切齿地说。

“衍体。”利昂下结论道,“我们所带回去的人,卡扎多尔几乎从未在我们面前进食过,他只杀死少量的人作为血源,尸体被都弗雷处理掉了。我在都弗雷的办公室里发现了被处理的贵族名单,那么剩余的人都去了哪里?”

“什么意思?”佩特拉斯说,“都弗雷会处理被吸干的废料,我们都看到过。”

利昂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动用一下你的脑子呢,帕莱,猎物的数量与尸体的数量无法核对。冲萨河并没有发现过尸体,城堡周围也并没有被吸血鬼吸干的死人,难道城堡整个地下是个密封的乱葬岗?那并不现实。”

“尸体会首先滋养疫病和老鼠,”达利瑞亚说,“腐败细菌和霉丝成片生长,尸体会散发出气味,根据猎物带回的频率、腐烂的时间,以及宫殿的面积,死去的尸体若是没有被处理,内部器官自溶为液体流入地下水,以我们的嗅觉至少应该察觉些什么。”

她在生前或许是个医生,你想道。

“但是什么都没有。”利昂说。

“吸血鬼不会像衍体一样频繁感到饥饿。”你说。

“是的,”利昂说,“他并非迫切地需要血液,但他仍然让我们捕猎。带回大量的猎物。他吃掉了一部分,藏起了一部分。我一直认为,他必定将这些人藏在了某个地方。我们从来不知道猎物的去向。”

达利瑞亚喃喃自语道:“主人最近在筹备着某个仪式,我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常常不知所踪,但主人原本就是不可捉摸的,他从不让我们进入他的办公室,一切都有迹可循,或许这就是真相。”

阿斯代伦的神情正在变得冰冷,痛苦而晦暗不明,他甚至不再正常地呼吸。

“这么说,宫殿的地下是个巨大的地牢,”你说,“卡扎多尔存储了数百年的衍体?”

“当然了,”阿斯代伦突然说,声音有些刺耳。他重复道,“当然了,当然会是这样——用作他的魔鬼交易仪式!几千个灵魂,如此强大的力量,一个镇子、半座城的人,这个仪式会让他得到一切,他们都会被吞没,我们也会。”

“我们也会?”达利瑞亚颤抖着说。

“那是什么意思?”利昂说。

“卡扎多尔该死的诗!”阿斯代伦说,“在你们的背后!那是梅菲斯特的魔契,我们都会被献祭!”

沉默。

审讯室中,火盆里的木柴燃得更旺,戳在其中的铁叉烧得更红,火焰的光芒动摇着,所有衍体都沉默了下来。

“不……”达利瑞亚悲伤地说,“……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

佩特拉斯慌张地看着阿斯代伦,“可是主人说,只要将你找回,我们就能得到奖励,我们可以自由。”

“去他妈的自由!他什么时候给过我们自由!”阿斯代伦暴怒地吼道,“他对你说了什么!”

佩特拉斯被吓了一跳,“什么都没有!只是——需要你回去!”

达利瑞亚摇了摇头。

“主人在准备仪式,”她说道,“阿斯代伦,你,我,利昂,奥雷利娅,尤恩,我们都是仪式中的一环。”

“所以卡扎多尔需要召回阿斯代伦,”利昂说,“他想用我们的死亡滋养他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