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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们不在博德之门造成恐怖屠杀,去哪里是你们的自由。但你们刚才已经听到他说的了——幽暗地域是最好的选择。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赶紧逃走吧。”阿斯代伦说,他的目光略微暗淡,声音中显出了一丝不悦。
“我们终于自由了……”塞巴斯蒂安说,他沉吟片刻,凌乱的长发遮住他的半边脸,之后他抬起头,略带期盼地说道,“我们是否还能再见到你。”
阿斯代伦的肩膀僵硬了,他似乎想向你的方向倾斜,或者是回头看你,以获取支持。
但他控制住了自己,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确定,现在我还有事情要做。”
“所以,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塞巴斯蒂安望着阿斯代伦的神色,如同在他们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深渊,好似他所说出的每个字、每个音节,都只有阿斯代伦的冰冷作为回应,而他所能得到的只有寂寥与苦涩。早已找不回的过去,无法挽回的时间,已经逝去的生命……无数个缘由让这个衍体可以变得丑恶,满怀憎恨,但塞巴斯蒂安却仍旧选择用最轻、最温和的声音和阿斯代伦对话,像是在哀悼从不存在的爱。
“我知道那不是真的……”塞巴斯蒂安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直都在牢笼里,记忆慢慢变得混乱,但我还记得在酒馆中发生的一切,像是就发生在昨天,那些仅剩的回忆中,你曾经用最甜蜜的称呼,叫我的名字……”
阿斯代伦的每一个受害者可能都是如此,被他吸引到了这个地牢中,成为待宰的奴隶。
正如你与他初次相见。他只是想选一个沉默寡言的、普通的、不起眼的外乡人,让自己免于卡扎多尔的责罚。所以,他尽情绽放他的魅力。用自己苍白细腻的肌肤,身上盘留的香气,唇畔调情的笑容,诱人的舌尖,暧昧的肢体接触,以及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希望能以此吸引你,让你对他心驰神往。
无人能抵抗阿斯代伦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
和他上床做爱是最自然的事。
而这里的每个人,可能曾经都渴望与他交欢,也曾经都为他而痴醉。
你是个幸运的人?还是说,实际上你与每个爱他的人都一样。
如果你的房间里没有圣居术,如果那一夜,阿斯代伦并没有那么着急带新的猎物回宫殿复命;如果你们相遇在别的时刻,而他也没有那么急躁和愤怒……他会事先选择和你攀谈,提起一些被囚禁、被侮辱的过往,和你上床,成为你的善解人意的恋人,而后对你表露,他需要你的保护。
那么你也会不顾一切,卸去所有防备,义无反顾地爱上他,像个傻瓜一样被他带进城堡中,企盼着自己能够带他逃离磨难。
而在进入宫殿的下一刻,你马上会被卡扎多尔的獠牙刺中,沦为诸多衍体中的一员,在这个地洞中受黑暗的酷刑,最终变成嗜血的野兽,面目全非。
现在你身处地牢,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与曾被引诱至此的人相同。你们都无药可救地爱上了一场灾难、一颗无法触碰到的星星。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在这一次,卡扎多尔被割下了头颅。
在阿斯代伦的心中,你是特殊的那个吗?
你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你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受控制地低沉下去,掺杂了一些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愠怒:“阿斯代伦杀了卡扎多尔,打破了锁链,放了你们自由。卡扎多尔的项上人头就在这里。现在别废话了,跟着奥雷利娅去幽暗地域吧,管好你们的獠牙,珍惜这得之不易的自由,否则——”
你向前走了一步,手中握着的金剑嗡动着,光亮不知不觉中扩大了一些。
你站在阿斯代伦的身前,阻断塞巴斯蒂安的视线,而后扫视着黑压压站在祭台周围,以及黑暗深渊中的几千名衍体。你的声音在岩洞中扩散开,犹如神殿中的铜钟震鸣:“我不需要什么飞升仪式。我会把你们一个一个地找出来,屠杀殆尽。”
塞巴斯蒂安仰头望向你,你与他对视。
他的双眼如同新鲜的血珠,流转着许多惊讶、踟蹰、低迷,以及温顺。他又看了看阿斯代伦,终于恍然知晓,过去的事物早已停留在过去。他与七千名衍体被丟置在黑暗中,无法计数时间,也无从得知究竟度过了多少年月。或许地牢之外的世界早已沧桑巨变,而阿斯代伦已经没有再多的话对他说了。而始终在阿斯代伦的身边、并且帮阿斯代伦解脱了两百年的折磨的人并不是他。
“你是我的第一个猎物……”阿斯代伦突然说。他的眉心平展开,余下迟缓的、凋败的痛苦,编织着内疚和惭愧,让他的声音也有些飘忽。“所以,曾经总有一些是真的,塞巴斯蒂安,只不过都已经结束了。”
塞巴斯蒂安沉下了肩膀,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谢谢你,”他说,“也感谢你救了我们,给予我们自由。”
阿斯代伦靠近你,与你十指相扣。
他的指尖凝固着血迹,掌心只有冰凉的温度,甚至微微带着剧烈的悲恸后的颤抖,但力道却格外坚定。
“因为有人让我明白,被看待成一个真正的人是如此重要。”阿斯代伦轻声说,声音甚至称得上是温柔,“自由是不断向上的,现在你们可以自己尝试挖掘出逃生之路。”
衍体们从博德之门底城区的下水道出发了。你特地警告他们,切勿踏入公会的领地,并且给他们指出了一条详细的路线,能够绕过怪物栖息的泥沼、公会成员聚集的范围,以及他们绝对不会想要踏足的危险之地。地下水也属于流水,对吸血鬼会产生腐蚀性伤害,他们可以坐筏子离开。
而后,你和阿斯代伦回到宴会厅中。
范萨姆普尔公爵已经回程,卡扎多尔的无头尸体还躺在原地,胸口血肉模糊成一团。阿斯代伦走到尸体旁边,从卡扎多尔的口袋里取走了那些贵族上缴的戒指。
“这些能值多少钱?”阿斯代伦掂量着问。
“保守来说,三分之一个博德之门。”你说。
宴会厅的墙壁已经全然化为碎片,奥喀斯之杖的力量是毁灭性的,地上的碎肉散发出的濡湿气味吸引来了许多飞蝇。这些蝇虫不知从哪块石头的裂隙爬进城堡中,绕着尸体盘旋飞舞,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阿斯代伦穿过宴会厅的大门,在昏暗的宫殿中走动。他对每条走廊、每扇暗门都无比熟悉。辨认出那些曲折错综的、迷宫般的、如同魔索布莱城街衢的长廊,对于他来说驾轻就熟得像是在后院里散步。大概曾经他也像现在这样穿梭在其中,身后跟随着拉长的孤单影子。
墙上挂着的那些森然的画作,每一幅都如同在凝视着路过的人。烛火无声地亮着,在古老的墙壁上形成呆滞的光晕。
地下室更加阴暗,墙壁上的石砖裸露在外,地面上满是未清理的血迹、污渍和积累多年的灰尘,老鼠屎都堆在墙边,像是恣意繁殖的昆虫般密密麻麻,与蛛网以及看不出形状的腐败物混淆在一起。
阿斯代伦踢开一条地面上戴镣铐的粗铁链,走进衍体宿舍。
他的箱子里有一把匕首,一袋金币,一些女士首饰,宝石,以及男士尾戒。
来路不当,但是价格不菲。
还有一条陈旧到看不出颜色的粗布。
阿斯代伦将所有的东西包裹起来,并且拿走都弗雷办公室里清账屋的金库钥匙。都弗雷负责所有财政相关的收入与支出,账单上显示,扎尔宫殿刚购入了一批酒水,精油和幔帐,以供宾客享乐。这位内侍还没来得及将钥匙交还给卡扎多尔,就和他的主人一起死去了。
衍体宿舍与摆满刑具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
阿斯代伦举起手中油灯,光亮照进阴暗发霉的刑房中。
“卡扎多尔将这里称为狗舍。”他低垂着视线,冷淡地说道,“我是第一个被囚禁在这里的人,也是囚禁得最久的,五十年,卡扎多尔碾碎了我所有的希望,在被放出来的那天我从石缝里捡到了自己断裂的指甲。后来者持续不断地被关进去。我们受惩罚时也会被关进去,不堪忍受折磨的衍体、反抗的掩体都被拖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剩下的只有七个……”
如今的狗舍空空如也。
你推开门,生锈门轴发出的咯吱声惊动了一群栖息在黑暗中的啮齿动物,它们快速地从你和阿斯代伦的脚下逃窜而过。狗舍里瘀滞的空气与地牢中相差无几,并且夹杂着浓烈的铁器锈蚀味道。
那些刑具的用途一目了然,所有能够施加在人体上的摧残,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痕迹。
你几乎能想象到——百年前的阿斯代伦披着脏污成褐色的裹尸布,被钉死在铁链上,身上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肤,眼睛里散发着饥饿的红光。血液流尽后的伤口翻出白色,丑陋地爬满他原本优雅而美丽的身体。他的手腕、脚腕、颈部都带着沉重的铁枷,金属沉重地压着他的头颈,就连抬头都很吃力。他日复一日地被吊在一面墙上,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如今堆积在暗处的链条,彼时如荆棘般紧缠他的身体;那些散落在地面带锈的钢钉,也仿佛刚从他的腹腔、胫骨和桡骨里拔出来。
被阿斯代伦称为戈迪的骷髅倒在脏兮兮的地面,只剩下了一具毫无生机的骨架。卡扎多尔的法术控制已经消散,这些傀儡无疑在那一刻已经化为齑粉。
“我以为我无法再回到这里,”阿斯代伦轻轻吸了一口气,“神啊……疼痛还是那样清晰。卡扎多尔用所有的酷刑折磨我,等我的身体修复之后,又将我丢到另一间房中,声称让我物尽其用。”
“另一间房?”
他引领你走向那个装满了罪恶与情色的房间。
宽大的四柱床上铺着洁净而丝滑的绸缎床单,却不知有多少人在这张床上躺过。床头柜摆着两瓶装满的精油,一本性爱手册,一盏暗淡的油灯。
你每走一步,脚步都变得更加沉重。身边的空气仿佛变成阿弗纳斯的沥青,淹没你的口鼻,逐渐夺走你的气息,无处不在地重压着你。心脏产生了猛然下沉的错觉,气息不易察觉地变得紊乱,呼吸正在加快,但你无法控制。
这就是那个地方……
阿斯代伦必定在这里接待过无数个男人、女人。他们也曾四肢交缠,体温相融,阿斯代伦会以自己技巧,只要对方渴望,他可以用一切取悦床伴。嘴巴,阴茎或者后穴,舌头和喉咙,都能派上用场,他们会在绸缎的床单上起伏,挥洒汗水。阿斯代伦会尽情地浪叫和喘息,将淫荡的呻吟变成最动听的乐曲。性爱是他作为衍体的价值所在,也是掐灭他的廉耻、自尊的刑具。每一次媾合都会让他更加厌恶自己这副被他人掌控的身体,每一次性交都是毫无快感的欢愉。
你皱起双眉,喉咙里像梗着灼烫的热炭,在胸腔里划开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你站在房间内部,抬头环顾整个天花板,窒息感宛如死亡般向你倾塌下来。你像是被活埋在这间屋子里,用力呼吸,但却仿佛正在窒息。
你转头时,阿斯代伦正在门边看着你。
“在另一个时空,你会把我带进这里。”你对他说。
“我会的……”阿斯代伦说,“我会引诱你,操纵你的感情,从你的身上获取我需要的利益和价值。或者在这里,坐在这张床上,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卡扎多尔带走。我不敢想那样的可能性……”
“你爱上过任何人吗?”
“我尽力让自己不爱任何一个。最后我甚至变得不那么在乎了……哪怕对方怀着善意,但猎物总归会以猎物收场,我这颗心也不会有过任何波动。”
阿斯代伦将油灯放在门口的桌面上,继续说道:“实际上,刚见面的时候我憎恨你……我憎恨每个人。因为你,我又一次被卡扎多尔埋进了坟墓。因为他们,我不得不被困死在这里,用我的身体供人取乐。但后来,我发现,你是不同的……你与他们都不一样,你完全不同。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能感觉到了,我重新有了感觉,我的心脏像是重新跳动了起来,虽然它早就寂灭了两个世纪了。生命又回到了我的身体里。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在黑暗里挣扎,一次又一次地被摧毁,屈服在痛苦下,再也无法找回自己。”
阿斯代伦站在门口,而你站在床前。曾经来到这里的每个人,或是为谎言所欺骗,或是在花言巧语下被冲昏头脑,或是被性欲支配,将他当成泄欲的肉体器具。阿斯代伦对这间房太过熟悉,他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使用床头柜上的那两瓶精油,也知道应该如何让顾客感到满意。
只是从未有过自由,也从来没有被拯救过。
阿斯代伦的声音轻而悲伤,某些东西早已破碎,但现在又因为期冀和某种未知的渴盼,勉强地拼凑起来,重新具有形状。呼之欲出,也随时可能再次消散。
他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塔夫?”
为什么答应帮助他重获自由,杀死卡扎多尔;为什么帮他解读背后的炼狱语魔契,带着他一路逃亡;为什么你要将他从棺椁中剖出来,让他远离六尺深的地底;为什么你会和他睡在一起,并且迷恋他在你身上起伏时的快感……为什么你要在银色的海岸线旁边,在黑夜弥漫、清透的月光和细碎的海浪声中,接受他的那个吻……为什么你们会在精灵之歌相见……为什么他现在凝望着你的眼睛,像是想从你的灵魂中获得什么——你从未有过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给他的东西……
为什么?
你无比嫉妒那些曾在他过去中停留的人,塞巴斯蒂安和其他衍体,他们出现在阿斯代伦面前就会让你愤怒无比。而你只要站在这间房间中,想象着阿斯代伦可能在过去的某一刻,被别人拥有,和别人做爱缠绵,你手中的金色宝剑就在嗡嗡作响,恨不得刺进那个陌生人的胸膛。尽管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死了,有可能被卡扎多尔变成了衍体,正在逃往幽暗地域的途中。
“因为你是你,仅此而已。”你说。
阿斯代伦问道:“因为我是我自己?”
“我只是希望看到你能快乐。你已经夺回了自由,你再也不用回到这个地方了。”
我还能为你提供什么呢?你忽然想到阿斯代伦曾对你说过这句话。
你……
你想道。我只想要你。
阿斯代伦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他转身面向漆黑的走廊,你跟了上去。
阿斯代伦向前走了一步,迈出的脚轻轻落在地面。下一秒,他突然间飞快地转身,手中的钱袋掉了下去,砰的一声砸在地板上,在一次呼吸之间,他已经来到你的身前,双手挽过你的腰,撞到你的怀中。
他也想要我。你想,心脏立刻狂跳起来,一阵狂喜将你淹没。
你的气息瞬间被他身上清甜的熏香占据,一个凶猛而急切的吻印在你的唇间,剥夺了你的呼吸。柔软的舌头紧接着侵入口中,舔吻着唇缝、牙冠,在你垂首环抱住他的后腰,张开唇齿,迎接他的吻时,那条湿润灵活的舌头闯入你的口中,搅动着舐过你的舌面,顷刻间激荡起胸腔里的热意。
心跳隆鸣的声音如此剧烈,阿斯代伦必然能听得到。
他抚过你的脸颊,略微抬起眼睑看了你一眼。仅轻轻一瞥,就勾魂摄魄地引燃了你的欲火。那阵热度从舌尖直蹿向胃,带动胯前的阴茎跟着充血抬头,硬挺地束缚在马裤里,顶上阿斯代伦的小腹。
“嗯……”阿斯代伦轻吟了一声,如同舒缓的叹息。“塔夫……”
他抬起手,将指尖放在你的肩头,向后轻轻一搡。你的腿弯碰到四柱床的床沿,而后阿斯代伦提起一只膝盖,跨坐到你的腿侧。他敏捷而优雅地缓缓爬上来,你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腰,抚摸着他腰窝处柔韧的、微妙的曲线。
阿斯代伦逐渐靠近你的胸膛,气息凑近,拂过你的唇隙与脸侧。他注视你的双眼中没有曲意逢迎的笑意,没有伪装出的欲望和渴求,只有深沉的红色,在油灯的照明下微微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