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第一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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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齊辦公室裡不見任何照片、證書和獎杯之類的個人資歷,牆上掛著鮮花靜物畫,書櫃裡的書起碼超過四種語言,但從書名裡看不出特別集中的主題領域,總之是間宛若電影佈景的辦公室,還是諜報片那種。
對明顯違法和違反實驗倫理的機密人體實驗來說,創造這樣的免洗地點實屬正常。
嚴格按照規定時間報到的徐夜柏打量周遭,總覺得明天這裡就會空空如也。
一棟多層共用的商辦大樓,他被要求打扮成應徵新工作的普通上班族,某種程度也不能說錯,他的確是來參加實驗面試的志願者之一,胸前掛著事先郵寄到家的識別證,能讓徐夜柏刷卡過大門再通過電梯驗證進入特定樓層,沿途沒和其他志願者碰面,顯然實驗單位非常謹慎,他在這一點默默加分。
說真的,徐夜柏也不想被人知道他參加這種荒唐危險的人體實驗,可一塊錢壓倒英雄好漢,而他離英雄好漢有不短的距離,還欠了好多塊錢。
徐夜柏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東亞男Beta,連身高都精準卡在亞裔Beta的平均數字174公分,遮不住眉毛和半面額頭的黑褐色短髮,深棕色眼睛,修剪整齊的後腦勺,只有Omega會蓋住脖子,甚至得用護具遮起來,露脖子比不穿褲子還嚴重,至於Beta,就是要讓人一目了然我是B我驕傲。
至於ABO又是啥分類?這必須從一次打破達爾文理論的物種進化衝擊說起,一言難盡又不堪回首,只能說人類方糗大啦。
總而言之,結論是地球被外星入侵者洗‧人‧口了,五百年後大家都是外星人後代,還在鬧純種議題的傢伙抓來先掃描,不用驗基因那麼麻煩,器官構造你我都一樣,不用吵了。
徐夜柏看完古地球人問題多多的歷史後,感覺外星人也算幹了件好事,只靠一男一女的繁衍生態,性別意識衝突加上宗教領土問題,搞得第三次世界大戰瀕臨在即,當時外星科技強力介入,不服就揍,一年內高效率訂定和平協議。
外星人按照各自喜好進入不同國家定居,外表和地球人幾乎雷同,差別在男帥女美,不男不女同樣養眼好看,外加具備神祕超能力,這不是作弊嗎?
外星人有的自成伴侶,有的找地球人結婚生子,一個世紀後某個驚天大秘密才被揭露--當初入侵地球的純種外星人其實沒有性別,而是按照家族血統與能力分化出不同外表,包括外生殖器,但他們和地球女性生下的後代具有繁殖能力,以及往往特別優秀的個體,代代混血最終形成了雌雄加ABO攏共六種新人類性別。
雖然這種分類跟通用血型一樣不太靠譜。徐夜柏在心裡吐槽。比如說他就是最大宗的Beta男性,但以平庸量大出名的「B」分類裡也出了很多奇葩,不管天才科學家或連續殺人犯樣樣不缺,大部分Beta還是差不多,才會被定為「普通」的示範標準,就像美麗可愛由Omega說了算。
Alpha和Omega各支配力量與魅力光譜兩大頂端,具備最多的返祖特徵,屬於可能擁有超能力的稀缺資源,法律保障的特權分子,現代貴族門閥。
經過五百年不那麼和平但問題不大的融合發展,地球文明再度發作大家都能生但都不想生的老毛病。
徐夜柏透過一封神祕電郵開啟對象不明的網路對談,被邀請參加一場「代孕」機密人體實驗--主題不太意外,依舊頗考驗心理素質,徐夜柏姑且發揮社畜演技態度積極答應,總得先看看價碼和待遇再說,再不濟簽約前落跑就好。
對方表示等候進一步通知後,徐夜柏立馬衝圖書館惡補ABO生殖資料。
徐夜柏失業前曾是小說編輯,網路上那種高中課本等級的科普資料根本滿足不了他,此外政府似乎有些顧忌,許多ABO相關論文和絕版書皆未放入共享資料庫。
幸好他過去因職業需要累積了極高閱讀信用點數,還能借些大學教授程度、幾乎或曾遭查禁的書面資料,尤其是外星人入侵地球前的古代人類史,現在對借閱者還是有門檻規定。
噢,對了,外星人也是個政治不正確用法,現在和古地球人都統一說成純種,頂多在區別時加上地內地外之分。科技水準極高,可惜文化水平超低,導致差點種族滅絕,這也是當初地外純種看上地球的主要原因。
徐夜柏覺得純種這個詞也挺像罵人的話,不過有些人開心就好。
為了和古地球人生殖系統區別,過去代表子宮的器官沿用地外純種稱呼改叫孕囊,Alpha的孕囊已完全退化,部分偏A的Beta則天生孕囊發育不全,完全適合孕育後代的群體是Omega,大部分Beta則有程度不一的懷孕難度。
Beta不像古地球人一樣擁有月經和全年無休的發情期,剛好相反,普遍性冷淡,通常Beta女性比男性容易受孕,生產時阻力較小,儘管興致不高,想養孩子的Beta懷上後生下來也不算難事。Beta喜歡群居,不需要伴侶也有一堆親戚朋友同事鄰居幫養孩子,經常在家工作的徐夜柏客廳就當過托兒所。
據說地外純種在交配時是誰想懷孕就變成類似Omega的體質,後代更容易保留自身特徵;地外純種不在意繁殖問題,最後才會搞到差點絕種,要在地球古代奇幻文學裡找個最接近的種族,大概就是精靈了,這種性冷淡很好地遺傳到了Beta身上。
徐夜柏打算參加的人體實驗,正是把AO結合的胚胎放進Beta孕囊中代孕至生產。
按照常識,正常狀態下懷孕的Omega不可能移出胚胎,他們就是最理想的孕體。
不幸的是目前能順利結合並繁衍下一代的AO伴侶數量正逐年斷崖式崩潰,更別提新人類生出Beta比例愈來愈高,身為底層窮忙平民的徐夜柏頂多查到這點公開統計資料,他無從也不想知道實驗用胚胎怎麼來的。
「所以才需要Beta孕體實驗啊……哈哈。」徐夜柏在桌機螢幕前蒼涼地笑了。
謙遜Beta男子徐夜柏打算拿自己預計一輩子都用不到的孕囊裝個胚胎,賭一次機會重新翻身做人,他沒有alpha的播種者形象包袱,至於健康風險,小說編輯沒安全到哪去。
他也有情慾,平常偶爾手沖,壓力最大時曾找過一夜情,次數不超過一隻手,這就是全部了,無法想像AO那傳說中的壯烈發情期是怎麼回事?Beta們的性行為通常是為了享受、發洩或傳宗接代,戀愛交往的話完全不上床也OK。
談到生存,徐夜柏就是最典型的Beta,絕對實用至上,不搞感情哲學或榮譽理想,能讓他過河的哪怕是石頭還是鱷魚,徐夜柏都敢騎上去。和霸王龍般追在屁股後面的債務相比,鱷魚可愛多了。
無人辦公室裡,徐夜柏確定自己不是最早到的那個,倒不是他有Alpha的超強戰鬥感官,能發現他人視線與鏡頭藏哪,單純從劇情合理性推論,肯定有人在哪兒監視,而他啥也不能做,頂多想想。
沒啥好看的,快點速戰速決吧!徐夜柏不耐地用指尖敲著桌面,用的是古老的摩斯電碼,同時在心裡吐槽。
『你好,我需要陪你們坐禪嗎?』
一分鐘後,辦公室門重新打開,走進一位穿著白色實驗袍Beta女性軍官,倒是簡單明瞭地宣告實驗團隊出處,她比徐夜柏高,明顯很能打,算是相當接近Alpha的優質Beta。
至於徐夜柏為啥不會將她認成Alpha,則是因Alpha平均身高是190cm,入伍要求更是得到195cm以上,眼前女軍官頂多180cm出頭,肉眼可見的差距,容貌不到典型AO那般出眾,肌肉量也不像Alpha,當然他不懂資訊素辨識那一套,幸好人類還有推理能力。
不知為何,徐夜柏鬆了口氣,這解釋了一些事,包括他為何會被挑上,以及實驗主題是代孕,還有這個研究團隊光事前準備就對一個還未正式簽約的Beta展現這麼大的能量,阻止他的老家被快速法拍。
軍隊嘛,永遠都需要更強人類兵器和各式各樣研究,剛好徐夜柏失業前編輯的一套小說裡就有相似設定的主角,只能說他超懂。
「你好,徐先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我是負責你的面試官,如果你需要一個稱呼,可以隨便叫我,任何名字都行,抱歉基於保密協議不能透露我的真實姓名。」女軍官嗓音低柔鎮定,是徐夜柏熟悉的同類頻率,既不傲慢也不嬌氣,充滿按表操課的穩定感。
果然還是得由Beta面試Beta才能減少無謂的性別廢話與尷尬。
「那我直接稱妳面試官,感謝你們的配合,我實在不想枯坐太久,我沒太多問題,只想知道你們需要我做到什麼程度?還有我能得到哪些報酬?」徐夜柏開門見山問。
「我明白徐先生的積極性了,讓我們按照流程來,確保每個環節萬無一失。」面試官歎了口氣,不知前面已經面試幾個人,女軍官透著淡淡倦怠,坐姿非常端正,徐夜柏相信她也會以相同效率處理他這個個案。
就像聽發言內容會覺得徐夜柏很亢奮,實際上他的聲音同樣不快不慢,雙手放鬆擺在桌面上,腰板沒像軍人習慣那麼挺直,但也未曾彎腰駝背,表情和女軍官差不多平淡。
「大部分面試者都會問我們如何選中他,這個答案只有通過第一階段網路意願調查才會在第二階段面試時告知,資料上顯示徐先生是少數沒問這個問題的幾位Beta,我方認定你答應參加實驗的意願非常高,是無論如何都想做的意思沒錯吧?」面試官再度確認。
「原則上,是的。不過既然是面試,也可以說是互相審查,還是希望貴團隊能提供讓我安心的說明與保證,畢竟是死亡率高達一半的代孕實驗。」徐夜柏說出這個可怕機率時眉毛動也不動,第一階段就知道的事情,現在才表現得大驚小怪就矯情了。
「按照規定,我們還是會回答選中你的原因,減少孕體猜疑,交易透明化也是提高成功的因素之一。」面試官說完報出徐夜柏背景資料。
「本名徐夜柏,通用名『Ash』,和平曆492年出生,二十七歲,體檢報告健康,先前在一間小出版社從事編輯工作,目前待業中,無不良嗜好。兩個月前開車撞傷一名忽然從路邊衝出的九歲Alpha男童,肇事責任大部分在男童方,徐先生已提出遵守交通規則並及時減速證明,但對方家庭堅持提告,由於社會觀感對AO幼童權益高度重視,曾經有相同情況卻成功起訴案例,律師勸你花錢消災,最後你可說傾家蕩產還欠下龐大債務才與對方和解。」面試官不看資料直接背出內容道。
「我需要錢,還有老家不被法拍,前者還能想辦法借,遺憾後者不由我作主,第一階段會談中你們承諾能保住我的老家,這才是我今天參加面試的原因,希望你們說到做到。」徐夜柏話裡也是滿滿的無奈。老家的法拍流程被延後了,仍然不算安全,唯有債務轉移到不會申請強制執行的債主手裡,他才能保住房子產權,用其他收入還債。
說真話當時徐夜柏寧可認罪坐牢算了,要不是他自認實在沒錯,又沒錢付律師費長期抗戰,揹案底在社會底層謀生更加麻煩,他還有著將來存點錢窮遊世界的夢想,不想因前科被海關打臉。
最重要的是已經去世的父母這輩子對獨生子沒啥要求,就指望徐夜柏當個清清白白的普通人,男童父母又是混混,嚷嚷不賠夠錢就要讓他身敗名裂,一輩子纏著他,種種因素考量下,他咬牙選擇賠錢和解了事,大出血要求對方簽下不得繼續騷擾追究的同意書。
徐夜柏將父母留給他的保險金和存款都賠進去了,還是不夠,軍方主導的實驗團隊透過國家資料系統得知他的法律糾紛與財務狀況不難,被有心人士選中其實半點都不意外,他只是大數據篩出的一批適任者,不想幹沒人逼你,還得面試通過才有機會參與代孕實驗。
徐夜柏只有一個奢求,盡量別欠債,哪怕窮得只剩下褲子,為了歸零重來那天,他就能忍耐下去,大不了實驗失敗一了百了,總之不虧。
「這邊會有合約保證彼此雙方承諾,第一階段對談就是為了擬定合約乙方額外注意事項參考,面試中需要修改的條目也能即時調整。」面試官拿出公文袋放在桌上,不急著打開。
「話說,我是Beta男性,就懷孕來說是所有性別裡優勢最少的,沒關係嗎?」徐夜柏其實根本沒想過用後面做排泄以外的功能,一夜情裡他是插入的角色,雖然床伴很滿意,但他對這類活動最終還是沒啥興趣。
「只要是身體心理素質達標的孕體,我方並未限制性別,成功才是重點。」
「明白了。」徐夜柏至少佔有體能優勢,保持運動習慣的他比大多數Beta女性強壯,興趣是自由格鬥,靠技巧和耐力打贏體質偏A的Beta男女不成問題,不過他大概還是贏不了專業訓練的軍人,例如眼前這位面試官。
徐夜柏天生體質和力量落於標準中間段,從沒妄想過站上Beta裡的雞首,更別提拉下幾個吊車尾Alpha自嗨,一切學習動力來自身體健康少花醫藥錢,以及萬一遇上發瘋的Alpha至少可以跑得比其他Beta快,日常生活可沒有直線跑道,想在人群拉扯中脫身,戰鬥技術必不可少。
唉,別笑,路人Beta無辜捲進AO發情事故光在本市就是一週至少出現五次的社會新聞,通常都是扮演沙包角色,更倒楣的還會被當成情趣娃娃,徐夜柏迄今有三次自己救自己一命,都是多虧他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好習慣。
就算實驗中身體受傷害,他的存活率理論上比較高,應該吧?這是徐夜柏小小的底氣了。
Chapter 2: 第一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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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是冷酷無情的惡魔,請你相信,實驗團隊會盡力保護徐先生的權益與健康,一切都是為了國家安全。」面試官溫情喊話,顯然是對徐夜柏各項條件與態度都很滿意,決定積極勸進,幾乎是明示面試通過了。
徐夜柏是小說編輯出身,文字敏感度相當高,他發現這名面試官在最關鍵的一句勸說不是使用「孕體」,而是「你」,這種誘導技術可不一般,大概不是心理專業就是有逼供專長。儘管徐夜柏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同意代孕,算是沒差,換成意志不堅的受試者很可能被帶著跑。
「我相信,否則現在不會坐在這裡,病急亂投醫也要看對象不是嗎?我可不敢選黑道高利貸或可疑生技公司的人體實驗。跟貴團隊合作,出事至少還有國賠,祝我們合作愉快。」徐夜柏這樣回答也是暗示對方不必使小手段,他會主動配合,大家都省事。
兩人象徵性握手後,徐夜柏參與代孕實驗的事便這麼定下來了。
「徐先生,很高興你如此通情達理,這裡是需要簽署的文件,有問題歡迎隨時提出。」面試官拿出一疊資料,第一張就是保密協定,徐夜柏爽快地簽名後繼續探索簽約內容。
「嗯,胚胎成功著床後就有第一筆津貼,以後按週數增加,孕體身心狀態不適合繼續懷孕也可以單方面終止代孕,不需支付任何代價,意外流產還有額外賠償金和護理服務。和我想像中人體實驗不太一樣,挺人性化的。」亞裔青年以指尖撫過通用語書寫的契約,簡單明確,沒有法律文字陷阱和恫嚇乙方的含糊規定,畢竟Beta不是那麼好哄,若遇到合約條款詮釋有疑慮,選擇放棄簽署的機率大於同意。
走到簽約這一步還試圖搞人,反噬到團隊找不到人代孕,實驗也甭做了,國家實驗眼光就是長遠,另一方面,也是經費充足有底氣開價的證明,錢能解決的都不是問題。
「對胚胎發育來說,孕體健康穩定極其重要,不願意繼續代孕的孕體有各種手段傷害胎兒,光是Beta缺乏AO資訊素這點就可能造成胎兒發產遲緩,各種無法事先檢查出的胎內缺陷導致在嬰幼兒時期即出現精神失常,因此必須密集產檢並使用實驗團隊提供的特殊營養劑。」面試官解釋道。
「果然是AO結合的胚胎,Beta可能會在孕程裡對胎兒資訊素過敏或產生排異反應,也可能是更難解釋的意外,在加上本來就有的妊娠風險,條件才這麼寬鬆。」徐夜柏自然做過功課才來面試,說是Beta們的職業本能也不為過。
「確實徐先生猜中大半,只不過放在每次產檢按個人情況說明會更詳細易懂,如上述所說,勉強沒有意義,網路意願審查開宗明義標明實驗成功率和對應風險,也是想找到心理較穩定的孕體。徐先生就相當符合我們的理想人選。」面試官直接說了審查通過,同樣是Beta的她確實清楚這個類別在重大決定時需要在白紙黑字和言語上的明確意願表達。
前幾期實驗面試官都不是Beta,從挑選孕體環節就出錯了,不僅導致部分志願者死亡也浪費了寶貴的實驗胚胎,面試官其實也是實驗團隊一員,她冒險提出改革意見,將面試官性別設成與孕體相同,穿著白袍面試志願者,一來減少志願者對軍人暴力印象的普遍排斥,二來是至少她得親自發崛一個最有可能成功的志願者來殖入那目前死亡率百分之百的危險胚胎類型,等於是賭上她的職業生涯。
專業素養也好,直覺也罷,徐夜柏是目前為止面試官唯一遇到,她認為會改變那個死亡比率的人,儘管是個男性Beta,或許就該是個男性Beta才撐得過去。
徐夜柏不知眼前同是Beta的女面試官心中考量,但也能猜到對方在思考自己的成功率,以及整個實驗並非兒戲的沉重感。更多細節總是確定人選之後才能假設安排,直到最後一頁簽名蓋指印前,徐夜柏都有可能調頭走人,因此她的嚴肅表情是應當的,徐夜柏也一直在觀察對方反應是否表現出足夠的重視和專業程度。
「我簽名了,請問印泥在哪?」
面試官拿出一塊小積木放在徐夜柏面前,其中一面剛好有處容手指伸入的洞。「抱歉,必須請您蓋血液指印,這個裝置會輕輕刺破你的手指,不會很痛。」
「噢,好的。」並非多過份的要求,徐夜柏從善如流地配合,大拇指被尖刺紮破時皺了下眉,幸好他不是被紡錘刺傷就沉睡的童話公主。
他抽回手指擠出血珠,下意識看了面試官一眼。
「現在全體公職人員簽約時都必須加上生物資訊認證,和民間合作時也一樣。」面試官迅速補上這句。
實驗契約是一式兩份,雙方各自持有,裡面包含了徐夜柏的債務轉移給一個沒聽說過的軍方單位,並且註記為無息欠款,機構名字像是管理軍人職業傷害賠償的部門,總之軍中多如牛毛的小部門可能連職業軍人都搞不懂,更別提他這個平民了,確定債務毋須支付利息已經讓他飄飄然,這和沒有利息的罰款意義截然不同,意味著徐夜柏就不是做錯事,只是單純欠錢而已。
平心而論,那名小Alpha剛長出腺體,情緒不穩定,行動失控是必然,問題明顯出在雙親連最基本的常識都沒有,關鍵時期還放Alpha幼童亂跑,往往不是傷人就是自傷。他曾經愧疚地到醫院探病並承諾全額賠償醫藥費,當時醫生告知傷勢並不重,不會留下永久傷害,況且他認為對方應該也有保險可支付損失,他的車頭可是被小Alpha撞凹一大塊,原本不想追究法律責任的是徐夜柏,呵,真可笑。
直到對方父母獅子大開口,出示一堆意想不到的長期傷害和職涯損失評估證明,徐夜柏才知道,人性險惡遠勝ABO天性,反正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了。
徐夜柏當面確認過兩份契約內容並無出入,簽完名後他又重新檢查一次,這個過程足足花了一小時,期間面試官一直很有耐心回答他各種問題,畢竟簽名蓋章後契約還是有可能被志願者一個不爽當面撕掉。
Beta雖然給人社畜兼螺絲釘的標準印象,其實他們在簽約和辭職時比Alpha還殺伐果斷,只是一旦找對位置就不想挪窩的習性容易讓人忽略,要是工作崗位出問題,注重合理實用的Beta就會另覓更佳生存位置。
徐夜柏也是依循這條天性選擇參加代孕實驗,對目前處境狼狽的他而言,軍方主動送來的實驗邀請符合他的實用定義,經過雙向面試並無感到不快處,契約內容也很合理,就當一份新工作接下了。
參加實驗的志願者可以事先選擇自然產或剖腹產,軍方會負責一切療養費用,只是選擇剖腹後不能再度參加代孕,Beta生育功能畢竟不如Omega強健,受損過的孕囊要再容納危險胚胎,死亡率就不再是一半一半。
自然產獎勵金更高,第一次實驗成功後若願意繼續代孕,津貼和獎金更是翻好幾倍,但徐夜柏毫不猶豫勾選剖腹,就算順利生產,這種鬼實驗他不想再參加第二次,更沒有體驗自然生產的大愛,他就是個莫得感情的快遞員兼送子鳥。
從面試官司空見慣的表情推測,和他有相同想法的志願者不在少數。
「徐先生……其實你的條件也很適合從軍,但Beta選擇剖腹產將永久不符合徵兵資格,大多數新兵還年輕,不需要考慮這道限制,入伍後懷孕生子不在此限,可惜你是非軍校體系的二十七歲平民,可以再考慮看看,軍隊中也有各種非戰鬥職。」面試官忽然冒出意想不到的推銷臺詞。
替作家搜集過軍事題材參考資料的徐夜柏當然知道這條體檢規定,軍官大都是鐵血Alpha,對從軍的Beta本來就要求較嚴格,懷孕是憋不住的,但也不會拿他們當嬌弱Omega看待,頂多調到後勤單位。平常訓練和任務已包含意外傷害生育能力的可能性,這對鼓勵多產的國家政策來說政治問題就大了,健康完整的孕囊承受一次傷害不至於徹底不孕,至少治療後普遍還能生個一胎。
「我的背景經歷跟軍警八竿子打不著關係,閣下何出此言?」徐夜柏這下子真有些懵了。
「徐先生曾負責編輯過一套系列小說,裡頭軍事資料考據非常紮實,據說都是出自你的輔助,看得出你對這方面感興趣,其他負責作品完成水準和工作態度也很嚴謹,百忙之中還能抽空鍛鍊身體,是個意志相當堅強的人。」面試官讚道。
身家背景調查真夠徹底,徐夜柏的黑歷史都被挖出來了,幸好他也是專業的,發掘連性冷淡Beta都能燒起來的辣文再包裝成能賣錢的商品是專業編輯證明,過去只有觸及率和銷售量會讓他興奮,如今處境大概是他曾提案出版作品AA配還逆天生一窩的報應。
意志不堅強能來應徵代理孕夫嗎?如果工地搬磚可以阻止老家被法拍,徐夜柏搬他個十年都無所謂,偏偏他沒時間了,這支軍方神祕實驗團隊竟然可以替他代償債務,阻止法拍流程,提議用老家產權當代孕實驗成功的主要報酬,當然還有一筆足可當安家費的現金。
這筆報酬已經充分滿足徐夜柏的迫切需求,確定他需要付出哪些代價後,其他選項再值錢都不能讓徐夜柏額外加碼付出。坦白說,答應在肚子裡裝個來歷不明胚胎,負起責任孵到足月剖腹產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再多他不確定能心智健全地撐到卸貨。
只要正式參加代孕實驗,他就是欠國家錢而不是欠那個Alpha小混球家,這也是原本就極度不爽的徐夜柏豁出去原因之一,起碼心態平衡一點。
「呃,我負責的都是言情小說,只是搭配不同題材而已。」徐夜柏答得含蓄,其實大半是二十一禁重口味辣文,就算是外星人後代,真搞純文學照樣餓死。
「無妨,直到最後一刻徐先生都有更改選擇的機會。」面試官友善地點頭。
好,現在徐夜柏確信眼前這名軍官科學家肯定有朋友在徵兵處哀嚎,都來面試代理孕夫還不忘順便物色新兵苗子,打算實驗結束後無縫接軌。
「不用了,謝謝,我大概適應不了軍隊生活。」徐夜柏客氣幾句後仍是彬彬有禮拒絕。
逼不得已跳坑時,一次就太多了。
Chapter 3: 第一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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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夜柏躺在公寓單人床上,雙手摸著隱隱作痛的沉重腹部,被內視鏡侵入孕囊好灌進人工羊水並殖入胚胎的屁股也有點痛,難以想像作為單身狗活了二十七年,現在他的孕囊裡已經有了個父母不詳的小小胚胎。
他會答應軍方代孕實驗一大關鍵是,志願者不會被限制行動關在封閉環境理,可以照常回家生活,找工作或擺爛都行,只是必須服從實驗團隊指示每天作基礎健康記錄,定期到指定地點產檢,並服用實驗團隊特製營養劑,同時遵守一切懷孕指南,這邊倒不是實驗規定,而是Beta與Omega的國民生育常識。
O和B都沒有卵子這種構造,精子必須進入孕囊,且被裡面的生殖細胞接受才可能形成胚胎,Omega未徹底動情時孕囊入口不會打開,才需要資訊素刺激,因此能不能懷上的決定權在Omega的比重大些。
至於Beta的受孕就神祕多了,取決於伴侶性別、能力、親密度與自身條件,只能說AO在發情期徹底結合的懷孕機率非常高,但只要其中一方是Beta,可能性立刻撲朔迷離。
不過BO懷孕時不是精卵結合而是直接形成胚胎,能否著床是懷孕成功的關鍵,現代人沒有臍帶構造,胚胎會選擇在孕囊底部和孕體融合一部分吸取營養,並從該處開始長出胎衣,胎衣則緊貼孕囊吸取養分,達到氣體水分等代謝交換,並將這些維生要素儲存在胎衣裡,胎衣則會逐漸變厚且韌化,做為胎兒的第二層保護,直到孕期屆滿,胎兒會連胎衣像下蛋一樣被擠出孕囊順著排泄口誕生。
看到這一段,徐夜柏菊花一疼,連忙自我安慰,他選了剖腹產,絕對是剖腹產!目前徐夜柏毫無放棄守護後面純潔的念頭(侵入性醫療行為不算),事實上,他連前面的軍刀都封印了,工作和存款使人快樂。
「所以該稱為『胎卵生』比較恰當嗎?」徐夜柏反覆閱讀關於Beta的懷孕原理說明,內容和Omega有諸多不同,他決定兩者都參考。體內這個胚胎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扯上AO免不了談論資訊素,Beta資料裡缺乏相關說明,至少大部頭專書裡沒有,得從個人論文裡找,尤其是最新研究成果,死都別想在公共讀書館裡吃霸王餐,非專業人士的徐夜柏權限肯定不夠,他也沒錢購買商用資料庫會員,下載特定論文又是一筆費用。
話說回來,徐夜柏現在自己就是前沿研究的一部分了。
身為前出版人員,徐夜柏當然贊成守護智慧財產權外加作品收費制,總不能讓作者餐風露宿,但他這個小說編輯實在沒錢,求知動力瞬間下降不少,姑且按照實驗團隊指示和人類懷孕常識努力爭取成為成功存活的那一半。
不是沒有AB或OB懷孕記錄,可惜實在太稀少了,這種交往組合不罕見但往往不被大眾鼓勵,只是還不到法令禁止的程度,其中一人是Beta的異性伴侶走到結婚乃至合法生育的記錄著實鳳毛稜角,這類伴侶大多是領養孤兒,或者收養只具備其中一方血統的後代。
AO發情期和標記需求是生物天性,為愛犧牲肯定要出健康問題,然後是感情問題,最後婚姻關係不是直接破碎就是名存實亡,不過若是A或O那邊有腺體傷殘或遺傳疾病另當別論。
胚胎植入時,醫師嚴肅告誡他一定要按時服用特殊營養劑,以穩定胎兒資訊素需求,當然,徐夜柏不可能自主分泌這種東西給肯定是AO親源的胎兒,實驗團隊大概會提供某種代餐。
徐夜柏就算不是生物醫學專長也知道,代孕方不能隨便接受注入親源以外的資訊素,否則AA失控互毆和AO強制標記就不會是社會問題了,一切都是資訊素的鍋。
大致來說,Omega還是挺討人喜歡的,Alpha普遍有求偶焦慮,競爭獲勝是他們的本能,表現在社交上往往令人掩鼻,徐夜柏光是在旁邊吃瓜看戲就滿足了。
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啊!雖然那名幫他植入胚胎的醫師沒明說,徐夜柏不是笨蛋,肯定和資訊素有關,其次是參加者個人生活紀律引發的姙娠併發症和種種風險。會參加代孕實驗的人多半走投無路,容易過度自信或輕忽大意,甚至為了逃避壓力做出種種不健康行為,既然實驗沒強迫限制人身自由,模擬孕體自然懷孕生活過程,不嚴謹的生活方式當然會提高死亡風險。
所謂的補充營養劑,得當成救命藥來看才行。徐夜柏暗忖。
「代孕資料……靠!還真是半頁都沒有!」BB組合可以輪流或由適合懷孕的那邊負責生,最沒疑義,Beta基本上不可能讓Omega懷孕,反過來O讓B懷孕成功率倒是比兩個Beta互助高,大概因為Omega體能弱歸弱,就基因特殊性還是更接近地外純種,否則當初外星人和地球人是怎麼打破生殖隔離的?
經濟煩惱暫時轉移,失業有失業的好處,起碼徐夜柏多出大把時間好好調整作息與生活習慣,現在他可是扛著兩條命的男人了。
先從研究懷孕菜單和孕期持續運動開始,生活津貼保障他上超市自由採購新鮮食材的餘裕,徐夜柏早就想好好鍛鍊廚藝,他現在只會幾道自己喜歡吃的家常菜而已,將來到國外窮遊只能靠自炊,他可沒錢外食。此外,徐夜柏也不想被這次代孕搞壞身體,按照網路遊戲原則,就是鍛鍊升級拉高血量和耐力比氣長。
黑褐短髮青年習慣性地在筆記本上條列出計畫綱領,並將網路上查到的食譜抄寫下來。
月球上已經有外星科技建造的城市基地和稀薄人造大氣,目前處於只有少數軍隊駐守,仍無法開放移民的狀態。縱使有些領域很先進,肇因資源耗竭與當初地外純種修復自然環境的全球統一政策,現代人並沒有古時科幻小說描寫的未來世代那樣事事都靠電腦和自動化處理,頂多就是語言共通、實踐全球通聯網路和各國依照不同地外純種與相關混血家族治理造成文化特色差異,國與國之間的極端貧富落差與仇恨已經成為古代歷史,現代國家反而更接近生態多樣的巨大群落。
有些人喜歡用筆寫字,可說是一種高雅興趣,紙本書則是最近半世紀才平民化的大眾娛樂,消費主力仍在電子書。
基於外表和資料上的先祖種族--父母家族裡近五代沒人會講古漢語了,徐夜柏學生時代選修古漢語,可說出自相當無聊的動機,就想在父母面前秀一把優越感,此外還為了欣賞可愛的Omega妹子參加外國文學社團,後來雖然所學非用,反而成為他踏入出版業的契機。
徐夜柏大學主修犯罪學,本來想加入城市治安隊,公務員的一種,從社工防災巡羅治安無所不包,重要業務則是輔助軍警在住民區行動,擔任嚮導、疏散民眾或傳達政府緊急命令,典型純Beta行業,雜事雖然多,貴在工作本身穩定到不行,非常符合Beta口味。
最後為啥沒當上呢?徐夜柏畢業那年不幸公職考試競爭特別激烈,都是Beta也有等級之分,徐夜柏以零點五分之差飲恨落於錄取線後,本想隨便先找個工作餬口繼續備考,意外在人員和公司都高汰換率的小說出版業發現一片天。
大概是當初立志進入城市治安隊的初心以及犯罪學專業,讓徐夜柏面對任何性癖或過激劇情都波瀾不驚,完全抽離個人喜好,客觀分析消費者需求,對責任制編輯工作毫無怨言,做事勤勤懇懇,反而變成那種活得比公司久的編輯,每當他待的出版社剛倒閉,立刻有業內人士來挖角。
久而久之,習慣編輯工作的徐夜柏也不急著考治安隊了,反正都是混口飯吃,待在熟悉的業界更有安全感。
或許大出版社分工明確的專業編輯不一樣,徐夜柏只待過如春筍般成立迅速但壽命往往不超過十年的小型出版社,部門全混在一起,連會計和法務都要懂一點,準備讀者活動和書展包裝擺攤銷售也是他的責任,還得跑實體書中盤商談業務。
在商言商,徐夜柏除了那副斯文清秀模樣,以及外勤工作和開車才會戴上增強說服力的低度數黑框眼鏡,跟文學青年半點關係都沒有,就是個趕在死線前解決問題的社畜常識人,就是這樣才能將那些各種不穩定的作家按捺得服服貼貼。
最後因車禍官司問題嚴重影響工作效率被老闆勸退,對方趕人態度已經很明確,徐夜柏的確需要失業補助和遣散費,出版社老闆不想車禍受害男童雙親上網爆料操弄輿論導致商譽受損,影響日後新書銷量,兩害相權還是決定剔除不安定因素,徐夜柏沒臉賴著不走,只能遺憾退場。
Beta小編輯的確是隨時可以找到新人頂上的螺絲釘,但新螺絲釘好不好用,會不會影響機器運作,已經不是徐夜柏現在該在意的事情了,遣散費有按照規定給就好。
或許他真該繼續考基層公務員。
徐夜柏對代孕會給Beta造成哪些身體負擔沒個準信,旁觀同事朋友和網路討論不分男女一致認定懷孕又累又麻煩,不管剖腹還是自然產都元氣大傷,起碼得臥床半個月。他還欠軍方錢,既然零利息不急著還款,況且這次實驗死亡率不低,這段代孕時間徐夜柏決定過得輕鬆些,以免冷不防掛了一切歸零,他按月領的孕體生活津貼已經超過之前在出版社做得要死要活的月薪了。
「一天一劑,不可多也不可少是吧?」徐夜柏拿起橘色方型扁盒,裡面裝著兩週份的特殊營養劑,實驗團隊特別強調間隔24小時服用,第一劑使用後建議註明服用時間,畢竟一天一劑是個曖昧說法,最好能將間隔時長固定下來,萬一不慎弄灑或遺失請立刻聯絡實驗團隊補發。
營養劑是類似小瓶生理食鹽水的15ml透明管狀塑膠瓶包裝,只要扭開封口往嘴裡倒即可。
徐夜柏拿起小塑膠瓶凝視裡面的透明液體,乍看簡單無害,植入胚胎時他處於全身麻醉中,閉眼睜眼就結束了,過程完全零記憶,只有麻醉漸褪的不適,坦白說也是好事,現在真有參與人體實驗的驚悚感了。
不過,從負責他的醫師對特殊營養劑的慎重態度推敲,不喝似乎更危險,畢竟不是新藥實驗,而是胚胎與孕體的存活實驗。
「最好」、「建議」這種用語都存在一定曖昧空間,表示特殊營養劑效果也在待驗證中,肯定有不按時服用的代孕者,這方面兩週以及之後的產檢就會印證影響了。
「感覺第一瓶喝下去像在賭命呢?我的小租戶不會抗議吧?」徐夜柏捏起一瓶特殊營養劑,同時摸了摸肚子。
想太多無濟於事,徐夜柏事先將負責他的聯絡人號碼調到手機螢幕上,以求能用最快速度撥通,扭開營養劑一飲而盡。
腹部立刻湧起一陣火燒感,徐夜柏皺眉,正要撥電話求救,轉念一想又忍了一會兒,那股灼熱漸漸褪去。
短髮青年歎了口氣,果然他就是普通人,這一通報下去他可能就從眾多志願者之一變成優先抓出來的小白鼠,被剝光隔離拘禁各種亂七八糟檢查之類。徐夜柏很Beta的慫了,決定逃避現實再等等,至少呼吸心跳沒異常,看來應該不是藥物過敏。
假設特殊營養劑裡含有某種類AO資訊素,他這個Beta攝入後確實可能產生不適感,想想算是意料之中。
他順手在筆記空白頁寫下服用營養劑時間,同時設定手機每天鬧鐘定時提醒。
植入胚胎第一天,不確定性還很高,最直接的狀況是胚胎著床失敗,兩週後徐夜柏就算被淘汰,可以領一筆補償金退出代孕實驗了,這也是一種解方,坦白說還不錯,只是要另想辦法還欠軍方的本金債務,徐夜柏本來就想繼續工作,對他來說定期還款不成問題。
之後的每一天意外普通,對於負責醫生打來的關懷電話,徐夜柏老實上報喝完特殊營養劑會產生短暫灼燒感,對方似乎很高興,還安慰他這是輕微正常反應,不用太擔心,對他自主規劃的懷孕營養食譜也表達高度讚賞。
徐夜柏猜測應該有人產生更嚴重的副作用,對他這個相對好養的案例醫生才會這麼開心,這種每日關懷電話的確有助把握代孕者身心狀態,至少往好的方向調整,看來實驗團隊吸收了不少失敗經驗,這次不敢給錢就算了事。
兩週後的第一次產檢,簡直像徐夜柏過去不敢夢想的昂貴全身健康檢查,結果算是高分通過吧?不枉他盡責地當個好孕體,他算是確定要和這個小生命綁定九個月了,倘若一切順利的話。
當時在產檢現場還見到好幾個看起來像是研究團隊裡的重要成員,這些一看就是精英的優秀人物親自過來給徐夜柏加油打氣,每個看起來都比自己或伴侶懷孕要開心,徐夜柏不禁懷疑,這些人裡面該不會有神祕胚胎的親生父母?
之後又經過一次產檢,再度被告知胎兒健康,一切順利,身體也無特別不適之處,徐夜柏一直很小心照顧自己,至此多少有些成就感。他從沒妄想過自己是天選之人,至少能力範圍內能做到最好,但他明白絲毫大意不得,胚胎繼續長大,胎衣和他的孕囊部分融合,共享身體循環,從他身上汲取更多養分,對徐夜柏身體負擔和負面影響也會增加,真正的困難再過一兩個月才會到來。
幸好他沒有戀人,也不打算生孩子,否則代孕這種經歷完全可能留下精神問題,徐夜柏隱隱約約感受到這股壓力,不考慮親情的話,其實就是體內多了個不明寄生物,徐夜柏並非神經大條,他只是被現實逼到絕路不得不覺悟而已。
人是很奇怪的,或者說Beta有自己奇怪的部分,他們對後代本來就不像AO那麼執著,甚至到了演化出因為異性資訊素被動發情的生理機制。當第一輪網路面試中提到二分之一的生死機率,徐夜柏第一個反應是想,怎會那樣剛好?簡直就像隨口編出的數字。
虛空中一塊命運銅板一邊翻轉一邊落到手裡,被徐夜柏死死抓住了,但他還無法打開手心觀看結果。
徐夜柏神奇地沒害怕二分之一的死亡率,卻想著還有一半生存率呢!都還不知道活下來能否好好的,這句話術也夠低階了。大概是從小到大省略的發情期和性衝動全在那一刻轉變成腦衝了,他就是不想被區區一家AO結合的政確混蛋利用孩子受傷當藉口,奪走他的工作、存款和父母留下的老家,從此一蹶不振。
真要讓徐夜柏跟那一家車禍訟棍糾纏,他還覺得晦氣,失去的就失去了,除了老家必須保住,他可以有新的工作,累積新的財產,誰能救他呢?當然只有徐夜柏自己。
萬一實驗失敗,就讓老家被充公他也爽,至少不是在活著時親眼看著老家被查封法拍,落入不知名人士手中,承載過往記憶的一切全遭丟棄廢除。
又領到兩週份的特殊營養劑,徐夜柏原本以為接著也要按表操課度過時,卻在植入胚胎滿一個月時迎來變數。
每天固定晚間七點響起的問候電話遲了半個鐘頭仍毫無動靜,已經習慣應付完這通查勤電話才有下班解放感的徐夜柏又等了一會兒,仰頭無聲怒吼,主動撥打平常那組日常回報兼緊急聯絡用的號碼,算算枯等時間已經快浪費一個小時,對於出社會後私人時間少得可憐的徐夜柏簡直不能忍,失業後這種卡人注意力必須待機的聯絡問題只會喚醒他的職業創傷。
「你好,請問徐先生有何需要?」彼方接起電話的人聲低沉絲滑,像最高品質的黑巧克力,徐夜柏只吃過一次,還是書本熱銷的作家送給他的感謝禮物,濃醇到近乎苦澀,有種微醺的暈眩感,還莫名其妙地有點耳熟,但他很確定之前接觸過的實驗團隊裡沒人是這道聲音。
既然能明確說出他的姓氏,證明他沒撥錯電話,實驗團隊給的聯絡號碼他早就爛熟於胸,仍是基於本能再度確認一次,很好,確實就是盯著看了一個月的號碼。
「你好,請問之前每日固定時間與我聯繫的那位醫師為何今日失聯,也沒有更換其他聯絡人?」
「徐先生警覺性很高呢!你是第一個主動來電確認情況的代孕志願者。」對方在「代孕」的詞彙上加重音。
這句怎麼聽都不像好話。徐夜柏頭皮發麻地想。
「實驗出問題了?你是誰?」徐夜柏立刻追問。
「代孕計畫已確定中止,我是負責善後的人,明日會派專車接送你到定點面談後續事宜,今天請安心休息。」
「雖然這樣問有點蠢,我相信現在住處外早就有人盯著,以防我逃跑,但我現在就想聽聽閣下的回答,我的人身自由安全受到保障嗎?」徐夜柏竭力保持鎮定問。
「人身安全那是肯定的,至於自由……或許當面談細節比較沒疑義,這裡面牽涉許多變數,不只徐先生,還有您孕囊裡那個胚胎的人權,同時也直接關係到你前面在意的人身安全。」對方這樣說。
「明白了,我不會反抗,但是敲門前請先來電給我二十分鐘準備,或乾脆簡訊告知我明確來訪時間。」
「沒問題。」
「最後一件事,你今天的營養劑喝了嗎?」
「還沒。」
「那麼,請停止服用該營養劑,並將剩餘營養劑於明日會面一並帶來上繳。」
「好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徐夜柏應了。
幸好對方聽起來像是能好好商量的人,或許一樣是個Beta……才怪!徐夜柏摸著手臂浮起的雞皮疙瘩,那溫柔語調裡透出的無機感顯示對方是習慣發號施令的絕對上位者,肯定是某個位高權重的Alpha,對方態度良好主因可能是本身教養不錯、今天沒被滴到鳥屎以及徐夜柏的超識時務。
徐夜柏將已經拿出來的營養劑放回橘盒裡,不知為何,直覺他並不留戀這玩意。
今晚大概率是無眠的一夜,徐夜柏祈禱老天讓他至少能睡著一兩個小時也好,否則實在沒法應付明天的硬戰,他決定立刻洗澡上床裹好被子培養睡意。
Chapter 4: 第二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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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陽光不那麼熾烈時,一輛黑頭車出現在徐夜柏的出租公寓樓下,他隨即揹上郵差包,主動出門下樓,總比讓鄰居看見黑衣人來敲門要好。
儘管如此,徐夜柏還是從一大早就開始擔心受怕,約定見面時間的簡訊中午才到,連帶擊爛了徐夜柏早午餐食慾,他只能自我安慰,至少比突擊出現守在門外等他二十分鐘要好太多。
跳掉一天營養劑,昨夜睡得不好加上兩餐食不下嚥,坐在黑頭車裡又不能開窗,徐夜柏臉色愈來愈蒼白,兩名負責押他上路的公務西裝人士一個開車一個坐在他旁邊。徐夜柏以為自己會被帶到某處機密建築或軍事基地,沒想到轎車沿著公路往海邊駛,最後停在一處有觀景台的偏僻海濱休息處,這時夕陽剛要落下,海面一片浮光躍金。
「徐先生,我們奉命將您帶到這裡,那位在長椅上等您。」保鑣說完開了車門,徐夜柏迫不及待下車呼吸新鮮空氣。
身後傳來引擎發動聲,那輛黑頭車居然就這樣開走了。
觀景台是真的很偏僻,從分到的經費就看得出來,連涼亭也不建,只有鑲著碎石和馬賽克圖案的水泥欄杆平台與面向海的金屬靠背長椅,天天風吹日曬雨淋,乏人問津。
其中一處長椅上坐著個身形高大的西裝男人,肩膀像職業軍人一樣寬,更顯得腰細腿長,光從背後注視就能感覺出濃濃壓迫感。徐夜柏不知實際上對方等了多久,只因他的坐姿給人一種放鬆寧靜不在乎時間的孤絕氣質。
徐夜柏站在原地,那頭從未見過的金髮色度已經給他非常不祥的預感,他的到來動靜當然瞞不過西裝男人,包括徐夜柏的踟躕逃避也是,他乾脆地轉腰側身面對亞裔Beta露出真面目。
宛若礦物般閃亮奪目的金髮紫眸,明顯呈現出地外純種特徵,純金般的質感絕非古地球人定義中的「金髮」,會隨著光線與年齡褪色,更像在黑暗中也能散發光芒。紫水晶般的雙眸深不可測,紅潤完美的唇型彷彿精心描繪的小說封面人物,至少第一印象不帶威嚇或令人生畏的氣質,但也不到和藹可親的程度,最好的形容確實就是神祕。這樣豔麗的容貌配色在當今Alpha之間也屬罕見,徐夜柏職業病發作立刻想到一捧採自花園的鮮花與陽光。
不過,用花螳螂來形容應該更貼切?畢竟等著他的西裝Alpha是家喻戶曉的名人,通常情報局首長因職務敏感都比較低調,直到瑞梅克‧輝鵲(Rimek‧Whicher)打破種種陳規與眾人眼鏡。先是當選最年輕國會議員,又因能力出眾,卸任後立刻被總理指派管理國家情報局,再度大幅突破這個職位最低年齡記錄,導致本該低調的特務機關頻頻受到新聞媒體和娛樂業關注,當然也包括徐夜柏賴以維生的小說作者們。
其實以上都還不是金髮男人最可怕的事蹟,作為輝鵲家族唯一繼承人才是全世界津津樂道的八卦重點。
身為言情小說編輯,徐夜柏已經看過無數取材參考模仿瑞梅克‧輝鵲的男主角劇情,彈性疲乏到有點格式塔崩壞前兆,因此當別人在談論這個超級貴公子花邊新聞時,徐夜柏就算人在場中耳朵也會自動過濾當沒聽見。
他終於知道為何電話裡的聲音聽起來耳熟了,他不只在國家電視台聽過,不小心點入網路影片重播,還在男主角設定明顯致敬瑞梅克‧輝鵲的小說裡讀過無數次類似描寫,包括那些被他退稿的作品,那可是堆積如山。
此刻傳奇人物就在眼前,徐夜柏感覺非常平靜,就像看著一張設計特別出眾的電影海報。
「你好,輝鵲局長。」徐夜柏機械地走上前,直視眼前的高大男人。
他早就覺得這個代孕實驗違法性很高,果然被情報局抓包了,才一個月,或許趁早抽身也是種幸運,就是不知會受到哪些處罰?
「也祝你身體健康,徐先生。你的臉色不太好,是緊張嗎?」一襲鐵灰色西裝與手工皮鞋的金髮男子維持坐姿,顯然沒有起身握手的打算,卻拍了拍旁邊位置示意徐夜柏坐下。
「來的時候有點暈車,沒想到見面地點在海邊。」一時之間,徐夜柏也被這有點像招呼老朋友的隨性態度搞得措手不及,如果一個Alpha這樣對待初次見面的普通Beta,他會懷疑該名Alpha被魔鬼附身,還是O魔或B魔。
不過,情報局首長嘛,智商槓槓的,跟一般Alpha實非相同物種,又是頂級名門,對一個懷孕中的Beta的確可能展現出充沛紳士風度。
金髮紫眸的西裝紳士微笑著朝徐夜柏伸手,後者乖乖從郵差包中拿出裝著特殊營養劑的橘盒交給他,瑞梅克‧輝鵲將橘盒放進夾在身側與長椅扶手間的公事包裡。
「那是真的營養劑,對嗎?」徐夜柏問。
「沒錯,可惜對於你體內的胚胎來說是劣質品,拉你加入的實驗團隊也就那種水準,繼續使用很可能一屍兩命。」情報局首長回道。
「但我不喝會不會死得更快?」徐夜柏當然想過這種可能性。
「我的善後工作自然包括解決這類問題。」
「噢,謝謝。」答案果然是「會」,Beta青年在心底歎氣。
「接下來我想詢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誠實回覆。」
終於來了,徐夜柏深吸口氣:「問吧!」
只要能文明解決,他當然是能招就招,說到國家情報局,小孩子也知道那是特務、間諜、拷問和更多不可描述黑暗的專職機構,情報局頭子不會比黑手黨老大可愛,更正,有可能比一打黑手黨老大還可怕。
「我最近一次上國家新聞台的議題?」情報局頭子出題了。
「白花珠市恐怖襲擊事件。」秒答。
「最近一次緋聞在多久前?對象是誰?」
「呃……」畫風好像有點不對。
「我今年幾歲?」
「三十四、不對,三十五。」他連總理幾歲都不知道,哪會特地去背情報局首長歲數?只知道是破紀錄的年輕。
「我的身高?」
「……203公分?」
「你剛剛東張西望至少找了五個參考比例尺才決定答案,而且根據我待過軍隊的公開背景,猜測從兩百起跳,不過猜錯了,是207公分,為什麼可以估錯這麼多?你很少和Alpha相處?另外,還有三個月才滿三十四歲。看來你相當關心社會時事,對我個人卻不太感興趣,徐先生。」瑞梅克有點不可思議的評論道。
僅僅四個問題,其中還有兩道送分題,這個輝鵲家族唯一繼承人已經把徐夜柏對自己的觀感摸得清清楚楚。
「是從來沒和Alpha軍人接觸過,兩百公分以上身高我就失去實體概念了,路上遇到的Alpha大多也是靠鞋帽髮型才會破兩百,所以我倒扣了點。我對輝鵲閣下的職業和專業能力相當敬佩,不過我一向不太注意名人私生活或個人細節,尤其是在專門領域建樹卓越的人,總覺得沒必要知道。」徐夜柏老實說。
「因為直接問喜歡討厭,你百分之百會回客套話,我只好失禮地探一下風向,叫我瑞梅克即可,看來你對我應該是正面觀感,我能成為你的信任對象嗎?」身邊的高大Alpha用那雙神祕紫眸鎖住一臉不解的Beta青年,兩人並肩坐著,中間還隔了半個人的禮貌距離,Alpha比想像中還要親切,Beta也超乎他預期的大方冷靜。
情報局首長親自善後,表示軍方捅的簍子確實不小,為何要對區區Beta孕體這麼親切?還是每個代孕志願者他都要跑一趟這種流程?疑惑歸疑惑,秉持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和平原則,徐夜柏還是誠實說出他對瑞梅克的評價。
「我對你作為國家官員的印象相當正面,有家族背景又年輕能幹,資歷清廉,沒有明顯黨派傾向,將來繼續在政壇上發展,對本國公民而言整體受惠。至於信任,那要取決於是什麼事了。」因為輝鵲家族陰影完全籠罩政治黨派啊!徐夜柏在心裡苦笑。要不是他的國家屬於民主內閣制,又從建國之初就沒有貴族制度,輝鵲家族基本上相當於皇族了,眼前這個金髮紫眸的男人就算不是王子也該是個公爵。
「輝鵲」影響力深入軍政商體系,家族本身掌握許多民生資源和實業公司股份,實務上還勝過許多儀式觀賞用的他國皇族。
「我是你孕囊裡那個胚胎的生物學父親。」金髮Alpha扔下重磅炸彈。
Beta青年沉默了很久。「那確實是得信任才行。」
「國家情報局首長這個身分會給你壓力嗎?」瑞梅克很故意地伸手搭在徐夜柏身後的長椅靠背上,哪怕Beta聞不出資訊素,也能感覺到他的吐息。
「參加軍方代孕實驗前,完全不會,畢竟是生活中不會接觸到的存在。現在實驗出問題被你叫停,坦白說,很有壓力,我分不清楚自己算不算參與犯罪,如果你能明確告知答案,姑且不論接下來的遭遇,我會輕鬆很多。」徐夜柏的煩惱已經多到沒空在意金髮男人的肢體測試了。
「放心好了,目前本國法律裡沒有一條能判你有罪。但我很好奇,徐夜柏,硬要說的話,你也是受害者,為何會擔心自己變成罪犯?」國家情報局長近距離說出這句話實在太恐怖了。
離開老家後很少有人能字正腔圓地念出徐夜柏本名,尤其是文化背景大相逕庭的瑞梅克,大概是頂級精英教育成果吧?作賊心虛的徐夜柏默默幫對方加了零點一分。
「因為我在兩次資格審查中詳細確認代孕細節,收取報酬還簽下同意書,這種可以單方面叫停的AO代孕實驗怎麼可能有合法胚胎?軍方不至於無聊到拿Beta生殖細胞製造胚胎又給Beta代孕,擔心被當成共犯。之前的車禍官司讓我對本國司法有點信任危機,坦白說,要不是沒出那樁車禍,你現在看到的會是另一個人。」徐夜柏癟著嘴,金髮男人被那個孩子氣的表情逗笑了。
「國家情報局通常處理見不得光的各種威脅,就算是重大犯罪,檯面上往往不會有公開審判,但我向你保證,你的情況不算。是軍方實驗程序不當,違規使用一定層級以上的Alpha精子庫和不明Omega製造胚胎植入第三人代孕,可說是動搖國本的蠢事,總理希望我親自出手善後,就個人而言我也是受害者。」瑞梅克按著胸口說。
「確實如此。」徐夜柏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又望向一覺起來從機密公文裡得知憑空多了個人工受孕後代的情報局首長,都不知該先同情誰,不,還是同情自己吧!瑞梅克‧輝鵲就算多十打複製嬰兒處理起來都不算是個事!
「這個胚胎真的和你有血緣關係嗎?你要不要多驗幾次當面確認?本人樂意配合。」徐夜柏用通情達理的語氣小心翼翼詢問。
他可不想將來出現孩子的爸不是你之類的狗血轉折,給自己製造憤怒魔王等級的敵人。
「我已經從現有證據相信這件事了,哪怕將來出現機率極低的情報錯誤意外,不妨礙我從現在開始直到生產這段時間照顧你的想法,對我來說沒有損失。再者,已經受孕的實驗志願者也不能放著不管,跟進這部分情況發展還是我的工作,確保沒有任何相關平民遭受不當剝削虐待。」瑞梅克用新聞發表會般的流暢語氣陳述。
不管是不是真話,總之這段高調就像一陣笛聲飄揚在徐夜柏頭頂,他已經被肚子裡懷著身旁男人的種這道勁爆消息炸傻了。
Chapter 5: 第二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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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如何照顧我?」
「你和胎兒的健康安危與行動範圍都必須受我管理,代孕期間我是你們的法定監護人,如果你提早流產或胎兒死亡,這段監護關係就會結束。」
「懂了,我在實驗前簽的那堆契約內容都作廢了嗎?」徐夜柏悲傷地問。
「理論上是這樣,因為沒有能實踐報酬條件的甲方了。」國家情報局長一記直球。
「所以我主動中止姙娠符合流產定義沒錯?這個胚胎對你來說也是無妄之災。」徐夜柏定定看著瑞梅克,無言表達著「老子不幹沒好處的事,停損啦!我要停損!」。
「但我特地出面與你協商就是希望留下這個孩子。」瑞梅克表態了。
「那麼請先告訴我,其他代孕者會是什麼下場?我總要有個比較基礎。」徐夜柏要求道。
「這是重大機密,但我得證明自己的誠意不是嗎?既然軍方前置實驗都做了,不該動的精子也用掉了,各大家族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決定重組實驗團隊,保留原本志願者,提供更好條件讓他們重新簽約。只不過這次主合約甲方是精子提供者,不同Alpha會提出不同限制條件與報酬,對待懷孕Beta態度也不一樣,需要重新談判,或者談不攏就中止代孕,這邊我的立場是監督被盜用精子的Alpha們不至於越界強迫Beta繼續冒險懷孕然後奪走孩子,不過他們有權要求中止代孕。」瑞梅克不疾不徐解釋,確保徐夜柏能順利將這段話聽進去,Beta青年好像還處在胚胎父親真面目的震驚中。
「聽起來很合理。」徐夜柏將他的話順了幾次,喃喃回道。「白得的後代彩劵,說不定就中大獎了。」
「通常Alpha護巢本能都會將伴侶和幼小後代帶在身邊,以及置辦一處安全場域,只有一半的情況下也不例外--我看到你不以為然的表情了,生育率下降意味著擁有這種本能的Alpha正在大量減少,這是整體趨勢,發現例外不需要驚訝。AO對已經存在的後代的確是非常在意,我也是。」瑞梅克肯定知曉徐夜柏那場車禍官司細節,Beta青年開車撞到忽然衝出馬路的男童,男童父母就是AO夫婦,他才會對所謂護巢本能嗤之以鼻。
「只是一個月的胚胎,沒有標記伴侶和你留在對方體內的資訊素,你也能感覺出自己的後代嗎?」徐夜柏指著肚子。
「大部分Alpha不行,但我可以,因為……」瑞梅克湊近徐夜柏耳畔壓低聲音,近乎調情:「現在我就感覺到了。」
「我是Beta不懂資訊素或伴侶/親子感應這方面,後者我都當都市傳說來著,書上沒記錄,這真像超能力。」徐夜柏吶吶道。
「聽到流產或放棄孩子之類的話,我的本能的確會相當排斥,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才必須親自確認。有個後代確實能帶來各種好處,但如果只想要那些好處,更佳選擇是找個門當戶對的婚姻對象,確定孩子沒有家族病史或潛在先天缺陷,能對孩子真正有愛和耐心的Omega。婚前健康檢查和生育計劃不是常識嗎?唉,我也不是真的不能生,只是目前沒有找伴侶的打算,更別說養小孩了。」瑞梅克忽然很接地氣的交代自身想法,徐夜柏猛點頭,這一點他非常有同感。
「然而照顧你們對我來說並非難事,既符合我的願望,也能符合你的需要,徐先生。」金髮男子忽然又補上這句。
「所以你可以說說具體細節了嗎?我欠軍方的債務怎麼辦?還有老家房子的法拍問題。」至於食衣住行,瑞梅克都說要監護他了,這樣一個不比總理差多少的大人物要護住後代胚胎,徐夜柏覺得他還能繼續住在出租公寓裡單獨生活的機率無限趨近零。
「報酬就按照你原先簽的合約內容作為低標可以嗎?畢竟你已經下定決心,我就不讓你更混亂了,當然你也可以考慮之後抬高價碼再跟我談判。債務則是已經轉移到我手中,一樣是無息欠款,沒有還款期限,你可以按所得自由償還。然而,我必須掌握你的一切,實務上也有此必要,因此代孕期間無法讓你維持原合約條件的自由生活,作為補償,我將徐先生位於蔓島的老家產權還給你,你不用再煩惱這個了。車禍部分,我會以監護人身分另就肇事責任比例與對方的公然毀謗重提和解條件,至少讓你不用賠到要賣老家的程度。其實我還挖出你聘的Alpha律師有種族歧視行為,估計沒對你的案子太上心。」瑞梅克條理分明地說,最後還不忘心機地煽動一下徐夜柏的情緒,生怕別人不知他是搞情報和心理操作的大師。
律師的額外八卦令徐夜柏啞口無言,他沒錢雇金牌大律師,就請當地法律扶助團體推薦一位收費平價的律師,查過口碑不錯,原來還要看委託人性別,勸人撤告成功的記錄不少,現在回味起來水有點深。不想了,徐夜柏腦袋疼,他決定先把不重要的系統垃圾清出去。
「官員可以購買公民欠政府的債務,這不是變相販賣奴隸嗎?」這是債權第二次易主了,徐夜柏感覺其中各種不對勁,他的欠錢對象好像愈來愈可怕。
「當然得符合規定啦!比如家屬或伴侶以及代理監護人的關係,你我就是最後一種,畢竟我沒公開承認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種。」
「輝鵲局長,請正確使用語言,是我肚子裡代孕的胚胎和你有直系親緣關係,我只是局外人,就像可愛無害的送子鳥。」雖然徐夜柏剛剛就是這麼想,被當面直白說出來,他還是覺得節操掉了一地,恨不得狂奔入海。
「真的,很可愛呢!無害部分還得再確認,如果是對你我共同敵人有害當然很好。」瑞梅克肆無忌憚打量著徐夜柏,那張紳士薄皮果然撐不了多久,儘管那份注意無關肉慾,完全是無聊貓兒抓到一隻小鳥的快樂。
處在國家權力高峰上,身為全球領袖家族繼承人,明顯有被催婚的壓力,瑞梅克‧輝鵲肯定悶很久了。徐夜柏並非不能估算幾分,倘若瑞梅克覺得目前這種狀況很有趣,徐夜柏決定之後關於這個胚胎帶來哪些麻煩都不同情他了。
「我答應你的提議,老家和車禍賠償的部分謝謝,不用另外議價,畢竟閣下的身分真的很敏感,我沒這麼不識好歹。」徐夜柏抹臉說。
「希望我們之間別只談錢的問題,你生下這個孩子後,我也會繼續保障你的健康安全,當然還有你在乎的人身自由,這部分不急,只是事先提醒你相關風險。」金髮男子暗示倘若徐夜柏獅子大開口,可能會失去金錢買不到的珍貴保護,儘管從現有資料來看,這個Beta完全不是有野心的類型,不如說正好相反。
「請問你會將我安排在什麼環境待產?雖然主觀意願我想全力配合,但客觀情況我可能適應不了,你應該比我清楚這個實驗,志願者的精神狀態也很重要。」徐夜柏就當強制入住員工宿舍了,反正總要經歷的,他不想影響身體狀態後才要求瑞梅克更換待遇,後者可能答應得很爽快,徐夜柏不先問清楚豈不是白白吃苦?又不是剛出社會的菜雞。
「你希望是什麼環境?」瑞梅克溫柔地反問。
「最好別和我現在的生活習慣落差太大,至少包括能上鎖的獨立衛浴房間、網路和桌用電腦,有能供我自由使用的廚房就更好了,重點是,我不想接觸太多陌生人,也不想公開曝光,對我的監視請盡量別讓我發現,我會很不自在。這些算過分要求嗎?」徐夜柏嚴肅地問。
「不過份,我已經想好怎麼滿足你的願望了。但我好奇你本來想像我會怎麼做才特別強調上述那些條件?」
「從監護人這個稱謂和資訊安全保護原則,我猜你可能會把我送到你的老家度假別墅之類,由信得過的保鑣和資深管家傭人照顧,一方面保密,同時讓你信任的家族成員提前接受這個後代,不是塵埃落定之後才抱著襁褓嬰兒閃襲登場。」徐夜柏想像最後那句話的畫面忽然覺得好笑。
「我沒打算這麼做,但也不能說你猜錯,不少Alpha就是準備這樣招待代孕者,總之請放心,你的要求和我的計劃不構成抵觸。」
「那就好,我不會常常外出給你惹麻煩。」至少徐夜柏現在不敢一個人去超市買菜了,肚子裡藏了顆皇冠寶石的概念。都是輝鵲家族的錯!
「我沒打算關著你,為了你的心理健康著想,我會看著辦的。另外,目前提供他營養,累積他成長的血肉,維持這胚胎生命的不就是你嗎?既然談得很愉快,我也希望對你換個親切點的稱呼,徐,還是Ash?兩個發音聽起來很像,你當初取通用名很不上心啊!」金髮男子始終沒改變快把徐夜柏圈在懷裡的親暱姿態,Beta只感到威脅,毫無受寵若驚的跡象,但也沒抵抗,畢竟瑞梅克並未真正碰觸到他。
這是Alpha喜歡的挑釁方式,反應過激就輸了,徐夜柏從小到大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哦,不對,是Alpha社交,基本上就是貼緊緊地問候兼搶地盤。
「那就Ash吧!感覺聽起來比較不像無業遊民,我總不能對人介紹自己是代理孕夫,萬一被人問起我會說是男友去世的遺腹子,細節我們可以之後再對一次稿。」徐夜柏快速拍板定案。
目前地球與外星文明長期融合後,原本就很難唸的各國人名數量爆增百倍以上,最後世界安理會終於出款一條人道規定,除了本名外,各國公民在成年後必須另外登記簡單通用名以利辨識稱呼,還會加註在護照和各種身分證件上,偷懶不申請被抓到要罰款,不意外出現很多令人無語的奇葩名字,後來又得公告年年更新禁止使用的詞彙列表。
但還是有少數特權階級獲准不必取通用名,甚至本名在出生登記後就被列入通用名的禁止名單中,「瑞梅克」就是其中一個,地球獨一無二的囂張。
「我還沒談到代孕要保密這點,你也太自動了。」瑞梅克失笑。
「你說一切大致按原契約走,我簽的第一張就是保密條款。再說如果這個孩子能成功誕生,代孕還有我的部分能瞞則瞞最好不是嗎?就算你不在乎公眾形象,我在乎自己的私人形象。」徐夜柏理所當然的說。
「行,這邊我們也算談妥了。」金髮男子搔搔鼻子說。
代理孕夫那個夫字可不是夫妻的夫,更接近清道夫的語意,就是指一個男子。徐夜柏從來沒用孕爸這種稱謂自我安慰,實驗契約上明確避開一切和父母親屬沾邊的用字,僅使用孕體這種學術稱呼。他的確不是這個胚胎的代父或代母,也不會投射任何親情到肚子裡的小生命,倒不是因為沒血緣關係,而是整件事一開始就是交易,也只會以交易結束。
「不過,男友遺腹子?長得像一條精子的男朋友?」瑞梅克本來想打趣對方,看見徐夜柏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頭一次體驗到被迴力鏢擊中的痛。
「和別人的生殖細胞形成胚胎後的確是消逝了,我那迷你柔弱的出軌男朋友。」徐夜柏伸出小指頭追加打擊。
瑞梅克大笑。「很好,我喜歡身邊的人有幽默感。Ash,你不難相處,我會努力讓你不會太有壓力。」
「那就多謝啦。」徐夜柏訕訕回道。
哪怕胚胎生父不是這種超重量級人物,光是從來源匿名到不得不在孕期間和真人密切互動就已經夠讓徐夜柏社死一百次。
Chapter 6: 第二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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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梅克往腕上那隻看起來超貴的手工錶看了看時間,領著徐夜柏來到觀景台旁邊的停車格,打開後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徐夜柏第一個反應是用手機看時間不好嗎,這是代替資訊素的鈔能力震撼?不過對Beta來說錢的味道的確比AO資訊素要清晰好多好多。第二個反應是這個Alpha靠在車上的姿態也太故意了,又不是拍雜誌。
總歸都像某種心理測試,只是不知是在看他的抗壓力還是性格反應。徐夜柏很想告訴這位長官可以不用這麼累,作為奉公守法的Beta,他超乖的,這不是走投無路才跑去參加代孕實驗嗎?加上瑞梅克都強調徐夜柏的個案不違法了,因為無法可管。
「怎麼?害怕和我單獨同車?」瑞梅克問。
「還在反胃,我很少搭私家車,不知道自己暈車情況會這麼嚴重。」徐夜柏的確不怕這個全球頂尖的Alpha,沒做錯事幹嘛怕公務員?某種意義上,瑞梅克的知名度也像某種商標保證,他確實沒必要浪費時間跟一個普通Beta錙銖必較,瑞梅克還是個很忙的高級官員,他們之間完全可以公事公辦,這意味著最低限度的人類文明禮節,對於徐夜柏來說充分構成安心理由了,畢竟他不是個期待太高的人。
「是姙娠反應嗎?」
徐夜柏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不是,就算有也還不到那時候,最少得再過兩週,真的只是暈車,我的身體自己能分辨,能不能在空曠處再待一會兒?」
金髮男子忽然挑起他的下巴仔細打量。「我看你的臉色不像再待一會就能好轉,最好還是快點安頓休息,這邊入夜後沒照明,不適合身體難受的人待著。」
「上車吧!我還可以忍一陣子,你最好幫我找個嘔吐袋之類以防萬一。那個……真的不能開窗嗎?」徐夜柏也不想表現得這麼可憐兮兮,但他現在看見四輪交通工具只想拿螺絲起子戳爆輪胎。
「開窗確實不太安全,所以是密閉空間的車內氣味讓你不舒服嗎?」瑞梅克仔細確認問。
「是,我每次暈車都是因為氣味,還有人擠人的心理不適。」
「我的座車有空氣淨化系統,還可以放入指定香氛紓緩情緒和輕微不適,你坐後座,比較寬敞,躺著也沒關係。」高級官員座車當然不會沒有清除資訊素和有毒氣體的安全措施。
「那樣不太禮貌。」國家情報局首長當他的司機。
「你懷著我的孩子,Ash,可以不用在意那些小事,我們純論事實和生理問題好嗎?車上一切物品你都能自由使用。」瑞梅克再度指著後座道。
「謝謝。」徐夜柏發現他一直在道謝,好丟臉。
單獨坐進後座,徐夜柏開始摸索安全帶,發現在駕駛座上就定位的瑞梅克也沒繫安全帶,順口提問。
「安全帶不能解決應力傷害,這輛車使用更可靠的自動防禦裝置,像一個彈性氣球包住你,就算車輛翻滾好幾圈或掉進水裡都能抵銷外力衝擊和缺氧問題,保證一定時間的存活率,原本就是為了遇到海嘯或土石流等極端狀態設計,另外,當然也能手動開啟兼全身防彈衣使用。」
「我沒聽說過這種黑科技。」
「成本太高昂,比整輛車都貴,外加傳統電動車產業抵制,與其說車輛,更像裝上輪子的避難倉,因此不曾商業化。」瑞梅克隨口答道,徐夜柏也沒再多問。
關上車門後,徐夜柏果然發現車廂內空氣帶著落雨森林的清新氣味,並非粗製濫造的香精,加上雨聲背景音樂,彷彿真實處於森林小屋中,大大緩解噁心感。
徐夜柏正襟危坐了十分鐘,身體很快抵擋不了意外的舒適感陡然鬆懈,疲憊睏意一擁而上,雖說不可能在陌生人車子上睡著,徐夜柏還是側躺在後座舒適的椅墊上緩緩深呼吸,有如在驚濤駭浪中找到一片海岸。
他同時聽見駕駛座響起一聲輕笑。
時間無聲流逝,大約又經過二十分鐘,徐夜柏沒注意瑞梅克往哪開,這不是他能干涉的事,瑞梅克問他要不要喝水,徐夜柏立刻答應,有隻大手遞來礦泉水。
徐夜柏坐起旋開瓶蓋緩緩吞嚥幾口礦泉水,感覺精神恢復不少。
「還想吐嗎?」前方飄來瑞梅克的關心。
「暫時不會了。」
「那就好,沒有醫囑我不敢讓你亂吃藥,哪怕是簡單的胃藥或暈車藥。」
「既然你已經有計畫,我之後要住哪?」徐夜柏腦海中跑過大大兩個字「包養」的跑馬燈,他也是一千個不願意,長痛不如短痛,趁還有勇氣先問再說。
「Ash,你說話都這麼直接嗎?」
「主要是關於重要的事。如果對方還未決定,我可以等,假設你有定論,我不想浪費時間猜測煩惱。」
「哈哈!你聽起來好像急著匯報任務然後趕快休息放假的軍人。」
「任何工薪階層都是這樣的,瑞梅克,尤其是責任制,開不完的會和反覆跳針的電子信件聯絡,尤其是缺乏確定回覆就無法進行下一步環節的工作,很煩人。」徐夜柏遇到逃避現實的作家和能拖就拖又經常亂改計劃的主管時都感覺自己頭上散發聖光,對他來說,真正散發聖光的是薪資條。
「好吧!本來就該對你說清楚,希望你暫時搬到首都住我的公寓,我可能不會天天回去,那裡的確是安保和隱私性能放心的地方,住戶都是有影響力的人物或其家眷,同樣很在乎隱私,不會過問你的事。」瑞梅克爽快回答。
徐夜柏以為他會住市郊私人車道獨棟豪華別墅莊園之類,沒想到只是高級公寓,不符合輝鵲家族繼承人派頭,以國家情報局首長兼單身漢來說倒是很合理的安排,畢竟局長得天天上班,換作他也寧願住離公司近些多睡一小時。
「首都啊……」徐夜柏現在居住的南方城市規模雖然不小,離首都卻有兩千多公里,南北距離的那種,還好直接確認了,這個衝擊有點大,不亞於穿越異世界。
「我不主動問起,你要過多久才說?」Beta語氣開始冒出明顯提防。
「隨機應變,我在等你主動問,不想給你下命令的感覺,你不像隨波逐流類型,至少確定你不是不敢開口的傢伙,以Beta著名的謹慎通則還以為起碼要等半天,我非常滿意,要是我的副官也能像你這麼機靈就好了。」國家情報局首長流露厭世主管的語氣。
「你要直接帶我去首都嗎?」
「唉,你到底把我想像成什麼妖魔鬼怪了?我載你回你家收拾行李,看你的情況還是過一夜更好,充分休息準備妥當再出發。」瑞梅克解釋道。
「首都和這裡年平均氣溫相差二十度,我根本沒有適用零度以下的冬裝,如果你等我主動問接下來的目的地,是否我打包不適合的衣物你也打算袖手旁觀?」不就還好徐夜柏危機意識高,加上在情報局這種地方工作的人不打個陰險狡猾的鋼印是對不起自己。
「是的,反正你的生活用品已經準備妥當,行李不如帶些對你有特殊意義的東西,室內和地下街都有暖氣,當然可以穿你習慣的輕薄衣物。代孕期間房租我會幫你繼續支付,讓你有時間考慮怎麼處理家中物品,要寄過來我家也行,但我不認為合約結束後你繼續住這裡安全,最好還是搬一次家。」瑞梅克連細節都考慮好了。
徐夜柏想想也是,只能說他對北方尤其是首都生活太陌生了,就算常識上知道一些,忽然反應不過來實屬正常。
「如果我想先把東西全寄回老家,運費你也幫出?」離島運費貴得要命,徐夜柏的家當不值錢,賣不了多少二手價,哪天搬離租屋不是送人就只能捨棄,若說價值在哪,就是他用習慣了有安全感。
主要是那一大堆列印資料和紙校藍本,象徵著他這些年努力生存的證據,光是作家和編輯朋友給的贈書及小禮物足夠裝滿好幾個大紙箱了。
「當然了。」和古人一樣戴著昂貴手工錶的金髮Alpha慷慨應道。
「那就請這麼做,再次感謝。」徐夜柏當機立斷,有便宜不佔是傻瓜,租屋空間留著當意外提前解約的後路足夠了,反正現在只能考慮當下。
「你真是毫不留戀。」
「作為一處遮風避雨的棲身之地還是挺感激的,房東和鄰居人不錯,我不想給他們惹麻煩,馬上搬家容易引人懷疑,我再想個適當理由。其實車禍官司和非自願離職的原因夠充分了,但我現在無法處理那些雜事,姑且就說先去首都朋友家住一陣子散心,順便物色新工作,之後順理成章搬走。」過去當編輯時常需要頭腦風暴的徐夜柏找起藉口也是一套套不重複。
「朋友家嗎……」金髮男子有些玩味。
「附近認識的人和前公司同事都知道我獨自生活在家用電腦工作,每年定期出國公差,人脈在首都包括其他城市很正常。」儘管徐夜柏認為瑞梅克早就查得清清楚楚,甚至直接從被叫停的實驗團隊那邊拿到他的背景資料,但他寧可用自己的嘴說出來。
「嗯。」瑞梅克不鹹不淡地應了聲,經過一片標誌著行進方向轉往內陸的道路指標,Alpha往車窗外即將遠離的大海看了一眼。
「約在海邊見面是不是你想體驗暖洋洋的陽光和海風?」覺得他有些意猶未盡的徐夜柏問。
「猜對了,現在只是一連串頭痛工作的開始,我為自己謀點福利不為過吧?」瑞梅克的確是趁等代理孕夫的空檔曬太陽看海。
「沒空到南方度假?」徐夜柏頓時冒出社畜的惺惺相惜,有些職位一看就不可能當薪水小偷,屬於公認爆肝單位,何況瑞梅克的背景根本不缺錢,再怎麼高級的國家機構主管,在民主制之下那也還是社畜,只能說社畜之王。
「我的工作像是有空嗎?不過託你的福,我因為機密公差可以喘息兩天。」瑞梅克一邊駕駛同時反問。
「我覺得你現在做這種善後工作還是挺累的。」至少這個大人物目前表現得很親切,徐夜柏也努力接球營造和平氣氛。
「就性質和對象來說很新鮮,所以我心情還不錯。抱歉,如果提前知道你會暈車,我就不把你約到這麼遠的地方了,本想讓你在離開習慣的城市前也看看風景。」瑞梅克說完逕自結束話題。
「沒什麼,海景我看多了,別在意。」徐夜柏說。
金髮Alpha一旦決定專心駕駛,徐夜柏很識趣地不再出聲,側躺回後座繼續當根漂流木。
Chapter 7: 第三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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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陸上大眾交通工具有各種選擇,由於AO資訊素安全問題,大都納入通風良好設計,徐夜柏自然不可能去搭Omega專用車廂,不限性別的廉價公車雖然效率低,對他來說卻是相對最舒服方便的選擇,然而偏遠地區當地交通還是得依靠各種私人營運交通工具,徐夜柏的暈車毛病就是學校放假時往返港口途中養成的,搭回老家的貨船還能在甲板上堅持,海象不好時被迫進乘客擁擠的船艙也是吐得一塌糊塗。
大約一個小時車程,瑞梅克帶著徐夜柏回到他的中古公寓出租套房,情報局長座車外表除了體積大些還算落在正常範疇,乍看像是中產階級休旅車,至少停在公寓樓下不像飛碟降落那樣顯眼。
瑞梅克停車後先行下車,繞到另一側為徐夜柏開車門。
作為男性Beta活這麼大還沒幫別人開過車門的徐夜柏一陣無言,要達成這個條件首先你要擁有一輛私家車,其次,還要有Omega願意上你的車。Beta女性沒比Beta男性嬌弱,完全是看個體差異,彼此也不流行誰讓誰的作風。
作為懷孕兼暈車患者,徐夜柏默默吞下這份禮遇,逞強只會顯得矯情,這是他們這些Beta編輯線上聊天經常吐槽O/B擔當弱勢主角方的套路反應,老實講不這麼寫也很難推進劇情,言小辣文嘛,就是要你追我跑,身為資深小編輯此刻當然不能自打嘴巴。換個角度想,徐夜柏也會這麼幫助別人,這樣自我安慰後好多了。
回到熟悉的公寓門口,徐夜柏下意識鬆了口氣,畢竟這是他的棲身之地,三個小時前他還以為再也回不來了,沒想到瑞梅克還頗會為人著想。
徐夜柏只租得起沒有管理員外加住戶全是Beta的老舊公寓,至少相對條件在這裡他租到帶小廚房、衛浴和窗戶風景尚可接受的套房,如要換到有管理員的公寓,他就只能和同層住戶共用衛浴,同時窗戶緊貼隔壁建築外牆的雅房。難得房東和鄰居挺喜歡他,徐夜柏也不討厭他們,萬金難買好鄰居,在家工作的徐夜柏這幾年也回饋類似警衛和免費保母的幫助,彼此就這樣成功建立信任感。
當他因車禍官司一無所有時,是房東和鄰居搶先送食物安慰徐夜柏別煩惱生活瑣事,好好照顧自己,他緩過氣恢復冷靜後,才咬牙決定偷偷參加代孕實驗。
「你不小心被住戶目擊的話,保密意義在哪?就算運氣好沒人看到你出入,事後調閱公共監視影像也會發現,那可是大新聞。」徐夜柏發現瑞梅克打算跟他進公寓,連忙攔住他。
一個身材高大、燦金髮絲、把西裝穿得比模特兒還要命的俊美Alpha說有多顯眼就有多顯眼,更何況他的臉在地球上比本國國旗還出名,而徐夜柏所屬的希瓦共和國已經是地球上軍力第一、國內生產毛額第二的超級大國了。
「有個官方特殊背景退休的Alpha殺人狂正在附近躲藏,我已經派人通知負責本區的城市治安隊和警局,在你出門後,居民應盡量待在住家或公司暫不移動,家中有照護對象可申請由治安隊護送回家,附近道路都設有路障臨檢,當然你的鄰居和附近建築住戶的行動也在掌握之中。至於公寓每層樓都有我的人看守,確保他們不會意外看見我。哪怕還是有目擊者,民眾知道我親自指揮追捕危險犯人一定很感動。」國家情報局首長不看草稿直接說出冠冕堂皇的藉口。
「為了這點事就浪費國家資源嗎?」徐夜柏認為對方不是吃飽太閒才整這一齣,而是防範未然對徐夜柏秀肌肉。與其口頭威脅,不如讓Beta親身體會他的手腕和力量,以免徐夜柏將來蓄意或無知被有心人士利用,在代孕期間惹出難以收拾的麻煩,最好只相信瑞梅克也只能倚靠他。
嘴巴說要確保徐夜柏自由安全,實際上瑞梅克喜歡徐夜柏主動識相到最後,這同樣是徐夜柏口頭答應配合或簽字也不足以成為保證的原因,用軍隊術語來說叫「震撼教育」,只是瑞梅克選擇用假警報戒嚴手段讓徐夜柏認清事實,盡快進入狀況。
「真的有個Alpha殺人狂在本區活動,也可能會破壞監控系統,闖入居民家中盜竊食物。」瑞梅克再度強調,拉起他的手反客為主帶著徐夜柏往公寓裡走。
「……是你哪個倒楣手下?」徐夜柏無力地問。
「我的貼身護衛之一,他們爭先恐後搶這個角色呢!說好引發騷動在限制範圍內藏匿足夠時間後成功逃跑他可以放假一週,被抓到就要等我的副官有空才會去看守所撈他出來,被子彈打中算他學藝不精,表面上他還是會遭移送法辦,你的社區賺到一次安全演習,平常辦這個很花錢還會被居民抗議,實際效果也不好,只要知道是演習,人們往往不會認真配合。」瑞梅克毫無罪惡感說。「民眾偷懶就算了,警察和城市治安隊生鏽不太好。」
「你的其他貼身護衛現在怎麼不貼了?」徐夜柏無法否定瑞梅克的話,他也屬於能不動就不動的死老百姓,乾脆轉移話題。
「都在你的公寓內外蹲點,也算是親近,再說我實在不想讓他們被你看到,很破壞氣氛,我答應過配合你的要求,無痕關愛嘛,日後誰私下監視被你發現,把時段位置報給我,我要扣那傢伙薪水,幫自己省點開銷,多花在你們身上。」瑞梅克微笑道。
「噢,好的。」徐夜柏還能怎麼回答?
沿途動線果然安靜無人,從一樓大門到電梯直到站在徐夜柏的套房門口一路暢通,徐夜柏留意到經過的監視鏡頭電源都是暗的。
「你很熟每處監控位置,好習慣。」瑞梅克贊道。
「這種東西很容易壞了沒人修,公寓維護瑣事我們都直接在住戶群組討論,有人找認識廠商幫忙,敲定價格能接受,通常是時間較自由的我負責聯繫住戶收錢和監工,只要細節安排好大家通常沒意見。」徐夜柏解釋。
「監視系統暫時癱瘓,事後我方會取走監控記錄,這棟公寓被選為重點監視建築之一,住戶也知道有外來警備人員進駐,不會對一點動靜大驚小怪,鄰居裡應該有人關心你的去向了,你就回答自己今天下午出門散心,接到治安隊通知,同意出借租屋處充當抓捕通緝犯的臨時休息據點,也把備用鑰匙藏匿處告訴治安隊成員,同時在外地旅館暫住避難並保密到行動結束。」瑞梅克不吝附上綿密劇本讓小Beta放心。
徐夜柏這才發現,和瑞梅克在一起時,他的手機完全沒通信訊號,剛剛忽然就恢復網路功能了,群組裡湧進一堆遲收訊息,暗忖只好待會再抽空按照瑞梅克的囑咐回覆。
對方鐵了心要參觀自己家,徐夜柏只好開門讓這個不放過任何情報的頂尖Alpha進來,還幫他準備室內拖鞋。
大量書籍的變形壓痕與牆壁頑垢,以及天花板角落不引人注目的灰塵蜘蛛絲和對比井然有序的室內絕大部分空間,瑞梅克敢保證這處公寓房最近才匆匆收拾乾淨,肯定是徐夜柏因應代孕實驗做的努力,植入胚胎後小心起見也避免爬上爬下的大動作。
無論如何,平常生活會接觸的地方的確整理得相當整齊,地板不見任何灰塵頭髮雜屑,顯然這個Beta每天都有踏實做清潔工作。
國家情報局首長一雙銳眼立刻捕獲諸多細節。
「剩下的咖啡豆我送鄰居了,只有紅茶和牛奶,或者開水,你要喝哪種?」徐夜柏問。
「那就請給我紅茶和牛奶,謝謝。」瑞梅克也從徐夜柏對實驗團隊醫生的電話報告記錄裡提前得知他幾乎不碰任何刺激性飲料,很認真在代孕。
瑞梅克看著徐夜柏燒水泡茶,同時光明正大打量室內配置。
「雙人床?」
「我睡相不好,先前工作因素能睡飽的機會不多,不想太虧待自己。」徐夜柏回答。
有時候他就在床上校稿讀資料,以免可憐的腰繼續受折磨。
「那我今夜該睡哪處位置?」已經確定室友關係的某高級國家官員非常自然的問。
「你沒事先訂好飯店房間?」徐夜柏驚詫道。
「不想多費人力兵分兩路去護衛我跟你,只會降低安全係數。我本來就打算睡你這兒,觀察感覺你平安懷孕一個月的居住環境當日後參考。」
「同床不可能,我需要安全距離。同事來我的城市旅行借住都是睡沙發或地板。」徐夜柏發現瑞梅克的紫色眼睛盯著單間套房裡最舒適的位置不放,立刻斬斷對方入侵領地核心的歪念頭,他就不信瑞梅克敢跟懷孕的人搶床位。
「你的沙發對我來說有點小。」瑞梅克目測躺上去他的小腿得懸空在外,這個Beta為了節省空間只買配合自己體型的廉價沙發,連日後搬家方便處置的因素都考慮進去了。
「那就地板吧!我會幫你多鋪一層睡袋和備用棉被,記得輝鵲大人是少校退伍,肯定比你野外行軍舒適。」
「輝鵲大人(Lord Whicher)?」瑞梅克挑眉問。
「支持者對您的愛稱,包括我的同事和合作對象。」
「但我感覺你好像不在隊列內?」
「我是理性支持者,對你的個人資料不太熟請多包涵,事蹟還算清楚。」徐夜柏義正詞嚴表示。
「這麼說我該感到榮幸,不過還是喜歡你直接稱呼我的名字更親切。」瑞梅克沒蠢到看不出換稱呼是這個小Beta不太滿意的警告,很文字編輯的揶揄風格。
「我這裡可沒有適合Alpha的換洗衣物,你要這樣將就過一晚?」徐夜柏暗示他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手下會幫我送過來,你想吃什麼外賣可以一起叫。」
「請隨意,只要是懷孕的人能吃的我都不挑。」
既然高貴的Alpha都不介意睡地板了,徐夜柏還能怎樣?只剩一晚時間了,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首先就是幫該死的輝鵲大人鋪被子,他還指定位置要在徐夜柏的雙人床旁邊,好像徐夜柏半夜會跳窗逃跑似。
瑞梅克在徐夜柏幫他準備好的睡鋪上試躺,比了個OK的手勢。「你也躺著休息一會兒如何?不是不舒服嗎?」
「還不到晚餐時間,怎麼可能現在就睡?我還得收拾行李,打包分類一些家當,寫些便條留言註明裝箱寄送注意事項,對彼此都方便。」徐夜柏爬梳前髮說。「如你所說時間還早,我沒力氣料理晚餐,也在等你叫的外賣,早上開始就沒胃口,多虧這點,胃裡沒東西可吐,在車上喝水之後就好多了,剛剛總算覺得有點餓。現在躺下估計就會睡著了,但我得追上今天的營養才行。」
「你這麼說真讓我有點擔心,但我也不好過度勉強你,你已經非常配合我了,這樣吧!需要搬東西的部分請盡量開口,我來出點力,以免你離開前不放心。」高大的Alpha站起來走到徐夜柏身邊說。
這身高差真不是開玩笑的,硬生生將一個普通Beta襯托成了嬌小Omega。徐夜柏盯著穿衣鏡中兩人倒影,瑞梅克跟著望去,似乎跟他想到同一件事,「噗」地笑出聲。
「別介意啊,我在突擊兵種裡算身高標準而已,退伍後也沒那麼壯了。」瑞梅克好心安慰道。
「我是B我驕傲。」徐夜柏喊出二百年不退流行的性別口號,瑞梅克又忍不住笑了。
「一晚上也不夠完成搬家準備,只是枯坐著更難熬,你願意幫忙我就不客氣了,而且我習慣長途旅程一路睡到目的地,前一晚還會故意熬夜。」徐夜柏一開始就決定直來直往,面對位高權重的人,解除武裝是最簡單的相處方式。話說他也沒刻意武裝什麼,不如說這個Alpha還在讓徐夜柏自由發揮藉此觀察他,而徐夜柏想盡快縮短彼此試探時間,直接進入公事公辦環節,第一天總是最艱難。
「我今晚可不能讓你熬夜。」瑞梅克按照徐夜柏說的將餐具集中成一堆方便日後搬家專員打包,包括那些之前用不到已經被收起來的備品。
多虧徐夜柏之前整理房間已經做過一次收納工作,現在他只要指揮瑞梅克將同質性高的瑣碎物品集中起來,外加將一些裝滿文件的紙箱拖出來,方便徐夜柏等等貼上便條說明。
瑞梅克幫忙收拾約半小時後,外賣到了,毫無意外是同時拎著主子過夜衣物和食物餐盒的黑色西裝護衛。
「你訂了高級壽司。」徐夜柏作為單身漢,公寓裡自然是沒有餐桌那麼費事的東西,他拿出摺疊小桌子擦乾淨放在地板上,兩人只能席地而坐。
「晚餐吃這個可以嗎?當時感覺你的確什麼都不想吃,我請壽司師傅搭配你我都能食用的食材,放在這張小桌子上也挺應景的。」瑞梅克靈巧地擺放食物。
「壽司很好,冷食和醋飯沒負擔也挺開胃,你在開車時就訂餐了嗎?如果我想自炊或叫別的食物呢?」徐夜柏問。
「以防萬一嘛!反正手下裡等著我投餵的人滿滿都是,可惜他們希望要落空了。」瑞梅克示意讓徐夜柏先動筷。
由於連著兩天都沒有特殊營養劑可喝,徐夜柏努力細嚼慢嚥,對面的Alpha則是一口一個,吃相豪放多了。
「別勉強自己吃過頭了,吐出來反而功虧一簣,我寧可你半夜餓了再去叫宵夜。」瑞梅克好心勸告道。
「謝謝,我會控制食量,吃點東西恢復體力再洗個澡就好得差不多了。」Beta又挟了塊壽司分好幾口吃掉,看樣子的確是對這份外送餐點相當滿意。
「我不是遵從用餐保持安靜那種規矩的人,你有什麼好奇的事就問吧!這樣反而不會吃得太趕,我知道你不自在,我們一起為克服這點努力看看如何?」瑞梅克率先遞出橄欖枝。
徐夜柏盯著他一會兒,破罐破摔般點了點頭。
「冒昧請問,像你這麼優秀的人,以及其他比你差但也算厲害的Alpha,為啥要去相同精子庫捐精呢?」
瑞梅克顯然被那句讚美取悅了,表情更加柔和迷人,要不是身高肌肉騙不了人,說他比Omega還美麗也不為過,毫不陰柔,而是雄性強者為了競爭炫耀展現出的極致優勢。
「軍隊規定。Alpha成為軍官時必須捐精,優先給伴侶需要時使用,舉例來說,長期出太空任務或到疫區行動都可能影響精子品質和生育計劃,想恢復到最佳狀態往往以年計,要是崗位沒換還會愈來愈糟。讓伴侶人工受孕也是一種優勢選擇,還可以緩解雙方發情期強度頻率,至少在軍隊裡傳統Alpha還是比較多,蠢歸蠢,擁有伴侶和後代時確實身心都穩定很多。」
「原來如此,但並非只限伴侶使用,那又是什麼情況?」徐夜柏愈想愈覺得答案令人冒冷汗。
「如精子捐贈者無伴侶,則以匿名方式開放全國喪偶的Omega申請人工受孕,讓他們有機率生下優秀後代,繼續維持家庭和未來希望,但不必困在婚姻裡,國家也會給予雙人或多人親子補助。」瑞梅克神色自若地吃壽司。
「鼓勵優生政策,雖然對Alpha來說有點不公平。你沒用特權迴避,挺意外的。」徐夜柏聽完有點囧,他取材過軍隊資料,不知為何居然漏了這麼奇葩的規定。
隔行如隔山,平民的確不懂真實軍隊裡的眉眉角角。大概是軍校文不會碰觸到這一條,新兵也不會,然後太丟臉了沒Alpha軍官想主動上網分享,就等著品嘗學弟來踩坑的快樂。
Chapter 8: 第三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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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動用特權,血統是非常敏感的問題,我放在後面補充。」瑞梅克聳肩。
「哦,我想也是,不過你的確是捐了精子,才有我肚子裡這個小租戶,不小心漏出的就會是私生子而不是實驗胚胎了。」徐夜柏不假思索說完才發現他這句發言相當大膽。
紫水晶雙眸明顯張大了些,金髮Alpha緩緩說:「事實如此沒錯,沒想到有人敢直接在我面前說出來。」
「抱歉,我剛剛說話沒過腦子。」徐夜柏只能歸罪給壽司太好吃,血糖上升一時控制不住逾越放肆。
「不,我挺高興的,你動腦筋速度比我預期快許多,但這可能對身體造成額外負擔,我反而想看看你放鬆的樣子。」瑞梅克說完接續國家精子庫話題。
「Omega在擁有血緣後代時,發情期會大幅舒緩,也可以被孩子的資訊素安撫,否則對失去伴侶的O,無論身心都是毀滅打擊,發情期只會雪上加霜。」瑞梅克想了想後補充:「其實Alpha也差不多。」
「這點我在資料上看過,雖然只限成年之前的後代,如果生下的是Beta也沒辦法散發資訊素。」徐夜柏之前惡補AO生育資料時對資訊素用法不止威攝對手和性吸引,還有各種專門功用,也算開了眼界。
小說裡雖然無奇不有,看多了各種私人設定,徐夜柏反而搞不清楚正確健康知識,他是單身Beta,沒想過現實裡需要在意那些用不到的AO細節,頂多在他負責作品中難得出現寫實劇情時需要校正資料正確性,也是結案後就拋諸腦後,只能說千金難買早知道。
直到現在還是有一大票作者連古地球人精液是熱的還是涼的都分不清楚,寫現代文就沒這毛病,畢竟六種性別都有雞雞,大家自己撸一發立馬見真章,麻煩的是資訊素,聞得到聞不到就是陰陽兩隔,AO還自成兩個星球。
「沒辦法散發,不表示體內不存在資訊素,尤其是在完全沒分化的胎兒時期,又與孕體相連,哪怕懷孕/代孕的是Beta,重點是,胎兒資訊素也會刺激孕體產生資訊素再彼此交融,起到互相保護作用,只是強烈多寡的差異。通常愈弱的胎兒會刺激孕體產生愈清晰的資訊素,引發強者護雛本能,是Beta一生中唯一可能散發資訊素的時候。但我幾乎沒在你身上聞到味道,若有似無的一絲,所以才說,是我的孩子啊!」瑞梅克用手指刮了下徐夜柏臉頰,不意外對方飛快往後縮。
「放心好了,這種安產型資訊素不會刺激Alpha發情,不如說反而會讓他們萎掉,對伴侶例外,伴侶會從中感受到血緣聯繫,如果Beta懷孕了,伴侶是Omega,他也會表現得比平常熱情,不限Alpha。」瑞梅克開心地看著一臉複雜的徐夜柏。
這個節奏一直很穩的Beta聽見他也會散發資訊素的石化模樣,實在太有趣了。
「我沒聽生過孩子的鄰居說起這件事。」他借的圖書館大部頭ABO生理學上也沒有,可能是五十年前的版本太落後,也可能是徐夜柏看書時打瞌睡不慎跳過幾頁,剛好就是關鍵訊息。
「伴侶也是Beta當然聞不到,他們還是會產生某種程度的身體反應,然後導向直覺。通常是路過的Alpha和Omega會聞到這種特殊資訊素,因為我們習慣用資訊素溝通,立刻知道有懷孕的Beta需要留意,不過也得胎兒發育到一定程度外加資訊素夠濃。AO本身能力愈強,就能捕捉愈淡的資訊素,這邊不算人人通用的常識,有貶低聞不到安產資訊素的Alpha之嫌,因為政治考量從一般教科書上刪除了,但Alpha軍警人員要受這方面強化訓練,算是結訓必考題,就跟Beta軍警人員必須熟練Omega臨時發情救助訓練一樣,當然我們情報局也不例外。」瑞梅克說。不愧是長官,非常熟悉相關制度。
「那樣還不錯。」徐夜柏仔細想想對他有利便從善如流接受了,只希望瑞梅克聞起來不會太奇怪,他沒問自己的安產資訊素是什麼味道,這太考驗徐夜柏的羞恥極限。
「國家建構Alpha精子庫還是有正面意義,雖然目的很現實,希望誕生出更多Alpha和Omega,才限制喪偶公民中只有Omega能申請匿名Alpha優秀精子。」徐夜柏倒沒特別感到不公平,Beta普遍性冷淡是真的,仍是有發情期和經常做愛的少數族群,與其說性慾強烈不如說喜好用性愛社交或紓解壓力,就連徐夜柏自己都找過一夜情。
親身嘗試後就知道,還是幻想比較美好,徐夜柏也算解過成就了。
儘管對生孩子行為興致不高,Beta反而不排斥養育自己或別人的孩子,只是不會特別渴望擁有親生後代,大方向是順其自然。
如果一個Beta有成家壓力,往往會比較積極找伴侶生小孩,孤家寡人如徐夜柏則更容易長期處於聖人或浪人模式,然而正如徐夜柏從小認知,Beta是人口數最大的性別,裡面也有各式各樣的類型和性癖,得和AO比較才能突顯出Beta的中庸特性,否則很難一概而論。
「權宜之計罷了,不管什麼性別都有安慰效果,等孩子長大,遺孀也差不多消化悲傷找到第二春或做好其他人生安排。捐精的Alpha都能理解這一點。」瑞梅克一本正經道。
「Alpha這點倒是令人敬佩。」徐夜柏這句話真心實意。
「按規定走不是什麼大事,父祖輩也都捐過,不過我的精子屬於不開放申請的最高機密層級,包括其他受害的Alpha也是,次一級至少也得是將官遺孀才能申請,所以才說這次軍方惹的麻煩是真的不小。」瑞梅克不諱言各大家族血脈有不外流的特權,但國家這條規定也算掌握許多權貴Alpha的一小份弱點。
「唔,莫非定律。一件事如果可能出錯,必然會有這麼幹的人。對不起,我好像也變成其中一個。」徐夜柏有點同情地接話。
「沒關係的,我不介意,Ash,我親自來接你就是證據。」瑞梅克彎腰以手肘撐著小桌子,托腮看著Beta,以他那高大體型做出這個動作,意外地柔軟性十足,彷彿饜足的貓科動物。
之後兩人又休息一會兒消食,合力解決搬家前置作業,徐夜柏列出原地保留的家具清單,又將家中乾糧零食集中在大袋子裡,連同冰箱裡的新鮮食材留言請房東分贈鄰居。
「我把住處弄成這樣,往後幾個月人不在又不退租的話,房東會怎麼想?」徐夜柏抓著頭半是問瑞梅克的意見,半是喃喃自語。
「我覺得認識你的人都會認為家裡收拾得好端端的,忽然說要散心跑去首都更讓人緊張,彷彿你承受不了壓力失蹤,可能做出傻事。留下一點改變跡象,旁人更容易相信你正考慮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反正我不會阻止你聯繫熟人,到了首都再好好跟他們解釋不遲,當然得是個完美的藉口。」瑞梅克實際地說。
「有道理,反正我早就想把這堆資料和藏書寄回老家。」至於出租套房要留到什麼時候,端看徐夜柏代孕情形,最壞的結果是他不用再考慮世俗煩惱了。
兩人先後沐浴換上睡衣,徐夜柏是平民糙漢款的棉T加短褲,他已打包好幾套長袖寬T恤加運動褲,打算去首都時在瑞梅克家裡趁肚子大起來前穿。反之,褪下公務裝扮後的瑞梅克更加流露貴公子居家氣息,竟然是絲質睡袍,就差一水晶杯陳年紅酒,光是站在那裡就有種被老公寓褻瀆的感覺。
可惜養眼不能改變Alpha睡地板的命運,他們就算躺走廊或露天樓頂也能生龍活虎。
徐夜柏最後還是接受瑞梅克建議提早上床睡覺,考量理由不外乎跟昨晚一樣,預留更大失眠空間,尤其現在煩惱之源還躺在床邊。
「你對意外的接受能力這麼好?」熄燈後瑞梅克帶著笑意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也不算,只是有點不服輸。」
「哪兒讓你想挑戰我這個Alpha中的Alpha了?」
「就你剛剛那句話。」徐夜柏沒否定也沒接哏,目前他的心情只能承受新人類的正經對話,不想和這個我行我素的Alpha拉近關係,哪怕彼此都知道是演戲,還是誇張的舞台劇,正因為徐夜柏這方面很蹩腳,不演也無所謂才是他想確認的部分。
「對意外的接受能力?」
「瑞梅克,或許你更早就在追查這次代孕實驗,但直到昨天才知道用你精子創造的胚胎代孕者是我對嗎?我之前產檢記錄和實驗團隊高度認可說不定讓你重點監視我一陣子了。你今天就躺到我床邊,等著明天把我接到你家保護,原則上我不打算抱怨挑剔,因為我想活下去。」
徐夜柏非但不能消極被動,還要努力爭取超過瑞梅克的估計,至少是這個頂尖Alpha預估徐夜柏會有的反應,才能刺激他的勝負慾,不只在某個程度上負責任收尾而已,而是胚胎和徐夜柏出事就算他輸了。
人類求生本能真是頑強,天降大腿不但要抱,還得抱得有技巧。徐夜柏暗暗自嘲。
胚胎生父換成其他Alpha他同樣不會示弱,只是跟天才打交道就是方便,不用浪費口水多說廢話。
「怎麼發現的?」瑞梅克眼中閃過讚賞,可惜躺在床上的Beta看不見。
「從你不讓我喝特殊營養劑開始,你很清楚我每日服用時間固定到落差不會超過一分鐘,就算我沒打電話確認負責醫生失聯問題,時間到之前你也會阻止我,只不過我比較沒耐性搶先一步。當時電話裡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猜測你也是不久前才拿到具體情報,早就知道的話,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孩子繼續當實驗品?」
徐夜柏相信瑞梅克如此強大的Alpha對後代的保護本能,沒錯,就是AO常掛在嘴上的本能,他對才一個月大的實驗胚胎有無親情另說。徐夜柏用鍵盤角角想也知道輝鵲家族直系後代多麼特別珍貴,講得難聽些,就算是個白癡也必須留著,除了法定繼承資格外,還是可能覺醒特殊超能力的稀有血統,縱使Omega方基因來源不明,身體也是有用的,軍方隱瞞的另一半謎底遲早會水落石出。
「為什麼對我說這些?」瑞梅克問。這麼近的距離,光是從心跳呼吸改變就能知道這個Beta正在想些刺激複雜的內容。
Beta通常很謹慎,不愛當面發表意見,尤其和不同性別相處時,往往保持相當明顯的界線感,根據背景調查資料,徐夜柏未見特立獨行記錄,非常典型的Beta代表。
然而因為基數大,Beta個體爆出來的彩蛋也很微妙就是。
「你可以調查我,但你不見得認識我,在最短時間內,我把參考資料當面交給你了,相信你可以做出對你我都好的最佳安排。」徐夜柏直率的表現是陽謀也是策略,他這人有個優點,就是富含自知之明,吞不下司法不公的委屈就跑去面試軍方代孕實驗,起碼他用自己的選擇撈錢出氣了;被國家情報局首長逮到,也不會自作聰明做出無意義的抵抗或討好。
「那你想認識我嗎?」瑞梅克問。
「由你決定,我的意願不重要,目前沒考慮太多,距離我知道牽扯對象是國家重要人物的尷尬事實尚未超過六小時,還在暈車後遺症中,我沒辦法好好思考,在這之前你對我來說只是新聞主角。」徐夜柏鴕鳥地用薄被蒙住頭。「早知道胚胎生父是你,我絕對不會參加這場代孕實驗。」
爐主、籤王什麼都好,總之不會是頭彩。
「不幸中的大幸是,我很高興代孕者是你,說是撿到寶也不為過。」金髮Alpha起身打開小夜燈,趴在床邊扯著薄被邊緣一點一點拉下,直到看見Beta的臉,徐夜柏表情很臭,瑞梅克笑嘻嘻的說。
「沒那麼誇張吧?」
「你是最近十年來跟我聊過最長一次天的人類了,不是作戲應酬那種聊天,短短幾個小時內我就真心笑了好幾次,有預感我們很合。」瑞梅克冷不防在徐夜柏額頭烙下一記輕吻。「給我的小租戶,Ash代領。」
你還真親得下口啊!徐夜柏渾身雞皮疙瘩高唱歌劇,痛切感受到魔王的深不可測。
「……」這人沒朋友根本不意外好嗎?
Chapter 9: 第三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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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夜柏每年數次出差與協助出版社布展工作時必須離開所在城市,不是沒搭過飛機,但僅限國內線,平均下來一年不過一次,當然只有坐經濟艙的份,在飛行交通上平民能享受的待遇跟古代一樣,服務體驗部分,徐夜柏只能說比大巴士好,但沒事他不會想搭飛機,時間充裕時他會乾脆租車子自駕假裝享受一場公路旅行。
儘管也是這個自駕出差習慣害他出車禍撞傷Alpha男童,人生因此翻覆。
希瓦共和國各城市每年都有大大小小書展,作為文化觀光和城市特色,徐夜柏待過的小出版社實力遠遠不夠高攀首都書展,頂多在其他大小規模不等的城市之間打游擊,有時運氣好也能受邀官辦特色書展,更多是小出版社之間聯合籌辦的私人展覽,以及最容易拿到本地政府補助和小型展覽邀約的出版社所在地。
徐夜柏雖是在家工作居多,有時公司臨時缺人跑現場也得幫忙頂缺,和作家約在第三地見面討論作品及協助取材,假設出版社遠在需要搭飛機才能到的地點,徐夜柏還不如搬到當地更快。反正他也是因為工作因素才會租下現在這間公寓套房,只不過換了兩次工作剛好都不到需要搬走的程度而已,資遣他的上個出版社位於坐四小時火車就能到達的鄰近城市。
因為這樣那樣的現實理由,徐夜柏從出生到現在尚未去過首都,他不會在出公差順便小旅行以外自掏腰包跟風遊山玩水,精打細算累積存款,夢想哪天失業去真正想去的地方窮遊,而且絕對不會是首都!偶爾接洽到首都作家想取材,這些人寧可往外跑,反而是徐夜柏得收留來體驗邊境文化的首都土著。
希瓦共和國位於北方大陸核心的首都「達利安」(Dalien)歷史悠久經濟發達人口眾多,但實在太出名了,徐夜柏光是從看新聞和電影影集與本業堆積如山的娛樂小說就能說出這些天龍人日常生活,還有讓他這個偏遠南島人望而生畏的年均溫與冬災特產。
現在南方都入秋了,高緯度首都隨時可能因為氣候異常下初雪或冰雹暴雨,陰謀論者常說這是當初地外純種改變地球環境和開發月球造成的後遺症在五百年後開始顯現,也有人客觀表示現在本來就是小冰河期活躍時間,和古地球人習慣氣候不能相提並論。
第一次去首都就要待上九個月,還是搭私人豪華飛機,換成小說這樣寫一定會被徐夜柏退稿,完全缺乏先抑後揚的圈錢套路,也幸好不是小說,他和國家情報局首長可不想搞出代孕契約以外的任何關係。
這不是清不清高的問題,而是跟地球名人牽扯不清,不但生活隱私毀於一旦,更現實的是絕對有性命危險。另外,徐夜柏能理直氣壯地承認一件事,瑞梅克‧輝鵲完全不是他的菜,這是他目前為止都能保持平常心的主因,他客觀地認知到腹內胎兒的親生父親就是個具備高度威脅的頂尖Alpha,無論地位權勢或生理條件都是,愈是這種時候愈要沉著應對,已經遭受過一次命運打擊的徐夜柏無疑從教訓中進步了。
「Ash,會暈機要立刻說。」有過前車之鑑,金髮紫眸的Alpha早已調節私人客機裡的空氣,加入徐夜柏喜歡的森林香氛,還將他安排在獨立小臥室避開隨行人員視線。
「目前感覺沒問題,我躺在床上閉眼睛恐怕分不出自己在天上還是旅館裡。這架飛機是私人財產沒錯吧?如果是政府要員專機,國民的心會淌血的。」徐夜柏忍不住問。
輝鵲家族繼承人單獨擁有一艘星艦都不稀奇,何況區區私人客機?畢竟他們是獨佔特殊地外純種血統和科技知識的著名古老家族之一,地外純種說白了就是外星人,當初也是搭乘太空飛行載具降臨地球。
「當然是私人財產,內閣官員組團出國考察跟我同機還能替政府省錢呢!」瑞梅克坐在床邊拍了拍。「如你所說的旅行習慣,來床上睡吧!一路睡到首都就能節省更多體力了,遺憾的是從軍用機場到我家依舊得搭車。」
這個提議的確很吸引人,假設他還是編輯,肯定會對私人客機和瑞梅克的隨行人員偷偷摸摸取材,一想到自己在何種絕望心態下決定參加代孕實驗,植入胚胎後戰戰兢兢活了一個月,哪怕梅瑞克不在乎他參觀發問,徐夜柏早就沒了那份興致。
徐夜柏客隨主便脫了鞋襪,從另一側爬上床和衣躺著,倒在柔軟床鋪上確實舒服許多,同時意識到他一直都繃著身體,這點顯然瞞不了Alpha注意。昨晚稱不上睡得很好,床邊地毯躺著國家重要人物,居然還能睡著連徐夜柏都佩服自己。
瑞梅克對他的乖乖配合相當滿意。
「你打算就這樣一直看著我,還是等等就出去?」徐夜柏冒出問句。
「我出去外面做啥?」
「我不知道,辦公之類?」
「親愛的Ash,我的私人時間所剩不多,我寧可用來和你加深認識。」
「你知道這樣子我很難睡著吧?」徐夜柏認為當前這幅畫面十分荒謬,床上換個美麗Omega會和諧許多,若要不和諧一點的話換成Alpha也行。
「你清楚我在外面會用監視器盯著臥室內部,不管怎樣都很難睡著,不如讓你早點習慣,我們以後經常要保持這種距離,為了胎兒發育,目前能提供親源資訊素的只有我,但我不敢貿然對你散發資訊素,得等特約醫師診斷後才能決定怎麼做最好,至少你我有必要先熟悉彼此。」瑞梅克有理有據。
「好吧,我也不一定非睡不可,這樣躺著確實比較舒服。」徐夜柏有點擔心他下一秒說「那我也一起躺」,幸好瑞梅克相當懂得把握距離。「所以下飛機後的行程,我先見醫師才去你家?」
「視你的情況而定,如果不是非常疲累,當然能先看看醫師最好,只是簡單會面問診,你的健康情形之前實驗都有記錄,不必擔心馬上就要重新複檢,我說過不會給你太大壓力。」
「我沒那麼嬌弱,理論上你應該會想讓自己的人徹底把握胎兒情況,我可以配合。」徐夜柏說。
「我如果把奄奄一息的你帶到那位醫師面前,她會直接把我揍一頓,為了自保,我得確定你沒過度勉強自己才行。」瑞梅克微笑。
「我國有這麼偉大的醫師嗎?」
「是輝鵲家族的老朋友,名義上是家庭醫師,非產科專業,家母產檢與生產過程有她全程把關,所以她算是接生並看護我長大的親密長輩。」瑞梅克爆了個大料。
「你現在不就給我增加壓力了嗎?一個非你正式配偶的貪財盲盒代孕者,我怕被罵,還不如公事公辦的陌生醫師,但我明白你的後代情報需要保密。」徐夜柏拉起薄被蓋在身上。
「嘿!我從沒這樣看你,我知道你做了不容易的決定。至於那位醫師,你不用緊張,她對愈熟的人罵得愈凶,況且你是Beta,天生的免死金牌,詳細情況你見面就知道了,若你抵達首都時狀態不佳,我會推遲會面讓你優先休息,晚個幾天不打緊。」瑞梅克隔著薄被在徐夜柏肩膀輕拍,刻意用誇張語氣補充:「你只是怕被罵而已,我可是真的會被打,還得拜託你掩護。」
「我當然能幫就幫,我們是合作關係。」徐夜柏自認還算講義氣。
「我明白,特別喜歡你這一點。」瑞梅克大方讚美。
「若我只是隨便說說怎麼辦?情報局長能人體測謊?」
「認識我的人都說我可以,但本人不建議對我說謊。我知道你說的是實話,從你慎重對待沒有血緣關係的胚胎就看得出來,你是可以信賴的對象,我向來欣賞懂得在不得已情況下最大限度有效保護自己的人。」瑞梅克並未停下輕拍懷孕Beta的安撫動作,同時調暗臥室燈光。
「睡不著就放鬆躺著吧!我可以保證就算意外空難你也不會有事。」瑞梅克說。
「其實我沒飛機恐懼症,倒是比較討厭搭船,你知道為什麼。」徐夜柏輕聲道。
「嗯。」背景調查報告註記徐夜柏父親七年前死於船難,母親搭乘小艇出海悼念丈夫後行蹤不明,此後徐夜柏就很少回老家,過了失蹤者親屬申報死亡證明的最低年限仍無動作,直到車禍官司讓他不得不申報失蹤多年的母親死亡證明,好取得人壽保險金填坑。瑞梅克沒重提他的傷心往事,只是淡淡應了聲。
徐夜柏閉上眼睛假寐,依舊無法阻擋身邊Alpha強大的存在感,經過數小時半夢半醒的朦朧狀態飛機終於降落了,徐夜柏猛然清醒,瑞梅克仍然坐在床邊,雕像般的定力如今看來有點恐怖。
「你怎不在降落前提醒我一聲?我好準備下機。」徐夜柏被他的安靜嚇到了。
「你不想起床無所謂,我正準備把你用大衣裹好抱進車裡,現在外面對你來說應該很冷,首都昨夜開始降溫了。」瑞梅克回答。
「幹嘛抱我?我自己走!」徐夜柏立刻回絕。
「機場只有軍人,媒體混不進來,如果我抱著你下去,目擊者百分之百會把你當成Omega,你再把臉埋在我懷裡就更完美了。」
「你說過來找我是機密行程。」徐夜柏的言下之意是為何他們現在還得躲躲閃閃?
「是的,接送車隊直接開到私人客機旁邊了,露臉時間頂多不超過兩分鐘,雖然軍人有保密義務,但我的敵人和媒體會不擇手段攫取情報,哪怕是花邊消息。假設要搶先模糊你的性別長相,現在是最佳時機。」瑞梅克聳肩。
徐夜柏絲毫沒想過公開曝光的可能,他認為隻手遮天的瑞梅克一定會搞定這種小事,忘記這個醒目名人站在自己旁邊,小事也成了大事。
「分開行動再會合會比較簡單嗎?」徐夜柏試著提出理性策略。
「問題是,不能分開呀!剛認識屬於最脆弱的環節,我不打算冒無意義風險,既然已經陪你過夜,一路上親自守著,就是為了確保滴水不漏,何況是尚未發生的緋聞。你可以露臉走出去,說真的我不太在乎,只是先確認你是否需要我的協助?」瑞梅克坦蕩蕩表示。
對不起,徐夜柏超級在乎,他將來還想在江湖上走跳,當個普通路人甲,儘管整型手術可以解決這類麻煩,非到萬不得已徐夜柏不想動自己的臉。
「……抱、抱吧!拜託了。」能多一個將來否認的藉口對徐夜柏都是利多,Beta專幹實事,不得已時裝O就裝O,反正Omega也沒少裝過B,就當互相了。
「了解。」瑞梅克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配合般,從衣櫃裡拿出帶毛皮兜帽的長大衣,直接往徐夜柏身上裹,連袖子都不套的。
「等等,讓我再穿件長袖上衣,還有鞋襪……」徐夜柏已經預估飛機降落時得換長袖加外套,奈何私人客機臥室太舒服,他還是只穿著短袖上衣窩床。
「不必,裸足別有風情,可以等到車內再穿。另外你可以用腳實測首都天氣,對你應該很刺激。」
「戶外室溫現在幾度?」徐夜柏吞了下口水問。
「攝氏3度,6級風,溼度85%,入夜會降到零度以下。」
徐夜柏盯著衣著不增不減只是換了套不同西裝的情報局長,昨天他也是穿這樣曬太陽,發自內心問:「你到底是不怕熱還是不怕冷?」
「都不怕。」對方回了個理所當然的答案。
接著瑞梅克輕輕鬆鬆將黑褐髮青年打橫抱起,機艙內只剩下他們兩人,一接觸艙門外空氣,什麼男人尊嚴、Beta的驕傲全被陡然颳來的一陣寒風吹得無影無蹤。
徐夜柏本能縮成一團,就算如此還是能感覺暴露在空氣裡的小腿以下皮膚刺痛不已,完全不用演技徐夜柏就往瑞梅克懷裡鑽,他的臉也需要布料保護啊啊啊!
徐夜柏在心中瘋狂吶喊,現在才九月中,他的海濱城市正秋老虎肆虐中,戶外溫度在三十上下擺盪,徐夜柏居家都穿短袖短褲,首都這種冷法不科學!
「真的這麼怕冷?我們首都Omega現在還會裸背秀腿,我昨天離開前才看見好幾個打扮跟南方沿海都市居民差不多的O,當然還有想求偶的Alpha。」瑞梅克不可思議的說。
「你的腳!不准停!」徐夜柏低吼。
「好好好,Ash就跟你的居住城市迪安圖斯(Dianthus)一樣,要攝氏二十度才會生長良好的神聖之花,但你好像不太耐曬,看不出是熱帶地區出生的蔓島人。」金髮Alpha憐愛的說。
「少、說、廢、話!不然我吐口水在你衣服上,腳掌快抽筋了!」
什麼都還來不及做,這個Beta就露出真面目,出乎意料的簡單,瑞梅克相當遺憾,只能說首都天氣太厲害了,毫無情報局長出手的餘地。
「首都九月就這麼冷了嗎?」徐夜柏進了轎車後座立刻穿上鞋襪,同時重新裝備長外套,確保自己得到最佳覆蓋面積,瑞梅克這次也跟著進後座,由司機負責駕駛,後車廂自成一獨立小空間保證隱私安全。
「十年前這時候大約都還有十來度,九月均溫逐年下降,今天又是異常降溫,果然首都愈來愈不宜居了。」情報局長感慨道。
徐夜柏出發前事先做過功課,查詢達利安市當日天氣和網路直播,可惜首都行人穿著打扮太具迷惑性,氣溫數字遠不在他的真實體驗範圍內,徐夜柏確實比常人更怕冷,迪安圖斯當地人沒有冬天認知,頂多到秋裝防風雨範圍,最冷就幾波寒流造成個位數氣溫,徐夜柏還得額外網購冬季衣物,颳風下雨時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到希瓦共和國大陸本土上學時徐夜柏最痛苦的是學校冬季制服不夠保暖,他得想盡各種辦法不違反校規給自己額外加溫,大學時終於能穿便服,朋友都笑他裹得比Omega厚,更像是體虛氣弱的病患,明明體育成績還不錯。
徐夜柏認為自己能勝任城市治安隊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對那包覆性一流的制服相當滿意。
「你這毛病該讓瑪麗安醫師看看,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怕冷的Beta,體溫也掉得很快,可別一來首都就水土不服生病了。」溫暖到近乎灼熱的大手撫上徐夜柏額頭,然後握住他冰涼的手指。
「我很想說你烏鴉嘴,但的確很可能會這樣,我剛搬到迪安圖斯時,學鄰居十一月還穿短袖出門,結果大家都沒事,就我重感冒,直到隔年三月一共感冒五次,每次都拖了兩個星期才好,第二年開始我就學乖了。」徐夜柏在車內暖氣包圍裡總算恢復鎮定,簡單交代他的輝煌病史。
那不就等於一直在感冒嗎?情報局長無言了,先前看體檢報告還以為徐夜柏是挺健康的Beta小夥子。
「之前你的工作性質作息很不穩定,我調查你的同業普遍長年過勞運動不足,雖然你是會鍛鍊身體的少見案例,顯然沒好好休息,難怪感冒好不了,體檢居然沒赤字還通過代孕標準也很神奇。」瑞梅克中肯評論。
「夏天剛過,是我的全盛時期。迪安圖斯春秋日夜溫差大,沒人在屋裡裝暖氣,我的極限是攝氏8度。」徐夜柏振振有詞道。他的弱點是一受寒就抓狂,求學期間加上秋冬季節出差總是嚴加戒備才能保持理性。
「明白了,你還是學Omega築巢吧!我會多買些棉被枕頭給你。」瑞梅克給出實用建議。
Chapter 10: 第四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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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局長座車來到一整排環境清幽的私人公寓其中一間,徐夜柏透過車窗望去,只知能在這地段置產的肯定都是中上階層,其他公寓大門都有階梯,只有該間公寓入口改建為斜坡,擺上種在長條盆中控制長勢的風車茉莉。
「這裡就是瑪麗安的私人診所,以及她的妻子辦公處,只接待預約客戶。」瑞梅克對縮在帽兜大衣裡的徐夜柏介紹道。
「很別致的斜坡設計,現在就算最陽春的輪椅功能都能上下階梯。」
「但也得考慮那些不想坐輪椅或者尚能行動卻有風險的人,比如長者或者像Ash這樣懷著小生命的特別存在,順帶一提,瑪麗安和她的伴侶都是Beta,提前告知這點應該能讓你安心,看得出是Beta風格了吧?」瑞梅克朝他擠擠眼睛。
徐夜柏有種錯覺今天的情報局首長和昨天人格又不太一樣,只能說他的貼近速度就像隕石衝向地球,但更可能隨時變臉,跟外星人相處的感覺莫若如此。
「是的,Omega的話不會選種風車茉莉,應該是更浪漫美麗的植物,但風車茉莉耐寒又堅韌,開花時香氣宜人,雖然有毒但也是一味藥材,我父親很喜歡。那是他的故鄉霜島少數能種在溫室外側的藤本植物,一般不用花錢買,在修剪期跟主人索取就能免費拿到一大堆,一般人家裡都有乾品可以互贈。採收乾燥後是治療外傷腫痛或感冒喉嚨痛鼻塞的方便土方,具有活絡筋骨效果,住在寒冷地方的人尤其需要,對舊傷和關節痛也有幫助。」徐夜柏的視線和注意很快被長條盆裡的不起眼植物吸引,滔滔不絕描述這種植物用處。。
「第一次親眼看到風車茉莉?」瑞梅克饒有興致看著眼睛發亮的小Beta。從下機到登車那段短短距離都要抗議他走得不夠快的徐夜柏,現在居然站在斜坡上,腳底像被黏住似。
「希瓦共和國幾乎沒人特意種原生種風車茉莉,遑論像觀賞植物一樣擺出來,倒不是說這種藥草多金貴,在其他國家其實算野花野草,只是希瓦共和國剛好不是產地,無論園藝或藥用都有更佳選擇。先前我只是聽父親在閒聊回憶時提過,後來特地查圖鑑,實際目睹相當驚喜。」徐夜柏不諱言他忽然多話的緣由。
「只有這樣嗎?」瑞梅克追問。
「因為是生長範圍廣泛的常見植物,在我父母相遇的地方也有,後來父親就用風車茉莉的白花戒指向我母親告白成功。」
「……」
「你沉默是怎麼回事?」
「瑪麗安也是用同一招,我在想這是不是你們Beta的祖傳祕技?」
「其實有好幾種受歡迎的植物或礦物定情物,但主要還是配合對象喜好和關係情境。」這種追求方式也沒流行到全Beta通用,只能說比較古典老派,比起浪漫,其中蘊含的儀式感更符合部分Beta口味,如果不是雙方已然心意相通,一不小心就會顯得油膩隨便,迎來被打臉的下場。
「以後有空務必教教我。」
「沒問題,小事一樁。」徐夜柏懷疑瑞梅克應該用不上,但給別人支招還是不錯的,或許他想增加在Beta族群間的威望和好感度,隨手拾起一點知識有備無患,畢竟是當過國會議員的年輕政治家,作秀也要講究質感。
「你給了我一個驚喜,我能對瑪麗安說她遇到知音了,Ash是風車茉莉見證下的愛情結晶。」
「你確定這不是反諷嗎?別多嘴,除非你不想要支援。」徐夜柏聽完最後一句話立刻覺得更冷了。
「你答應信任我,為何還一副孤軍奮戰的模樣?」瑞梅克攬住徐夜柏肩膀往前走,徐夜柏配合他的動作沒繼續滯留。
「我也說過主觀願意配合,但客觀可能無法適應,尤其信任這種事,原本應該是雙向的,但我認為目前屬於特殊情況,你不用信任我,也不需要特別為我和你的尊敬長輩拉線搭橋,我不是你的伴侶也不是胎兒父親,公事公辦對我真的更舒適,我相信瑪麗安醫師的專業素養。」徐夜柏老實說。
「好吧!我們也算又經歷一次有效溝通,其實我不太熟悉南方Beta社交愛好,尤其是你的。」瑞梅克按響門鈴同時回應他。
過了一會兒,一位白袍褐髮女性Beta前來開門,看著金髮紫眼的Alpha表情熟悉平靜,可說是怡然自得,徐夜柏立刻對她充滿敬意。
「你好,Ash,來到首都一路辛苦了。」
對方問候順序讓徐夜柏受寵若驚,一方面也證明這名輝鵲家族的專門醫師和情報局長確實是不需要客套的老交情。
「午安,瑪麗安醫師,輝鵲局長剛剛事先對我介紹過您。」徐夜柏禮貌中帶點小心地回應,但這份小心倒不是出於警戒,而是對同類的好感,這對他來說也是難得體驗。
徐夜柏專注看著眼前這位家庭醫師,沒注意瑞梅克神色因他陡然改變的稱呼陰沉些許。
「但他沒說我年輕時是軍醫吧?專治Alpha各種抽風。」瑪麗安醫師露出一個典型Beta服務性笑容。
「可是您現在看起來也很年輕,我只是從輝鵲局長的描述裡推論您應該是他父執輩的年紀,聽說您是他敬重的長輩。」作為Beta能夠被這個傳說中的Alpha如此評價,那不就是傳說中的傳說了嗎?徐夜柏真心表達崇拜。
「哦,瑞梅克這孩子居然懂點禮貌?還以為他會在背後說我壞話。熱茶已經準備好了,先進來坐。」瑪麗安醫師主動牽起徐夜柏的手引他入內,瑞梅克順手帶上門,脫了外套掛在衣架上,徐夜柏回頭望了一眼確定Alpha有跟上的無意識舉動又勾出他的笑意。
通常剛認識的Beta都會保持安全距離,如非必要盡量避免肢體接觸,然而對方是長輩又是醫師,又提前得知他懷孕中,應該很習慣安撫患者,徐夜柏不以為意,反而因親身確認是沒有資訊素的同類感到放心。
褐髮Beta將兩人帶入診療室,和徐夜柏想像中的私人診所不同,裡頭更像是書房,將不知用途的醫療器材換成大型裝飾品完全沒有違和感。
辦公桌上已經擺好一套茶具加點心,使用的紅茶茶包連同原包裝整盒放在一旁,甚至連超市標籤都沒撕,徐夜柏默默記下那個看起來價格很親民的牌子,這是他以後也能喝的意思。
享用完一杯熱紅茶和幾塊餅乾後,徐夜柏總算產生踏在地面的實感,
「我想檢查你的眼睛可以嗎?你之前職業讓我有點擔心,編輯們普遍用眼過度,目測看起來狀態不太好。」瑪麗安醫師問。
「當然沒問題,不過我確實有近視,只是還不到想手術矯正的程度,開車時我會戴眼鏡。」徐夜柏簡單交代自身情況,從善如流遵從瑪麗安醫師指示坐到一台像是檢察視力的機器前,只不過這台機器和他之前視力檢查使用的截然不同,還會將頭部完全固定住,徐夜柏只能感歎不只首都醫療特別發達,輝鵲家族使用的肯定是頂尖醫療器材。
檢查內容又讓徐夜柏感覺熟悉了,柔和光照與黑暗交錯,接著是各種顏色主題圖片,最後還有一張他自己的大頭照。
「有點發炎前兆,可能是休息不足加上環境改變的過敏導致,我開個保養用眼藥水給你,之後留意用眼時間。」瑪麗安醫師宣布結果。
前後不超過五分鐘,徐夜柏就從檢測機器上解放了,果然只是簡單體檢,接下來的檢查也只有測量基本生理數據,並用古文物般的聽診器貼著前胸後背聽診胸腔,讓徐夜柏想起小時候在科技不發達的小島上接受流動衛生所醫護團隊檢查往事,他們的手法和瑪麗安醫師如出一轍,簡單卻實用。
徐夜柏在私人客機最後一次上廁所時對著鏡子發現眼睛血絲有點多,再怎麼自我催眠沒事,身體果然騙不了人,他對代孕實驗意外演變迄今的一切壓力很大。
瑪麗安醫師的手一從亞裔Beta身上移開,徐夜柏立刻穿好大衣。
「他怕冷。」瑞梅克頓了頓,覺得自己表達得不夠好。「更正,超級怕冷。瑪麗安,妳診所裡的溫度比車內低了7度,Ash在難受了。」
「別聽他胡說!這種溫度我還能接受。」徐夜柏連忙挽救形象。
Beta女醫師點了點頭道:「慢慢適應吧!總不能一直不出門。」
徐夜柏發現,這個被徐夜柏稱為親密長輩的特殊人物也理所當然假設他會出門活動,沒打算將他關起來隱密待產的意思,挺神奇的走向,或許是他無從想像輝鵲家族實際規模力量,連帶他們的心智深度。只能說現實裡徐夜柏光想就不OK的狗血虐主劇情,瑞梅克和他的人目前一項沒犯。
合約裡可是有Beta能隨時中止代孕這條,徐夜柏從沒忘記,他很高興瑞梅克也沒忘。
走完簡單體檢過場,一聽說黑褐髮Beta還是覺得冷,瑪麗安醫師遂邀徐夜柏繼續喝茶,奶油餅乾還剩很多,她重新燒開水並為客人和自己更換新茶包,只剩瑞梅克杯中還有先前沒喝完的殘茶。
「登機前和飛行途中替他記錄過基本生理資料嗎?心律、血壓、血氧、體溫變化。我要對照環境轉移的影響。」瑪麗安轉向瑞梅克確認。
「有的。怕冷這點是意外,下機後才確定這件事。」瑞梅克在家庭醫師遞來的紀錄表填下數字。
「你讓他停了兩天劣質實驗營養劑,如今差不多代謝完了,可以試著補充自身資訊素,謹記,循序漸進。Ash也是,別勉強自己接受。」瑪麗安醫師分別對兩人囑咐。「我直接說結論,直到生產結束,你都需要瑞克幫忙,其他代孕者情形我說不準,輝鵲家的胎兒沒人比我更了解,親源資訊素不足時會像個小怪物,有可能攻擊孕體。除非你不要命了,別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跟這傢伙吵架置氣,瑞克也是,你既然決定要這個孩子,就好好幫助Ash生下來。」
「我已經向輝鵲局長保證會積極配合,雞毛蒜皮小事由他作主,我沒意見。」徐夜柏篤定表態,瑪麗安醫師看著他的目光頓時相當微妙。
了解Beta話術的同類都能立刻解讀那句回答真正意思:比雞毛蒜皮大就再說。
「Ash是我的幸運送子鳥,我當然會不惜代價愛護他。」等待水燒開期間,瑞梅克舉杯在徐夜柏放置桌面的空杯邊緣碰了下,然後舉至唇邊飲盡已然變涼的殘茶。
徐夜柏和瑪麗安醫師互望,一切盡在不言中,那就是真的好油膩。
「這套骨瓷茶具是艾蜜莉最喜歡的結婚禮物,我們小心使用二十年了,要是碰出一點痕跡,她會掐死你,你懂的,一封訊息告訴你父母就夠了。」瑪麗安醫師警告。
「噢,幸好沒事。」瑞梅克拿起徐夜柏的茶杯檢查後現寶般回答。
等徐夜柏開始小口啜飲熱紅茶,瑪麗安醫師冷不防告知噩耗:「Ash,我必須確定你明白,今天只是異常降溫,嚴格說,首都冬季還沒開始。」
「受著唄!室內有暖氣,輝鵲局長也大方地替我添購保暖物品。」徐夜柏沒想過反抗大自然,無奈表示。
「你會被帶到我這裡來,由我親自確認你的情況,就是為了預防你在首都生活,以及和瑞梅克日後同居可能出現的健康隱憂。怕冷的確是個問題,從先前體檢結果來看,你應當不至於被目前戶外溫度傷害。有要補充說明嗎?」瑪麗安醫師選在第二輪聊天喝茶中深入問診,這點確實讓徐夜柏輕鬆很多。
「我的父親來自世界上最寒冷的小國家,終年冰封的霜島,母親則是新赤道沙漠綠洲部落傳統經商家族,偶然在大學裡認識,兩邊先祖都是逃難亞洲人,聽說家裡不支持他們戀愛,乾脆私奔到希瓦共和國,透過邊境移民優惠政策成為冷門的蔓島公民,之後才結婚生下我。雖然都是Beta,但我沒繼承到父母任何一邊體質優點,反而對冷熱變化非常敏感,尤其是降溫和寒冷。」徐夜柏也曾在求學時詢問過校醫,可惜體檢結果很健康,真想追根究底就得到首都進行自費基因分析,連近視手術都想省錢的徐夜柏當然算了。
「聽起來像遺傳影響,不算是疾病,可能跟適應環境的基因表現有關,你的耐力和恢復力優於一般Beta,具有在極端環境生活十幾代後的新人類特徵,我當軍醫時見過不少類似你父母出生地背景的軍人,他們體檢傷病記錄和你有類似之處,奇妙的是神情儀態也有些相似,尤其是處於健康危機時會特別冷靜求生這點,懷孕當然算在內了。」瑪麗安醫師聽完徐夜柏的回答,沉思了一會兒後說出她的推論。
「當初在代孕實驗面試遇到的女軍官說我適合從軍,是感受到熟悉同袍特質嗎?」徐夜柏想起這個細節,於是重新提問。
瑪麗安醫師點頭。「或許她本人家鄉就是發展落後的極端環境,當地人普遍都是戰士和獵人,生活離不開戰鬥狩獵與初級製造業,想離開家鄉改善經濟條件提升地位最快的方式就是從軍,不走戰鬥路線累積軍功,就是透過軍隊體制受高等教育成為專業技術人員。」
「我有不祥預感,瑪麗安,妳該不會又來了?」瑞梅克一手遮在嘴邊,對徐夜柏無聲說了句「自求多福」。
「我推測Ash屬於Beta中的共感型族群,雖然聞不到資訊素,但可以從受資訊素或其他因素影響的人細微反應中感受到對方情緒和生理狀態,迅速分析對象是否需要防備或附近有無危險源。」瑪麗安醫師此刻語氣和徐夜柏剛剛描述風車茉莉一模一樣。
「共感型有什麼特徵或弱點?」徐夜柏小心翼翼詢問,瑪麗安身上白袍或許不只像徵醫師資格,還代表研究狂。
「在喜好群聚的Beta中往往顯得比較孤僻遲鈍,這是出自降敏需求,對氣味和細節很敏感,他人情緒也是,無論好壞都會造成壓力,因此他們特別喜歡安穩熟悉的個人空間,說得誇張點,這種Beta可以用眼睛鑑別出AO發情,你是這類情況嗎?Ash。」瑪麗安頂了頂滑到鼻尖的眼鏡。
「都被你說中了,瑪麗安醫師。」徐夜柏苦笑。「我童年在小島長大,接觸的人不多,沒特別意識到這方面特質,求學過程吃了點苦頭,高中導師說我很適合加入城市治安隊,雖然會很累,但我能夠自保又能幫助別人,習慣後職業經驗和穩定工作環境能讓我安心,所以大學時我選了犯罪學當主修。」
「你那位老師判斷沒錯,許多共感型Beta都是在人群中工作,這樣反而能在安全距離內訓練漸漸鈍化感覺和過度注意,按表操課的職業和獨立生活是最佳方案,大約十年內就能和其他Beta沒兩樣了。但你現在還很容易受影響,恐怕是選擇完全不同的就職道路。和人群接觸愈少,你的本能會愈敏感,當然,避世生活不犯法。」
「聽起來像害羞的Omega。」瑞梅克插嘴。
「瑞克,你知道兩者差異在哪嗎?我的伴侶就是共感型Beta,我可是研究她一輩子,不受邀請直接闖進這種Beta的私領域,他們凶起來不輸Alpha,而且聞不到資訊素,根本不怕你。」瑪麗安又喚了金髮Alpha的暱稱,像是刻意示範讓徐夜柏參考。
「資訊素壓制對Beta也有效不是嗎?聞不到照樣會產生攻擊效果。」情報局長補充常識。
「看場合和關係,你自己不也說過喜歡那樣玩的軍官槍眼出在背後不奇怪,所以到底有沒有效難說,可能就是太有效了,變成長效致命型。」不愧是從梅瑞克換尿布時就開始看護他的長輩,吐槽大少爺毫不留情。
「Alpha能打是能打,不幸的是一遇到Omega就降智,這時候非常需要共感型Beta戰友幫忙擦屁股,我親愛的艾蜜莉因此受了多少苦啊!」瑪麗安醫師感慨萬千,瑞梅克和徐夜柏均不敢接話。
瑪麗安醫師對徐夜柏正色道:「類型只是一種先天特質分類,實際生活方式會讓人改變很多。如果你對共感型Beta相關研究感興趣,或者在這方面遇到困難,歡迎找我免費洽談。」
「我會的,冒昧請問,免費諮詢代價是當妳的研究個案嗎?」徐夜柏確認。
「活學活用,不錯嘛!Ash,就是你想的代價。實際上只是聊聊天,討論你願意提供的親身體驗細節資訊,容許我匿名引用在論文裡,只聽你報告身體情況太無趣了,如果你不想在首都交朋友,就當陪長輩解悶順便協助我研究吧!像你這種成年後還沒被鈍化的民間案例不常見,軍隊裡倒是很多少年時期就被刻意往偵查方向培養的共感型Beta,憲兵和特種部隊幾乎都從裡面選拔,但那又不足為奇了。我想知道,純論共感能力,哪邊更強?」瑪麗安不諱言她的研究宗旨。
「我怎麼能跟職業軍人比?」徐夜柏聽完嚇了一跳。
「剛才說過鈍化條件,軍隊生活和訓練方式不就是最標準的磨損環境?另外我只是想比較共感能力而已,其他方面你當然比不過軍人,Beta共感能力和Alpha的戰鬥感官不完全一樣,只能說有類似之處,適合互補。所以說,共感型Beta不失為一個有趣又實用的題目。」瑪麗安攤手笑著說。
「的確。」像瑪麗安這類專家哪天研究出徐夜柏所屬類型的學術結果,他肯定會想詳細了解。
茶敘結束,兩人致謝瑪麗安醫師的細心招待,瑞梅克順勢提出需求:「親愛的瑪麗安,能幫我預備Ash能吃的感冒藥和其他常備藥嗎?我的公寓裡沒有那類東西。Ash很有把握他一定會感冒,首都接下來會愈來愈冷,我對他這部分不太樂觀。」
「準備應急藥物可以,出現任何不適症狀一定要立刻通知我。」瑪麗安像是早有準備,也實際確認過徐夜柏身體情況,轉身前往另一處小房間拿藥。
抱著一袋家庭用藥離開私人診所的徐夜柏,恍然感到瑪麗安醫師帶給他的衝擊比首都天氣和風景都要大。
Chapter 11: 第四章 (中)
Chapter Text
國家情報局首長和他監護的懷孕Beta青年回到後車座,這次確定一路駛向瑞梅克公寓住處所在的高級社區,出入都要通過多重關卡那種。
「你在瑪麗安面前表現得像個超好拐的孩子,我感覺受到歧視。」瑞梅克豪放坐姿立刻吃掉兩人之間安全距離,直接碰到徐夜柏手臂和腿,擺明故意的。
打不過又不能罵,還得靠他吃住,好煩。徐夜柏心想。
「你先說是尊敬的長輩,需要我支援。沒想到瑪麗安醫師對因為代孕實驗才出現在她面前的我這麼好,確實遵守希波克拉底誓言,患者權益優先。是不是真心我還是分得出來,她大可不必如此,而且不吃你的攏絡,不是你提前拜託就有用。」難怪瑞梅克要先對徐夜柏抱怨Beta身分是免死金牌,雖說身分互換徐夜柏也會像瑪麗安這麼做。
讓兩個Beta最快統一陣線的方法,就是在現場放隻Alpha。
「假設瑪麗安刻意演戲,你看得出來?」瑞梅克好奇問。
「可能不行,但她沒演時我確定表現為真,這樣說會很玄嗎?也有很多人會錯誤解讀擅自認為對方心懷惡意,搞不好人家根本沒注意你。」徐夜柏說出他長久以來的感慨。
「挺有意思,兩邊都沒有資訊素你怎麼感受?」
「我又不是植物人!她說我是共感型Beta,又說她的伴侶和我同型,這不就妥妥放水偏心嗎?起碼我能辨識善意。」徐夜柏舉例證明:「比如瑪麗安醫師戴的是平光眼鏡,專治Alpha的軍醫戰力會低到哪去?為了工作需要才戴眼鏡,目的是安撫病患,給人先入為主的文靜印象,也可避免視線直接接觸引發緊張。她拿心愛的茶具招待我,比安慰讚美更能收買人心,我很受用。」
「話說回來,你的支援就是叫我『輝鵲局長』?」
「一部分?讓瑪麗安醫師感受我充分認識自己的位置外加配合你善後安排的誠意不好嗎?雖然我很感謝你的親切,在旁人眼中認識兩天我就叫你『瑞梅克』相當奇怪,身分地位落差之類,我不想假裝那些沒影響。我們私下相處隨意些無所謂,沒必要表現得太明顯。」徐夜柏可是具備常識的新人類,跟瑞梅克這種站在金字塔上空的特殊Alpha不一樣。
「我尊重你的考量,不過瑪麗安可以是例外,就像我說的,她是老朋友,即便在整個家族裡也是父母和我最信任的對象,才會讓她優先接觸你。」Alpha停頓數秒又說:「你不妨換個角度思考,被室友兼後代孕育者叫局長要怎麼有下班的感覺?以我的立場自然是希望你愈輕鬆愈好。本來Alpha和Beta近距離相處就不是很容易,鑑於你所謂的『身分地位』,大家都會對我保持距離,當然,這也是難免的事。」
車內暖氣比先前少了兩度,徐夜柏只是默默將雙手縮進袖子裡。
「身分地位縱使有影響,就我來看那些影響對你不像其他人那麼大。」瑞梅克沒說徐夜柏不自覺流露的小動作和語氣清楚顯示他對輝鵲家族唯一繼承人根本毫不敬畏,跟他對瑪麗安醫師的態度一對比更是天差地別,家庭醫師眼睛長在腳底都看得出來,何況哪怕以瑞梅克挑剔標準評定,瑪麗安也是心眼特多的類型。
「因為我處在非常情況中,沒多餘力氣在乎某些世俗框架,但也沒力氣和興趣去突破,你可以解釋為『隨便吧』。」徐夜柏指了指肚子。
「我可以摸嗎?」瑞梅克回了個意想不到的問句。
「不行!」徐夜柏尖銳地拒絕後感覺有點小題大作,低聲道:「之後再說,還太早了。」
待在轎車上的徐夜柏情緒又漸漸低落,盯著車外風景怔怔出神,這副模樣實在過於像是籠中鳥。儘管瑞梅克已經事先吩咐司機調整過車內空氣,可惜徐夜柏從小對暈車陰影太深,光是聽到「車」的單字都會胃部緊縮,出車禍後更是加倍排斥接觸這種交通工具。
「在想是否該拿純氧給你吸,快抵達我住的社區了。」
「車內空氣沒問題,我不至於吐出來。只是一想到在瑪麗安醫師那邊吃喝過立刻搭車習慣性緊張,以前我都是餓到目的地才吃東西。」
「Beta一緊張消化功能立即停止運作,如果胃裡有東西就會積食,這也是你們的特色。這麼討厭搭車,你卻栽在自駕出車禍上,人生真是充滿戲劇性。」瑞梅克聳肩。
「Omega緊張時不會?」徐夜柏畢竟很少和Omega實地相處。
「和Alpha一樣,身體繼續消化食物轉化能量,才能支撐資訊素消耗,緊張時容易不受控制散發資訊素,只是O偏求援,我們A是威嚇攻擊。」
「就是想克服暈車這個弱點才學習開車,至少我單獨駕駛把車窗都打開後適應良好,而且我能選流量較少的冷門路線,現在暈車確實是有心理因素在,被迫、密閉空間、非獨處、未知路線和不確定交通時間。」徐夜柏一一數起Debuff。
「懂了,但在首都搭保姆車我還是不建議你開車窗,車窗防彈也防窺伺,關窗時還能抵抗一定程度炸彈爆炸威力,不必動用緊急生存艙。就算沒入主情報局,憑我的背景照樣家常便飯被暗殺。」
「我的意思是,到你家之後,在首都的日子都不想搭車了,能想點別的辦法嗎?比如機車之類?不行就算了。」
「機車的話不太適合,如果你不是懷孕才需要醫療服務,其實首都交通方式很多元。我和瑪麗安討論請她定期出診,除了非得去醫院檢查盡量不坐車,行嗎?」情報局長有商有量回應。
「這樣豈不是太麻煩瑪麗安醫師了?」
「家庭醫師本來就是這種工作方式,瑪麗安肯定更想實地考察你在我家適應情況,如果有得選我寧可去她的診所,但我也不是次次都有空帶你過去,就這樣,請她出診是最合理的選擇。不搭車損失的自由請自行承擔,對我來說你活動範圍縮小方便管理反而是好事。然而,Ash,現階段盡量避免乘坐大眾交通工具以及獨自行動,降低你和隨扈風險,這點應該不算過分要求?」
「同意,我到首都不是來度假。」被瑞梅克的敵人或媒體發現,受傷最深的還是徐夜柏自己,就算瑞梅克不提,他也會主動避開人多又不方便逃生的地方。
當了這些年社畜,徐夜柏非常明白無事一身輕能躺平就是幸福的道理,可惜過去想乾乾淨淨掙錢就得像殭屍一樣跳起來當永動機,現在他擔心跟著孕期增加的存款只是數字,某個時刻又回到國庫充公,徐夜柏目前孤家寡人,沒人繼承他的遺產。
縱使有不知名遠親冒出來也拿不著好處,還完債還得繳遺產稅,了不起剩點蚊子腿肉,徐夜柏早在代孕第一個月就寫好遺囑,萬一不幸身故將遺產全捐給老家所在小島做公益用途,至少這麼做可以避稅,省得被中央抽一筆。
※※※
走進公寓一樓時沒看到其他住戶,徐夜柏進了電梯難免提心吊膽,就怕在哪層樓電梯門忽然打開,瑞梅克的公寓在十一樓,屬於中間段相對低調樓層,看來未做長治久安的打算,但整層樓都是他的新置產業已相當誇張。
輝鵲家族繼承人買層首都高級公寓大概就跟徐夜柏租套房差不多。
「電梯有指紋和虹膜辨識,先到先贏,可以直達指定樓層,住戶不喜歡打照面,電梯有三台,夠用了。明天我會找管理員登錄你的資料。」瑞梅克解釋道。
「謝謝,不用這麼趕也無所謂,只要讓我能先上網,需要緩緩。」徐夜柏從小就不是好動兒,至少他要看到氣溫回升的當日天氣新聞,否則休想他離開室內。
徐夜柏先隨瑞梅克進門,然後才仰頭問他:「我發現一層樓有兩戶,你買整層顯然是安全考量,所以是用閒置的另一戶安置我,還是你本來就住這裡?」
一眼望去相當整齊,沒多少煙火氣,就跟瑞梅克‧輝鵲給人的外表印象一樣。
「另一戶還維持在我剛購入的狀態,除了監視鏡頭沒加裝別的,裡面只有原本附贈的家具,Ash當然是跟我一起住了,否則何必千里迢迢帶你回來?」瑞梅克原本想替他脫去帽兜大衣,徐夜柏一僵婉拒了,金髮Alpha也不勉強,看著他不太熟練地解開鈕釦,將大衣掛在衣架上,裡面還穿著在私人客機上的單薄衣物。
「印象中你好像在這裡居住沒多久,一年有吧?」徐夜柏問。
「你上網查過我的私生活啦?有進步!我當國會議員時是住父母家,方便向父親請教政治,當時我對這一塊還不太熟練,反正選上了就好好幹囉!情報局長職位比較敏感才搬出來。」
獨立自主不是瑞梅克的賣點,帥氣能幹才是,少年離家進入軍校開始打磨,退伍後立刻回家陪伴父母還向父親虛心學習這點幫他掙了不少長輩票,沒人認為上過月球的軍官無法獨自生活。
情報局長住處裡當然已事先開好暖氣了,甚至比車內更溫暖,徐夜柏明知這對他適應首都氣候不利,才第一天他只想放縱自己窩在這處避難所中。
「Ash,接下來請不要憋氣,我想釋放資訊素看看你的反應。」高大金髮Alpha在玄關處忽然攔住剛換上室內拖鞋的Beta青年。
「來吧!」徐夜柏爽快答應。
「是否該說無知者無畏?連戰鬥經驗豐富的軍校教官都不敢應我這句話,而且那群老練軍人還是Alpha。」金髮Alpha慢慢欺近。
「不是非做不可的事嗎?當然速戰速決最好,我相信你。」徐夜柏平靜地伸手。「要不要身體接觸?」
「身體接觸效果確實更佳。」瑞梅克握住他的手,觸感仍然是冷涼的,更堅定瑞梅克讓一切步上正軌的決心。
瑪麗安在路上發來訊息,認為徐夜柏不僅僅是因為體質和壓力怕冷,更緊迫的恐怕是胚胎造成的影響,眼下已經接近停止使用特殊營養劑的第三天,胚胎感到生存受威脅開始提醒孕體了。
為何會有這麼矛盾的實驗呢?Beta明明不適合接受陌生尤其是強大Alpha的資訊素,就連Omega對適配度不夠高的資訊素都會排斥,代孕卻是徐夜柏不得不攝入親源資訊素的情境,原本前實驗團隊弄不到真貨是跨不過的障礙,然而讓徐夜柏使用替代品,多少也考量到Beta更加無法接受AO資訊素的天生限制。
輝鵲後代一開始就不能滿足偽劣代餐,只是忍耐著,生存本能讓胚胎等到了父親接近,同時催促著孕體攝取能讓他強大的營養與資訊素,以及更安全的孕育環境。
如果徐夜柏不能滿足腹內胚胎的要求,他就會死,胚胎也無法存活,眼前的Beta處於前所未有的危險平衡中,即將跌落。外來資訊素對既非Omega又無標記和血緣作保險的徐夜柏是過敏物質或毒素般的存在,只能期待他體內與胎兒融合生成的安產資訊素作為媒介化解衝突。
兩人默默相對一會兒,徐夜柏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嗯?肚子裡有我的孩子也聞不到嗎?我握住你的手同時便散發資訊素了。」瑞梅克若無其事用玩笑語氣說。
「聞不到味道,但有種被困在密閉公間,開始喘不過氣的感覺,像暈車一樣,對不起,你最好暫停,我想破窗揍人了。」徐夜柏皺眉抽手,瑞梅克順勢鬆開。
「看來是引起戰或逃的反應,大多數Beta遇到資訊素壓制都是退縮,跟瑪麗安醫生說的一樣,共感型果真特別敏感又具攻擊性。理論上胎兒需要我的資訊素,你不該覺得舒適嗎?」瑞梅克一副不太能接受結果的模樣。
「反正只有不舒服,你不信?」徐夜柏加重語氣強調。
「眼見為憑總是比較省事。當然我也相信你,只是實踐後更有感覺,你看起來完全不高興。」瑞梅克客觀描述新晉室友的反應。
「我不是Omega,醒醒好嗎?退一萬步說,要Beta不排斥Alpha的資訊素,起碼也得是家人、伴侶至少密友,已經培養出耐受性,而且必須抓準Beta承受能力,Alpha還要能精準控制自己的資訊素。原理是構築精神依賴性,才有可能出現正面回饋,生理上我真的不喜歡。」徐夜柏確定瑞梅克停止散發資訊素,才重新接受他的攙扶走進客廳,直接瞄準長沙發躺上去。
「抱歉,很難受嗎?」
「給我點水喝,現在是疲累大過刺激。」徐夜柏倦怠的說。
「冰水還是熱水,或者你要溫的?」
「冰水吧!更能醒腦,這裡有快速清除資訊素的空氣過濾功能嗎?」
「有是有,但我建議你還是就殘餘的量再忍忍,你現在沒有特殊營養劑了,也沒有Omega親源資訊素替代品,只有我。身體感到不平衡和排異反應很正常,你肚子裡的小租戶可是餓了三天,如果之後你感覺變好,表示我們嘗試方向對了。」瑞梅克拿來冰水,徐夜柏一口氣喝下半杯,又倒回沙發。
徐夜柏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他追加心得:「但你剛剛對我這個Beta做的事,本質上就是資訊素壓制。」
「沒錯,所以瑪麗安才提醒我們要小心進行。」瑞梅克扶起徐夜柏上半身空出位置,Alpha坐下後又重新讓黑褐髮青年枕在他的大腿上,徐夜柏懶得抗議了,適應工程還要繼續。
「我其實很少遇到資訊素壓制,對你們來說可能是家常便飯,但那就像黑暗中有人拿刀向著我逼近,讓我心情很糟,尤其那個拿刀歹徒有不小的機率會強姦我,嗯,我說的就是發情期失控的Alpha,倒楣近距離碰過幾次,跟女同事一起外出辦公,沒辦法單獨先跑;也有過協助附近Omega逃跑,結果沾到Omega資訊素被盯上攻擊,我只好行使公民合法自衛權了。」徐夜柏悶悶的說。
「打贏了?」瑞梅克立刻關心勝負結果。
「傻子才跟Alpha打,只是創造逃跑機會而已,受點皮肉傷無所謂。平常AO資訊素沒針對我時,Beta確實不會有感覺,話說正常情況下也不會遭到針對,又不是當兵被Alpha長官電。」徐夜柏撇嘴。
「說個軍中小常識給你聽,軍官對下屬使用資訊素壓制,在我們看來是無能懦弱的表現,執行任務時分散行動或必須保持資訊素封閉,你卻不能得到屬下真心信任服從,對所有人都會造成危險。在我國軍隊裡,無論軍官或士兵,使用資訊素壓制都要被關禁閉受罰,實戰例外。外國軍隊有些不管制Alpha濫用資訊素,軍隊霸凌風氣很強烈,我不認為這樣粗暴汰選出來的軍人能堪大任,軍隊是非常需要政治手腕和腦袋才能往上爬的地方,任何醜聞和犯罪紀錄都能抹掉你的升遷可能。」
這是瑞梅克切身經驗?徐夜柏沒讓這份懷疑浮出表面。以金髮Alpha家世背景和赫赫功勛不該只到少校退伍,當時他離破格晉升中校就差一點,瑞梅克‧輝鵲的父親是連任多年的國防參謀總長,但沒人會說他是參謀總長兒子,那就是瑞梅克。
新聞媒體已經不只一次打趣國防參謀總長被稱為瑞梅克的父親,雖說僅是娛樂新聞中靠外表取勝的噱頭民調,間接證明瑞梅克在一般國民心目中的地位與名氣。
儘管瑞梅克退伍後公開表示對從政更感興趣,他最後服役單位卻是在月球聯合駐軍裡擔任突擊大隊隊長,全球公認難度最高的特殊兵種,原本很可能破的是少將年齡記錄,而非情報局長,關於他在月球基地時的各種陰謀論依然甚囂塵上。
「希瓦共和國軍隊整體多數為Beta,Alpha本身體質和家世資源已經佔據絕對優勢,再加上資訊素壓制只會更難服眾,一言以蔽之,應該公平競爭時卻使用禁藥。」徐夜柏對之前幫作家蒐集軍事題材資料還有些印象。
「所以同階軍官也會不以為然,尤其當涉及能力考核和能立大功的珍貴任務名額,肯定要檢舉。」瑞梅克說起軍中八卦不落人後。
徐夜柏思考後道:「禁用資訊素壓制,這樣不就有被底下優秀士兵翻盤的可能性嗎?」
「促使Alpha軍官們精益求精囉!我們希瓦共和國能在月球基地佔最高比例駐軍人數不是沒理由。」瑞梅克清楚徐夜柏處境尷尬兼身體不適,盡量找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以一介平民來說徐夜柏表現得夠好了,超乎瑞梅克預期。
徐夜柏不知道瑪麗安為何對他那麼親切,瑞梅克卻是明白的,目前代孕實驗記錄上百分之百死亡率的輝鵲家族胚胎,任誰來看徐夜柏已經是半個死人了。
沒叫停實驗的瑞梅克則是不折不扣的混蛋,他不在乎當壞人,不只保住後代而已,還不能打草驚蛇。軍方代孕實驗是否和瑞梅克追查已久的某個巨大陰謀相關?這項任務目標重要程度遠勝一個Beta的性命,繼續代孕下去,徐夜柏有可能成為那枚綁著線索的鑰匙。
Alpha的本能與習性就是如此殘酷。
Chapter 12: 第四章 (下)
Chapter Text
「我也告訴你一個Beta和Omega對付Alpha突然發情的民間好方法,辣椒水那種沒啥鳥用,還可能因為風向害到自己,隨身攜帶一小罐鯡魚罐頭泥,一半抹自己脖子一半抹對方鼻子,兼自動求救功能,那味道太引人注意了。」剛剛資訊素測試讓氣氛有點僵,徐夜柏決定說些輕鬆話題化解尷尬。
「……鯡魚罐頭泥?」
「Beta也會買,路見不平,幫忙丟屎……我是說鯡魚泥,我之前買了罐頭還沒機會實戰,誰教我不常外出。根據其他使用者心得,跟這種生化武器相比,動物排遺只能說別具風味。要是這項產品早十年上市就好了,還能當緊急食物。」徐夜柏語調充滿遺憾。
「好殘忍,我無法想像是什麼感覺,下次刑訊試試。話說超市能賣那種凶器嗎?」瑞梅克摀著嘴巴回答。他的戰鬥感官能力屬於最頂尖甚至破記錄的Alpha,共和國裡每代總共沒幾個,注定會編入歷史的那種特例,更別說Alpha本來就是用嗅覺捕捉資訊素,什麼感官都能遮,就是嗅覺遮不住。
「網路上有各種防身道具,這是某位神祕天才開發出的熱銷商品,罐頭包裝還改版了好幾次,務求用最快速度輕鬆打開,還有便利包形式,但發酵膨脹保存期限短,不小心壓破或自爆,處理後果非常麻煩,在公共場所驚動警察的例子比比皆是,所以便利包準備停止銷售了,一次性取用最大量還是罐頭方便,不開封時也可以當硬物武器。」徐夜柏熱情推銷,瑞梅克自己用不到,但可以拿來做公關或送給家族Omega自保嘛!
「我又上了一課,以後得防著點了。」瑞梅克仔細看著徐夜柏說:「你還不舒服嗎?」
「還好,只是有些悶,第一次接觸我要是不受影響才奇怪,胎兒需要你的資訊素,我就得快點習慣,你方才下手應該算非常輕對吧?」徐夜柏從他對胎兒血緣和親子資訊素感知程度判斷,可說是極度敏銳。
「通常Omega從標記起體內就會有Alpha的資訊素了,更別說懷孕當下,但胚胎已經一個月大,我實在抓不準該給多少資訊素,至少得先確定你的耐受程度。」瑞梅克抓抓瀏海說。
「前實驗團隊那邊沒給你建議?」
「我的資訊素跟血液一樣是機密,其次,他們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給予代孕者親源資訊素,現在做研究也來不及了。」精子都是偷的,哪可能從Alpha苦主本人身上弄到資訊素?但連Omega親源資訊素也沒有就耐人尋味了,這點矛盾正是瑞梅克現在調查碰到的最大瓶頸。
徐夜柏想起網路上關於輝鵲家族鋪天蓋地的歷史新聞和傳說,唯獨很少提到資訊素強度和味道,小說裡才有各種遐想私設空間。
「本人向來主張能用其他手段解決的事就不用資訊素。另外,我的資訊素味道要是向民間公開,市面上立刻會出現很多仿製品和香水,對當事者來說,走到哪都聞到自己的體味,換作你受得了?」瑞梅克抱胸不以為然反問。
徐夜柏猛力搖頭。
「今天讓你勞累了,又聊了這麼多,輪到你決定晚餐外賣點什麼,這裡有聘請家事服務員,通過安全審查的Beta女性,不會頻繁離開社區。以後你可以請她做你想吃的料理,別太難應該都沒問題,包括你之前幫自己規劃的懷孕食譜。」瑞梅克切入同居細節,目前徐夜柏對他的住處和地盤一無所知。
徐夜柏不需要這種服務,但對天天在外辦公奔波的瑞梅克來說,聘用專人整理家務包括料理食物似乎天經地義,只要指定用餐時間,回到家就有熱騰騰的飯菜可吃,不會有人打擾,住處也能隨時保持一塵不染。
總不能第一天入住就拂主人的意,徐夜柏決定先試試瑞梅克安排的生活方式,認識那位家事服務員,晚餐時再和瑞梅克核對一次自我介紹的簡單內容即可。
「這裡的家事服務員都是女性嗎?還是男女都有?」以後會長時間待在公寓裡,實際和家事服務員共處一屋的徐夜柏忍不住探問,他倒是能排除第一性別,從沒聽說AO做家事服務員的例子。
「男女都有,女性Beta家事服務員比較受歡迎,人們普遍認為Beta女性對孩童和Omega的威脅相對較低。不過這裡的住戶雇人考量在於專業能力和背景乾淨,麗塔女士是社區裡工作最久、薪酬最高的家事服務員,月收入比我的副官高三倍,可想而知她的嘴有多牢,家人都在這座社區從事服務業,經過多年努力在社區裡成功置產,因此現在她也是住戶之一。麗塔女士只接熟客預約還供不應求,剛買下這間公寓入住時我讓她破例了。」瑞梅克笑嘻嘻道。
當然得破例,不然怎麼顯示瑞梅克‧輝鵲魅力所向無敵?沒破例才是新聞。
「你可以將麗塔女士當成家人或者空氣,她都能從善如流接受,這是她的優點,對客戶非常體貼。」徐夜柏總算聽見瑞梅克公事公辦的口吻,和他對待徐夜柏的親暱落差的確很明顯。
「我的態度隨你,你怎麼看待這位女士?」徐夜柏進一步確認。
「就是家事服務員,偶爾在社區或大樓裡遇到會問候閒聊幾句,維持雇主基本禮貌,約好固定時段我會遠端遙控打開大門,她則在門禁開放時間內完成工作,之前只有指定整潔服務,我常加班不在住處用餐,需要打掃的地方不多,我和麗塔女士不會在住處碰到面,都是剛好錯開。」
「了解。」
「有一大一小兩間客房。事先提醒,小客房沒有你之前要求的獨立衛浴,得經過客廳使用共同衛浴設施,防盜鎖都幫你裝好了,歡迎任選。」梅瑞克領著他一一探索公寓各處,告訴他哪裡都能進去自由使用,包括書房、主臥房和健身室,以單身漢住處來說確實相當寬敞奢侈。
機密大概都移走了,現在這裡就是專門讓徐夜柏待產的空間,廣義地說,類似療養院,只差梅瑞克自己也會住進來。瑞梅克剛剛就在對話中承認可遙控門禁,只要他想,公寓一秒變監獄不是問題。離他得知徐夜柏代孕到自己後代的胚胎頂多就三天,真是可怕的行動力。
「沒關係,就要小的那間。」徐夜柏乾脆應道。
「如果你告訴我為何放棄大間,我就減免你今夜的晚安吻。不接受空間夠用或風景優美這類客氣答案。」瑞梅克又俯近徐夜柏說。
「我只是猜大客房可能是你用來度過發情期的地方,房間太小擔心你施展不開,再說必須給來過夜的Omega一個好印象,至少得是僅次於主臥室的房間。」徐夜柏無力吐槽瑞梅克的無聊捉弄,發情期就是個容易讓Alpha抽風的話題,他們總要手賤嘴賤證明競爭力,連同性都不放過,何況在一起的只是Beta。
只要不是真的親到徐夜柏都能當沒看到,他要把能量留給等等吃飯洗澡的費力活動。
「你怎不猜我就在主臥室招待他們?」
「你是前國會議員,現任情報局長,總要有點保密防諜意識,發情期那麼脆弱的時候,萬一被鑽空子就不好了,你應該沒時間夜夜笙歌,睡眠品質很重要。」倘若徐夜柏猜錯,他只能祝福瑞梅克的腎了。
「怪了,你還滿懂我。」瑞梅克做了幾下拉伸運動。
「只是就合理性推敲。」按瑞梅克從軍履歷,以及退伍後兩次無比成功的轉型,一口氣就跳到國家機關首長,政治地位直追其父,許多將領還不及他如今的知名度與影響力,徐夜柏只能認定瑞梅克是極端自制的Alpha,擁有如今成就並非偶然。
在編輯這一行,徐夜柏見多了才華洋溢但毫無紀律性因此無法配合編輯出書甚至完成作品的天才創作者,也有財力足夠買下整間出版社卻只能寫出垃圾的大老闆,花錢一圓出書夢掛個作家頭銜,但印出來的書本無奈只能當資源回收垃圾,徐夜柏都為那些紙漿心疼。
哪怕輝鵲家族影響力再大,瑞梅克個人能力意志不到位,頂多就是背景稀罕的貴公子,無法成為廣受愛戴的人民代表和高級官員。並非這些位置上就沒有蠢貨和繡花枕頭,而是輝鵲家族繼承人身分會被放大檢視,加上超越偶像明星的外貌,單身沒有道德包袱,緋聞不斷,一舉一動都遭狗仔和崇拜者緊咬不放,身處高位更難混水摸魚,容錯空間變得很小。
大概是Alpha追求卓越的天性,加上也是頂級AO結合的父母從小培育方針造就出的眼界和價值觀,否則瑞梅克縱使不從軍從政也能叱吒風雲過一生。
天性歸天性,因為意外和個人取向外加惰性偏離社會種性期待的人還不是一抓一大把,徐夜柏自己就是Beta裡的異變例子,敵不過競爭社會壓力自卑裝自大的Alpha和自甘墮落反抗刻板印象的Omega同樣屢見不鮮。
直到現在徐夜柏還是想不透瑞梅克為何會想要這個實驗胚胎,積極將之培育成後代?看這勢頭準備排除萬難讓徐夜柏成功生產,雖說Alpha的本能行為經常不講道理,短短相處時間已足夠讓徐夜柏確定,瑞梅克格局沒小到拿後代當家族工具。
「社區裡有一家綜合食堂,聘請大廚掌勺,一半是中央廚房概念,收費相對便宜,從這裡點外帶餐點最快又安全,這處社區可是觀光客進不來的地方,我建議你一定要體驗看看。還可以讓送餐機器人回收店內廚具減少垃圾,從社區外點也行,就是要等久一點。」瑞梅克又回到徐夜柏目前最需要的權貴社區生存指南。
「那今晚就從你推薦的食堂點外賣。」徐夜柏聽完他的推薦後頗為期待。「得花點時間查查哪些餐點我能吃,哪些最好避開,我總不能把『懷孕者可食』大剌剌打在備註事項裡。」徐夜柏還幹不出自曝其短那麼失智的行為。
「食堂有公用送餐機器人,但住戶大多偏好用自己的機器人去取餐,降低風險順便錄影存證。另外菜單上都有註記不適合食用該道料理的客群,別擔心。」
「那就好。」徐夜柏沒見過世面,至少懂得一分錢一分貨,不同凡響的薪水當然也要求相應的服務品質。
從Beta家事服務員存夠積蓄後可以購屋成為住戶,和輝鵲家族繼承人成為某種程度的鄰居來看,至少這處社區沒有太粗淺的階級歧視,這就是徐夜柏在小說中不曾看到的首都現實,但其他地方有無憑出身容貌性別就分差等的情況,只能說徐夜柏遇得太多了。
瑞梅克住的這處社區,與其說「平等」,更適合的形容是「生態平衡」,確實是需要高度文化水準才能達到的境界。平衡是種牽一髮動全身的狀態,就安全性來說反而更穩固,人人各司其職又不會鬧得不愉快,無形中就能減少漏洞。
「這裡還有貨運電梯,只要不是太大的包裹都可以直接運到指定樓層儲放櫃,至少塞得下送餐機器人。」
「聽你說的這些,彷彿這裡的住戶都是社恐患者。」徐夜柏難以想像的生活細節俯拾皆是,有錢人就是會玩。
「擔心社會運動恐怖分子暗殺綁架那種『社恐』。」瑞梅克露出一抹神祕微笑。「Ash如果到交誼廳或小公園和其他公共設施裡,看見有點年紀的住戶閒聊,話題裡一定包括曾經被暗殺或經歷某某恐怖襲擊和重大災難的要素,順著這方面聊很容易交朋友,你是關心社會新聞的小說編輯,要做到不難。」
「你說出口就是做得到放我出去活動,但我這段期間都不準備交朋友,我強調過不想曝光,首先不就要避免引人注意?」徐夜柏搞不懂瑞梅克為何表現得不太在乎名節的模樣。
精子被偷去制造胚胎還找人代孕了,這比私生子嚴重很多好嗎?雖然私生子在這個年代只要單身你情我願或伴侶約好開放式關係不是啥大問題,民眾觀感好壞多在如何負責和養育態度上,Beta人口多的好處,這點瑞梅克表現無可挑剔。
「我當然記得我們在海邊的約定。」瑞梅克輕柔地拂開徐夜柏額頭上的碎髮,氣氛頓時相當曖昧--單方面地。
「那就好,我要怎麼點餐?」徐夜柏很順地接了這句話。
瑞梅克直接叫來約一公尺高的黑色蛋型機器人,它逗趣而精準地滾到沙發前,忽然伸出四隻尖細如昆蟲的節肢撐起身體。
「哇靠!」徐夜柏瞬間從Alpha大腿彈起來,留下一小塊空虛涼意。
當瑞梅克以為徐夜柏受到驚嚇,正準備安撫他,Beta已然箭步向前撫摸那光滑的蛋形外表。「太酷了!像異形一樣讚!還能作其他變形嗎?」
「能。裡面有三分之二是中空,就是為了保護及保溫運送物品。」瑞梅克決定小小報復徐夜柏屢屢害他意外的反應,讓對方看得到玩不到。「還有類似的大型機器人,最多載到五人,若非首都禁止私人航空器,中產階級以上流行更多五花八門的玩具,陸上全地型載具民用規格已經有不少種類通過測試上市了,可惜不適合懷孕者乘坐。」
「我應該租不起吧?」徐夜柏現實的回答堵得瑞梅克無話可說。
「家用運輸機器人視窗系統裡有社區食堂菜單,你直接輸入想吃的餐點再按結帳,費用直接從帳號扣除。」瑞梅克伸手點觸螢幕示範教學,握住徐夜柏手腕為他登錄指紋和臉孔聲紋等識別資料。
徐夜柏點餐速度很快,還不忘詢問瑞梅克口味,確定是兩人都想吃的菜色才放進購物車,徐夜柏被資訊素壓制一刺激,更加缺乏食慾,將瑞梅克的食量加進來考慮,點齊確定夠吃不會浪費的料理數量就收手了。
「瑪麗安本來就習慣將室溫設定得較低,考慮到短時間溫差過大對病患身體不好,實際首都人家裡還會更溫暖一些,除非是沒錢付暖氣費用。我讓你自己決定溫控,優先目標是不馬上感冒行嗎?」餐點送達前還有一段時間,瑞梅克遂和新室友一一確認瑣事。
「有除濕時暖氣倒也不用開那麼強,我不喜歡被烘烤,多穿一點就行。」徐夜柏被首都戶外降溫嚇到,剛進門沒多久,下意識將撲面而來的溫暖空氣當成救命浮木,身體適應室溫後,門窗緊閉的室內太過溫暖其實不算很舒服,之後他也想開窗透氣或到有透明天窗的溫室陽台休息。
徐夜柏幾乎立刻發現自己一個新弱點,他不是能二十四小時生活在空調裡的人。
「你別急著調整溫度,先觀察身體狀態,忽冷忽熱才容易感冒。訓練的前提是你已經準備好最佳狀態,顯然你沒有。」金髮Alpha忠告。
「我答應不逞強,你也別對我見外,本來怎麼做照舊即可。」徐夜柏投桃報李表示。
「我在家不習慣穿太多衣物。」瑞梅克承認,這點他和大多數Alpha習性相同。
「你只要不全裸我都能接受,可以擬個室友守則,我盡量不給你添麻煩。」徐夜柏早就見慣南方人清涼裝扮,再說他是來作客的,不好管到主人生活習慣。
「太好了,果然和你在一起很輕鬆。」瑞梅克說完直接脫掉上衣,上半身赤裸一覽無遺,發現徐夜柏直勾勾地盯著他,不由得逗了一句:「我們生理上姑且算異性,喜歡你看到的嗎?」
「你說退伍後身材走樣,我有點好奇。」
「你的興趣相當惡劣,再確認一次,真的是我的支持者?另外我是說沒以前那麼壯。」瑞梅克用指尖滑過塊塊分明的腹肌。
「啊,支持的,童叟無欺,純心靈,不摻雜任何肉體慾念,放心好了,絕對肯定輝鵲大人的內在優點。」徐夜柏邊說邊轉身從行李裡拿出換洗內褲,毫無一絲留戀動搖。睡衣當然要穿瑞梅克準備的高級新品,經歷首都天氣打擊後,原本從迪安圖斯帶來的室內衣物全被徐夜柏評定為不合格,價格不論,保命要緊。「浴袍應該有我的份吧?等外賣來之前,我想先去洗個熱水澡,冷死了。」
瑞梅克想起一週前娛樂媒體才票選出關於他的形容詞第一名是「熔岩般的肉體」。
那徐‧小Beta‧夜柏審美眼光算什麼?結冰的地獄石塊?不止,他還喜歡黑色異形蛋。
Chapter 13: 第五章 (上)
Chapter Text
這是徐夜柏被通知代孕實驗出意外後的第一個好覺,僅是中間起來喝水上個廁所,回到床上繼續昏沉睡去,早上甦醒後感覺頭腦大幅充電,視野清晰,比平常還要清醒,而非就算睡著還是一再累積疲勞。
說起來打從車禍肇事後他就沒有過真正放鬆的睡眠,本以為實驗生變的第三晚,來到首都的瑞梅克住處會難以入睡,不知累過頭還是有大人物兜底的安心,也可能是戶外可怕零下低溫對比出避難所溫暖可靠,徐夜柏全身關節都散開來了,床墊無比綿軟,他在羽絨被裡連姿勢都沒換,就這樣睡到手機鬧鈴聲響起。
瑞梅克遵守約定給了徐夜柏想要的房間條件,兩間客房都加裝只能從內側打開的防盜鎖,昨晚兩人互道晚安後徐夜柏率先回客房,料想情報局長沒那麼早睡。瑞梅克沒規定徐夜柏該做什麼,昨晚睡前徐夜柏詢問他的上班時間,打算翌日送他上班盡了客人的禮貌,簡單弄個早餐,補充完營養再看要發呆或睡回籠覺。
無論心情再怎麼糟糕,他都必須吃也必須睡,這是他對小租戶的承諾,他會盡力創造能讓彼此活下來的條件。
肩膀腰部痠痛已經是徐夜柏的老朋友,他很清楚這是大腦休息夠了,身體還沒有的警訊。
徐夜柏在被子裡伸展手腳,代孕後運動量減少,加上不適應大力輸出的空調暖氣,感到燥熱之外身體還有些僵硬。
無論如何,狀態比昨天好多了,資訊素壓制的影響已經消失,小客房沒有洗手間,徐夜柏穿上長襬晨褸,來到獨立浴室洗漱,發現餐桌上已經擺了培根煎蛋和切好的水果,穿好西裝的瑞梅克正坐著喝咖啡並對他招手。
「早安。你會料理?」徐夜柏順口找了話題。
「軍隊是訓練一個人獨立生活的地方,我好歹混到少校退伍,食材和廚房就在旁邊還做不出能吃的東西,老早就死在任務裡了,從打針插管到縫合截肢,各種狀況我都遇過,以前待過的單位每個人都要學戰傷救護,現場連醫療兵都缺哪來的廚師?」瑞梅克自豪地說。
「看得出你多才多藝。謝謝,早餐令人食指大動。」徐夜柏在金髮Alpha面前坐下,發現自己的飲料是杯熱牛奶。
「如果你今天回家時間不會太晚,晚餐換我準備,一起吃?」徐夜柏有來有往提議。
「沒有臨時行程的話應該不影響正常下班時間,我會好好期待。」瑞梅克凝視著徐夜柏一口口吃下他準備的食物,這幅畫面確實讓人心情變好。
「什麼時候高級官員又要打領帶了?」徐夜柏吃到一半才想起留意情報局長上班裝束,發現和他前兩天差不多,都是西裝領帶,原來真的是按外勤標準穿。
這屆總理是女性Alpha,公開場合輪著使用國內各城市特色飾品,愛國主義相當強烈,唯獨沒打過領帶,大概是本土代表性不足。
徐夜柏只對總理多樣化著裝風格記憶深刻,比起Alpha,西裝在古代歷史上只是代表「男性」,大多數官員仍偏好更能彰顯他們第一性別的服飾,可能是配戴某種地外純種信物或通過成年禮和特殊考驗才能穿戴的勇士裝扮,另外則是出自名牌設計師之手的正式公務服裝,更偏Alpha或Omega流行風格。
「每隔半世紀一次的復古流行。非強制性穿著,我也不討厭,比長袍方便活動。」
AO權貴名流追求個性化,除了軍禮服和傳統服飾,造型太接近都算撞衫,至於相對少數的Beta高層則是西裝領帶禮帽這種定期古典復甦的元凶,不限男女都喜歡這麼穿。
最近穿西裝的人不少,瑞梅克總是能憑一己之力掀起新風潮。
「領帶是很好用的工具。不管是拿來綁住失控的Alpha嘴巴或反捆雙手,沒領帶的話我只好把對方關節卸掉了。」情報局長補充生活小知識。
「撕對方的衣服或用皮帶當綑綁用具不就好了。」徐夜柏插起一塊煎蛋放進嘴裡。
「現在繫皮帶的人不多,另外也要看哪種皮,衣服料子不紮實,捆不住Alpha,我只準備一副強化鐐銬在身上備用,往往拿來銬腳目標比較不容易跑掉,受過訓練的專家銬著雙手照樣能殺人打鬥,只銬一隻手也很難找到適當固定物,金屬欄杆和水龍頭鎖不住失控的Alpha。」瑞梅克口吻經驗老道。「有的Alpha牙齒硬度較特殊,連警用手銬都能咬斷,反手鎖背後也可能自卸關節逃脫,但銬住雙腳嘛,他們往往柔軟度沒那麼好,搆不著。」
領帶就扯不斷?徐夜柏一邊咀嚼,用叉子比了比自身胸口示意。
「我的領帶只有自己扯得斷,家族裡有服裝設計師能幫我特製武器級衣飾。」瑞梅克會意,拎起他那條深紅近墨的領帶表示,配上黑襯衫和暖灰色西裝相當騷包。
「那要怎麼移動固定好的目標?」前小說編輯與情報局長的早餐閒聊就是這樣樸實無華。
「打暈拖著走就好,大家都這樣做。」
徐夜柏後悔他為何要問Alpha這種蠢問題。
「我請麗塔女士明天近午再過來,也會事先交代有親戚入住,讓她配合你的需求。原本一週一次的家事服務改成兩天一次,你想打聽社區或首都的事可以問她,某種意義上麗塔女士比我知道得多,清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的答案如果讓你不滿意再問我。」瑞梅克說完,如預期中看見Beta青年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我認為你今天應該想一個人待著,在我上班時間獨佔這間公寓。」
「猜對了。」徐夜柏至少還能自我催眠一天,他只是來首都度假住高級旅館。
「我不在家時別隨便開窗開門,最近時局比較敏感,十一樓高度對入侵者缺乏嚇阻力,這是你獨處的條件,和護衛在一起就沒關係,他們會幫你擋子彈和刀劍牙齒。」
「還是算了,我暫時不想出門或讓你的護衛進屋。」這麼貴的地段加高級公寓,窗戶和溫室陽台竟然只能當裝飾品?徐夜柏無比惋惜,但身體很誠實地點頭。現在外面那麼冷,他不能吹風感冒,本來想穿厚點再呼吸新鮮空氣的念頭暫時沒了。
瑞梅克離開後,徐夜柏看了一會兒新聞消食,很快身體再度變得沉重,他刷完牙重新鑽回被窩裡冬眠。
※※※
徐夜柏入住一週來,瑞梅克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如先前所說,索性不回家過夜,徐夜柏猜情報局長還在忙著調查代孕實驗,善後方式包括重組實驗團隊,輔導受害精主和代孕者和平協商解決後代問題。
這個糟糕實驗沒曝光就算了,被國家情報局抓現行,肯定少不了對原實驗團隊成員和幕後策劃出力者的調查緝捕,瑞梅克居然沒能結案,意味著種種疑點可能超過情報局能任意插手的程度,至少不是短時間能解決的麻煩。
關於王牌家事服務員麗塔女士,兩人按約定服務時段見了兩次面,因徐夜柏已將住處收拾乾淨,麗塔女士只好陪徐夜柏聊天,勉強挑些小事做,兩名Beta相處愉快,如瑞梅克事先提示,麗塔女士相當體貼配合客戶,並非一味諂媚討好。
徐夜柏不主動提起,麗塔女士當然不會探問客戶隱私,徐夜柏對她如何在首都起步的經歷感興趣,話題完全圍繞著家事服務員也打發不少時間,知道麗塔女士已經九十歲時,徐夜柏有些吃驚。
他讚美輝鵲家族的家庭醫師瑪麗安看起來年輕並非客套話,當Beta自然壽命已經達到一百五十歲,Alpha和Omeg甚至能破兩百年時,青壯年幾乎看不出差別,工作年齡尤其在政治界被拉得特別長,更顯得瑞梅克的存在橫空出世之誇張。
瑞梅克的父親已經超過百歲了(徐夜柏同樣沒記住國防參謀首長的精確年齡),因此他從瑪麗安與瑞梅克父母的交情推估她進入壯年順理成章。就外表來看,將瑪麗安和瑞梅克當成年齡相差較大的姊弟也說得過去,新聞上的瑞梅克父母同樣如此,注重健康鍛鍊並享受充足醫療資源的人不分性別都會顯得更年輕。
但AO平均壽命和Beta差不多,顯然這兩類優勢族群很少自然死亡,話說回來,棺材裝死人不是老人,他的父母已經充分示範這一點,徐夜柏現在也在找死的路上。
不知麗塔女士歲數時,還以為對方和他去世的父母年紀差不多,沒想到已經是祖母輩,雖然以Beta定義依然年富力強。
第三次和麗塔女士見面時,徐夜柏索性請她帶自己去社區超市採購,順便調了個護衛在結帳時出面幫忙拎購物袋,反正徐夜柏已經知道護衛們就住在隔壁閒置戶裡,都是瑞梅克的房產。
徐夜柏用瑞梅克身分卡替麗塔女士購買的物品結帳,小小請了次客,兩人在社區超市門口微笑道別。
徐夜柏決定是時候和瑞梅克溝通家事服務員的問題。
當天等情報局長下班回家,兩人吃完晚餐,徐夜柏泡了茶,招呼瑞梅克坐下長談。
「麗塔女士很好,但小租戶好像喜歡隱密巢穴,每次麗塔女士出現肚子都會微微緊繃。和你獨處時從未產生這種反應,理論上你應該比麗塔女士更讓我防備,客觀來看我還挺喜歡她的。加上我也會打掃環境,麗塔女士歎氣說沒啥可做讓她有些尷尬,我只好請她料理主餐、點心和各種能冷藏一週的小菜,消耗新鮮食材,這部分小租戶倒沒抗議。」
「意思是陌生住處、我和麗塔女士三者比較,你只對麗塔女士感到緊張?」金髮Alpha翹起二郎腿,一手搭在沙發椅背上。
「我想是受小租戶和你的資訊素影響,將這裡當成巢穴,你是保護者,麗塔女士很遺憾地被我當成外來者。Omega懷孕知識裡提到護巢反應,沒說Beta不會產生類似心理變化。我查了網路討論,確實這類情況不算罕見。」徐夜柏發揮Beta實事求是的天性坦白分析。
「我可愛的小鳥兒這麼快就產生護巢反應了?真是驚喜。」瑞梅克說。
徐夜柏翻了個白眼。
「一個Beta懷孕時刻意接受A或O資訊素然後足月生產的公開例子太罕見了,只能說因人而異,通常Beta只要生活物資充足可以在單親狀態下穩定待產,不用非得伴侶在旁,Beta對象是比較普通的Alpha或Omega,偶然懷孕成功,好像也沒那麼大風險,不然出版業肯定會拿來當虐戀題材。」至少從小到大徐夜柏從來沒有AB戀就會懷孕死人的印象,都談戀愛了總是有懷孕可能。他記得六種性別都能互相交往,頂多是生不生得出來的差別。
或許,低風險前提來自胎兒有血緣關係,加上已經提前適應伴侶的資訊素,像他這樣一股腦兒衝進風暴裡的Beta代孕者風險的確挺高的。徐夜柏反省。
既然Beta人口最多,以Beta為主角的作品當然不會少。可惜徐夜柏發現只要是文化消費商品,無論小說遊戲還是電影主角,每種性別精子孕囊都具備天生神力,無法用常識看待。
「問題包括我在內這批精子都來自很不普通的Alpha,Omega那邊我想也很難將就,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實驗機會,肯定會追求最優秀的配種組合。」瑞梅克抱胸道。
「你這麼說彷彿還不知道負責受精的Omega們身分下落,表示軍方那邊問題很大。其實我沒興趣八卦,本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小租戶生父是誰,那時心理壓力比現在小多了。」徐夜柏本來只是隨口一猜,瑞梅克不說話,那雙紫眸沉沉看著他,徐夜柏不由得挺直腰。
「不會吧?一個都沒有?找不到你的配種者就算了,其他胚胎的另一半Omega呢?」徐夜柏還以為傳說中的輝鵲家族無所不能,哪怕情報局團隊一時查不出來,作為家族繼承人,瑞梅克理論上應該會動用私人力量追究到底。
「這場代孕實驗或許比你我預期得都要危險,你揣著的小租戶不只是我的珍貴後代,也是重要證物,我不想說得太恐怖,但代孕者們體內胚胎是目前僅存能比對另一半Omega身分基因的線索,假設我們還能找到需要比對的檢體。」瑞梅克暗示著他認為那些Omega處境相當不妙。
「都還不確定這批代孕實驗能否成功生下孩子,就毀掉足以跟你的精子配對的Omega,這不是本末倒置了嗎?」徐夜柏按著臉問。
「實驗曝光了,沒有下一次。犯人為了斷尾求生什麼都做得出來。」瑞梅克的話滲著些許寒意。
「能違規開啟國家精子庫最高權限製造實驗胚胎的團隊,怎會連找來的Omega來歷現況都搞不清楚,有你審不出來的對象?那個,別誤會,我不是想追根究柢,這個話題太讓人好奇,要不是我也牽扯在內,當成都市傳說聽會更愉快。」徐夜柏有點頭痛,往熱紅茶裡倒了更多牛奶,舉杯灌下一大口。
「別把情報局想得無所不能,我們永遠人手不足!調查局和警察系統裡軍方背景的人太多,且這次涉及高度機密無法讓其他機關協同辦案。關於口供部分,第一,死人不會說話,第二,瘋子說的話不可靠,第三,總是有比受情報局拷問更可怕的理由讓被逮到的嫌疑犯致力於達到前兩者狀態。另外敵人就藏在政府高層內部,參與的Omega身分可能超乎想像,甚至非本國人,一不小心就會導致調查被叫停。順帶一提,我只要離開情報局隨身護衛一律自備,替納稅義務人省錢。」瑞梅克聳肩。
徐夜柏皺眉,下意識將雙手放在小腹上。
Chapter 14: 第五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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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梅克朝徐瑞柏伸出手,後者輕車熟路地握住,這是他倆之間練習肢體接觸和資訊素吸收最常做的動作。儘管情勢所逼必須拉近距離,徐夜柏確實安心許多。
親身接觸能直觀感受到瑞梅克身為Alpha那收斂卻壓倒性的強大,不必透過資訊素恫嚇即令人屏息的無聲魄力,以及被圈入領地後的奇特親近感。
「方方面面我都有理由慎重保護你,很高興你也是注重安全的類型。來日方長,倘若你還對細節感興趣,我會看情況告訴你一些,你好像很擅長找漏洞和發掘新思路。首先你得好好活著,愉快放鬆地,盡量拉高存活機率。」瑞梅克以舒適力道反過來抓握徐夜柏的手,他的手很大,徐夜柏手指放鬆垂落,任瑞梅克摸索他左手肌理。
多按按摸摸對用皮膚吸收親源資訊素會更有幫助嗎?只碰手掌和腕部談不上多冒犯,徐夜柏乾脆任其施為,另一隻手還能同時滑手機,只是對瑞梅克嫻熟地摸過手部構造複雜的筋骨關節這點有些發毛,此刻和他牽手的可是擅長拆人的前特種部隊現任情報局長,完全不會聯想到愛撫,比較正面點的形容頂多是研究。
「你不用違規告訴我機密,身為平民,我懂必須遵守的界線。」隨口表忠不花錢,徐夜柏說。
「你會胡思亂想不是嗎?另外,儘管不能告知具體細節,敵人確實可能繼續瞄準代孕者,對敵人規模和危險程度有些認知更好,當然不是讓你幫忙抓犯人,希望萬一犯人接近你時,你能多些警覺性。」瑞梅克回道。
「這點我也考慮過,所以我這禮拜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出門,還提前跟你報備,倒不是那麼怕,但我得調整狀態。」即便免不了在情報局長的灑網行動扮演花瓶(?),徐夜柏仍然有自己的生活節奏,他要盡可能不引人注意地縮在邊緣角落。
「你一個人關家裡不難受嗎?又不是天性沒安全感的Omega。」瑞梅克每天都要問類似的話,同時盯著徐夜柏仔細觀察,確定他不是逞強,而是真的宅。
黑褐短髮青年自傲地回答:「目前還不會,我以前最高紀錄一天在家工作二十小時,平均也有十二小時以上,小出版社辦公室都當實體書倉庫用,我們通常都是線上開會遠程作業,常常要聯繫外國合作對象。我就住在和出版社不同的城市,原則上不負責跑印務這塊,有時還是要過去出差,或者代表公司去其他城市甚至出國參加書展和小型版權標售會,我會古漢語,在發掘小眾優秀作品上算有特殊技能,古代中文圈很多沒出成實體書的作品,都被地外純種保留在地球文化遺產庫裡。」包括無數小黃文。
「那樣一來,原作版權不是已經失效了嗎?」瑞梅克又問。
「翻譯版權在啊!通常是有愛的譯者拿著翻譯好的作品自我推銷,編輯則負責對照原作審查翻譯品質和作品市場潛力,靠線上聯絡要做的事太多了,也沒辦法詳細互動,有時候實際見面深聊反而能意外促成合作,雙方開心老闆給過刷刷就簽約了。編輯不是無所不能,關於原著和作者的背景考據當然比不上愛好者,同時較能降低來稿抄襲機率。」徐瑞柏不換氣就能拉出一長串編輯生活史。
瑞梅克確實有些驚訝,他在擔任國會議員時接觸過文化議題,這塊並非他的專長,主要是其他議員負責文化發展,瑞梅克了解相關法案重點後認為可行便簽名支持,或將同意連署當作政治協商的籌碼。
希瓦共和國軍事色彩太重,政策方向預算重壓國防,如今全球人口總數不到九億,因地外純種最初改造地球政策與後續科技制衡,國與國戰爭已不存在,最多只到地區衝突。兼容並蓄因此略雞婆熱心的希瓦共和國被世界默認是任何時候對抗外太空新威脅的必要強權。
現實是希瓦共和國的Alpha就算全體失智想侵略他國,也完全槓不過天生內建反戰基因的Beta和Omega選票數,更別說一堆有伴侶的Alpha根本Omega命令投票給哪邊就那邊,沒出大問題的前提下一般百姓不太在乎政治。
地外純種當初便是被人類文化吸引才來到地球,文化政策其實屬於保守愛國主義的政治正確路線,只要不花太多預算,議員們通常不會反對。和純藝術不同,各種次文化類型作品在民間和網路上交流販售很熱絡,卻沒形成穩定產業鏈達到與第一強國相襯的對外文化輸出程度,這點經常被Omega議員們提出檢討。
「出版界生態那麼可怕?」情報局長感覺徐夜柏的工作領域和他當時還在國會認識的文化產業印象截然不同,落差可能是異世界或另一個星球。
「我只待過這一行,無從比較,各行各業低端都差不多?Alpha比較外向,你以前待過月球駐軍,那種環境封閉條件更大吧?至少我現在想出門跟你申請隨身護衛還是能動不是嗎?」徐夜柏用眼睛就能看出輝鵲家族私人護衛和頂尖保全公司間的質感落差,有些大概還要兼任瑞梅克替身,水準之高不言而喻。
「是的,但如果不關心你就是我的錯了。」瑞梅克垂著長長的燦金睫毛注視徐夜柏的手。
「謝謝,我相信你是說真心話。」徐夜柏給他蓋了第二個信任章。
「話說,你真的不怕我?」
徐夜柏沒花多少時間就將這顆俗氣但有力的直球打回去。「二分之一死亡率會讓人眼界開闊,抓著對方在乎的把柄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發現你挺好相處的。」
瑞梅克沉下臉色道:「你不會死,Alpha親源的資訊素能安定實驗胚胎,這一點我已經向研究團隊證實了,所以才必須讓你待在我身邊,我會盡力幫你。」
徐夜柏歎了口氣:「我不是情勒你,抱歉,瑞梅克。我本來就那麼想,才覷到機會就加入代孕實驗。Beta也會因各種平凡無奇的原因突然死掉,像我就有高中同學生病走了,大學同學出車禍死亡,還兩個。一個過勞死同業編輯原來是我的國中隔壁班同學,去參加公祭時我才知道這層關係,不過至少我認識的Beta們都沒表現得很激動,反而趁機分享自己的死後文,我們還辦了個線上遺書比賽。」
瑞梅克的手勁沒有任何變化,仍是非常輕柔地讓徐夜柏習慣他的碰觸,這種控制力才是最不可思議的地方。
「雖然目前處境也算轟轟烈烈,但其實我這個族類大部分還是喜歡平穩充實的日子,把後事當成聊天話題是Beta的特有地獄哏,我們常笑新聞看不到Beta社會事件,版面都被AO佔走了,只好自立自強。萬一哪天意外身亡,身邊的人就能方便地按照死者遺願幫忙送終。」徐夜柏不討厭向不同性別介紹Beta有趣特色,至少比Alpha和Omega直接用刻板印象將Beta當背景要好,理論上其他兩種性別每天都會遇到活生生的Beta,對Beta停在三百年前工蟻觀念的AO還是大有人在,即便該觀念在當時也只是偏見。
至於Beta們如徐夜柏,社會天天自動教育他們AO大小事。
「你不怕死嗎?」
徐夜柏職業病發作,辛苦忍住沒吐槽情報局長又說出一句經典小說臺詞,還好他們正在客廳喝茶而非黑街暗巷或破爛倉庫,瑞梅克身分地位說這句話是當真沒違和感。
「當然怕,而且還想活很久,但不可抗力的話題對Beta來說的確很難太嚴肅。」
過去有段期間AO之間相當流行「命中註定」的信仰,Beta只能在旁邊吃瓜,大概過了兩三代後在全球造成龐大社會問題和家庭衝突,許多AO甚至各自找同性和其他性別交往,又過了數十年這股叛逆風潮才漸漸回歸正常統計數字,AO還是主流,其他組合比例各有高低變化。
對徐夜柏來說只是飲恨錯過的歷史事件,但在一群Beta閒聊中提到「命中註定」、「不可抗力的宿命」云云,極大可能被當成神經病或反串搞笑。
瑞梅克若有所感道:「我還以為有操控狂的是Alpha,聽你的說法,Beta似乎更勝一籌,差別是控制自己擁有的一切。」
「我更願意解釋成,在時代洪流中既沒有逆流而上的能力,也缺乏爬上高點的有利位置和力氣,至少要會水母漂,才能盡到基本社會責任,不浪費國家資源。」徐夜柏一本正經說。
瑞梅克忍不住笑出聲。「看來你在水母漂這方面是位達人。」
「我倒希望真的是,你看不見也不認識卻好好生活著的Beta才是箇中高手。」
「Ash啊Ash,確實你比起水母漂更擅長其他的,當時有點嚇到我了。」瑞梅克天外飛來一筆說。
「什麼?」瑞梅克那句說詞才嚇人好嗎?
「你聽見代孕實驗中止的第一件事是洗澡熄燈睡覺培養精力,這反應真是絕了,果斷程度勘比月面特種部隊。」瑞梅克當初聽見手下回報監視內容時愣了好一陣子。
「熬夜煩惱不能改變現實,況且我肯定會因此睡不好,為了小租戶和自己,躺平休息是最合理的選擇,當天我已經沒喝特殊營養劑了,總得減少能量消耗。」徐夜柏當時想法就這麼簡單。
「明智的判斷。」
「家事服務員部分……」徐夜柏需要得到明確答案。
「我委託麗塔女士就是想讓你在這兒住得輕鬆些,你不需要她的服務當然可以隨時取消。」
「借住你的公寓不找點事做我也不好受,做家事可以減輕精神負擔,我會優先提出有利自己的要求。試用期間的三次會面,麗塔女士應該心裡有數。」徐夜柏也是基於相同考量才在實際體驗瑞梅克的安排後,短時間內決定修正待遇。
看都不看就直接拒絕麗塔女士,不就等於公寓裡的家事全落到自己頭上?徐夜柏也得觀察工作量和屋主習慣,有必要當面確認麗塔女士先前作業方式。
所幸瑞梅克還是保留整潔俐落的軍人習氣,兩人髒衣籃各自分開,情報局長常穿的西裝襯衫和晚宴服得用運輸機器人運到社區專門洗衣店清潔熨燙,剩下待洗衣物量相對不多,分類好清洗加烘乾完全不費事。但徐夜柏得檢查衣物送回時沒被動手腳,這種小細節不問還真不知道。總之不必將人工檢查看得太嚴重,運輸機器人本來就會對瑞梅克訂購的食物和貼身用品進行掃描檢測,只是最後再加層保險。
「蔓島當地習俗是晚輩替長輩作事,讓長輩服務自己會很彆扭。我確認過這份工作對麗塔女士非必要,責任在我,請找個好理由暫時解聘她,為她寫推薦信或介紹另一個高級雇主之類。她雖然不缺錢,買了這處社區的低配房後大概需要重存養老金,她看起來還想要更多人脈。」知道麗塔女士實際歲數後,徐夜柏更不敢將輕鬆家事交給她了,他不想上升自己的廢物感。
「觀察入微呀,Ash。」瑞梅克讚道。
「我比大多數Beta更適應獨處,看起來你也不太喜歡住處有他人出入,把家事服務需求降到最低限度,反正我本來就習慣自己整理家務。」徐夜柏連食物都是能外帶就外帶,盡量避免逗留公共空間,他對此解釋為在家或宿舍更沒時間壓力,好的時候吃飯同時兼顧上網娛樂,慘一點就是邊吃邊校稿趕死線。
垃圾不是大問題,使用環保餐具加上好好整理就能有效壓縮份量,在物資匱乏補給不易的小型離島上長大,星散於大島周圍,一個小島只有十來戶人家的孤立環境,徐夜柏習慣珍惜一切能用的資源,同時減少不容易處理的廢棄物。來大陸城市討生活的黑褐短髮青年也非餐餐外食,除了自炊省錢兼紓壓,還有好心鄰居會來餵食眾Beta眼中不擅照顧自己的孤獨小編輯。
「雖然你這麼說,聽起來倒像是自己不想住處有他人出入。」瑞梅克一針見血道破真相。
「局長眼光真毒辣,坦白說被人目睹這副格格不入的尷尬模樣,就算是關心我也很有壓力,幸好現在肚子還看不出來。既然胎兒和我的處境真的危險到要與你同居,不如說與你同居本來就是件危險的事,我認為減少破口為佳。人都有弱點,好人弱點更多。小說編輯嘛,職業病可能是想像力豐富了點,通常都會建議作者安排魄力足夠的衝突危機。」徐夜柏怎敢跟情報局長比偏執狂,本來就屬高危族群的瑞梅克又捲進更大陰謀,池魚之殃算幸運了,徐夜柏後來想想自己更像魚餌,專釣大白鯊的那種。
「明白,那就只有我們的兩人世界就夠了。」
金髮紫眼的Alpha配上低沉柔滑的嗓音完全就是夢中情A化身,這麼符合爛大街的小說主角設定,肇因作家們就是看著新聞妄想,哪怕嗓子粗嘎或尖銳點也好!徐夜柏陰暗地想。
「你剛剛那句話,要是我錄下音頻應該能賣不少錢。」對門閒置戶就住著一窩輝鵲家族精英護衛,只要瑞梅克一離家就監視他,幾人世界徐夜柏不清楚,肯定大於五。
「免費服務!贈品禁止販售。」瑞梅克玩笑地接話。
小Beta的嫌棄都寫滿整張臉了,雖說不見外是好事,瑞梅克一想起徐夜柏瀟灑的原因就不太高興,彷彿他的歉疚和補償完全不值錢。
也罷,相處時日尚短,總會漸漸熟悉起來。若非兩人綁定的原因過於複雜危險,徐夜柏的性格反應倒是很有趣,瑞梅克會想主動與他結交為友,然而當下他再沒天良也不至於私下享受徐夜柏掙扎求生的親近表現,這個Beta青年卻自然而然地帶給他少許快樂與寬慰。
「是是是。不用太在意我,我很好照顧的,只要別給我驚嚇或驚喜,凡事先說清楚,我大概都能配合。」徐夜柏不忘強調重點。
「不怕我提出過分的要求嗎?」瑞梅克故意問。
「多過份呢?我要錄音存證,保留追訴權。」徐夜柏說完立刻自我反省,對方可不是平常和他線上聊騷的同事和損友,這樣回嘴似乎越界了,好在瑞梅克不可能當成調情。
車禍官司後徐夜柏和很多常透過網路聯繫的朋友疏遠,部分原因是感到丟臉,更多的是有心無力,面對那些關切他只能匆匆回應沒事,事實上彼此都清楚各人的人生只能自己扛。
剛剛氛圍太輕鬆,一時間徐夜柏竟忘了瑞梅克是地球名人還是個Alpha。猛然意識到現實的徐夜柏完全不會自怨自艾,確定老家沒事就是保底收入,光這樣就能讓徐夜柏心情愉快,目前為止還能說賺很大。按照瑞梅克的警告,繼續只喝原本實驗團隊提供的特殊營養劑他必死無疑,現在生父找上門認領小租戶,徐夜柏反而因禍得福。
即便一個人在代孕期間低調生活,懷孕本身風險並無減少,徐夜柏本就沒打算經常出門,現在省下跟鄰里解釋他大肚子的原因,更不必擔心拖累普通人,除了首都天氣,其他都能說利大於弊。
「哈哈!視你和小租客健康情況而定,需要較親密的接觸,比如增加在相同空間和肢體碰觸時間,你的客房可能就保不住了,我總不能用針筒把資訊素抽出來打進你身體裡,別說是你,絕大部分Alpha都受不了的。」瑞梅克笑嘻嘻回答,但句子內容完全沒有玩笑成分。
「我想研究各種性別生育知識,包括特殊案例,如果你能幫我蒐集這方面高級論文資料,我也能更好地配合日理萬機的你,避免不必要的懷疑。瑞梅克,我需要更多基礎來信任你,順帶一提我沒有宗教信仰,不搞偶像崇拜那套。我得對自己目前生理狀態有更客觀的認識。先前我信任原實驗團隊不惜血本也想成功的意志和比我高出不知多少的專業,但這不影響我成為失敗實驗品的下場--假設你沒及時介入。我要知道更多相關領域知識,這是我自己的身體。」
徐夜柏想了想,還是認為他不能什麼都不做,不是為了幫忙瑞梅克的大計劃,也不是不信任瑪麗安醫師和下次產檢團隊,正如他的結論聲明,徐夜柏得親自了解自身和胚胎的變化。
瑞梅克聽完回答:「我會考慮看看,你想要的知識大多屬於機構內部資料,其餘則是未發表機密,掌握在個人或私人研究所手上。國家擁有的特殊知識情報,就算不是密件,不具備專業身分和權限的人依然接觸不到。」
「無論如何,你願意考慮就很好了,多謝。」徐夜柏反過來用雙手抓著梅瑞克的手搖晃道謝。
情報局長忽然發現,這個小Beta剛剛若無其事地接收他的回答之後直接跳過,是刻意還是無心居然分不出來,驚人的自然。
Chapter 15: 第五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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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頭半蓋在黑褐髮青年側臉上,身上裹著棉被,只露出口鼻方便呼吸,徐夜柏宛若半埋在沙裡的文蛤,竭盡全力不讓敵人發現自己。
金髮Alpha拿開徐夜柏枕頭呼喚:「醒醒,Ash,只是作夢,沒事了。」
Beta深陷夢境,對瑞梅克溫柔的喚醒毫無反應,瀏海被汗水沾濕了,在額頭上畫出混亂線條,瑞梅克只好將他的上半身攬入懷中輕輕搖晃,他這輩子還沒安撫過作噩夢的人,只好模仿之前作客時看見長官女兒哄玩偶的模樣。
臨機應變是瑞梅克的長處,他已經感覺徐夜柏就要醒了,只是不想貿然驚嚇對方。
「瑞……梅克?嗯……不是甜的……」徐夜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你在幹嘛?」
「我感覺到你的求救,趕緊衝進來。」正確來說是模糊的嗚嗚聲,不過瑞梅克認為自己也沒說錯,雖然他是先聞到徐瑞柏的資訊素不對勁。
「為什麼抱我?」徐夜柏理智漸漸回籠。
「你叫不醒,我試著晃晃你,再不行我就要把你抱到浴室用冷水刺激。」
「怎麼不是給我一條濕毛巾?」Beta反射性質詢讓瑞梅克真想拍案叫絕。
「那樣太不紳士了,我們得盡量增加肢體接觸,有理由和情境不是更好嗎?我想盡量善用時機自然地進行訓練,再偷渡一點資訊素,你還沒睡醒時說不定比較不敏感。」瑞梅克大方招供。
睡前必上鎖並檢查門窗三次的徐夜柏很自然望向房門,防盜鎖像是紙糊般直接斷開。
「抱歉,我晚點再找人裝新鎖,這次裝三道。」金髮Alpha感受到Beta青年無聲目光譴責。
「沒關係,我早就知道那個擋不住你,就是以防萬一比如防盜系統被入侵破壞或更多意外狀況,比如瘟疫爆發同棟住戶變喪屍之類,針對普通敵人拖延時間,總之求個心安。」徐夜柏睜著死魚眼生無可戀。
「夢到什麼可怕怪物?說出來會好過些。」瑞梅克感受到徐瑞柏微弱的掙扎示意,從善如流放開他。
徐立柏搓了搓臉以求更加清醒,奈何剛剛那個噩夢餘韻過強,他可能睡得太沉沒換姿勢,此刻全身僵硬沉重。「又在爆肝上班,我變成Alpha,大家不合理地面對面坐同一張桌子開會,我忽然來發情期,在場都是Omega,包括那個討厭的禿頭總編,滿屋子甜甜資訊素。沒人帶鯡魚泥和報警,我好絕望!」
「聽起來確實恐怖,所以夢裡進行到哪一步?」瑞梅克保持無懈可擊的撲克臉安慰對方,現在笑出來可不止哈哈兩聲,而且小鳥兒會很生氣。
「沒有你期待的糟糕劇情!我剛要失控就被你叫醒了。」徐夜柏用力瞪他。
「怎麼可能?發情中的Alpha行動速度很快。」情報局長實事求是質疑。
「那是一個漫長又枯燥還不斷跳針的檢討會議。」
瑞梅克感慨道:「看來你怨念很大啊!」
「相同工作做久了總是會有某種程度的創傷後遺症。」徐夜柏隨口回答。
「你昨天才在我安排的醫院做完第三次產檢,從檢查完就很沒精神,壓力大做噩夢?」
「可能吧?」意識還有些迷亂的徐夜柏順著他的話虛應。
「懷孕七週,胎兒和孕體都沒什麼大問題,只是你的健康數值略往下掉,另外出現貧血徵兆,我曾考慮過將產檢拉到三週一次,身體常規檢查和血液檢查採樣瑪麗安醫師能在家幫你做,也有只能到醫院做的胎兒攝影和全身掃描,以及其他你所謂的自費黑科技。」瑞梅克順著話題談起產檢結果。
「所以不是三週才去一次醫院?」徐夜柏從情報局長遺憾語氣聽出這個他比較喜歡的提案已經被否決了。
「你這幾天開始噁心沒胃口,天氣也變冷了,下次產檢健康數值恐怕還會更差,我堅持還是兩週一次直到姙娠反應緩和更保險,瑪麗安親自陪同每次產檢,我也會盡量參加,在這之前要想辦法改善你的情況。」瑞梅克說。
對連欣賞的家事服務員都當機立斷辭掉的徐夜柏,坐著討厭的轎車前往醫院接受醫療團隊檢查肯定相當有負擔,果然第二天他就做噩夢了。情報局長想著。眼前這個懷著他孩子的人兒果真不是Omega,懷孕的Omega在伴侶和胎兒保護下反而會更安定,不會像徐夜柏這般容易不安。
受他監護的Beta青年面對這場生死挑戰確實有些單薄,人生規劃中既沒有懷孕的心理準備,也沒有依賴他人的概念,不像許多天性柔弱的Omega,徐夜柏能正確區分信任與服從的差異,這點有好有壞,壞處是他不容易卸下重擔,潛意識將自己逼得太緊;就連Alpha的習性,泰半也是若能徹底折服對方,他們在服從同時便會信任強者。
若不是從小就在瑪麗安那邊學教訓,瑞梅克也不能精準剖析徐夜柏的心態,Beta的信任不是索取就能得到,但他們也不會盲目懷疑,因為這些都是非客觀的多餘風險。瑞梅克在要求徐夜柏相信他時確實已經付出一些代價,最初的得分點,應該就是「禁止再使用特殊營養劑」這個警告。簡單來說,Beta的信任要用%數算,人與人之間本來不是全有或全無,愈典型的Beta在信任上拿捏得愈吝嗇,亦會建構得愈穩固,如同瑞梅克父母和瑪麗安的友誼,可謂精細又久遠。
「我不確定一般Beta懷孕是不是也做那些檢查?和我在網路上查到的產檢不太一樣,如你所說還有各種自費項目,能理解,畢竟是代孕實驗胚胎,還是輝鵲後代,各項條件都不普通,我只是很累。」心累更是堆積如山。徐夜柏試著活動身體,關節發出喀喀聲。
「多和瑪麗安聊聊好嗎?她很擔心你。另外她從我十六歲正式登記Alpha性別後就開始自修產科和小兒科,替我的後代預備著,理論知識和大學教授相比毫不遜色,她沒考產科執照,未在這科別行醫。瑪麗安不打算親自接生我的後代,這方面她將推薦技術最好也值得信賴的權威產科醫師組成團隊,但她會在旁監督。」瑞梅克緩緩描述。
「沒問題,我先去刷牙洗臉再喝杯水壓壓驚,順便說,我理智上喜歡專業慎重的醫療服務和任何日常預防風險的做法。」
「但感性上覺得麻煩又不舒服,我明白,還是謝謝你辛苦配合。」瑞梅克已經很熟徐夜柏的慣用句。
徐夜柏搖搖晃晃走出房門,發現房門左右兩邊堆放總共三個半立方公尺大的紙箱。
瑞梅克站在他身後搭著門框解釋:「你之前要求的進修教材,今天終於送到了,很遺憾只有紙本影印,減少外流風險,請勿私下重製,你可以在上面寫筆記畫重點無所謂,但之後這堆資料得歸還入庫封存,所以自行斟酌。」
「這三箱資料是我直接找瑪麗安要來的,遇到問題時去問她再適合不過。」瑞梅克也沒天才到自己開一串不熟領域論文書單,當然只能求助專家。
「我每天都有打電話或傳簡訊向瑪麗安醫師簡單報告身體狀態,可能是缺乏想聊天的心情,又找不到適當話題,聊天這種事很難刻意,雖然我不知為何和你聊得起來就是。」徐夜柏再度瞪了眼滿臉笑意的金髮Alpha後說:「或許那些資料裡會有讓我和瑪麗安醫師欲罷不能的話題。」
「都是她熟讀的教科書、相關著作、影印資料或筆記,遠不止三箱,看你的消化程度再決定是否追加。」
「當前我就想知道既然都和外星人混血了,為什麼不能把孕期縮短到兩個月之類?明明有類卵生構造,就是減少胎兒在體內時間的生物演化常識!」徐夜柏發自內心murmur。
「你為啥要跟外星人計較地球生態?我聽瑪麗安說過地外純種因為壽命更長,為了達到和子代更深沉的交流傳承,懷孕期普遍三年以上不稀奇,覺得不方便的外星人肯定不少,生育率才會那麼感人。考慮到人類伴侶承受懷孕能力有限,擔任媒介兼容器太傷身體,才勉強調整為和古地球人類似的懷孕週期。大概因為這樣,大部分新人類都不具備地外純種的超能力,假設當初拉長孕期,說不定就有了,代價是人類孕體高機率死亡,或生產完沒剩幾天好活。」
瑞梅克又往前邁了半步,貼著徐夜柏的背扶住他,豁出面子的話,剛睡醒體溫偏低又流汗發冷的徐夜柏必須承認Alpha的身體非常溫暖,尤其瑞梅克只穿著薄薄的睡袍,能直接感受到肌膚散發的熱氣。
「我只知道,當初和地球人相愛的外星人都寧可要老婆不要孩子,後代只是順便附贈,替他們改造地球和月球的集體事業賣命,好讓父母盡量有空恩愛度假,畢竟人類伴侶壽命有限。」瑞梅克逗趣地推著徐夜柏往前走。「今天你起得比較早,我還來不及做早餐呢!」
「不能排除有被抓去實驗繁衍的地球人吧?這個懷疑論在古代可是很流行。」徐夜柏還不想放棄外星人話題。
「只能說因為政治正確考量,這些黑歷史都是極機密檔案,一般人過度好奇容易觸犯叛國罪,有些邪教團體崇拜純種人類的神聖性,堅信地球上還有不受外星基因汙染的古代人種,另外也有反過來認為應該剔除地球人基因的偏激組織,都是我的工作範圍。」瑞梅克好脾氣地回答徐夜柏的猜想,然後貼近徐夜柏後頸低聲道:「想聽更多我就要收情報費了,還沒試過早安吻。」
「先不聊了,我得去沖個熱水澡冷靜冷靜,等你的早餐,簡單料理就行了。」火車頭爽快脫鉤加速遠離車廂。
被噩夢嚇出一身汗,徐夜柏現在清醒了開始感到黏膩不適。
該不該提醒對方別在剛睡醒的Alpha面前露出後頸逃跑的常識?或許有望看見小Beta比著中指倒退走路。瑞梅克決定換個方式讓徐夜柏停止再用這種危險姿勢誘惑自己。「Ash,你該不會勃起了吧?這樣我會懷疑你的精神狀態。」
「沒有!但你休想上手檢查!」徐夜柏正義凜然面對瑞梅克,雙手環胸交叉直挺挺站著。
喔齁,還挺有效。
「我不確定,你的睡褲又寬又厚。」Alpha視線停留在 Beta襠部意味深長地說。
「你再故意涉黃找碴,我晚餐宵夜就只做一人份,你可以點高級外賣,我不希罕。」徐夜柏炸毛了。
「開個玩笑嘛!你沒發現我週末還要上班嗎?我也是局裡加外勤兩邊跑,正在燃燒生命照亮世界。」
「謹代表希瓦共和國全體國民感謝輝鵲大人犧牲奉獻,但請把你的無聊調戲分享給粉絲,這樣更能達成正能量循環。」徐夜柏鑽進浴室,毫不客氣地甩上門,反正情報局長住處裝修水準不是區區Beta能夠撼動。
在浴室裡吹乾頭髮,穿著厚浴袍出來的徐夜柏正好迎上瑞梅克備妥早餐,但兩人的餐點內容不太相同,瑞梅克只負責自己吃的部分以及用高壓鍋幫忙煮白粥,再從冰箱裡將徐夜柏用運輸機器人向麗塔女士訂購的清淡小菜擺盤而已。
孕吐發作時只能走少量多餐路線,就易消化和能下嚥的食物先填填肚子,中間補充果汁和高蛋白原型食物,紅肉就用方便咀嚼消化的火鍋肉片變著花樣料理,間或煎鮭魚切片當點心,不足處再追加營養劑。徐夜柏早就知道這不會很容易,醒著在屋裡也暈車的感覺真是受夠了,因此他白天能睡就睡,才能應付晚上瑞梅克回來的資訊素吸收訓練。
儘管心理因素加體內資訊素失調和嗅覺改變也會引發噁心反胃,產檢時醫師診斷主因還是胚胎親源資訊素不足,徐夜柏再怎麼追加營養,依然不能取代胎兒最想要的東西,然而就算瑞梅克給他的資訊素夠多,Omega那塊始終缺乏,意味著徐夜柏接下來還會面對各種不適甚至難以預料的併發症。
以他的情況,能接受正常份量的瑞梅克資訊素,生理反應肯定能獲得立即改善,問題是徐夜柏目前遠遠適應不了應該接受的資訊素份量。Beta身體狀態愈差,身上保護性安產資訊素就愈濃,瑞梅克一聞就知道了。
客房和主臥的隔音都很好,徐夜柏在沖澡時就想通了,瑞梅克說感覺到他的求救,意思是指資訊素變化吧?等於Alpha就算隔著一個客廳睡著了也能知道他在做噩夢,厲害歸厲害,徐夜柏還是感到無比羞恥。
安全第一沒錯,他的隱私怎麼辦?顯然小租戶完全不在乎,說扔就扔。
徐夜柏一邊吃粥配菜,思量著暖個胃送瑞梅克上班後就去補眠,迎上對面Alpha的目光。
「最近我的早晨都過得溫馨又健康,多虧了有Ash陪伴。」
能對著室友將甜言蜜語說得那麼真誠也是種才能,徐夜柏還不至於憤世嫉俗到期待瑞梅克擺架子再編小劇本,好話人人愛聽,套句老闆們掛在嘴邊的話,這就是態度!
「你不必堅持跟我共進早餐,我能自理,若是為了培養親密度和偷渡資訊素,偶爾工作不方便跳過無所謂的。」瑞梅克一天不落的早餐儀式讓徐夜柏深感佩服,哪怕前一晚沒回來,第二天早上還是能看見他出現在客廳。
「一天的開始是和你閒聊而不是聽局裡屬下匯報,你不知我有多愉悅。」瑞梅克誇張地挑眉。
徐夜柏回想過去從床上睜眼就是先準備視訊會議的日子,頗有同感。
「又沒聊多少,我得細嚼慢嚥。」徐夜柏喝著情報局長的特調飲料--柳橙汁加鮮奶。
「你還常常放空走神,這是感覺還可以的意思?」瑞梅克禮貌性確認,俗稱廢話。
「嗯。」不可以的話徐夜柏就直接吐給他看或趴在沙發上裝死了。
徐夜柏叫住剛走到玄關的情報局長。
「這三箱資料我搬進客房了?」當然是減量分批,懷孕同樣需要運動。
「放客廳就行,我在家時方便一起讀書討論,當爸爸的人該研究生育學問了,幾箱紙堆就能讓你快樂待在家不出門,我可是賺了不少人事成本。既然不想勉強小鳥兒,營造讓你滿意的巢穴不正是我的責任嗎?」瑞梅克拎起公事包丟來一個眨眼。
「謝謝費心。你想學習這方面知識當然最好,一路平安。」徐夜柏很滿意情報局長主動進取的表現,當初瑞梅克拍胸脯承諾要生下來養,就算只負責代孕,萬一精主在旁邊擺爛,徐夜柏寧可認賠殺出算了,還沒滿兩個月他已經後悔高估自己了。
徐夜柏開箱開始挑選讀物,根據過去找資料經驗,這裡頭肯定充滿鎮靜又催眠的玩意。
Chapter 16: 第六章 (上)
Chapter Text
這天瑞梅克比平常晚下班,不如說他按時下班才不正常,只能說輝鵲家族繼承人怎麼做都有道理,加班叫鞠躬盡瘁,準點是勞工之光,哪怕政務官不適用勞動法。
瑞梅克確實跟總理放話他要有固定居家時間,原因大家都懂,其他捲入相同事件的Alpha原本想外包代孕者照顧事宜,目睹瑞梅克別開生面的處理方式,竟有樣學樣跟風,這不就是跟輝鵲家拉近距離擁有共同話題的絕佳機會嗎?
善後名單中的Alpha們表面上仍裝得若無其事,處在相近地位,他們同樣清楚代孕者和實驗胚胎不是最大問題,幕後黑手真正目的和滲透程度才是關鍵,敢動Alpha精子和後代血脈就是明確敵對行為,這些Alpha很自然和瑞梅克站到同一邊,蜇伏等待報復。
瑞梅克還在情報局時就給徐夜柏發簡訊告知他會晚點到家,豈料徐夜柏沒反應,瑞梅克直接調監視器,發現徐夜柏打開客廳照明,以免瑞梅克到家時一片漆黑,人卻在客房安眠,整天下來除了吃東西和去洗手間都待在床上,看資料以外就是睡覺,彷彿一朵人型蘑菇。
傍晚之後小Beta又睡著了,到他發簡訊時還沒醒,瑞梅克可以容許徐夜柏這樣過幾天,卻不希望變成長期走勢,產檢加上剛剛開始的孕吐反應讓徐夜柏精疲力竭,目前除了多睡覺以外,瑞梅克還沒想到具體改善辦法,Beta倒是憑本能率先實行。
懷孕初期,胎衣生長並增厚時特別需要親源資訊素和養分,一切到位的懷孕者反而會大吃特吃,孕吐意味著某處準備不足。
以當今社會風氣,做好萬全準備又順利懷孕的家庭並不常見,多數人孕程前期難免吃些苦頭,即便最王道的AO伴侶一樣可能聚少離多,尤其希瓦共和國Alpha崇尚從軍與武力公職,頂多放最低限度的陪產假,就算把伴侶接到基地宿舍,人在外地出任務還不如讓懷孕伴侶留在習慣的生活環境,以免增加壓迫感。
代孕的Beta,徐夜柏目前狀態只能說不理想卻不意外,瑞梅克擔心的是,和正常懷孕不同,他會許會一直吐到預產期,那將是相當大的折磨,小Beta撐得過去嗎?
抵達住處後,情報局長順手脫了西裝外套,和領帶一起扔向沙發,直接朝客房前進。
防盜鎖還保持著早上被瑞梅克闖入破壞的可憐模樣,意外的是門把沒鎖,考慮到這位好室友要準備晚餐,更可能是想打發時間卻不知不覺睡著了。
瑞梅克輕手輕腳抽出徐夜柏枕在臉頰下、用書籤做記號的那疊合訂影本《導致新人類流產疾病及感染種類研究論文集》,直接打開到被做記號那頁,金髮Alpha眼神一暗,從翻閱痕跡和劃重點數量能看出徐夜柏對其中一篇有關被異形「寄生蟲」幼體入侵導致流產的冷門論文特別感興趣。
為何偏偏這麼剛好?是偶然嗎?還是徐夜柏果真與眾不同?瑪麗安說過共感型Beta對危險有時會出現近乎神祕的精準直覺,像預測天災的小動物。
「小鳥兒,你的啟示來得真不是時候。」瑞梅克喃喃自語,又檢查徐夜柏手機,Beta設定的鬧鐘再過十分鐘即將響起。
徐夜柏醒來時發現高大人影坐在床邊,下意識抓住枕頭準備攻擊。
「是我,沒開燈怕吵醒你。」瑞梅克趕緊說。
「抱歉,我睡過頭來不及準備晚餐,你回來怎不直接叫醒我?」
「剛好你的鬧鐘快響了,沒自然醒表示身體需要休息,我就看看情況,手機叫不醒你再說。」前幾個鬧鐘都沒驚醒徐夜柏,變相證明他睡得有多沉。以這幾天小Beta體力耗損程度判斷,瑞梅克對徐夜柏今日深眠情況高興居多。
「我睡飽了,才會聽到鈴聲就醒,你悄然無聲進到房裡有點恐怖,完全沒發現你就在旁邊。」門縫透進的客廳燈光打在床尾,徐夜柏盯著那條發亮的線慢慢撫平心跳,瑞梅克守著床邊的舉動或許放在小說漫畫裡很貼心,現實中只會讓人血壓飆升。
「Ash,就算退伍了,我還年輕,被一個平民察覺動靜,前月球駐軍突擊大隊長的臉要往哪擺?」瑞梅克振振有辭。
「有道理,很高興你的實力還健在,不過我強烈希望你下次先敲門。」
「我去開燈,還有你的反應比較恐怖。」情報局長打開客房照明,儘管之前在黑暗中他已經看得很清楚,Beta此刻乖乖坐在床上的無害模樣還是讓他有些感慨。
「只是可愛的枕頭,我把它放回去了。」徐夜柏說。
「但你另一隻手裡緊握的鉛筆不太可愛。」
「你可以把它想成Alpha抑制針劑的替代品,我們Beta也要做捅好捅滿的心理準備,等外援太慢了。」徐夜柏摸出藏在枕頭下的鉛筆,放到床頭燈旁。
「也是,下次我拿真的抑制劑讓你練習,很實用的防身訓練。」
徐夜柏點點頭。「晚餐怎麼辦?」
「我點外賣就好,有想吃菜色嗎?你還沒試過首都的壽司。」瑞梅克留意到徐夜柏今天沒吃進像樣固體食物。
「好啊!就吃壽司。我去洗把臉。」黑褐髮青年現在顯得精神奕奕。
徐夜柏每次吃外賣都當被請客,儘管不太明顯,表情仍比平常還要雀躍期待,和食物價格滋味相比,瑞梅克看出他更享受友人額外招待的喜悅和新奇感,情報局長看過徐夜柏年終尾牙聚餐照片,表情味同嚼蠟,顯然不是免費就能打動Beta的心。
沒當成理所當然呢,他的小鳥兒。
等壽司外送期間,徐夜柏將被遺忘在洗衣機裡的烘乾衣物拿出來,就在沙發上摺自己和瑞梅克的換洗衣物,順便分成兩疊。辭退情報局長原本聘請的家事服務員,放話要負責住處整潔的徐夜柏,結果一整天都在睡覺兼看書,被瑞梅克看見他沒完成的工作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還剛剛加完班。
能做的事情還是得做,至少有點以工換宿的感覺,儘管徐夜柏和瑞梅克都知道這些家事主要為了調節代孕者的精神狀態,瑞梅克在家時從未翹腳當大爺,多多少少會幫忙,只是之前徐夜柏幾乎都在他下班前做完份量不多的打掃整理工作且準備好晚餐。
「唉,你不必每件都洗,我可以出借沒洗過的衣物爭取你早日習慣我的味道。」瑞梅克溫柔地提議。
「謝謝,不需要,我心理上無法克服抱著別人髒衣服吸嗅這種自然生態。」Omega倒是必須這麼做,築巢本能會蒐集染著伴侶資訊素的衣物當材料。
「就是確認一下,怕你不好意思開口。我不知道你到底受小租戶影響到什麼程度,只能每天觀察看著辦。」瑞梅克坐到他旁邊,專拿徐夜柏的衣物來摺,還摺得又快又好。
「幹嘛?示威喔?」
「給你看看軍校生摺法,內務評分專用,學長們的智慧傳承,有效率又漂亮。」瑞梅克一看就知道,徐夜柏以前在家裡肯定不摺衣服,常穿的夏季室內衣物就那麼幾件,不是在曬衣架就是在身上,連機洗都省了,手洗搞定,但冬季衣物就比較難處理了,怕冷的Beta比當地人更注重防寒保暖,除了內褲外不出門也不流汗倒不必天天換洗,但得定期拿去自助洗衣店烘乾。
既然有人教,徐夜柏虛心學會了新生活技能。
「你們真的天天洗衣服還用完美摺法嗎?沒有檢查自穿分開兩個系統?」徐夜柏問,老實說他根本不信。
「大部分人多多少少取巧過,小孩子嘛,不守規矩正常。內務要求本來就只是培養學生紀律和服從性,我又不缺。可惜我的室友有潔癖,我也有一點,將心比心,作為最敏感的Alpha,實在不想無時無刻都在聞同性殘餘資訊素,我的確經常換洗衣物。對我來說軍校訓練和功課很輕鬆,加上從來沒被指名體罰,我一不犯校規二不抽菸喝酒鬧事,大家一起罰跑圈那種沒差,總之我有大把時間悠閒摺衣服打掃宿舍~」
瑞梅克告訴徐夜柏一個重點,軍事訓練為了篩出不同程度的人員,往往成績愈前端愈輕鬆,落後時疊加的處罰和時間體力消耗除了磨練意味,也會有效逼退不適任者,這項宗旨無論在軍校或正式軍隊都差不多,生死一線時可沒太多容錯率。
身為無可挑剔的神隊友,瑞梅克還是那種會主動收斂資訊素的少見保密型Alpha,難怪受潔癖室友歡迎。
徐夜柏聞不到,無法體會瑞梅克和室友的煩惱,起碼懂資訊素能放出來卻無法吸回去,在一堆青春期Alpha中生活可想而知很辛苦。
「Alpha有潔癖要怎麼從軍?另外想和你同寢室的人應該很多?」
「泥巴那種沒問題,只是資訊素潔癖,其餘表現很優秀,同期生第二名,鬧到最後教官沒辦法才拜託我照顧他,我們算相處愉快,嗯,就是我現在的副官雷諾。」瑞梅克爆料。「另外年級第一有獨立套房特權,我不是為了面子才搶榜首,單獨住當然比較舒服,第二名開始只能是雙人寢,因為是順位遞補,一定會住滿,我沒那麼無情,既然教官拜託,我就降低規格跟雷諾睡了,交朋友確實很重要,有些學問書本上學不到。」
瑞梅克繼續出賣副官年輕時的黑歷史,能讓第三名主動往下和人換寢一路換到三十名確實不同凡響,排名前段的Alpha都是心高氣傲的菁英。「和雷諾同寢,想在軍校期間談個小戀愛的人基本上可以死心,他不可能讓你帶伴回寢室,這只是其中一個換寢原因,還有很多小細節,除了我以外的Alpha都會當成酷刑,另外雷諾也是校規至上派,我們在這一點很合得來。」
「原來如此。」
有了瑞梅克主動配合後,直到畢業前雷諾都死守住第二名位置,力爭上游或勾搭輝鵲家族繼承人那些都不重要,乾淨室友才是雷諾在軍校存活的必需品,可惜副官沒想到之後軍旅生涯會一路被瑞梅克挾恩求報。
「你挑人眼光很準。」能當瑞梅克的副官,那位雷諾先生肯定是天選之人。
「是的,我也這麼認為。順帶一提,幫客房裝防盜鎖以及預備換新鎖的人就是他,因此你們明天大概會見面,他也清楚你的事,應該說在知道我是小租戶生父前,你的實驗檔案其實是雷諾負責追蹤,不用擔心及解釋代孕問題,但可以盡情打他小報告。」瑞梅克看著徐夜柏微笑。
「明白了,謝謝你提前通知。」徐夜柏歎口氣,想起他對情報局長剛才分享的過去還有些疑問。「聽起來你的軍校生活很無聊,沒考慮過為熱血青春幹點蠢事當紀念?」
「不是不行,只能說同期裡剛好沒有讓我想結交為狐朋狗友的人物,況且軍校胡鬧為主的青春情誼,隨著畢業後各奔東西淡得很快,除非能一直在相同環境裡成長,或將來在駐地任務與戰場裡重逢合作,才可能具備特殊意義,不然就只是有機會拉關係站隊會用到的『部分背景』而已,真正被估量的還是個人實力和身分地位,當然還有派系因素。」
瑞梅克想了想,沒當過兵的徐夜柏不見得聽懂他的意思,貼心地加了句解釋。「這裡個人實力不是指才華,而是你被需要時能實際給出的表現,即『使命必達』的能力,一個傑出軍人適應不了體制或跟上級處不來,慘一點的惹到小人,又缺少其他靠山,懷才不遇很正常。沒有我一路抓著,雷諾大概早就被踩下去,不能陪我上月亮。」
瑞梅克父親克密拉特‧輝鵲(Qmilat‧Whicher)是資深國防參謀總長,先前擔任過不止一處重要基地司令和反恐部隊指揮官,以及更多代表性職務,升遷經歷非常完整。家中往來對象不乏軍事官員和將官階層,無論現役或已退休,都帶著一身影響力和故事,從小耳濡目染,瑞梅克當然熟悉軍隊風氣與裡面的權力結構。
徐夜柏後來才從副官口中得知,別的權貴子弟上軍校是結交人脈,瑞梅克去軍校,那叫收割崇拜者。
「你需要可靠的人,起碼能在戰鬥時守住你的後背,才華和忠誠缺一不可,意思是我也可以相信雷諾。」徐夜柏評論。
「果然一點就通,Ash,我不希望你覺得太孤立,我的人就是你的人,這是在這場交易合作裡我可以給你的保證。」瑞梅克說。
「你至少成為一個人的狐朋狗友,對嗎?國家情報局長副官位置可不是軍職。」徐夜柏不客氣指出雷諾副官遇人不淑的可能性。
「你這麼快戳破就不好玩了。說無聊未必,總有人不懼權勢挑釁我,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熱血青春吧?」瑞梅克目光遙遠。
「然後呢?不用資訊素或暴力解決,你自己說過希瓦共和國軍隊不時興那些,我假設你沒自打嘴巴。」徐夜柏問。
「舉報有人違規使用資訊素壓制。」瑞梅克比了個拿手機報警的搞笑姿勢。
「對比你強的人出手也算資訊素壓制?」
「當然算,軍校可以循正當管道申請一對一挑戰和公開比賽,何必亂放資訊素?我們畢業都是少尉軍官,身邊一定有Beta下屬甚至Omega路人,我不受影響不代表旁邊的人不受影響,軍隊禁止的事怎能在軍校讓學生養成壞習慣?當然得教訓!只要找校醫檢測當事人衣物與環境資訊素濃度殘量就一清二楚,而且我不缺人證。舉報事實成立時,用戰技制伏犯規學生等校醫趕到現場不算打架。」
很快全首都軍校都知道瑞梅克作為資優生的邪惡程度,以及他為何對自身資訊素如此珍惜,那可是妥妥的把柄!其威脅性甚至蔓延到連高年級生的學長學弟制都跟著收斂許多,瑞梅克路見不平直接上校規,是貴公子也是樂子人。
徐夜柏不得不懷疑瑞梅克注重整潔常換衣物其實具有湮滅證據的附帶好處。
Chapter 17: 第六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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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蛋形運輸機器人將晚餐運回住處後,瑞梅克照例負責食物擺盤、準備飲料以及請室友入座用餐的工作。
瑞梅克將徐夜柏正在讀的論文集帶到餐桌上充當配菜,至少他確定異形話題不會影響徐夜柏胃口,搞不好還能幫他促進食慾。
徐夜柏洗手後在習慣位置坐下,瞄了眼瑞梅克特意拿過來的資料,顯然是要趁晚餐時交流相關話題,充分展現出瑞梅克是善用時間的效率至上主義。
如果是工作,他會想掐死這種上司。徐夜柏想。作為AB組合的室友,吃飯時間最容易拉近距離,否則以他和瑞梅克的情況,一不小心談話就會變成下對上報告,然後用最短時間結束。
情報局長放話有心學習生育知識,徐夜柏懷疑他哪來的時間?光本業調查各種陰謀危機事件都不夠用了,還不如徐夜柏藉著閒聊直接灌輸,他們總是要對話的,直接把實用知識加入「早日混熟以強化資訊素補充之社交大作戰」更划算。
徐夜柏盯著解除大半束縛,只剩下襯衫長褲的金髮Alpha,衣領微開,換成其他上班族回家脫到剩條內褲都不稀奇,考慮到Beta室友觀感,瑞梅克正努力保持端莊。
不幸的是,徐夜柏始終無法接受瑞梅克這個高大又危險的特殊生物。別太注意本人了,否則胃又有些翻攪。
Beta會因為血緣、多年習慣和親密度減少對Alpha資訊素的排斥,這是徐夜柏對瑞梅克陳述過的自我認知,他在上健康教育課時可是很認真,擔任娛樂小說編輯時又被科普更多性別冷知識,可惜這些冷知識和私設徹底混淆常常害他感到混亂,記住很多內容這點確實不假。
血緣部分,小租戶勉強算,目前徐夜柏和代孕胎兒共享身體循環,理論上他能接受胎兒生父資訊素,不至於引起代謝紊亂和自身資訊素異常等等AB交往常見生理傷害,實際是他的身體短期適應不了。接觸瑞梅克之前,徐夜柏從未攝入AO資訊素也是主因,這就跟藥物一樣,身體經常感受刺激便能形成抗性,但無法避免副作用。
多年習慣這點確定行不通,胎兒當下就需要親源資訊素,徐夜柏只能硬著頭皮吸收多少算多少,透過同處一室時的自然呼吸、肢體相碰和少許肌膚接觸,差不多只是用濕棉球潤潤唇的程度,幸好瑞梅克沒強迫他,反正強迫也沒用,最後只剩下在親密度下工夫。
Beta哪怕對Alpha的親密佔有心甘情願甚至享受其中,現實裡也是不斷累積生理傷害,同樣情況還有AA組合一起陪跑。
親密關係裡本來就可能伴隨各式各樣傷害,如冷暴力乃至各種形式的肉體施暴,這點在AO伴侶間也屬常見情況,無法以此為理由事先限制特定性別不可結合,此外多元交往本來就是地外純種基本政策,混血後裔們當然不想走倒退路。
不是沒有打著優生學名義迫害AO的政權,受害者遇到這類情況最佳自救方式往往是向希瓦共和國尋求庇護並移民成功。漸漸地不太有激進政權敢玩性別隔離這套了,不僅造成AO人口快速流失,連帶下一代優勢性別出生率更加慘淡,只剩民間偏激團體掀不起風浪。
簡單粗暴點形容,大家都追求一個爽字,同意後果自負。理論上所有性別組合都能選擇柏拉圖關係,資訊素傷害無法成為AO和Beta之間隔離理由,Beta又是能生育的最大族群,沒有標記和婚姻束縛時交際往來更自由,提高生育率是希瓦共和國不變優先政策,由Beta當主力當然沒問題,現實的確如此。
這些只是基本人權。青春期時幾乎每個Beta都曾幻想過跟高大威猛的Alpha或貌美浪漫的Omega相戀,那時徐夜柏就已經看透真相。查詢婚姻和生育統計一目了然,循天性結合還是最大宗,Beta多和Beta在一起,AO優先選擇都是彼此,生理障礙本來就是天塹,不需要法律畫蛇添足,反而容易激起民眾逆反心態。
只要提出正式婚姻關係證明伴侶無法滿足生理需求,發情期到了都能去醫院接受專業醫療服務,都和平曆幾年了,大國在內政管理上當然有對應制度,端看人們願不願意走合法救濟而已。
說真的,OO組合也沒那麼多事,毛病都出在Alpha的資訊素和攻擊性上。徐夜柏思及此忍不住瞪了瑞梅克一眼。
「為什麼瞪我?」金髮Alpha無辜問。
「忽然發現你是六種性別的單身公害。」以瑞梅克為原型的作品們不知荼毒多少心靈,徐夜柏也是幫兇。
「我的確是啊!」瑞梅克不要臉地承認了。
這段時間以來徐夜柏知道瑞梅克總要盯著他先動筷,好確認他的口味,於是挾了塊壽司開吃。
兩人吃飯速度就像龜兔賽跑,不搭配話題很難正常共餐,徐夜柏著實不想小鳥進食,奈何身體不允許。換成過去暈車時他還能清空腸胃,等身體休息後重新感到飢餓再一口氣補回來,禁食一整天只喝飲料稀鬆平常,現在為了小租戶他無法這麼做。
「《寄生蟲入侵對懷孕胚胎之影響及治療考究》你不是說要看實用知識嗎?結果對這篇恐怖科幻小說特別著迷?『寄生蟲』在地球上已經絕跡兩百年,這本論文集出版時間更超過六十年,當初選這個題目的人應該去當歷史學家才是。」瑞梅克選擇用吐槽開場,逗小Beta反駁。
「能收錄在這本的都是正經論文好唄?至少比許多哲學論文有料,是過去的真實臨床病例沒錯,觀點和細節都很刺激。另外,能維持讀者興趣就是寶貴實用價值,這篇寄生蟲論文堪稱整本之最。」徐夜柏果然立刻捍衛癖好。
外星人剛到地球時的主要困擾是,地球環境被人類搞得很不宜居,數種有害生物混在星艦裡也一並進入地球,擅長躲在人群裡偷偷繁衍,尤其是某種被稱為「寄生蟲」的擬態類異形,成蟲戰鬥力甚至能殺害強盛期的地外純種,過去就是難以發現根除的重大威脅,相當於人類社會裡的連續殺人魔。
此外,寄生蟲是最著名也是被研究最詳細的外星異形,不只是地外純種的敵人,包括地球人和混血後代也一直在追獵它們,最後寄生蟲才會消聲匿跡。
當時沒有資訊素的地球人天生具備「恐怖谷效應和恐懼天敵的遠古本能」,能輕易辨識出被取代的感染者,習慣靠資訊素交流又對個體互動不敏感的外星人容易被鑽空子,寄生蟲反而成為雙方化解仇恨和平共存的關鍵,最早一批混血後代幾乎都是出自組隊追捕寄生蟲時意外陷入情網的外星-地球搭擋。
「寄生蟲吃地外純種也吃人,吃完再變成犧牲者的樣子,從裡到外徹底取代,透過攝食才能取得完整模擬資料,換言之,完全吃光。」徐夜柏說。「因此被入侵卻存活的病例非常稀少,得看醫生的刀夠不夠快。」
「確實。Ash,說說寄生蟲的特性吧!我想知道你到底了解多少?」Alpha對Beta發起挑戰。
「寄生蟲模擬人形時,必須連人類生理系統一並模仿運作,反應才能達到完美寫實,比如出汗流淚血液等分泌物成分和分布方式,這種擬態非常消耗能量,能量用盡寄生蟲就會休眠甚至死亡。換言之變人時寄生蟲很脆弱,卻無跡可循,瞄準人形寄生蟲給予致命傷,不變形自保就會被重創到無法行動然後遭人類銷毀,雖說變成人類構造,但那個身體本身就是寄生蟲本體,把握人類模式偷襲本來就是剿滅寄生蟲的技巧。最好選擇容易辨識的外傷,避免其體內暗中修復後靠演技混過去。」徐夜柏行雲流水回答,類似知識描述他一本稿子閱加校約十次,重複累積看過的次數少說數百次。
黑褐髮青年追加說明,漏網之魚也是常見橋段。「到醫院就瞞不住了,但在這之前寄生蟲就會逃跑並吃人療傷,然後換一套身份長相,肢解放血和焚燒公認是最佳方法,原理是分離或破壞盡可能多的寄生蟲本體細胞。」
「我現在十分好奇你記得這麼清楚的原因,這是軍官級程度了,和異形戰鬥是軍隊任務,通常只有軍人及學者會鑽研這方面學問。」
「你忘了還有創作者和發燒友,寄生蟲可是熱門大宗題材。我老家蔓島跟現代流行絕緣,小學時代大家都在聊異形故事和古典作品,往後升學到不同學校,班上至少遇得到一個同好。」
「隔行如隔山,聽你這麼一說,已經學過的教科書內容變得更有趣了。」瑞梅克趁徐夜柏說話時吃完兩塊壽司讚道。
「地外純種與地球人之間從彼此排斥誤會到冒險互助然後萌生愛意的古代背景題材中,寄生蟲是絕對不能缺席的危機要素,就跟潤滑劑一樣!跨種族戀情的潤滑劑!甚至把寄生蟲寫成主角的都有!」身為娛樂小說編輯不可不會的基本功,萬一沒幫犯低級錯誤的作者訂正捉蟲,導致讀者出戲,徐夜柏早被炒魷魚了,哪還能混成老鳥?自創異形就算了,拿寄生蟲當題材亂寫,出版社會遭圈外愛好者抗議批鬥,就算搞私設也得在作品中慎重備註正確知識,這部分是害徐夜柏經常加班的罪魁禍首。
「你的少年興趣在工作中派上用場了,可喜可賀。」小說編輯這個職業再次讓瑞梅克大開眼界。
「至於你當成小說的這篇論文,我懷孕中特別有感。胎兒發現寄生蟲入侵孕體,本能想脫離威脅,胎衣尚未發育成熟,無法和孕囊分離,資訊素瘋狂紊亂加上寄生蟲的急迫威脅往往造成孕體休克快速死亡,唯一急救方式是及時以外科手術將胎兒連同孕囊一起剝離,極少數早產案例因此正常存活,孕體當然是沒救了。」徐夜柏快速作出重點總結。
「寄生蟲學到入侵妊娠中的獵物是做白工,反而容易暴露,後來相關受害記錄就不多見了。換句話說,唯有懷孕的人確定不是寄生蟲。」瑞梅克也秀了一手相關知識。
「瞧,這不就讓我開心了嗎?」徐夜柏說。
「你在開心什麼?不取代還是能當成食物,來,跟我重複一次,吃人的--異形!」瑞梅克沒好氣道。
「我不能忍受異形頂著自己或親友的臉犯案,無論是已絕跡的寄生蟲,還是現在將來可能出現類似生態的新品種異形。每當網路上寄生蟲愛好者開的討論帖出現來搗亂嘲笑的白目時,我都會去筆戰,他們沒想過類似生物威脅嗎?算滅絕論正確好了,在地球絕跡不代表外太空也絕跡,本來寄生蟲就是外來種。像你說的,軍隊還在預防這個威脅。」徐夜柏不以為然。
「我得告訴你一個不幸消息,我國軍隊裡不把寄生蟲當威脅的人愈來愈多了,幸好大部分軍隊高層和現任總理還是保守強硬派,他們去世的祖父母輩可能接觸過活生生的寄生蟲,或者家族裡有寄生蟲受害者,時間沒久到被遺忘。」
「和平自然是好事,不然寄生蟲研究在民間就不會是一種興趣和娛樂題材,而是災難了。」Beta持平道。
「和平到國會裡有人想把寄生蟲檢測機構汰除,我當議員時四年就擋了四次提案,不過軍系議員大都會阻止就是。」瑞梅克當然要趁機宣揚政績爭取小Beta的好感。
「兩百年沒收穫的檢測機構,怪不得被當成冗員。我支持留存,記得斷斷續續都有通過測試的無辜案例,總比在那邊吵半天有沒有被寄生取代製造恐慌要好,多虧娛樂產業推廣,民眾還是記得寄生蟲這種異形曾經存在且非常危險。」徐夜柏表明立場。
「這個議題上我可說靠臉打敗人權團體,他們主要是被誣告的嫌疑犯後代,情有可原,但目前國家不打算額外給予更多賠償金。當初外星人科技如此先進,依然杜絕不了寄生蟲威脅,主因是無法從基因檢測鑑別寄生蟲,這種異形能完全模擬地外純種,誣告他人是寄生蟲處罰頗重,沒收全部財產坐牢十年以上,這條法律迄今有效。走到測驗這一步前檢察官必須上呈其他證據,法官才會核准嫌疑犯移送檢驗機構,因為方法非常殘忍。
「對寄生蟲進行細菌感染、傳染病和毒物測試精準度極差,他們能在補食獵物時學習到人體受傷中毒和罹病反應。寄生蟲智力相當高,一取代目標成功就會開始研究所有可能造成生存威脅因素,地外純種和人類辛苦累積的寄生蟲知識和辨識方式等於它們的學齡教材,寄生蟲甚至會綁架活人練習各種外來傷害反應,有效測試必須從寄生蟲無法偽裝的天性著手。」瑞梅克見徐夜柏滿臉期待,大方滿足小Beta好奇心。從網路和資料上得到情報,和官方當面證實感覺當然不一樣。
「雖然我也知道一點,能跟你再核對一次寄生蟲檢驗方法嗎?」徐夜柏認為瑞梅克不是平白無故提起寄生蟲檢測機構,他的地位與職務經歷鐵定清楚許多一般民眾不知道的細節內幕,或許不到機密,但政府不會主動告訴人民。
「實務上是抓現行犯,官方鑑定方法有監禁中誘導寄生蟲變形、致命傷、切割樣本觀察--不完全可靠,亞成年寄生蟲部分擬態脫離本體還能保持一年以上的『自然狀態』,檢測機構會定期改變切割測試樣本存放環境,觀察變化是否合理,萬一這些細項都通過了,便在一年屆滿時進行腐爛實驗,中間證物被掉包風險太高,還有生育能力測試。等於實際上無辜的嫌疑犯要經過各種常規測試與一項關鍵性檢查,有的檢查方式會限制自由至少一年。真正的寄生蟲,尤其是幼體,在各種引誘下撐不了太久,只要一失控就容易變形暴力化,然而亞成年之後的個體非常厲害,能持續數十年模仿人類的生老病死。」
光是切割測試本身就足以證明寄生蟲擬態能力多麼匪夷所思,不能怪檢測機構拉長觀察期,能躲過漫長觀察期的成熟寄生蟲,一頭就足以造成巨大災害,大寄生蟲很少單獨行動,觀察期間則是調查單位鎖定該寄生蟲與其他同類或人類協作者關係網的良機,直到證明無辜前都具備誘餌價值。
這部分瑞梅克沒說。一年觀察期不只是客觀檢測條件,更包括人為調查需要,尤其兩百年前堆積如山的寄生蟲事件疑雲,許多案件徵兆僅有失蹤人口,以瑞梅克所在的情報局來說,他們還嫌一年太短,直到現在依舊年年都有寄生蟲警報進來,具有高度嫌疑的案例,瑞梅克照樣得派探員去證偽,若不是誤報,世界就要大亂了。
「生育能力?」這個徐夜柏倒是沒聽過,八成又是被政治正確取消的違禁知識。
「你已從那篇論文中讀到寄生蟲對胚胎的致命影響,人類胎兒對寄生蟲是最敏感的存在,寄生蟲就算能複製基因也無法和古地球人繁衍,新人類亦同,假設某人被誣告為寄生蟲嫌疑犯,其伴侶自願和他發生性行為後成功受孕,謠言不攻自破。萬一嫌疑犯真是寄生蟲,不就多害了一個人?」瑞梅克說完自己搖了搖頭,表示這種檢查方式實在很囧。
「人工受孕不行嗎?」正在代孕的Beta馬上聯想到還有更快捷的做法。
「一樣有樣本調包風險,畢竟這種異形最擅長滲透,曾出現寄生蟲因此逃跑的例子,人工受孕測試後來被排除了。再者只能測精子,不管嫌疑犯性向,要求對方懷孕證明清白這太超過了。Alpha生理上辦不到,Omega身心無法承受可能精神失常或自殺,不是說Beta就沒關係,他們受孕機率不定,這不是靠意志力就能辦到的事,除非當事者強烈自願要求懷孕且成功,讓嫌疑犯懷孕實在稱不上正當測試還很沒效率。」瑞梅克補充寄生蟲檢測機構受爭議之處,檢查方式跟不上時代是事實,目前剩餘價值似乎只剩下持續刷新寄生蟲絕跡時間記錄。
「性向一般的Omega怎麼辦?」徐夜柏光想就覺得難受。
「寄生蟲誣告罪最低十年以上,最高無期徒刑,有腦子都知道Omega在寄生蟲測試中最弱勢,你誣告Omega刑期保證兩倍起跳,其中還是有操作空間,花錢找人假裝伴侶一起被限制同居代孕。隔離機構提供輔助工具,不必親自完成性行為,卻得從頭到尾待在一起,伴侶現場接受懷孕檢查。Omega通常選切割測試,起碼要截一根手指或單片耳朵當樣本,Beta和Alpha有些會挑戰致命傷測試,反正政府包治到好,治不好也有巨額賠償。」
瑞梅克言外之意,徐夜柏同樣清楚,這些測試相當磨損自尊,拘禁觀察期間毫無隱私尊嚴可言,當事人就算證明清白也得脫去一層皮。
Chapter 18: 第六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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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人堅持不測試跟政府乾耗嗎?」徐夜柏聽瑞梅克描述中不斷出現「測試」兩個字,似在強調無論如何都得有嫌疑犯自主同意,一切流程都會造冊記錄按表操課。
「現代人很難想像地外純種剛到地球的前一百年,寄生蟲跟著落地肆虐的高峰時期,以及往後直到最後一隻寄生蟲被撲殺的紀念日。期間被當成寄生蟲比遭指控殺人還嚴重很多,幾乎沒人不想盡快證明清白,這會延燒到鄰居親友和自己的工作生活,同時引發群眾恐慌。無論如何都不選的案例,例如原本就有精神問題無法理智判斷,一年後政府會強制執行切割測試,然後當事者還要再被限制行動一年,正常人都知道該怎麼選,只是也有精神不正常的誣告受害者。等於說在寄生蟲議題上,證明自身清白是公民義務,人權得稍稍退讓。」
黑褐髮青年聚精會神邊聽邊點頭,閃閃發亮的眼睛讓瑞梅克非常滿意。
「說到這裡,我很好奇,Ash,假設時光倒流,你是那個恐怖時代的寄生蟲嫌疑犯,你會選哪種測試?」瑞梅克饒富興味問。
「致命傷測試。」徐夜柏毫不遲疑。
寄生蟲特有的生存本能,受到致命傷時會控制不住變形攻擊,有些寄生蟲就是在意外傷害中曝露,最荒謬的還有殺人狂被受害者暴起幹掉的例子。
「為什麼喜歡致命傷?我前面說過有可能治不好,而且測試瞬間衝擊恐懼可能形成一輩子精神創傷,那不是金錢能夠彌補的。檢測機構再不近人情,嫌疑犯表達接受致命傷測試意願後依然規定嫌疑犯必須看完三部測試現場錄影,因此反悔改選切割測試的例子不少。」主動選致命傷測試確實會給人坦蕩蕩的自信印象,這是一翻兩瞪眼的本能考驗,是人類還是寄生蟲無可遮掩,代價一時可能不明顯,長期追蹤清白案例的結論是負面影響相當深遠。
「因為我沒交往對象,更不想讓人懷孕,哪怕懷孕再墮胎也不行。少了耳朵還好,手指腳指影響運動能力和打字我受不了,況且拘禁觀察一年太久了。致命傷測試有政府負責治療,賠償肯定是所有測試裡最高的吧?養傷期間我有一定程度自由。手法方面比如大動脈放血,三分鐘內驗證結果,救回來應該最快半個月就能出院,頂多一個月,靠外星科技治療說不定更快恢復,穩的啦!」徐夜柏除了生育能力測試,其他測試方法都在資料上並曾代入想像,當然更看過不少劇情是角色被誤會成寄生蟲的狗血內容。
「哇,你真是精算大師。」情報局長忍不住鼓掌。
「我只是不能忍受非自願浪費時間。其實就割耳來說,我懶得為了社會觀感去裝義耳,但也不想因為少一邊耳朵被盯著看。精神創傷部分,我認為致命傷測試好像沒有代孕實驗來得猛。」徐夜柏感覺下限已經被突破太多,他是真的不在乎人為控制風險的致命傷測試。
「我似乎更瞭解你的性格了。」瑞梅克帶著結束一天工作後的憊懶表情說。
「另外我覺得Omega選切割測試最合理,他們本來體質就弱,致命傷測試如你所說風險和精神衝擊都很大,後遺症肯定更嚴重,致命傷測試之後活下來身體變得更差,況且外表是Omega吸引求偶對象的重要資本,寧可保住現有健康犧牲一部分外表,稱得上有勇有謀。」徐夜柏評論道。
「你認為Alpha應該選哪種測試?」瑞梅克不能讓自身性別缺席。
「抱歉,我不是很在意Alpha的部分,反正他們就像打不死的小強,測哪種都可以!應該還要協助開發新的有效測試方法才是。」徐夜柏一臉誠懇道。
「這是讚美還是……?」
「當然是讚美。」
瑞梅克夾了塊炙燒牛肉壽司塞進嘴裡,咀嚼吞下後才繼續補充:「精神疾病裡就有一種『寄生蟲症候群』,妄想自己被寄生蟲取代;還有另一種『寄生蟲恐慌症』,妄想別人被寄生蟲取代。這兩種病患很讓人頭痛,該做的測試還是得做,這邊就是考驗醫師、專家證人、檢察官和法官功力了。只是高度懷疑,私下舉報請政府機構代為監控驗證可為特例,當然祕密舉報資格得具備專業能力,擁有醫療人員或相關領域證照,不然只能先當精神病患送醫院檢查,再由醫師決定是否向上舉報是安全做法。」
徐夜柏對晚餐閒聊相當投入,只要瑞梅克願意,哪怕談話對象是能力有限的普通人,他也能表現得像傾倒不盡的寶庫,絲毫不冷場,選對話題時徐夜柏非常捧場。
「向治安隊或警察以舉止怪異和暴力傾向舉報請求加強巡邏也能充當簡易避險措施,需提供住家噪音錄音或異常行為錄影。」徐夜柏想起大四那年為了考進治安隊拚死拚活做過的考古題。
「不錯嘛!Ash,你當年沒考上治安隊真是太可惜了,但遇到真的寄生蟲你會被吃掉啊!治安隊不能配備殺傷性武器,想想我還是慶幸你後來當編輯。」瑞梅克殷勤地勸食,以免徐夜柏顧著聊天就不吃飯了。
「那是冷門挑戰題!寄生蟲已經在地球上消失兩百年了,只能是成熟個體交配繁殖,卵生孵化,問題是它們成熟期很長,至少需要七十年,等於一個食人癖連續殺人魔必須頻繁作案七十年不被發現,不過能換宿主這點是極大犯規。目前只剩希瓦共和國不承認寄生蟲絕種,仍列為稀有極度危險生物,還會放進考題和演習裡,設立相關機構。」徐夜柏興致一起,胃口似乎跟著變好了。
「那麼,親愛的室友,你相信寄生蟲當真絕種了嗎?」
「有人的地方就可能有寄生蟲,理論上月球也可以有。古代常常發生已經滅絕百年以上生物再度被發現活體的情況,回答你的問題,我不相信,不過這比較接近異形愛好者的浪漫。」
徐夜柏的回答得到紫眸深深凝視。
「為何這樣看我?」
「居然能和我聊到這種程度,你果然是寄生蟲發燒狂。」
「我就當這句話是誇獎了。」
「國家情報局以及寄生蟲對策單位會每年定期追蹤精神病患中與寄生蟲主題相關案例,以免漏失大魚。被確診為精神病的患者可能遭寄生蟲盯上弄假成真。另外還會從民間精子銀行例行排查是否有客戶行蹤與金流特別可疑,像Ash這樣普通背景的人忽然跑去精子銀行備份就值得留意,冷凍精子費用不低,情報局轄下城市分局會先調你的健康資料,患病擔心治療影響生育能力還說得過去,疑點太多就加重監視,比如明明有公費補助卻不申請,規避審查環節。事先冷凍獵物精子以備檢查或取代後使他人懷孕混淆視聽是寄生蟲常見手法。」
「做法很細緻。」徐夜柏語氣讚歎。
「國家情報局必須掌握所有危機,從預警到解決善後,經常得跳過法律行使強力手段,所以剛剛說的寄生蟲鑑定方法,除了致命傷測試以外歷任情報局長都不採用,太沒效率,嫌疑犯先祕密隔離再慢慢發揮調查創意。當然透過司法系統被舉報上去的嫌疑犯就不歸我管了,寄生蟲專門對策機構那邊也有自己喜好做法。」瑞梅克露出迷人笑容。
「喔。」黑褐髮青年平淡地應了聲。
「你怎麼沒反應,國民的心這次不燃燒嗎?」情報局長怪問,室友態度冷熱轉換好快。
「我本來就認為這項檢測制度問題很大,居然到今天還存在!看誰不爽,想辦法找個不怕坐牢的替罪羊去誣告,就能把對方弄進檢測機構,等證明清白傷害已經造成。人類也可能跟寄生蟲合作,要誣陷對手就更簡單了,現場製作熱呼呼的寄生蟲活動證據栽贓嫁禍。」徐夜柏看著瑞梅克,諷刺地扯了下嘴角。
「我剛剛說恐怖時代,可沒說恐怖的是寄生蟲。」瑞梅克又挾了一塊壽司放進徐夜柏的盤子,勸他多吃點,整頓晚餐下來Beta幾乎都呈現被餵食狀態。
「第一天相處時我沒特別注意,你筷子用得挺好。」徐夜柏指出這個細節,眼前是有錢人什麼都比較會的典型範例嗎?
「祕訣是用扁筷。」瑞梅克揚了揚手裡的銀色合金筷,徐夜柏拿的是傳統木筷,都是公寓裡的餐具,瑞梅克用巧妙手勢角度和刺激話題繞開徐夜柏注意,他完全沒留意兩人拿著不同形狀的筷子,情報局長平常都用刀叉,肇因兩人食量口味不對等,徐夜柏備餐時直接分成兩份擺在大盤子裡,減少洗碗量。
「你連這種小地方都要設陷阱會不會太無聊?」
「其實特種部隊鍛鍊手部精密操作和集中力就會用到筷子,限用標準型金屬筷,我手上這雙會被列入作弊道具,我不知挾過多少令人捉狂又反胃的小東西,裡面也包括生物。」瑞梅克靈活地擺弄箸尖。
「用餐時間別提這個了,尤其我剛吃飽。」徐夜柏警告完,仍很給面子地分成小口解決瑞梅克塞給他的食物。
「好。」
徐夜柏吞下最後一口壽司,慢慢喝著果汁,他現在做什麼都是緩慢又慵懶,就怕小租戶又用激烈反應提醒他待遇過差。
「與其說我著迷寄生蟲,不如說最初狩獵寄生蟲的地球人令我感動且深感興趣。他們正是最常被誣告批鬥甚至遭暗殺的目標,這些獵人在第一線接觸寄生蟲,熟悉寄生蟲弱點習性和獵食途徑,確實有被寄生取代的風險,不幸發生時,通常都是由搭檔親手處決頂著親友臉孔的異形,替夥伴報仇。」青少年都喜歡悲壯英雄傳說,怪物橫行下的冒險戰鬥和友情羈絆!徐夜柏不能免俗,很認真地研究「敵蟲」。
「可以理解,我在軍隊裡認識滿多人小時候都和你有相同興趣,不幸被軍校與徵兵處騙進去。」瑞梅克說。
「那好,告訴你一個小祕密,很多作家也是被這段傳奇歷史啟發才開始寫作。」至於為啥會歪到寫辣文,只能說活下去是生物本能,這些勤勞創作者們不忘初心製造出海量地外純種、獵人與寄生蟲相關十八禁作品。
黑褐髮Beta下了個冷徹結論:「這些除蟲專家深信將偽裝成獵人的寄生蟲交給政府測試是種極大恥辱,守護同伴形像之類。寄生蟲獵人是人們崇拜的英雄,可惜大多不得好死,歷史上沒幾個獵人真實姓名被公開流傳,代號能被稗官野史記載就算好的了,後代隱姓埋名,怕被寄生蟲和人類同黨報復。」
瑞梅克忽然前傾,長臂越過餐桌,手掌攬住徐夜柏後腦勺輕輕摩娑:「我的祖先裡某些人要是知道數百年後還有如此忠誠的年輕支持者,一定會很開心。」
「你的祖先……輝鵲家族和寄生蟲獵人嗎?好像完全不意外。」徐夜柏望著眼前金髮紫眼的Alpha,其實瑞梅克也有古地球人與早期混血後代的血統,大家經常謳歌地外純種特徵在他身上再現,反而很少有人提及這一點。
瑞梅克使用複數,表示祖上出過不只一個寄生蟲獵人,聽他的口吻彷彿還能用一群來形容。
「今夜晚餐聊天很愉快,謝謝你,Ash。」
Chapter 19: 第七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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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第九週產檢結果出來後,情報局長乾脆取消徐夜柏的客房居住權,各項指標數據更差了,孕吐反應持續沒改善,產檢團隊和家庭醫師瑪麗安都要瑞梅克盡快想想辦法,讓這個頑固的Beta吸收更多親源資訊素。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徐夜柏答應兩天一次同床,但他不去主臥室,只能瑞梅克來陪睡,Alpha問哪裡不一樣?Beta回答就是不一樣!
總歸是了不起的進展,瑞梅克沒計較細節,等他看見徐夜柏臭著臉在小客房棉被枕頭堆中挪出他的位置,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不能放棄鳥巢!
「你睡相好嗎?會不會夢到任務敵人順手把我脖子給扭了?」徐夜柏現實地問。
「應該算不錯?和你在一起時我不會熟睡,你之前不也知道?隔著客廳我都能聞到你作噩夢,怎麼可能把你當成敵人?」瑞梅克抱著枕頭過來投靠。
「但我睡相不好,麻煩你適當地將我挪回去,別趁機做點別的。」
「我不會做偷親這麼沒品的事,要親我一定是光明正大的親。」金髮Alpha各種意義上都很紳士地保證。
「我是指偷摸我的肚子,你敢說自己沒動過這種念頭?」徐夜柏也不是省油的燈。
「好吧,我不摸。」瑞梅克有點委屈地承諾。
由於瑞梅克早在徐瑞柏住進來滿一週時就提前預告過,萬一Beta狀態不佳,他倆就必須善用睡眠時間貼身相處,走到同床這一步徐夜柏不意外,瑞梅克之前小心翼翼顧及徐夜柏感受,並未取得有效進展,Alpha強勢本性立刻冒出頭。
看在瑞梅克規矩地穿好睡衣分上,徐夜柏退了一步,躺在習慣位置上正式邀請這位字面意義上的「床伴」。「上來一起睡,我同意了。」
「我的榮幸。」瑞梅克關閉房間照明,在黑暗中看著被床頭閱讀燈光暈包圍的Beta,愉快地爬上床。瑞梅克之前實踐諾言替徐夜柏購置各種棉被枕頭,徐夜柏不客氣地在雙人大床上搭出奇妙巢穴,如今一人一套還有剩。
為何感覺躺起來有點像戰壕呢?情報局長默默在心裡想著。
瑞梅克忽然坐起,單手撐住即將躺平的黑褐髮室友,一把抽走他的枕頭,塞進自己的,然後放下徐夜柏,為他蓋妥被子,連被角都塞得嚴嚴實實,還順便替他關了床頭燈,客房頓時一片黑暗,徐夜柏沒有留小夜燈的習慣,他喜歡徹底漆黑更好睡。
「這是為了不讓兩天一次變成天天一起睡的魔法道具,你就忍忍吧!」瑞梅克直接徵用徐夜柏的枕頭,他想偷偷換回來也沒辦法。
「我不太習慣。」徐夜柏瞪著天花板喃喃說,枕頭上不用說有著瑞梅克資訊素,比之前徐夜柏作噩夢直接被他抱住還濃,至少當時瑞梅克沒散發資訊素,他在這方面始終相當自律。
裸露後頸接觸Alpha的枕頭,皮膚像被靜電刺到,一陣微痛後發麻,接著擴散到背後,談不上舒服,只能說尚可忍受,徐夜柏不敢改變姿勢,身後奇怪又虛幻的觸感黏著不放,和先前承接他體重的毯子與床墊間多出一道隔閡。
「你知道,情況還可以更糟,如果天天睡不夠,就得變成天天在我懷裡睡了,你不想這樣對嗎?」瑞梅克警告道。
「我盡力改進。」瑞梅克的確給他時間和機會挑戰,沒能達標的徐夜柏認命了,但只限接受兩天一次情報局長陪睡服務。
「乾等著你似乎很難入眠,我們隨便聊聊,或者我幫你讀點枯燥資料喚起睡意?」
「你還要上班,不用管我沒關係。」平心而論,瑞梅克做得夠多了,都是讓他和小租戶一起活下來的努力,徐夜柏同樣記得當初自己的承諾:盡力配合。
--雖然是主觀上的。
「我恐怕沒辦法在你之前先睡著,這是我出生以來的嶄新體驗。」瑞梅克的聲音慢悠悠響起。
「說得好像我不是一樣。」情報局長有沒有和Beta睡過不在徐夜柏關注範圍內,蓋棉被純聊天對他肯定很新鮮,至於徐夜柏,他非常願意將金髮Alpha換成Omega妹子,哪怕只是純欣賞,人各有所好。
「你也很興奮?」瑞梅克像第一次在房間露營的小孩子,感受著不可思議的氣氛,他過去經驗都是直接在野外過夜。
「我希望直接快轉到天亮。」徐夜柏好想穿越回三個月前一棍打暈那個同意代孕的自己。
「別這麼喪氣嘛!努力不一定成功,至少會進步,你的問題比較接近體能不足,可以透過逐步增加訓練強度改善,如果你是想聞到我的資訊素,那才叫為難自己。」瑞梅克描繪起美好的明天。
「小租戶是你的孩子,你對代孕實驗裡胎兒缺乏雙親資訊素的硬傷怎麼看?」既然瑞梅克說可以聊聊,並躺著說話的確能激起一些不吐不快的疑問。
「代孕實驗目標之一擺明希望AO結合的胚胎在缺乏親源資訊素也能足月生產,確實只要胚胎對親源資訊素需求不高,或者孕體撐過缺乏資訊素的孕期,也能生下存活的胎兒,問題是,健康嗎?哪怕兩個Beta之間的後代,懷孕期間缺乏營養、接觸汙染物質或孕體生病也會對胎兒造成後遺症。」瑞梅克低柔地說,彷彿要催眠獵物一般。
「聽上去這次實驗能生出活著的嬰兒就好,其他無所謂似,這不像軍方風格,起頭是優生學沒錯,特殊Alpha精子到手直接找Omega人工受孕更合理,給Beta代孕真是多此一舉。」徐夜柏將一隻手輕貼著肚子。
「顯而易見他們找的Omega無法完成孕程,只能到孕育胚胎這個階段,三至七天的賭博,成功後不可能再讓其他Omega代孕,這麼做將引起非常嚴重的資訊素排異反應,不像你只是暈車。Omega擁有不遜於Alpha的資訊素影響力,過去違法人體實驗結果顯示Omega資訊素會攻擊沒有自身血緣的外來胚胎,因此只能是Beta。」
瑞梅克終於對徐夜柏吐露一點夠分量的情報。「初次見面我就告訴過你,AO對後代非常在意,當時沒強調『自己的後代』這層含意,讓Omega代孕是違反直覺的怪異行為,絕大多數人連想都不會想。」
「哦,總算解開一個我在書上找不到答案的疑惑。本來以為沒人無聊到拿AO胚胎給第二個Omega代孕,原來還是有這種變態不惜犯法促進科學發展,還是該說性癖發展更適當?」徐夜柏諷刺道。
「我相信那個變態已經受到應有懲罰。」
「沒被國家私下徵召嗎?」
「除非我國中央研究院有人擅長死靈召喚,始作俑者遭被綁架來強迫代孕的Omega捅死了,法官判定是正當防衛,當庭釋放。」
「不算美好,勉強還可以的結局。」徐夜柏暫時沒問那名Omega後來情況,怕聽了自己當真睡不著。
瑞梅克朝Beta室友方向挪了挪,徐夜柏正要發出警告,感覺棉被邊緣被觸動,然後金髮Alpha又停下了,一副安靜乖巧的模樣,徐夜柏掙扎數秒還是沒追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Ash,我是情報局首長,不會只負責代孕實驗的幕後真相,然而這是總理委任我親自處理的尷尬事件,包括那些受害的Alpha和Beta,以及面目不明的Omega,目前案情膠著中,一有進展我可能忙得連覺都無法睡,到時候你不想也得體諒我。」瑞梅克說。
「你調查的陰謀的確很麻煩,我現在就能體諒你。」徐夜柏知道他的意思,套句蔓島人俗語,在颱風颳進來前抓緊時間準備。
「如果你的身體能留住我的資訊素,你會安全很多。」瑞梅克忍住伸手摸他頭髮的衝動,徐夜柏不是大多數可以靠這套安撫的Omega,如同瑪麗安醫師的警告,共感型Beta對領域遭入侵敏感又具攻擊性。哪怕瑞梅克已經混進徐夜柏的鳥巢裡,不代表對方樂於接受,隨便碰觸很可能是反效果,直接激怒徐夜柏。
情境正確時還是可以趁聊天快速在安全區摸幾下,表示兩人已經建立基本信任,目前就到這裡而已。情報局長在心中計算戰果。首都天氣真是可惡的敵人,他已經看出徐夜柏身體不舒服就團縮起來的習性,這時候不給共感型Beta安全距離,朋友就沒得做了。
這次同床訓練還是靠客觀數據打臉小Beta,加上瑪麗安醫師和產檢團隊強力勸告,徐夜柏才勉為其難答應,他們原本的建議還要更糟糕一點,肌膚接觸半裸之類,看來大家很懂對付Beta得用兩害相權取其輕的手段。
「生理限制,我們都清楚這點。」徐夜柏應道。
AO擁有類似淋巴系統的資訊素結狀留滯網散布全身,尤其在靠近性腺的脖頸處特別密集,Alpha流動發散功能較強,能用資訊素攻擊壓制對手;Omega則是強在收納功能,才能在纖弱天性下發情時依然爆發出濃度範圍不亞於Alpha的資訊素,Beta兩者皆不發達,網狀構造亦簡化很多,這部分又有個體差異。
徐夜柏恐怕是Beta個體差異中網狀結構更加疏陋的類型,他不偏A也不偏O,就像Alpha的孕囊完全退化,對Beta而言資訊素留滯網同樣屬於某種退化構造?只不過Beta男女會懷孕,他們仍需要使用安產資訊素的最低收納發散功能,不至於退化至無。
「緊急替代方案是,讓你留在充滿我的資訊素的空間,當然得控制濃度。我不想關著你,你醒著時更容易想哪裡不舒服,放大不必要負面感受,趁睡覺時進行,至少能保證六小時以上的沉浸效果。」
「安產資訊素特別容易引起Alpha保護弱小的天性,也會吸引Omega信賴親近,再強調一次,受戰鬥訓練的Alpha沒必要抵抗,甚至得學習偵測,只有胎兒雙親會受到直接影響,更加依賴彼此,因此又被稱為伴侶資訊素。如果我不呼應你的需求,身體自然就會焦慮不滿,和你一起睡,我的狀態會比較好。」瑞梅克又爆了個驚人內幕。不對,他說過安產資訊素特性了,只是輕描淡寫,徐夜柏沒想太多,結果他們兩個現在是互相傷害中?徐夜柏五味雜陳。
「所以只有你單方面受安產資訊素影響?你的資訊素要是過濃我立刻不舒服,畢竟我是普通Beta,對Alpha資訊素只會感受到攻擊性並產生壓迫反應。」
「沒錯,我得很小心不勉強你,像捧著真正的小鳥兒一樣。」瑞梅克說。
「你打算順便用我練習特殊種類資訊素抵抗訓練?」徐夜柏想了想,總覺得瑞梅克不是被動挨打的類型,他簡直樂在其中,確定要和徐夜柏一起睡覺興奮得很。
「當然!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比如敵方挾持孕婦威脅我,或者敵人故意懷孕接近,要是訓練中不想忍了,正好順勢替你補充資訊素,對胎兒和你都有好處。」
「怎麼補充?先說好,拒絕黏膜接觸。和人同居已經是我預期外的變卦了,坦白講壓力很大。」徐夜柏這一個多月來不是白讀書,他已經知道Alpha如何對Omega和Beta使用資訊素,依手段不同效果亦有所差異。
「要短時間達到有效份量,還是得攝入體液,平常微量累積的話,同處一室和肌膚接觸都可以達到程度不等的吸收,前提是我確實釋放資訊素。我舔你或你舔我算一種折衷辦法,比肌膚接觸效果更好些,就像動物互相問候安慰一樣。」瑞梅克這句話就是明顯勸誘了。
動物……徐夜柏不意外,畢竟這是最常用來形容AO關係的相關用語了,和地外純種混血過的新人類的確增加了不少會被用獸性形容的特質,還不只有禽獸,認真計較起來,會被資訊素吸引求偶交配這點更接近昆蟲。
「按照你的標準,最省時的方法是你直接在我後頸性腺上舔幾口,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這樣,Beta犬齒不尖,但人類牙齒足以作為武器,後頸是我們AO共同弱點。Ash可以例外,因為你對我來說已經是特殊存在了,你現在承受不起直接舔食的攝取量,還是由我主動比較保險。」瑞梅克亮了下他的犬齒,還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銳利。
「難道後頸就不是Beta弱點?這邊有頸椎、脊神經又靠近腦幹。」徐夜柏不以為然。
「我修正,性愛時的弱點。」
那股游刃有餘又帶點賤兮兮的語氣徐夜柏太熟悉了,Alpha和他們不見外的對象就是這樣打鬧,接著八成還會動手動腳,一旦面對Omega,馬上換了張能印在證件上的正經臉。
徐夜柏從小到大雖沒交過Alpha密友,泛泛之交裡倒是六種性別都有,尤其在大學社團中,有Omega的地方Alpha必定聞香而來,而Beta注定要當這兩個性別之間的城牆兼護城河,好讓他們對唱山歌或者阻擋野狗。在社團裡徐夜柏體驗了一把Alpha的友情,如果他們控制好資訊素,倒不會太討厭,大學Alpha們勉強算有著陽光熱情又耐操的共同優點(硬裝也得有),還會可憐巴巴地向徐夜柏詢問攻略,不求和社花談戀愛,當個好朋友也行。
大四時忙著畢業論文和公務員考試,徐夜柏退出文學社團,和社友們便直接斷開了,僅是這種程度的交情而已。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他和Beta同樣沒有特別熟稔,徐夜柏仍舊秉持交朋友不必看性別的宗旨,只是性別會自然而然圈出他不想靠近的陌生領域,以及徐夜柏習慣的舒適圈。
「行,你這樣回我服了。」徐夜柏表示後頸話題到此為止,在床上聊這個太危險。
「我遇過很多Beta,卻沒見過像你這麼Beta的。」瑞梅克歎氣。
「明天開始,我打算固定出門散步,範圍就在社區裡。不能把身體變差的問題都怪給小租戶,我的運動量確實不足,一直待在空調室內裡讓人沒精神。建議你跟護衛們打聲招呼,讓他們提前有心理準備。」徐夜柏冷不防宣告。
「你確定?Ash,現在是十月下旬,首都隨時下雪都不意外的時節。」
「就是這樣才要適應,天氣乾燥風不大的日子我才出門,所以不會是每天,現在開始有機會就得嘗試,肯定不會舒服,但我心情會變好,另外想知道這麼做對小租戶有無幫助,算是一個實驗。」徐夜柏下定決心,他不能只靠瑞梅克陪睡來應對代孕不順,誰曉得是否真的有用?
Beta裡多的是優秀軍人,水裡來火裡去體能不會輸給哪些平民Alpha,或許他們不能在運動競技上創記錄,運動員卻不能日復一日像他們那樣持續在崗位上冒險犯難。
那種Beta對異性資訊素刺激還會像他表現得這麼脆弱嗎?肯定更能承受得起,剩下八個月他又不是一輩子都要攝入瑞梅克資訊素,不用煩惱AB伴侶之間長期磨損,徐夜柏最在意的是這個和他沒血緣的孩子要如何健康生產?
肯定得是送子鳥得先飛得起來,才能將小租戶送到人間吧?走路都辦不到,還怎麼飛呢?
「千萬別說要陪我這種話,你只會害我上頭條。我需要一個人靜靜,明明清楚我不可能一個人,想想不犯法。」徐夜柏看著金髮Alpha說:「來首都都一個半月了,我連目前所在社區都不熟,不是沒出去走動,只限偶爾到社區超市逛逛,大部分還是靠運輸機器人替我採買和送洗衣物,孕吐害我做什麼都沒興致也沒力氣,還得把所剩不多的體力保留給小租戶,總不能兩個人一起消耗不夠的營養。」
代孕前有在練格鬥術的徐夜柏很清楚問題出在哪,關節肌肉因運動不足僵硬緊繃,反應明顯變慢,隨著健康情況不理想意志低落,壓力過大經常不安,曾經他就是為了改善這樣的狀況才去練格鬥術當運動,現在只是回到原點。
他得出去冒險,讓身體動一動,改變畏縮心態。
這裡的冒險指的是走出首都新手村,接觸一些新鮮事,哪怕是逛過的社區超市,品項和特價活動也不會一模一樣,更何況社區裡還有許多他沒去過的地方。
「我知道。」瑞梅克說。「上班前我會幫你搭配好外出服,以免你穿錯感冒。」
「謝謝。」徐夜柏眼皮愈來愈沉重,可能是瑞梅克迴盪耳畔的低音真的太催眠了。
「我之前承諾過無痕關愛出自真心,但外出時你可否答應我別讓人近身?三步之內的近距離,護衛要從你看不到的位置擋住偷襲,現實中有難度,或者若有人企圖靠近你,我的人也會走近,這樣行嗎?」
「當然可以。」徐夜柏多少習慣日常被監視,都丟了這麼多隱私,有危險時還不讓護衛幫忙豈不虧大了?這些菁英再優秀也無法瞬間移動,徐夜柏不至於本末倒置,為了意義不大的形式放棄實際保護。
「溝通完一個問題,能睡得舒服些了?其實你想出門散步的決定很好,調來保護你的那些護衛無事可做整天在隔壁吃火鍋都胖了,害我煩惱得不得了,現在有望改善。」瑞梅克在黑暗中說。
徐夜柏模糊地應了聲,不再接話,瑞梅克未繼續開口,在拉長的寂靜裡,被溫暖黑暗包圍,黑褐髮青年漸漸沉入夢鄉。
翌日,總是將手機鬧鈴設在固定早餐時間前的徐夜柏被叫醒了,一隻大手卻搶先一步代替他按掉鬧鐘,西裝筆挺的金髮Alpha精神抖擻地站在床邊道早安。
徐夜柏扁眼,搶回手機檢查,鬧鐘時間果然被後調三十分鐘。
「你一個小時前還很想睡的樣子,反正不趕時間,早餐在桌上,我已經吃飽了,怕你害羞--」
「我不會。」徐夜柏打斷他。
「好的,那就是我有點害羞,所以我要直接去上班了。」
徐夜柏完全不信他的鬼話,不過兩人既然把貼身相處時間拉長到一夜,共進早餐便不是絕對必要了,酌情調整亦無不可。
「原來你的睡相不好是翻山越嶺那種等級。」瑞梅克兩邊嘴角同時上翹。
「我認為自己還能睡著已經是奇跡。」徐夜柏將情報局長推出大門,瘋狂祈禱生活不要再變得更奇幻了。
Chapter 20: 第七章 (中)
Chapter Text
不知不覺已經代孕將滿三個月了……徐夜柏很想這麼說,可惜他每天都很有感,掰著手指盯月曆,最常數的就是剩幾天產檢,再多久瑪麗安醫師要到府問診,天曉得徐夜柏從小到大最討厭看醫生,但他這個代孕的人比任何懷孕BO都要頻繁就醫。
讓徐夜柏最驚訝的是,瑞梅克竟然守住了不讓他感冒的承諾,哪怕在南方濱海城市迪安圖斯或四季如夏的蔓島,徐夜柏降溫時沒有不感冒的,只是次數和嚴重程度差別。
瑞梅克認為孕吐加上重感冒,小Beta可能會完蛋,徐夜柏也有同感,才會一到首都就如臨大敵。
兩人同居伊始,瑞梅克對給予親源資訊素非常謹慎且微量,正是考量北方首都已經是專剋徐瑞柏的地方,不敢急就章害他的身體更加虛弱。
要求一個普通Beta同時挑戰適應新環境、Alpha資訊素和代孕胚胎,這不是能靠樂觀運氣拚勝率的情況,瑞梅克一開始才會綿密地參與徐夜柏早晚餐,監視影片固然能了解徐夜柏飲食情況,卻比不上胚胎生父在場更能提高士氣。
從軍校一路往上歷練的瑞梅克相當理解人類這種「不能只有我吃大便」的複雜心理,反向操作容易建立患難與共交情,正是專攻人性弱點。當徐夜柏撐不下去時,為了有效成為小Beta精神支柱,瑞梅克需要掌握徐夜柏的感情與信任,想達成目的就得把自己放上天秤。
日理萬機的情報局長還盡可能天天回家過夜,將徐夜柏睡眠情況納入身體感測範圍,不計成本累積相處時間,這是短期堆疊信任籌碼最快的手段。
對情報局長種種心機,徐夜柏並非看不出來,瑞梅克其實沒刻意隱瞞,不管表現合不合理就是要爭取徐夜柏好感依賴方便做事,徐夜柏更驚歎瑞梅克願意且確實做到的態度,因為那句「主觀願意配合,客觀可能無法辦到」的事前表態,瑞梅克便擔起客觀能控制的一切輔助,這份能耐並未辜負他的名氣與地位。
白天散步挑戰進行得很順利,徐夜柏遇到幾次落雪時還特別興奮地加長散步時間,這段期間他不僅經常去超市,逛了幾趟藥局,甚至發現一整棟社區居民公共娛樂館。
從頂樓溫室種植樂到地下一樓溫水游泳池,中間各種平價付費娛樂措施,抽號排隊預約時段沒有特權,基本選項如租借棋桌、牌桌、撞球檯和午茶座位等,連料理練習區都有,讓徐夜柏後悔沒早點走出公寓。
徐夜柏和自動換上便服的護衛一起進場後,上下逛了一圈,娛樂館裡的社區居民無人主動探問或投以好奇目光,讓徐夜柏想到古老推理小說裡的紳士俱樂部,規定入內不准交談打擾他人,一群男人擠在一起各自看書讀報。
娛樂館沒做到這麼絕,能看出幾組兩人搭檔和三至四人的固定小圈圈,比起性別更多是用興趣分群,部分運動遊戲需要隊友對手,自得其樂的氛圍令人印象深刻。
當然還有徐夜柏最喜歡的圖書館了,典雅建築物跟自營咖啡店結合,居民不分年齡借了書後就近在咖啡店點杯飲料閱讀,對編輯出身的徐夜柏不啻人間仙境。藏書由居民喜好採購捐贈而來,瑞梅克不但在贈書人名單裡,還登上排行榜了。
現在經常出門被首都冬季考驗的徐夜柏,回住處必先沖熱水澡,感到腦門發熱就立刻補充水分和睡眠,每次硬著頭皮邁向室外,都感覺比上回輕鬆了點。
小而質精的圖書館大大提升徐夜柏外出意願,他已經考慮哪怕天氣惡劣也要到社區圖書館消磨時間,反正就在二十分鐘不到的步行距離,還是徐夜柏刻意放慢走路速度耗費的時長,室內暖氣充足,圖書館還有自助吧檯,萬一咖啡店關門也不愁沒簡單熱飲點心補充能量。
徐夜柏去過圖書館幾次,很快和裡面一位叫海因里希的中年長髮Omega志願管理員混熟。對方同樣出身平凡,靠著積少成多的資產加上社區五十年前剛建立時房價沒那麼高,成為第一批社區住戶。當時公共設施水準服務不如今日,住戶平均地位尚未高不可攀,記者出身的Omega投資目光精準。
話說回來,五十年足夠一個軍校畢業生當上將領,或者一對年輕中產伴侶其中一方在政壇奮鬥出成果了。
海因里希已有一百五十七歲,以孀居Omega來說不常見的高齡,儘管AO過一百八十歲才會被算入老年,實際狀況除非和終身標記伴侶感情穩定加上刻意避險生活,AO很少活到老年甚至自然壽終。
Alpha的資訊素不僅催促他們追求Omega並標記佔有,也讓他們離開Omega身邊冒險犯難挑戰更高成就,中間若有差錯便是兩敗俱傷,難怪網路上經常流傳已婚Omega說要挖了渣A性腺做成各種料理的恐怖發言,Omega們對伴侶不安於室的厭惡度僅次於出軌,出軌則是採收下面那根黃瓜切片涼拌。
一百五十歲是Beta自然壽命天花板,徐夜柏由衷產生敬意,同時將海因里希先生當成一部首都活歷史,預備日後討教八卦。
儘管Beta自然壽命足足落後AO超過半個世紀,平均壽命僅有一百四十歲,和古地球人相差不大,但新人類Beta特殊之處,在於他們幾乎可說沒有中老年,成長狀態和AO差不多,由此可見Beta還是有外星人的一面。
往壞處想,就是勞動到死。理論上存夠本錢隨時可以退休,可惜成也Beta敗也Beta,習慣大半輩子的生活模式很難改,除非有伴侶強制矯正,單身Beta到老--忘了現實裡沒這個說法--到死前都努力用工作供養興趣,享受一個人的狂歡,時候差不多安排好後事,哪天忽然熄燈便結束了。
和AO不同,Beta們大多能活到接近自然壽命極限,雖說他的父母嚴重低於平均值,天有不測風雲。
徐夜柏換個角度觀察,以海因里希先生平淡養生的作息和深厚學養來看又不奇怪了,Omega上年紀後資訊素不再活躍,假若能挺過喪偶衝擊,安排好自身生活,理想境界大概就是像海因里希先生那般怡然自得。或許真相不是外人眼中的那麼怡然,從海因里希先生對圖書館志願工作投注大量時間心力便能看出端倪,就得這樣努力才能活下來,可說是拉高Omega平均壽命的功臣之一。
在睡眠暨熟悉資訊素問題上,破罐破摔的徐夜柏發現和非常佔床上空間的金髮Alpha同睡始終微微不舒服,入睡後卻比以往睡得更沉更久,瑞梅克的資訊素是什麼麻醉藥嗎?總之兩天一次同床的防線沒被突破,證明目前實驗確實有效。
瑞梅克在床上很守規矩,至少徐夜柏抓不到把柄。
徐夜柏沒自戀到在瑞梅克旁邊擔心自己的貞操,但他已經夠累了討厭再被當成玩具,而瑞梅克現在就得顧著他的感受,懷孕的人脾氣真的會變不好。
又是預備出門的一天,將代孕當成編輯工作的話,徐夜柏已經進入挑戰模式。
他也正在對小租戶的生命進行編輯吧?徐夜柏不是創作者,無法決定故事結局,現在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主動退稿,或者堅持等待,等待自然發展的結果,瑞梅克的意志不變,也可能是情報局長臨時變卦,在調查代孕實驗過程發現更多負面證據,放棄這個尚未誕生的後代。
天氣預報顯示再過幾個小時將從陰轉雪,氣溫掉到零下五度,新聞局可能發布冰雨警報。
徐夜柏有點習慣這種酷寒了,再怎樣都喜歡不起來,幸虧不像剛到首都時那麼害怕,瑞梅克給他買了個冬季外出神器白金懷爐,還說這種古老設計可以再戰五百年,燃料已改良成無色無味或能挑選自己喜好的香氣。
出門必帶傘和護耳毛帽的徐夜柏沒打算在室外停留到天氣變壞,住在高級社區好處是,就算他臨時改變心意,社區裡有許多商家和公共設施充當庇護處消磨時間,瑞梅克挑住處眼光確實一流。
先前發願要外出散步鍛練體能,適應首都氣候,徐夜柏不至於硬核到衝刺完一圈直接躲回住處,他會找處有暖氣的地方休息一會兒再帶點戰利品回去。
踏在冰冷堅硬的石磚步道上,徐夜柏還未決定今天散步的目的地,大腦放空無所事事閒晃,順便體驗曾經YY過的白雪紛飛場景,戶外浪漫感僅僅持續十秒鐘,若能在暖氣室內隔著玻璃窗看雪倒是還不錯。
總會走到想就近找地方避寒休息的時候,正當徐夜柏準備將閒晃定義發揮到極致,手機鈴聲驀然響起。
徐夜柏拿起手機,來電號碼沒印象,名字倒是記得,徐夜柏就職過的上一間出版社前同事,公司倒閉前比他早離職,屬於員工逃亡潮第一個智者,徐夜柏因為良心作祟勉強留下來幫合約作者收尾,成了墊底的那幾個倒楣鬼,最後也沒拿到加班費和遣散費。
編輯們都是透過網路聯繫,手機號碼只是以防萬一存著,輕微近視的徐夜柏盡可能避免用手機工作,編輯已經夠爆肝,至少要用大螢幕保護雙眼。
最後一次對話是三年前,還是透過網路社群,前同事向他打聽公司最新八卦,兩人順便憤怒地抱怨一番沒天良的老闆,從入職到分道揚鑣,沒一次用手機通訊過。
是改行當保險推銷員還是搞直銷?若要對過去的老同事下手,應該從同行和創作圈子裡知道徐夜柏闖禍了,不但沒錢還倒欠一屁股債,除此之外徐夜柏想不出前同事忽然用手機聯繫他的理由。
「哈囉?」
「Ash!換新工作還習慣嗎?最近幾天怎都不接電話?」一道沙啞男聲立刻回應。
徐夜柏都失業半年了,代孕確實算新工作,但他實在不想意識這一點,而且他和前同事從未通過電話,這傢伙喝醉了還是玩國王遊戲被處罰?倒是叫對他的名字。
「我最近比較忙,吉米,你還好吧?」徐夜柏問。如果是玩遊戲輸了被逼打惡作劇電話,徐夜柏就發發善心幫他混過關好了。
「你還記得我們以前忙新書參展時只能睡倉庫,都『外帶大披薩』打發晚餐嗎?這裡的派對料理比那個棒多了!你一定喜歡!」
他在說啥?這傢伙每次都用照顧生病老母親當理由請假無法出差在外過夜,根本沒到過書展現場吧?徐夜柏正要吐槽,靈光一現,想起某個古老都市傳說,仔細聽來,前同事語調歡快得不正常。「你在哪?」
「外帶披薩」曾經是古地球人家暴受害者向警方求救的暗號,因為施暴者就在旁邊監視無法坦言,於是某個創意人士發起以「外帶披薩」這句暗號報警自救的運動,後來真的也有人用這種辦法求救成功。
只有啥領域都碰的娛樂小說編輯和犯罪學者才知道的冷門典故,徐夜柏大學期末考時,全班唯獨他答對這題,老教授還誇了他一番,徐夜柏印象深刻,那是他這輩子少有的高光時刻,雖然挺彆扭,但也有點爽。
第二次碰到訂披薩典故是他和前同事共事時,對方負責的愛情小說剛好是刑偵題材,找徐夜柏當顧問。
而且是「大」披薩,麻煩應該不小,才會求援到離職三年毫無聯絡的不熟前同事手機號碼,這得有多絕望?無論如何,暗號表示對方處於即刻人身危險和暴力威脅中,這點無庸置疑。
「『極樂鳥』私人俱樂部,你聽過嗎?在首都……」對方不由分說報出一串地址。
吉米這傢伙應該知道徐夜柏是最不可能出現在首都的舊識,雖然他現在偏偏就住在達利安城沒錯,這是叫他協助報警的意思?周圍沒路人或員工偷偷幫忙撥110嗎?一個Beta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做啥?
「沒聽過。」徐夜柏爽快回答,坦蕩蕩地問下去。「你知道我從來不去那些地方,怎麼了?」
「我和人約在這裡慶生,臨時有幾個不能到場,想問你能不能帶單身朋友來助陣?最好有Omega,不想讓我們這邊的O落單。」吉米語氣輕快地問。
嗚哇,典型小說設局台詞,果然是同行,到底多怕他聽不懂?另外大白天慶生?都不用工作了嗎?邏輯需要搶救一下。
「是是,我當然還有和大學社花保持聯繫,不確定她能不能一起去,單身Omega外出總是不太方便。多帶幾個朋友護駕?好啦!我幫你問問。」徐夜柏若無其事對話,同時對空氣輕輕招手,立刻有個黑西裝女性Alpha自視線死角走來,站在徐夜柏面前,右手置於腰後微微躬身。
徐夜柏向護衛隊長比了個撥打手機的手勢,對方會意,立刻聯絡頂頭上司。
「我直接約人到你說的那間俱樂部好了,你問得這麼突然,晚點天氣變壞路面結冰回家不方便,如果不是你要請客的地方聽起來還不錯,我才懶得去,總之先過去,能來的人就到那邊碰頭,我不需要一一向你報告誰不能來吧?」徐夜柏行雲流水應道。
「你……你真的要來?」對面聲音有些發顫。
「廢話,我排休沒事幹,首都開銷太誇張了,蹭頓飯也好。你那個朋友是做什麼的?很有錢嗎?不認識的人去幫忙慶生會不會給人家添麻煩?」徐夜柏問。
「……媒體業,喜歡人多熱鬧,就是想多認識新朋友才叫我補人。」吉米停頓了片刻像是在等旁邊示意,小心翼翼回答。
「了解,我馬上打車過去,記得出來帶我,那些私人俱樂部之類的地方應該有看門保鑣吧?反正我不太懂。」徐夜柏留了個心眼,要是能在門口把這個前同事直接綁走省事很多,但應該不會那麼順利。
「好的,Ash,路上小心。」對方掛斷電話。
不到兩秒換成瑞梅克來電,徐夜柏迫不及待接起。
「希望沒打斷你的重要會議或其他要緊事,瑞梅克,別說你沒監聽我的通訊,情況你應該清楚了,認識的人可能遇到危險,報警行得通嗎?」
「地點是極樂鳥高級私人俱樂部,報警用處不大,運氣好能解一時之危,離開現場後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陽就不一定了。」
「果然是這樣,吉米--他本名太長了我沒去記,手機號碼沒換,應該能查到個人資料。」徐夜柏現在無比感謝通用名綁定一切本名最新資料的德政。
「我的副官已經查到了,那位吉米先生在『極樂鳥』當後場清潔人員,不屬於該俱樂部客群階層,極樂鳥俱樂部二十四小時營業,白天是VIP預約時段,包場是真的。」瑞梅克說。
意思是吉米惹到大人物?但在瑞梅克眼裡,能包場私人俱樂部的魚和微生物應該差不多。
「我可以過去嗎?還是只能拜託你?」徐夜柏單刀直入問。
「對我來說不構成威脅,你當然可以帶著我的人去探望你朋友。能善了最好,不能就報我的名字,按我們約好的說法,你是被我監護的親戚,對方不信的話,我的護衛們會讓他相信。」
徐夜柏立刻從情報局長回答裡過濾出實用資訊:護衛可以揍的角色等級,算是還好。
「你敢讓我去冒險?」
「親愛的Ash,你把這種程度的招呼當作『冒險』,顯然你對輝鵲這個名號真的不熟。我只是為了照顧你的心情,別影響今晚食慾和睡眠,去吧!」
「好,謝謝你,瑞梅克。」徐夜柏俐落結束這段簡短通訊,同時另一名護衛已經將保姆車開過來。
愉快的散步化為泡影,救人壓力不是重點,問題在於得搭車,而他擅長暈車,徐夜柏心情立刻像此刻頭頂天空一樣陰暗。
Chapter 21: 第七章 (下)
Chapter Text
理應燈紅酒綠的娛樂街忽然出現一大片灰白石牆,中央鑲著黑曜石雙扇門,一A一O兩名看守身著火紅制服,戴著羽毛髮飾,襯得那道毫無裝飾的黑色石門有如異世界入口。
或許對徐夜柏來說,裡面的生態光景與異世界無異。
白天且是上午的娛樂街在徐夜柏眼中除了招牌五花八門外看不出首都奢靡墮落的傳說面貌,路上人車不多,乍看也有持續營業的店,共同特色都是除了出入口與招牌外看不見店內情況,毫無任何廣告介紹,有些入口連招牌都沒有,那樣的地方外觀和佔地面積似乎更大間也更高級,還會派門衛看守。
比如徐夜柏此刻的目標,名為「極樂鳥」的私人俱樂部,至少就佔了五間中級店面寬的外牆。至於門衛性別則一目了然宣告Beta不受歡迎。
在這種AO專屬俱樂部玩久了忽然覺得Beta有些新鮮,直接將工作人員拖出來取樂,好像有點明白犯案動機了。徐夜柏暗忖。
「你好,請問吉米在裡面嗎?我們是他的朋友,受邀進去參加生日派對,不相信的話可以請他出來核實。」徐夜柏走向前,左右看了看,選了門衛裡的Omega發問。
「沒聽說有這份預約。」銀髮Omega如同機器人般回答,目光焦距甚至沒對上徐夜柏的臉。
「臨時接到邀請,我的朋友們剛下班,給我面子連制服也沒脫就趕過來會合了,是生日派對主人說邀愈多人去愈好。怎麼?有限制服裝嗎?」對方先不講邏輯,徐夜柏乾脆唬爛到底。「邀請我們的是裡面的客人,兩位不就是負責門面招待嗎?請向裡面打聲招呼確認,萬一我們搞錯了立刻離開。」
徐夜柏雖然只是區區中等Beta,但他身後四個護衛可是光芒萬丈的Alpha,其中一位還是護衛隊長。
石門和灰牆肯定裝了不少監視鏡頭,應該已經有人去報訊,一看就知道來人和吉米預告的朋友對不上號,接著就是等對方如何出招了,儘管如此,徐夜柏不打算枯等太久,他因為暈車脾氣已經上來了。
大約過了三分鐘,石門自動打開,露出深不可測的漆黑走廊,兩名紅衣門衛彎腰恭敬行禮,更像設定好的人偶,明明都是活人。
「已獲得通行許可,諸位的朋友在直走最裡面的舞池。」性別不同的門衛異口同聲說。
三名護衛將徐夜柏夾在中間,一個護衛負責開路,腳步所及處火盞亮起,照出牆面上猙獰的地獄圖畫。
他本來以為首都人很會玩,結果俱樂部設計比他以為的俗氣,該說滿滿中二感嗎?徐夜柏決定回去後一定要問問瑞梅克這條娛樂街高級俱樂部年費和平均消費多少,他忽然好奇首都的韭菜有多肥美?
公共舞池呈歇業狀態,周邊座位椅子都倒放在桌上,只有吧檯處亮著燈,一個穿著便服的Omega代替調酒師服務眾人,穿著光鮮亮麗的兩名Omega和兩名Alpha眾星拱月圍著一名顯然是領頭人物的紅髮男性Alpha談笑,周圍另站著兩名黑衣私人保鑣。
紅髮Alpha一臉厭倦,目睹徐夜柏出現也只是抬了抬眼,對方身材高大,遺憾仍比瑞梅克矮一截,徐夜柏估計不超過兩百公分,他的四個黑衣護衛沒一個比紅髮Alpha矮。
雙方都知生日派對只是拙劣謊言,徐夜柏踏入昏暗舞池,鞋底傳來令人不適的濕滑黏膩,似踩到某些沒打掃乾淨的液體,現場瀰漫著煙酒和更多苦澀複雜的氣味,娛樂性用藥?
明亮吧檯頓時變身舞台,聚集一票高高在上的俊男美女,然而從徐夜柏角度望去卻像在看一場鬧劇。
「吉米?你在哪?」徐夜柏出聲呼喚。
毫無回應,他和紅髮Alpha對上視線,後者完全沒有主動招呼的意思。徐夜柏朝那唯一一組客人走去,沒幾步路又停了下來,轉身看向護衛隊長問:「吉米在這裡嗎?」
何必捨近求遠?他身邊護衛個個都能當小型雷達用。
護衛們早已將周圍環境打量通透,立刻指向某處座位道:「屬下帶您過去。」
桌下倒著一個人,眼睛漸漸適應昏暗後,徐夜柏也看見了,距離吧檯有段距離,像是施暴者嫌棄地將他拖到邊緣,遍體鱗傷的Beta往桌下鑽尋求庇護。
徒然無功的躲藏,大概惹來不少嘲笑,徐夜柏蹲跪伸手探對方鼻息,發現人還醒著,到底經歷了什麼?竟連出聲回應都沒辦法?
想到某種悚然可能性,徐夜柏將吉米拉出來,藉著微光掰開雀斑Beta嘴巴,見他舌頭還在才鬆了口氣。
「Ash?怎麼會?這是幻覺嗎?如果是真的……求求你快逃……」吉米連剛剛徐夜柏的呼喚都當成幻聽了。
「不是幻覺,你能站起來嗎?」徐夜柏撐著前同事的背將他扶成坐姿。
「應該可以?」吉米虛弱地說,先前那通假裝若無其事的詐騙電話已經耗盡他殘餘力氣和自尊。
徐夜柏低聲問:「還有其他受害者嗎?」
「他們……自願……沒有被打……」工作服被拉扯變形,裸露在外的手腳與臉龐清晰可見剛被毆打過的紅腫,外加脖子掐痕皆未尚轉為瘀青,目視傷勢已不輕,可想而知之後的恢復期外觀會更駭人;嘴角破裂,鼻血似乎是吉米自己擦掉的,努力想顯得不那麼悽慘。
徐夜柏順著吉米視線看去,勉強發現另一處缺乏照明的牆邊還排排站著四個人,乍看像是靈異鬼影,三個服務生,一個和吉米一樣穿工作服的後場人員,同樣衣衫不整,至少還能站著,不像吉米那麼嚴重。
「我去和對方聊聊,你在這裡等我。」徐夜柏囑咐完逕自朝吧檯前進。護衛們自動分配位置,一名留在吉米旁邊戒護傷患,兩個靠近卻與吧檯保持一定距離牽制對方保鑣,護衛隊長則伴隨徐夜柏走到吧檯邊。
「Beta這點沒錯,但漂亮過於誇大了,還只來了一個。」紅髮Alpha低頭挑剔地審視徐夜柏.
「不,你仔細看看,我的護衛們都挺漂亮的,充滿A性美。」徐夜柏自豪的說。
Alpha滿臉黑線。「……很幽默嘛,小Beta,你的主人是誰?」
「你絕對惹不起的人,所以能談談嗎?我沒有惡意,就想幫朋友陪不是,帶他離開,以後不會讓他出現在這裡礙你的眼。」徐夜柏使用王翼棄兵古典開局,直接朝中心進軍。
「不說名字誰知你是不是信口開河?」紅髮Alpha冷笑。
「這句話不是我瞎編,身邊這幾位的老闆親口保證,聽說你是媒體業,不妨自己去查,說不定會有驚喜,看起來你很無聊。」徐夜柏不想和紅髮Alpha在口頭上糾纏。
「呵呵!我同意。但你不給我一個名字,現在是要親自跟我談嗎?小Beta。」
「是的。」
「上來什麼都沒問,就肯定是你朋友的錯了?」
「欸?原來不是他的錯嗎?那我直接帶他走。」
紅髮Alpha噎了一下,「當然是他的錯,這傢伙弄髒我的衣服。」
徐夜柏上下打量,又瞇了瞇眼睛,有些後悔他出門原本只打算散步,沒戴眼鏡,於是主動向紅髮Alpha的方向湊了湊,還是看不出所以然。「你這身打扮非常整潔,我找不到哪裡汙損?」
「原來那套髒了無法穿,我扔掉了。」
連輝鵲大人的西裝都要送洗重複穿,徐夜柏對眼前惡霸之奢侈浪費不能忍,不打算任由對方拿衣服當藉口敲詐。
「吉米的收入頂多只夠賠償清洗費用,再者他似乎已經跟你陪罪過了,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計較行嗎?」
「若我說不行呢?」
「那我只好請你留下姓名聯絡方式,我要先帶他去驗傷就醫,之後調解會上慢慢談,看要走民事或刑事再說。」徐夜柏一眼看出對方不是善荏,只是秉持擒賊先擒王直接找上帶頭的,沒人敢插話表示徐夜柏做對了。
「哈哈哈!小Beta,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現實裡居然有人會真的說出這種惡俗台詞!不愧是首都!徐夜柏忍不住順便想像紅髮Alpha哭著說「連我媽媽都沒打過我」那句同樣經典的對白。
「抱歉,我是來投靠親戚的外地人,第一次到首都,吉米是我除了親戚外唯一在達利安認識的人,好幾年沒見的前同事,談不上很熟,感覺他需要幫助才過來。」徐夜柏直視紅髮Alpha,仔細打量他的面孔,搖了搖頭表示沒印象。
「看來你不是在騙我。」紅髮Alpha從監視器看見徐夜柏在極樂鳥大門外一臉莫名其妙的張望表情,衣料是首都名牌貨,可惜包得像顆球,進入室內也不脫外套這點絕對不是首都人,表情再怎麼鎮定仍充滿格格不入的鄉下土包習氣,對方顯然沒有想遮掩的意思。
「有必要說謊嗎?我只是個人生地不熟的Beta,可以的話真不想惹麻煩。」徐夜柏拿出和版權商及中盤商鬥智鬥勇好不容易培養出的一點應酬細胞接戰,禮貌而不失坦率的萬用款。
「你叫什麼名字?」紅髮Alpha又問。
「Ash,徐夜柏。」不在這裡交代清楚,對方只會糾纏不休,這不是他閉嘴就能瞞過去的事,一個神祕人物在首都交際圈更容易引人注目。
徐夜柏來首都前已和瑞梅克對好劇本,必要時連本名一起報出去無妨,反正負責操作情報的是瑞梅克,鐵槌砸下去的力度端看笨蛋手伸多長,徐夜柏不需要煩惱雞毛蒜皮小事。
「我不記得首都裡有姓徐的亞裔家族。」
徐夜柏笑了笑,沒接他的話,更沒問紅髮Alpha名字來歷,到此為止的態度很明確。
「善良的小Beta,連前同事閒事都要管,你的主人沒教你這是壞習慣嗎?」
「跟我一起來的是親戚雇的保鑣,因為我懷孕了需要保護,我對上天許願要多做善事庇佑這孩子平安出生。」徐夜柏一臉真誠合掌道。
紅髮Alpha嘴角抽搐,看來不太買帳。
徐夜柏沒傻到問對方聞不聞得出來,這等於直接嘲諷人家不行,根據瑞梅克估計,當下徐夜柏的懷孕狀態,大部分Alpha聞不到他的安產資訊素還算正常。
目前胎兒才三個月大,肚子不明顯,就算脫下長外套同樣沒說服力,何況徐夜柏壓根不想這麼做,這個舉動不僅自我羞辱,還連帶羞辱了瑞梅克,輝鵲家族繼承人都放話他的私兵帶去讓徐夜柏隨便用了。
大部分聞不到,總該有小部分裡的一個也好,認出他是正在懷孕的人--在希瓦共和國這可是不分階級男女都能橫著走的特殊族群,說是十個月的特權也不為過,都怪徐夜柏自己拉不下臉向產檢醫師申請懷孕證明徽章別身上,那顆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公共小物倒是設計得很精緻。
居然沒半個聞到他的安產資訊素,小租戶這麼低調?還是這群人實力太爛?他們似乎很享受俱樂部裡的環境氛圍,海邊有逐臭之夫的神經病們,AO不是嗅覺特別敏銳?身為Beta都覺得空氣非常汙濁的徐夜柏理解不能。
在高級俱樂部包場兼欺壓良民的跋扈紈絝已經被瑞梅克認證至少警方拿他們沒辦法,這種背景的權貴家庭照理應該很講究優生學,還是年紀輕輕就把自己玩壞了?
徐夜柏忽略了他完全不緊張的事實。舞池裡殘留前一晚徹夜狂歡的複雜氣味,外加眼前AO們肆無忌憚混雜的資訊素與香水,私人俱樂部往往只清掃環境,保留頹靡味道讓公開營業時段進場的客人更加興奮,這是徐夜柏不懂的業界生態。
「恭喜啊!得來杯喜酒才行,當然要給小寶寶面子,你喝下這一杯,我就當一切沒發生過。」紅髮Alpha使了個眼色,負責調酒的Omega從架上拿下一瓶威士忌,開瓶後連同空杯恭敬地放到紅髮Alpha面前。
帶頭的紅髮Alpha顯然將徐夜柏自爆懷孕發言認為是脫身藉口了,不當一回事,但也沒把事情做絕,畢竟徐夜柏身邊還有活生生的四個菁英護衛。
紅髮Alpha拿起酒瓶倒了滿滿一杯,任酒液溢出,充滿侮辱意味。
黑褐髮青年感到空氣升溫且有些黏滯,他下意識放緩呼吸,紅髮Alpha周圍AO臉色均有些不好,那些靠牆Beta更是跪倒在地,有人甚至企圖爬離現場。
拿起酒杯,徐夜柏淡淡地掃了紅髮Alpha一眼。
「行,希望你說話算話,吉米的事既往不咎。」徐夜柏在護衛們驚訝目光中緩慢但確實地喝完一杯純威士忌,並將玻璃杯倒扣在吧檯上。
紅髮Alpha嘲弄地拍手笑問:「剩下的人呢?你不救了嗎?」
「我酒量沒那麼好,也不認識他們。」靠牆站著的Beta們沒人表態求救,徐夜柏猜測能在這種環境工作的人自有生存之道,他貿然插手反而是相害,再說,徐夜柏目前走到這裡全憑他人之慨,難道他還能再灌四杯不成?
「好,看在你這麼有種,你想要的人就讓你帶走了。」紅髮Alpha沒想到對方如此乾脆,態度不軟不硬,反而像一拳打在棉花裡,頓覺無趣。Beta身邊四個護衛才是最醒目的通行證,護衛本身超高水準意味著小Beta背後的人在首都上流社會暢行無阻,給錢容易,給人就不一樣了。
紈絝們習慣掂量對手和玩伴的斤兩,哪些人深藏不露,哪些只是打腫臉充胖子,從小到大練出一雙火眼金睛,紅髮Alpha確定徐夜柏兩者皆不是,他就是個……很怪的Beta,和那些在地上爬的鼻涕蟲截然不同。
小Beta身邊的保鑣,單獨挑出來護衛總理都綽綽有餘,肯定是大家族培養的頂級隨扈,一個就夠誇張了,還一次帶四個?
不是不想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Beta做些什麼,但不是在這裡,也不是現在,紅髮Alpha剛剛才接了張戰帖,對方自報姓名,還對他不屑一顧,他得好好想想如何「回禮」。
徐夜柏甩了甩沾到威士忌的指尖,瞥見護衛已抱起吉米待命,毫不猶豫轉身,離他較近的一名男性Alpha伸手欲抓住徐夜柏,因護衛隊長飽含殺意的一瞪又縮了回去。
「等等,我也想請你一杯酒,下賤的Beta。」充當調酒師的金髮藍眼美貌Omega也拿了瓶酒頓在吧檯上,眼神防備又嫉妒,彷彿徐夜柏是專勾Alpha的狐狸精。
「管好你的人,不然很好笑。」徐夜柏沒搭理那名Omega的挑釁,頭也不回拋下這句話繼續往外走,背後傳來酒瓶砸在地上的清脆響聲。
熱氣衝上臉,腳步開始不穩,現在怒火沖天的徐夜柏戰鬥腺素不輸給酒精,走出俱樂部還不成問題。
離開極樂鳥俱樂部後,徐夜柏沿著街邊一個勁兒疾走--就是尿急那種走法,只不過現在壓迫他的不是膀胱而是胃,徐夜柏好不容易發現一條死巷,立刻拐進去,同時吩咐護衛們堵住巷口,帶上吉米。
女性Alpha隊長指示隊友將保姆車堵住巷口遮擋路過人車視線,同時由兩人看守,徐夜柏走至死巷中後段,被公主抱到已強忍羞恥到極點的吉米要求護衛放下他,護衛獲得徐夜柏同意後才輕輕放開那名倒楣Beta,扶他靠在一處相對乾淨的牆上,隨後躍上巷尾牆頭警戒另一側以及狹窄死巷上方。
「幫我從車裡拿嘔吐袋或任何容器都好,我要立刻催吐,趁酒精沒吸收前盡量吐出來,還有把生物跡證帶回去,確定酒裡有無下藥。」徐夜柏急促道。
還好他事先吃了點食物才出門散步,空腹酒精吸收更快,臨時乘車來極樂鳥俱樂部路上已經不太舒服,俱樂部裡發生的事更是雪上加霜,現在稍一刺激胃裡立刻翻江倒海。
「既然您有此打算,我這邊有證物袋可以密封直接送驗。」護衛隊長從西裝外套內側口袋抽出隨身攜帶的證物袋。
黑褐髮青年忙不迭接過,手指顫抖差點連袋口都沒打開就嘔出來,幸好千鈞一髮順利地將穢物傾倒進袋裡,還能趁換氣時讓擔心的吉米別靠近,以免干擾他吐得盡興。
徐夜柏將第一個證物袋封好交給另一名男性Alpha護衛,又討了第二個證物袋決意將胃清空。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徐夜柏接過護衛隊長遞來的瓶裝水,先洗手漱口,然後喝了好幾口,黑褐髮青年狼狽地彎腰喘氣,忽然又繃緊背再度作嘔,身形一歪,女性Alpah連忙扶住他。
Chapter 22: 第八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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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還好吧?Ash先……唔!」女性Alpha立刻拔出徐夜柏紮在她大腿內側的注射器,如今AO資訊素抑制劑都具備自動注射功能,就是擔心施作者被斷法,饒是如此,護衛隊長神速反應讓那支抑制劑只打進不到三分之一。
「抱歉,我沒惡意,妳可以向老闆請領精神賠償金,『他』讓我隨時隨地拿你們練習使用Alpha抑制劑。剛剛是個好機會。」徐夜柏抹了抹濕淋淋的嘴和下巴,很謹慎沒在吉米面前提起瑞梅克名字。
「明白了,我不介意,建議Ash先生實戰時別立刻放手,最好搭配其他擾亂攻擊,讓更多抑制劑進入目標體內。」護衛隊長大方回應。
「我知道,剛剛只是試個準頭,做太多就算賴皮了,我確定有機會成功已足夠,而且對保護我的人這麼做實在不好意思。」雖然徐夜柏偷襲照樣不手軟,這可是攸關生命與貞操的重要練習。
「您找其他人多試試更能抓準股動脈位置。」護衛隊長親切地提議。
「我會的,謝謝。」
「我也抱歉剛剛沒能幫上忙,對方無恥地使用資訊素壓制,若我們跟著用資訊素反擊會增加Ash先生負擔,沒接到命令時我們無法輕舉妄動。」
看來瑞梅克還是挺尊重他的想法,徐夜柏雖然吐到頭快爆炸,身體難受得不行,心情卻變好了。
「好奇問問,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張,你們要怎麼『說服』那群紈褲?」徐夜柏仍在等待劇烈嘔吐的衝擊過去,肇因剛剛的小偷襲,心虛地將話題帶到護衛們身上,打算找準時機誇誇身邊辛苦的專家們。
「一個保護人質,兩個保護Ash先生,剩下最弱的菜鳥負責清場。」
「對方包含保鑣在內有五個Alpha,算上俱樂部保全人數更多。」徐夜柏知道這群菁英很強,但對他們到底有多強沒概念,只知護衛打不過瑞梅克。
「沒問題,我們的菜鳥可以一打二十個還有剩。」
「真是厲害,你們當護衛會不會太屈才了?」
「老闆給的比國家多,另外我老公認為替老闆工作比較有面子。」護衛隊長誠實的說。
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誇的徐夜柏只好點頭表示贊同。
徐夜柏一開始就向瑞梅克要求將監控影響降到最低,盡可能不跟護衛們產生非必要交集,除了共感型Beta安全距離需求天性使然,亦是徐夜柏認為這樣做雙方更能專心各自的任務。
臨時在緊急事件中這樣互動,感覺不壞,只能說瑞梅克挑的人手確實很好用,忠誠優秀卻不死板。
「負責人質的那位可否幫忙帶吉米到醫院驗傷治療,假設不用住院就送他回住處,再找個有空的備用人手至少保護他到明天晚上?他需要一點時間緩緩。我確定你們起碼開兩輛車同行,等我們談完,就讓吉米換車去醫院。」
「當然,樂於從命。」護衛隊長說。
徐夜柏轉對一直像雕像般杵在旁邊不敢動彈的雀斑Beta道:「吉米,我再鄉巴佬也知道首都是世俗框架最重的地方,當時我真的很害怕。」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Ash,是我連累你--」吉米連連道歉,眼看就要下跪。
「我害怕自己忍不住用世俗框架痛毆他們。」徐夜柏隨手指向護衛隊長示意他的「框架」有多硬。
「喔。」
「吉米,你不像會來首都又去那種地方工作的人,至少我印象中是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好好說清楚,麻煩不會自動消失,這不是客不客氣的問題,你已經把我牽扯進去了,還有要哭等等去醫院再哭,記得在醫師面前裝慘一點。」徐夜柏發現對方有潰堤徵兆,連忙提醒前同事憋住。
吉米明白徐夜柏的意思,握拳反覆深呼吸,勉強保持鎮定。
「剛開始只是一些讓人丟臉的指示,趴地用嘴撿錢之類,我和其他服務生忍下來了,直到那一群人裡金髮藍眼的Omega命令我用後面喝紅酒。」
徐夜柏立刻想起是那個臨走時還不打算放過他們的Omega,漂亮是漂亮,一看就知只是附屬玩物,沒戴防咬項圈炫耀著被佔有的糜爛痕跡,腦袋除了下流之外顯然不太聰明,傍上一個問陌生人認不認識他的中二奇葩,居然沒眼色到不懂徐夜柏那句「說話算話」之後領頭Alpha並未否認的重要性,大概在那圈子混不久了。
「想到老媽辛苦拉拔我長大,不是來被糟蹋的,忍不住失控摔了那瓶紅酒,也就幾滴酒濺到那個紅髮Alpha褲管而已,我可沒對人砸,立刻道歉決定辭職了,但他們不放過我,還要我找人來一起陪罪。」已經遭受暴力對待的吉米無力掙扎,不得已在惡霸們監視下找替死鬼,但他很清楚電話被接通且有人信他說詞前來的機率幾乎是零。聯絡人都不住首都,因此吉米不擔心害到人,只是默默在一封封落空的通聯紀錄中做好赴死覺悟。
當包圍他的惡狼們不耐煩時,電話被接起了,那一瞬吉米其實驚恐大於喜悅,幸好是他,住在大陸最南邊的Ash,位置很安全,他應該能聽懂暗示報警吧?果然Ash反應很快地接話,來的卻不是警察,而是原本吉米以為好端端在兩千多公里外老公寓裡窩著的本人。
「原來這群垃圾很懂比毒打更快毀掉一個人的方法,你反抗了,他們就要你拖親友下水。」徐夜柏語調變得冰冷。
「我假裝同意約幾個漂亮的Beta和Omega向他們陪罪,請那個帶頭老大給我一點聯絡時間,試了所有存在手機裡的號碼,其實沒多少,老媽去世後我和大部分認識的人都斷了聯繫,只有你接電話。」吉米乾乾地補充。
「伯母竟然不在了……我很遺憾。想想也是,否則你怎會來達利安發展?明明在首都沒親戚很難混,光缺少城市戶口會少掉很多補助。」所以才需要能借掛戶口的親戚,不是真親戚被查到非但補助和市民優惠被取消,市政府追討賠償以外,還得繳罰款進黑名單。儘管居大不易,依然有很多人前仆後繼到首都逐夢。
徐夜柏除了雙親之外在希瓦共和國沒有任何血緣羈絆,前同事好不到哪去,過去只聽他略提起和生病母親相依為命的事。
「我本來沒想到俱樂部那種地方工作,積欠房租實在山窮水盡,剛好認識朋友介紹,只是在後場洗碗負責清潔工作,沒想到會被叫出去……」吉米呼吸急促,渾身發抖。
「沒事了,我在這,現在別想太多,我的手機號碼,你以後隨時都能打。」徐夜柏勸慰道。
「我需要離開首都嗎?我一個沒背景的窮Beta,這樣也會被盯上?」吉米驚魂未定問。
「誰曉得?無聊發瘋的Alpha啥事都幹得出來,或許是我出手讓你更可能被當成我的弱點,但我接到你的求救卻當不知道,後果我倆都不知道會怎樣,做都做了,你怪我嗎?」徐夜柏只知當下沒利用手頭現有資源做些什麼他到死都會後悔。
「怎麼可能!我這條命以後是你的了!本來不抱希望,現在就怕拖累你。我聯絡你不是想拉你下水,只是想暗示你替我報警,起碼我還有機會活下來,沒想到你直接帶保鑣出現,我嚇死了!」吉米連忙澄清,徐夜柏的登場比小說更神奇,雖然他的處理方式不太正統,同樣是Beta的吉米卻能意會幾分,因此更加感動內疚。
「我當然明白,換做我也會選擇這種策略,所以我才親自過來,有人警告我那是警察動不了的人物,建議你好好配合我善後。面子我給了,如果對方不守信用繼續找你麻煩,立刻通知我,我的犧牲不能白白浪費。」徐夜柏估計回到瑞梅克住處後犧牲會更慘重,發自內心悲痛地說。
吉米立刻發誓他無條件聽從徐夜柏指示,不只是因為感激,更因為此時徐夜柏是他唯一的浮木。
「躲到窮鄉僻壤敵人容易下手,你留在首都反而方便我這邊勢力照看,這裡是充滿權力制衡的地方。我姑且先借你一個月生活費,好好休息,別擔心,你我損失部分,我會從那些人身上連本帶利討回來。」徐夜柏找隊長附耳嘰哩咕嚕一陣,女性Alpha爽快地答應先代墊,晚點叫同伴付醫藥費時順便直接給吉米現金。
「你已經幫我這麼多,我怎能再拿你的錢?」吉米連連搖手。
「你三秒前才答應乖乖配合,口嗨騙我嗎?沒聽到我說那個『借』字?我現在日常吃穿用度花不到自己的錢,還有被動收入,我不說太白了,你懂我的意思。所以我花在你身上圖個心安很值得,等你好好恢復振作起來後不僅要還錢,還要請我吃大餐。」存款比起變成遺產回繳國庫,當下用來幫前同事救急,徐夜柏認為CP值很高。
「可是……」忽然提起現實無比的錢字,吉米心底仍是敏感地加劇疼痛,如果不是為了這玩意,他怎會掉進繁華幻象底層黑暗裡任人糟蹋?
「現在我不舒服,你也不舒服,爽快說聲謝謝得了,你去醫院該治就治,我回家休息。」徐夜柏冷不防捧住吉米臉頰擠了兩下,按到傷處,他立刻齜牙裂嘴。「你我都清楚在現實生活裡學小說主角矯情是什麼下場,你真出事了我可吐槽不起來啊!吉米。」
「好,謝謝……」兩道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染濕黑褐髮青年手心。
「這就對了。」徐夜柏揉揉比他還高五公分的前同事頭髮。
「Ash,你認識的人很厲害嗎?對不起,我知道得愈少愈好。」吉米恍惚地說完後,意識到不該讓恩人為難,連忙改口。
「不必把我想得多重要,那種囂張Alpha不愁沒敵人,遲早得罪不該惹的存在,我打算讓他踢到鐵板,有你幫忙會簡單許多,別輕易又被抓去當人質了。我只是厭惡搞霸凌的傢伙,加上以前夢想進治安隊,既然遇到了,我沒辦法無視。其實我們交情沒好到那地步,你也不想被誤會我們有深厚友誼遭到無妄之災吧?」徐夜柏坦白說。
「呃,你還是老樣子,我會一輩子銘記在心,支持你痛捶那群混蛋。另外,那個……你真的懷孕了嗎?」鼻青眼腫的Beta哽咽地問。
「真的。」
「恭喜,我會一直祈禱小寶寶平安誕生。」吉米總算露出一抹笑容。
和前同事一番懇談,確定他會認真驗傷治療,徐夜柏最後給吉米一個擁抱,送他上另一輛只有護衛單獨駕駛的轎車,硬著頭皮回去面對可能已經已經在高級公寓客廳裡盤旋的極地風暴。
Chapter 23: 第八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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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夜柏和護衛們在公寓十一樓樓大門前分手,整層樓都是瑞梅克房產,目前護衛們就住在對面的閒置戶,他們盡忠職守目送徐夜柏進屋關門後才回去休息。
黑褐髮青年剛通過身分驗證,大門就被屋主打開了,瑞梅克根本是守在門後逮他。
「讓我先去洗個熱水澡,身上和頭髮裡都是噁心味道,而且外面很冷。」徐夜柏認命地說。
「可以,我等你,記得頭髮要徹底吹乾。」金髮Alpha表面看不出情緒,一副普普通通的樣子。
徐夜柏判定這已經很嚴重了,瑞梅克平常下班進屋時都有點嗨,哼哼歌或是笑嘻嘻對徐夜柏手上正在做的事插一腳,不管是不是演的,起碼他經常讓徐夜柏看到自己愉快的模樣,如徐夜柏評價過的容易相處。說白了瑞梅克很擅長哄人,從路邊老爺爺到政壇同事,不分年齡性別無一不遭過毒手。
無論如何先穩住自身狀態再說,身為求生意志堅強的Beta,徐夜柏拖延時間同時也藉著熱水清潔身體恢復精神,至於對策,嗯,他想不出來。
「你那位前同事通用名普通到稱得上經典了。」瑞梅克遞給剛出浴的徐夜柏一碗用烤箱加熱的外帶點心布丁,小Beta現在臉色很蒼白。
「謝謝。」徐夜柏接過溫熱的補給品。「普通意味著很多人喜歡,每個通用名的地區重覆使用人口有上限,比如某個人所屬戶籍地叫吉米的人只能有二十個,同義名還有傑瑞米,出現空缺時才開放申請,申請人數超過就要抽籤決定。我們Beta偏好短音節,在下冷門蔓島人天生佔便宜,通用名隨便挑都會過,吉米是競爭激烈地區的幸運兒。」
瑞梅克沒有取通用名的困擾,徐夜柏只好幫他補充常識。
「所以Ash這個名字是隨便挑的?」瑞梅克反問。
「呃,還是有點個人偏好啦!」
徐夜柏一口一口吃著熱布丁,香濃滑溜口感配上焦糖的甜蜜,意外的溫暖飽足,成功覆蓋徐夜柏腦海中對噁心氣味的記憶,本以為他暈車加孕吐因而空虛冰冷的胃暫時不能放進任何食物,這表示他回到瑞梅克的住處就放鬆了?尷尬歸尷尬,徐夜柏依然慶幸此時此刻能有這處避難所。
回來時徐夜柏已經快死掉了,還得強撐著一副只是很累的模樣,因為他這次結結實實踩了瑞梅克的雷點,應該也適用所有關心他的人的雷點。
「還沒變天,幸虧我回來得早。」古老傳說中,用天氣話題開頭是最無負擔的選擇。
徐夜柏的確為自己趕在天氣預報下冰雨前搞定麻煩返回社區感到自豪,那可是比下雪更可怕的首都特產,像遊戲特效般淋到就結冰。
然而情報局長並不買帳,也像徐夜柏對付帶頭惡霸一樣單刀直入破題:「我本意是希望你善用『框架』的直角,給我的護衛們增加一點運動量。」
「對不起。」徐夜柏二話不說道歉。
「為了小租戶連咖啡都不喝的人,今天居然因救人衝動灌了一杯可能添料的烈酒,你知道我會非常生氣對嗎?Ash,希望你能給我適當解釋。」瑞梅克表情還是溫柔帶笑,看起來更恐怖了。
「我理解目前身體不只是自己的,但目睹那種場面,我氣到忍不住,吉米雖然沒明說,我難道看不出他被性侵了?不管是用酒瓶還是其他道具,他的褲子又皺又濕,走路姿勢怪異,全身都是掙扎挨打痕跡,對方說不定還拍照錄影,剛剛在我身邊不停偷偷抓手腕內側自殘。這邊是我的錯,給你造成麻煩了,抱歉,但我很需要你繼續派人看著他,我擔心他想不開。」徐夜柏低頭小聲說。
「我會派人跟著,你不用煩惱。另外,我已經事先建議你提出輝鵲家族名義直接威脅對方,動手也無所謂,你卻用那種委屈方式應對。」
「我可以狐假虎威,吉米不行。當下我不想做得太過火,也不確定更多暴力會不會讓吉米崩潰,他還在震驚麻木中,我得小心不刺激他,讓他撐到醫院治療。或許明天安全,一個月沒事,但我不知道有誰可以保住吉米一輩子,這點讓步在我接受範圍內。」其實徐夜柏也想過萬一把場面搞得太難看,那四名目睹紈褲醜態的Beta不僅工作,可能連性命都不保。他救不了所有人,至少不給那群惡霸更多遷怒行兇的藉口。
只能說他和瑞梅克思考次元截然不同,優先關注重點更不一樣,但他借瑞梅克的勢、用他的人,行為卻和這段時間的努力背道而馳,違反代孕合約精神,無法理直氣壯辯解自己沒錯。
「另外,我不想讓他們有機會和解,才沒讓你的優秀護衛們當場把那群混蛋打成爛泥。」
「你打算怎麼做?」情報局長順著徐夜柏答題脈絡問。
「就事論事,和你談判用公權力查緝他們的犯罪事實,要看之後能拿到多少證據以及吉米其他受害者是否願意作證,如果那個紅髮Alpha再有私下行動,那就我釣魚,你執法。」
「原告只是一般Beta,紅毛完全可以雇用厲害律師合法脫身,甚至反咬吉米先生一口,告他摔酒瓶恐嚇。性別地位和外表實力落差再怎麼荒謬,照程序玩法律,恐嚇罪成立機率不低,犯錯有罪的會是吉米先生,不是那個帶頭的紅毛。」
「這個我很懂。」徐夜柏的車禍官司,受傷最重的也是他租來的車,不是當初在急診室只有小擦傷和瘀青的Alpha男童。
「你好意幫吉米先生留了條後路,紅毛如果不領情,我就廢了他以絕後患,反正替他撐腰的家族也不敢與我作對,更有可能自清門戶。」儘管瑞梅克打從接觸徐夜柏到目前為止一直表現得相當文明規矩,但他始終是處理國家黑暗汙穢面的情報局長。
「我希望優先使用合法手段,否則類似混蛋只會懼怕你,然後繼續心安理得踐踏沒人保護的另一個我和吉米,像我們這樣的Beta到處都是。慣犯幹過的壞事總不會只有一件。」徐夜柏沒被情報局長陡變發言嚇到,如果連瑞梅克這樣強大的存在都不能用法律懲治那些惡霸,徐夜柏當真要對司法系統絕望了。
情報局向上承接政府高層外交國安機密任務,對下協助執法部門調查起訴犯罪事件,徐夜柏見到的俱樂部犯行並不特別,除了加害者背景權勢落差以外是菜鳥警察都能處理的程度,然而換了個身分,忽然就變成神祕事件了。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就照你想要的方式做。」關於俱樂部服務生被暴力霸凌事件,就在瑞梅克這句乾脆應話中告一段落,至少今天是這樣。
徐夜柏不禁鬆了口氣,瑞梅克很懂抓他的狀態,重點還在後頭,前面逼太緊,徐夜柏可能非自願昏倒一了百了。
「另外,知道紅毛還對你進行資訊素壓制嗎?你剛剛進屋時身上明顯有他的味道,尤其是衣物和頭髮。護衛們顧忌你懷孕,不敢放資訊素還手,以免對你造成更多負擔,這或許讓那個Alpha低估了你們,沒有你我的指示,他們不敢越俎代庖動手,而我相信你的判斷。」瑞梅克伸手探入徐夜柏蓬鬆短髮中似在檢查有無好好吹乾,收回手時卻在指背上嗅了嗅,明顯皺眉。
「聞不到,但知道,護衛隊長跟我解釋過了,我看到吉米和周遭Beta服務生的不適反應,我沒對此特別有感覺,俱樂部雜味已經夠噁心了,加上那群垃圾們的資訊素加倍令人作嘔。怎麼辦?用沐浴乳洗得乾淨嗎?我剛剛全身洗了三次!」
黑褐髮青年的嫌惡反應讓瑞梅克很滿意。「皮膚會吸收資訊素,能洗掉絕大部分,但我當然聞得出來。」
徐夜柏只嗅到沐浴乳和洗髮精混合後的香氣,瑞梅克嗅覺敏感,家裡沐浴清潔用品都是淡香型,剛好也適合不喜歡濃重氣味的徐夜柏。徐夜柏在浴室都快撸掉一層皮了,結果他居然還聞得出其他Alpha資訊素殘留,果然徐夜柏無法理解Alpha的世界。
「你在日常相處攝入我的資訊素,加上胎兒與你融合的保護性資訊素所以沒事,這會引起他的興趣,好奇能夠使你無視他資訊素壓制的Alpha是誰。我沒在你身上留下足以揮發的資訊素,你是個Beta,本來就很難吸納鞏固他人資訊素,加上小租戶會消化掉我的資訊素,除非對方喝到你的血或體液,否則察覺不出來,他會認為你的伴侶非常冷淡。」瑞梅克說。
「我幹嘛在乎一個無關緊要的Alpha想法?」徐夜柏以為瑞梅克會先譴責他對小租戶安危不夠上心,結果話題歪到紅髮Alpha身上,簡直莫名其妙。
「不是要談判嗎?來吧!Ash,做錯事總不能沒有懲罰,你得安撫我。」瑞梅克往加了冰塊的玻璃酒杯倒了半杯威士忌,走回沙發坐下。
「你也要我喝?」
「猜錯,是嘴對嘴餵我喝。」
兩人陷入冰湖般的沉默。
「……我說過反對黏膜接觸。」
徐夜柏大概猜到金髮Alpha目的,他們目前都非自願地需要彼此的資訊素。
「我要補充親源資訊素,本來就到了只靠呼吸和肌膚接觸不夠,必須體液交流更有效率的階段,我們總不能永遠都在補破網,我指的是你和小租戶的健康和存活機率,任務正倒數計時。」瑞梅克靠著沙發雙腿大張慵懶地拎著酒杯說。
「我明白。」徐夜柏同樣清楚不斷調整代孕策略途中,時間已經過去了,
「你愈習慣被我碰觸,身體愈不會抵抗我的資訊素,這也是你自己說過的AB相處之道。由你先開頭,讓你有心理準備,你技術好點就不會接觸黏膜,下次才是真正我餵你,今天先用抱睡代替,順便清除你沾到的髒東西。」瑞梅克當然要趁火打劫,尤其縱火犯還是自動把自己困進去的Beta,Alpha基因裡沒有白白吃虧這一條。
徐夜柏聽到「抱睡」立刻癟嘴,礙於理虧在先不敢反駁。
「目前對小租戶有害物質評估裡,醫療團隊認為胎衣保護加上胚胎初期對劣質實驗營養劑反應不大甚至迅速適應,確定孕體吸收少量酒精對胎兒毫無影響,坦白說小租戶攝取人工資訊素替代品危害比酒精更大,看來小租戶有遺傳到我對刺激物質的耐受性。保險起見,這兩天我還是會請瑪麗安過來看看。」
瑞梅克早已預判小Beta冷靜下來後會後悔,應該說不管怎麼選徐夜柏都將後悔,乾脆先將今天衝動結果告訴他,其實不嚴重,但要給徐夜柏教訓不該用讓他對胎兒擔驚受怕的方式。
徐夜柏嚴肅地看著瑞梅克道:「輝鵲大人,你犧牲太大了,我為你心疼,還是換種方式吧!」
「可是這招對你很有用,下次惹事前你才會認真想起我的重要性。別拖拖拉拉,你是不是覺得我沒脾氣?懷著我孩子的人被別的Alpha欺負,我還得為了大局忍耐,因為我尊重小鳥兒的意願。」瑞梅克對徐夜柏舉杯,明晃晃的要脅。
「非得要這樣?以後都這樣?」徐夜柏不抱希望地問。。
「如果你能讓我哭出來,我不反對你喝我的淚水。」瑞梅克眨了眨紫眸說。
徐夜柏光想像那副畫面就恨不得用腳趾摳一個麥田圈。
「喝別人口水混合的飲料難道不覺得噁心?」黑褐髮青年猶作垂死掙扎。
瑞梅克聳肩:「沒辦法,你現在分泌的安產資訊素讓我有伴侶錯覺,你不安撫我,我可能會伸舌頭進去直接喝個夠。順帶一提,這不是調情,Alpha生理反應就這樣,我平常不禁慾,因為這個後代,我現在不想跟別人做,就是憋著。迄今起碼三個月,從你植入胚胎之前我就在調查代孕實驗,包括你的上一輪志願者去向,那時已經開始常態大加班了。」
情報局長好不容易找到三小時空檔打算約床伴紓解慾望,就這麼剛好副官突擊報告他的精子在兩次實驗都被製成胚胎,植入數名代孕者孕囊培養,精子主人和胚胎代號解密成功,第二波代孕者身分確認,接下來發展徐夜柏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能說挺悲劇的。
「扣掉胚胎未著床和第一個月就流產的例子,第二波實驗中成功懷孕的只有你,小鳥兒。」
「第一波呢?」徐夜柏見逃不過了,只好主動走過去,跪到瑞梅克雙腿之間的沙發空隙接過酒杯。
臉已經丟盡了,不能連氣勢也丟!情報局長還貼心地降低高度,擺了個被動姿勢嗷嗷待哺。徐夜柏總有一天會被Beta的驕傲害死!
「是不同實驗團隊,人證物證大多被銷毀,正想盡辦法找線索。我不該告訴你,最好別知道太多,生下小租戶之後,你還想過正常生活不是嗎?」瑞梅克語帶保留。
「啊啊啊啊--」仰頭怒吼後為了貞操安全徐夜柏豁出去了,他怕了高濃度酒精,憋氣含一口威士忌,正打算過去餵瑞梅克,忽然愣住,咕嘟一聲將嘴裡的飲料吞下去。
「這是烏龍茶?你剛剛趁加冰塊的時候拿瓶裝茶偷換?」
「你以為我真會讓懷孕的人喝酒?就算瑪麗安說以我的後代強度偶爾一杯左右沒問題,沒好處的東西幹嘛喝?增加身體負擔。」瑞梅克勾住Beta的腰,直接將他拉進懷裡,徐夜柏被迫貼著他的胸,一手按著金髮Alpha肩膀,一手舉高杯子以免茶水全灑了。
「別偷喝,餵還是要餵的。」
徐夜柏只好又含了口茶默背心經抵住瑞梅克的唇,笨拙地餵完那杯加了冰塊的烏龍茶。
黑褐髮青年氣喘吁吁地退開,腦海一片空白,他不記得自己剛剛怎麼達成挑戰了。「問個嚴肅問題,你發情期時怎麼辦?嚴格來說你還是單身Alpha沒錯?這個胎兒和我會不會影響你使用抑制劑的效果?你的職務和工作性質不可能每次發情期都準時請假吧?」
「『伴侶的』資訊素和『安產/伴侶資訊素』是截然不同的東西,前者需要完全標記,無論何時都能動搖AO彼此,伴侶資訊素只是誘導效果,強弱浮動區間太大,取決於胎兒這個紐帶,就連吸引伴侶也是建立在『安產』前提上,孕期性行為是最理想的資訊素補充方式,也能有效刺激孕體自身資訊素分泌,達到雙親資訊素都能均衡補充,我相信你讀過資料,幫你回憶一下。」
想想孕囊位置答案不言而喻,咬脖子不如直接注射更有效率,對象是Beta還能減少異性資訊素在體內循環的壓迫干擾。
「這個真的不行。」徐夜柏斬釘截鐵強調。
「放心,發情期時你那點因為胎兒才出現的安產資訊素就不管用了,算算時間快到了,我有固定合作的Omega床伴,本來可以用抑制劑控制,如果要繼續跟你們同居,徹底發洩出來更安全。」
「那就好,如果你覺得在家裡度過發情期較有保障,就把人邀過來吧!不用介意我,我會看情況進房間避開。」
「真的不介意?」
「我打算支援你,就我這個Beta來看,發情期對AO都是很不安全的脆弱時刻,我們算合作夥伴,所以你還是照平常的保險做法,別說你會害羞,我都接受即將大肚子的現實了。」徐夜柏坦率地盯著瑞梅克的臉,摸了摸腹部歎氣。
確定Beta非但不在意還躍躍欲試,瑞梅克那點淡淡衝動立刻昇華,徐夜柏還真是有效打擊資訊素對心理影響的良藥。
「就這麼辦,日期接近我會提早通知你,實際時間還是以我的生理反應為主。」瑞梅克說。
「對了,給你小禮物。」被安撫成功的情報局長不氣了,去主臥室裡轉了圈,拿出一個花苞形狀小玻璃盒和室友和解,裡面放著只有指甲蓋大小的金綠色徽章,由結著一顆橄欖子的綠葉小枝和希瓦共和國縮寫字母交織而成的美麗圖騰。
「你怎會有這玩意?」不久前在和惡霸們對峙時才遺憾沒申請的懷孕證明,徐夜柏當下沒反應過來,金髮Alpha得意地舉著懷孕勳章,是科技忽然進步還是新人類又變異了?
「產檢時你又在放空了嗎?醫師說過懷孕者只要填申請表就可以拿到一枚中央政府發放的特殊獎勵勳章,戴著出門使用公共設施和相關服務一切免費!民間企業也針對這枚橄欖枝徽章投注許多優惠。」瑞梅克一看就知小Beta還沒從餵茶的衝擊恢復,但徐夜柏現在傻傻呆呆的狀態讓瑞梅克心情愉快。
「我記得!但我不想戴又不會用到多少公共服務,代孕期間沒計劃出去玩和逛街購物,反正安全舒適第一,懶得管這事。」徐夜柏只想用最快速度結束每次產檢,多花半分鐘他都不樂意,之後還得搭保姆車回去,當然要盡力縮短整體痛苦時間。
「生父可以代為申請,而且我想要徽章!」
「……本人佩戴才有優惠,你Alpha戴了又沒用!」
「跟錢無關!滿多有小孩的Alpha會跟伴侶借懷孕徽章戴身上,讓其他Alpha羨慕嫉妒恨,尤其是在軍隊裡,因此徽章質感愈改愈高級,都快趕上純金了,畢竟很多官員和大人物都喜歡戴,克密拉特就天天別身上。你不跟醫師申請我也要討的,這是超級猛的紀念品!」瑞梅克挺胸興奮地說。克密拉特是國防參謀總長,即瑞梅克的父親,輝鵲家族現任掌權者,儘管瑞梅克敘述時會用父母親代稱,聊到輕鬆話題他便習慣直呼雙親名字。
希瓦共和國首都和大城市家庭文化較趨向平輩相處,尤其Alpha更是實力說了算,進入青年期後,親子之間外貌年齡幾乎沒有差異。
限量加限購資格的周邊贈品魔力徐夜柏不是不懂,他提抽獎周邊企劃案可謂駕輕就熟,只能說Alpha果然還是Alpha,無論幾歲都能瞬間回歸童年,這不是稱讚的意思。
「那就由你收著吧!反正你的確有資格拿,你是小租戶生父。」今日身心備受考驗,已經沒力氣戰鬥的徐夜柏決定隨便了。
「其實還有更實用的功能,裡面有你的身分識別晶片和定位裝置,給懷孕者人身安全多一層保障,甚至可以代替護照。無論中止姙娠或成功生產,徽章效力都會繼續維持一年才取消。公發品當然沒有私人訂製可靠,從情報安全角度我不建議你經常佩戴才幫你保管。」
徐夜柏回過神來,用力捶了瑞梅克。「你代表我申請幹啥?這樣我們兩個名字不就連在一起了?你想要徽章跟我講一聲,我去申請才對!」
「我產檢都陪你去了有差嗎?反正申請人個資不公開,將來這枚徽章可以佐證小租戶在懷孕期間受到愛護,對他成長經歷有幫助,我沒打算對小租戶隱瞞他的身世,或許你無法陪在他身邊,等他懂事了,我想給他留個關於你的憑證。」瑞梅克說。
徐夜柏沒想到瑞梅克已經考慮那麼遠,愣愣地點頭,他把玩了一陣橄欖枝徽章後按照先前所言又將徽章還給瑞梅克,與其也讓政府監視,不如只給瑞梅克監視就好。
「有一點事先聲明,雖然還在早期懷孕階段,萬一你發生什麼事想中止姙娠,一定得和我商量,市面上不會有合法墮胎藥,別相信黑市或不明來源藥物,你絕對會死於藥物過敏和胚胎異常反應,因為這不是普通胚胎。何況哪怕Beta之間的自然懷孕,胡亂吃藥致死嚴重案例也不少見。如果真的活不下去,請仔細考慮更舒服的死法。當然,我希望你凡事都先找我談談,很多人過不去的問題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也不會對你提過分要求。」瑞梅克語氣如常,凝重的眼神卻讓人不得不仔細聆聽。
「知道了。」徐夜柏乖乖答應。
「很好,真高興你是能理性對話的Beta。」
「不然你們『優秀的』Alpha都怎麼對話?」
「不能破壞場地的話,就靠資訊素威壓隔空比拚或中場休息相約到廁所裡來場魔杖對決。」
「我記得你說過軍隊裡禁止資訊素壓制。」徐夜柏這時還以為瑞梅克下半句是在開玩笑。
「但國會沒有,紳士淑女反而不會當面動拳腳,雖然我還是不放資訊素,以理服人很重要,否則就靠背景和把柄囉!」
瑞梅克過去通常充當颱風眼,反而成了一堆BO議員的求生燈塔。他甚至不需要放出稀薄資訊素形成保護罩,光憑自身存在感已能讓其他Alpha議員的資訊素主動繞道,被一頭擅長追蹤的肉食巨獸盯著已經毛骨悚然,不必等爪牙落到身上才有感。
讀過不少國會吵鬧新聞但印象中還不至於發生鬥毆事件的徐夜柏不敢置信問:「去廁所那邊是認真的嗎?」
初次體驗瑞梅克的資訊素壓制時,徐夜柏寧可被揍一拳,至少痛得比較清爽,如果偉大的議員們開會都在互飆資訊素,那暴力程度著實不遑多讓,徐夜柏還寧可Alpha們乾脆打起來比較有可看性,至少物理攻擊範圍肉眼可見,在場BO議員可以躲角落吃爆米花。
「真的。誰的性器比較雄偉漂亮,能夠得到同類更多尊重,當然犬齒咬合力也是。」瑞梅克光明正大的說。
「我現在無比慶幸自己不在你們的分類裡。」
徐夜柏對共和國政府未來充滿了不安。
後來某次議會衝突時Omega議員集體以資訊素互相攻擊的Alpha議員們投擲鯡魚泥,引發嚴重混亂,然後議會迅速通過新規則,不得在議程上散發資訊素影響他人及攜帶異味物品及發酵食物,史稱鯡魚國會革命。
Chapter 24: 第八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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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黑褐髮Beta被處罰在主臥房由金髮Alpha抱睡過夜,瑞梅克終於如願以償摸到徐夜柏肚子,徐夜柏羞得差點像被扔上船的活魚原地彈跳,卻只能縮著身子無處可逃,過分的是瑞梅克還摸個不停。
刺激過大難以入睡時被瑞梅克軟磨硬泡逼問出Ash通用名由來,徐夜柏自幼在小島上缺乏玩伴,所幸他擅長自得其樂,無數發光小點在夜幕匯聚成耀眼又神祕的銀河,白天陽光明亮時,也能從空氣中看見閃閃發亮的塵埃,有如夜晚遺落的星屑。
童年時代,徐夜柏經常盯著這些細如塵埃的星點或真的塵埃發呆,他不記得當時在想什麼,只是內心盈滿單純又安穩的一股平靜,後來離開小島求學乃至出社會工作,唯獨Ash(塵)是他無論走到哪都能捕捉的相同光景。
通用名往往是自行決定的喜好,徐夜柏連本名都不常用了,對通用名更不執著,直覺選了第一個想到的字彙,僅是不討厭以及方便他人稱呼自己。
不能回家的時候,疲憊難過的時候,他就凝視光裡的微塵,其實是能夠看見塵埃的光線最接近刻印在他心底的老家光影,以及與那些記憶光影融合的熟悉色彩,星星則是在任何地方入夜後只要不下雨多多少少都能仰頭捕捉的巨大天體,雖然肉眼望去就像灰塵一樣小。
徐夜柏不確定瑞梅克能否理解古漢語經典裡關於「一合相」的解釋,一合就是合一,徐夜柏不是很明白,但他隱約感到被世界包容,理所當然活著或死去都沒關係的「輕快」,即便沒有風也能冉冉上升或靜靜落下的無名之物。
「以三千大千世界,碎為微塵。」他直接翻成白話告訴瑞梅克,倘若無數世界粉碎成塵埃,那些世界也沒有毀滅,依然存在,而徐夜柏和他在乎的一切就蘊含其中。
徐夜柏是俗人,不會整天都在想形上學,不過必要時超然一下也能得到某種安慰。
「那些對你有什麼意義?」瑞梅克毫不含蓄問道。
「船難發生後,好不容易尋獲父親遺體,按蔓島習俗火葬將骨灰灑在特定海域,我安慰母親,父親並未消失,也許有天我們都會化為塵埃,重新組成相同的世界。是有點哲學,母親不買帳,她認為父親拋下她就是不對,還有她討厭沙子灰塵,從小吃到大已經很煩了。」徐夜柏說。
當時瑞梅克發出一聲短笑,緊緊摟了下徐夜柏。
「沒有特別意義,如同空氣、水、陽光和岩石等等,因為不特別,所以讓人舒服。」
就像瑞梅克的賊手讓人不舒服,只要徐夜柏不死死攥住就會自動往他肚子貼,還企圖從睡衣下襬鑽進去,美其名曰爹地要彌補給小租戶遲來的安慰,分明刻意騷擾報復,證據是徐夜柏根本敵不過瑞梅克的手勁,對方真想用強徐夜柏也拿他沒辦法,但瑞梅克只是一直逼徐夜柏抵抗,實在又累又煩。
最後徐夜柏毅然戰術轉進,如字面上那樣轉個方向窩進瑞梅克懷裡,面對他的胸膛側臥護住腹部,沒得摸肚子的瑞梅克只好用單手輕輕攏著小Beta,說是抱睡,倒也沒真的緊抱,那樣做徐夜柏肯定不舒服,因此瑞梅克只是用單手和棉被大約將人框在身邊而已。
陌生的房間,熟悉的存在感,令人微微不適窒悶的氣息,混合成溫暖黑暗將徐夜柏團團包圍,精疲力竭的徐夜柏罵了句髒話直接理智線斷裂睡著了。
翌日早晨瑞梅克勸他最好多睡一點,在床上窩一整天也無妨,彌補昨天任性冒險承受的健康損耗。
睜不開眼的徐夜柏只覺得嗡嗡聲非常吵。
「親愛的,我要去上班了,哇,你真的累著了對嗎?昨夜只試圖踹開我三次、爬下床兩次,沒用旋踢讓被子飛走。」
瑞梅克這句話讓徐夜柏整個睡意全無,怒火瞬間引爆。「踹你是因為我想尿尿你卻不鬆手!是誰說同床時他不會熟睡的?把爪子拿開,要睡多死都是你的自由!」
只差一點徐夜柏的社會人格就要毀於一旦,回想後餘悸猶存。
「我是分段少眠型,看你睡得挺好的才稍稍放鬆片刻,沒想到你說醒就醒,而且我馬上跟著醒了! 」
「為什麼我想上廁所還得跟你報告?你醒了還裝睡?」徐夜柏和瑞梅克無聲角力一陣子終於受不了破口大罵,瑞梅克趕緊放開他。
「只是懶得張開眼睛,以為你害羞想偷偷溜走才沒立刻放手嘛!」瑞梅克發現他和徐夜柏需要培養更多默契,沒抱過別人一起睡的情報局長操作不太熟練。
兩人躺上床後瑞梅克確實故意捉弄徐夜柏,清除徐夜柏身上其他Alpha留下的資訊素意味著要用更多自己的資訊素覆蓋過去,按瑞梅克原本構思是讓他累到忽略吸收過多資訊素引起的排斥反應,沒想到睡到一半Beta青年還有體力掙扎。
之前陪睡時瑞梅克就知道徐夜柏半夜上廁所的作息習慣,少則一次多則兩三次,肇因他孕吐胃口不佳經常吃流質食物,排空膀胱後還會補喝營養劑再睡,胎兒不會因他睡著就停止成長,吃不多的徐夜柏總是盡可能增加進食次數,再用睡眠抵銷身體不適,昨夜是瑞梅克疏忽了。
幸好徐夜柏當時並非真的清醒,迷迷糊糊被瑞梅克牽到主臥房浴廁解決生理需求洗手後又躺回床上溫熱位置,帶著濃濃不悅繼續沉睡,可說本能戰勝一切。
「滾你的!我要回客房補眠!」徐夜柏未料到瑞梅克沒人性到當晚就執行抱睡處罰,等於不讓已經身心俱疲的徐夜柏有足夠喘息空間,瑞梅克忍一個下午加晚上就是極限,必須盡快清除其他Alpha痕跡,徐夜柏能理解大A們的瘋狂領域潔癖,心中依然充滿幹意。
不過Beta是公平的,一半責任他會分毫不差地算到那個亂放資訊素的紅髮狗Alpha身上。
「好好好,我的小鳥兒一定得睡飽。」瑞梅克摸摸鼻子說。
反正不是強制命令,瑞梅克去上班後,徐夜柏立刻跟著撤離這處無端多出好幾段糟糕回憶的作案地點。
他需要轉移注意力,被全球名人抱睡真是太丟臉、太超過、太言小了!最後一點對職業辣文編輯的徐夜柏來說可謂史詩級黑歷史,他的前同事們要是知道肯定會笑到休克然後傳誦子孫至少四代。
這就是製造業和消費者的差別。
初夜事後都沒那麼羞恥,不對,根本不能比,當年徐夜柏感覺挺好的,儘管不是和戀人一起度過,也是個溫柔又擅長引導新手的難得對象,一夜糾纏結束後好聚好散,有種人生又前進一階的平淡暢快。
說到前同事,徐夜柏還得跟進吉米的情況,受瑞梅克影響早起,徐夜柏不打算這麼快就打電話給吉米,既然瑞梅克承諾派人保護吉米,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徐夜柏自然是先安頓自己再說。
身子再怎麼虛軟無力,繼續待在瑞梅克的住處,徐夜柏無論如何都睡不下去!當務之急是另覓其他溫暖地點,最好是能悠閒地進食一邊休息補充精力又不受打擾的地方。
徐夜柏立刻有了答案--社區圖書館加咖啡廳。
直接用寄生蟲關鍵字查詢,快狠準借出獵人傳說手冊系列其中三本,圖書館樓下咖啡廳卻坐滿了,其實空桌率低於一半時,徐夜柏就不會選擇內用,他不願引人注意,更想降低被攀談機率。
哪怕瑞梅克強調社區住戶矜持冷淡,注重個人距離,但Alpha的嘴騙人的鬼,徐夜柏剛剛經過時分明看見樓下咖啡館裡聊天氣氛十分熱烈。
他實在不理解天氣愈惡劣,大家愈要跑出來借書喝咖啡吃點心,寧可與人併桌的叛逆心理,留在家裡睡覺不香嗎?還是今天咖啡館有特殊活動?確實圖書館常和社區商家合作舉辦小活動促進借閱率,居民都很捧場。
能住在這處社區的人,哪怕工作人員都算中產階級,不差那點打折購物優惠,但萬惡的紀念品小物就不同了,徐夜柏留意到這裡的退休人士和家庭主婦/主夫格外喜歡紀念品軍備競賽,先前外出散步到不同商家購物附贈的點數貼紙,他順手送人,對方還會刻意回贈其他商品。
瑞梅克一開始就將徐夜柏帶回首都住處待產的好處愈發顯著,社區居民總能在各種時段找到一處符合興趣消磨時間的安全地點,尤其只想帶著食物看書休息,選擇多了去,黑褐髮青年當機立斷冒著風雪移師到娛樂館。
現在徐夜柏做好保暖準備後竟然能在戶外零度氣溫來去自如,最意外的就是本人,奇幻一點說是他的霜島血統覺醒,瑪麗安醫師倒是給出較寫實的分析--徐夜柏在熱帶地區出生長大,求學工作移居後的生活環境不離溫暖陽光,導致體內適應低溫的基因功能一直不活躍,畢竟還是他一部分生理機能,才會以降溫敏感的方式提醒他回到故鄉,離群的徐夜柏理應熟悉融入的原生族群與生活環境,如同動物遵循古老本能遷徙返鄉。
就算徐夜柏到了霜島,恐怕換成母親的遺傳基因催促他追逐烈日與綠洲,顯然他當不成變色龍,只能分段適應。
徐夜柏想起父親也有類似情況,非常不耐陽光曝曬濕熱氣溫,因此選擇當小島貿易商賺取生活費。打漁和原始農作不是不會,而是霜島人體質承受不了,至少搭乘貨船到處採購叫賣送貨時可以將自己從頭包到腳。賺完旺季,進入群島風暴期的淡季,徐父就休息陪伴家人順便整修房子,母親倒是如魚得水。誰叫這對愛侶當初就是霜島男子滿足沙漠女子對大海的嚮往才歸化為希瓦共和國蔓島公民。
瑞梅克和小租戶的資訊素迅速改變徐夜柏體質,加上循序漸進跟著首都秋冬季一起經歷光陰變化,胎兒--至少瑞梅克的血統肯定不怕冰寒氣候,甚至習慣寒冷更勝炎熱,徐夜柏很確定小租戶不喜歡老被摀在室內,透過血液和基因物質交流循環將喚醒訊息傳達給徐夜柏未完全休眠的寒地生存基因,徐夜柏勉強也算從胎兒那邊得到免疫力。
只要他出門吹吹風,呼吸冷空氣,瑞梅克對他造成的不適便能有效消褪,表示小租戶胃口大開很努力地吸收親源資訊素。
徐夜柏思及此扁眼,這不就變相曝露小租戶有時也在划水愛吃不吃的意思?他辛辛苦苦補充親源資訊素和食物營養,小租戶竟然好意思挑食?
「作為AO雙親結合的胚胎卻缺乏Omega親源資訊素,胎兒表現本來就容易偏向異常,只要最後胎衣與胎兒發育成熟,孕期延長一兩個月問題不大。」瑪麗安醫師提早預告徐夜柏可能要面對預產期與眾不同的挑戰。
一心等著準時卸貨的徐夜柏更不爽了。
外星人的後代子孫們,孕期本來就是宜長不宜短,然而長孕期得拿孕體壽命健康來換,通常由醫師判斷胎兒足月可脫離孕囊便開始擴充通道注入催產藥引導自然生產或進行剖腹產,再讓胎兒練習自主撕開胎衣,如同雛鳥破殼般,這段過程又會花上兩到三天左右。
反正他現在上了瑞梅克這艘賊船,只能奉陪到底。
早上的娛樂館除了安靜讀報吃早餐人群,其他遊戲區顯得冷清許多,徐夜柏很欣慰這年頭紙質報紙再度文藝復興。他到餐飲服務處點了外帶熱奶茶和牛肉三明治,隨即直上頂樓溫室。
空氣中飄散著天然肥料發酵味,枯枝敗葉被微生物分解,灌溉滴水系統浸濕泥土及植物自身散發的不同氣味,興趣是種植的住戶自然不討厭這種狂野味道,但他們到溫室就是勞動和同好交流,而非優雅地坐著看書喝茶曬太陽。
其他習慣都市生活的首都人雖曾被綠意與日光吸引,實際在溫室裡待一陣子後還是不太適應精緻農業環境,社區溫室和刻意設計好專供遊人參觀休憩的花園與植物園體感截然不同,還會冷不防出現一些不太可愛的小蟲子,溫室裡擺放的野餐桌椅經常乏人問津。
徐夜柏沒有這方面困擾,他愛死頂樓溫室了!溫暖明亮,就連夜間都有延長代替日照時數促進植物開花生長的照明,在土裡展現本來樣貌的各色水果蔬菜讓他想起小島老家的菜園,哪怕不多也是他熟悉喜歡的自然氣息。首都商業農產溫室考量成本反而不會把暖氣開這麼強,權貴雲集的社區不在乎區區燃料費,凜冬時分待在社區溫室就是舒服。
溫室果然安靜無人,護衛們會自己看著辦,為了不被扣薪,當不成隱形人也得成為忍者,徐夜柏挑了處最偏僻的野餐桌就定位,咬了口三明治細嚼慢嚥配奶茶姑且先墊墊胃,這才撥打吉米的手機號碼。
Chapter 25: 第九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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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夜柏在社區溫室裡慢條斯理地吃早餐,同時撥通前同事吉米手機號碼,三秒內來電迅速被接起,對方該不會時時刻刻盯著手機吧?徐夜柏不禁有些愧疚,他以為吉米遇到這種事應該需要私人時間靜靜,再說徐夜柏也沒什麼要向他打聽的地方,徐夜柏自己血條連一半都還沒恢復,主要是被暈車和瑞梅克兩大災難聯手打空的。
或許Beta們平常作風是冷淡了些,徐夜柏是第一次遇到認識的人遭受嚴重暴力傷害,還是複合式暴力,無需多言,光從吉米接起他來電的急切速度,徐夜柏立刻能感受他的無助,尤其是不敢打擾徐夜柏只是傻等著他主動聯繫這點。
「早安!吉米,吃飽了嗎?」
「早安,Ash,我還沒吃,你呢?」
「正在吃,如果你不介意我邊吃邊講電話,我現在只能少量多餐,懷孕的麻煩事之一。」
「當然不介意,我……我好很多了,昨天謝謝你。」
前同事的聲音聽起來確實穩定許多,然而徐夜柏並不放心,Beta可說最會裝沒事的族群。
「我知道你沒那麼快恢復,有好好吃東西嗎?我想聽你親自說。」徐夜柏不知道該怎麼在口頭上溫柔安慰對方,他認為吉米應該會喜歡日常聊天調調,至少將心比心,徐夜柏遇到類似的事時不想被當成破碎的被害者,儘管吉米的確是被害者沒錯。
「沒胃口,像你一樣少量多餐還是可以的,我想快點恢復。」
「大概和資訊素壓制後遺症也有關係,不用著急,昨晚有無住院?」加上瑞梅克的領地清洗徐夜柏可說扛了兩個Alpha的資訊素壓制,後來那個還是強到頂尖變態的那種,他都佩服自己現在還能吃得下早餐。
「檢查驗傷和治療都有留下完整記錄,醫師說不必非得住院,最好待一晚觀察,得定期回診,既然沒骨折就婉拒住院,當下只想有個地方能一個人待著,我本來在首都租的是六人房床位,問你的護衛我隨便找間汽車旅館住會不會給你們添麻煩,他很好心地直接介紹我親友經營專門服務退伍軍警的短租公寓,把我帶到那兒安置妥當,租客都是Beta,收費公道,環境很安全。」吉米一板一眼報告。
「太好了,儘管你能住院更好,重點是安心休息養傷,你的需求優先。」換成徐夜柏也會做相同選擇,一處更隱密安全的私人空間,沒在這點小事揪著不放。「保鑣若有哪裡讓你不自在,你可以隨時找我聊聊。」
「那位護衛給了我他的電話號碼和被保護人專用手機,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提出來,後來有人來接手,一位女性Beta,看上去很厲害也很和善,他們事先說明只睡客廳方便防守,換班時有新面孔都會自我介紹,並讓我當面聯繫我認得的那位護衛確認。」吉米一開始受寵若驚,甚至想婉拒,想起徐夜柏殷殷告誡,不敢自作主張惹出更多麻煩,加上身心俱疲,最後豁出去接受了。
同行識同行,徐夜柏一說別學小說主角矯情,吉米馬上通盤理解他的意思。
「我們尊重專業即可,人家才好辦事,光是聽你的好評描述,他們肯定能得到額外獎金,幹保鑣這行有任務才有收入,你別太客氣了。」徐夜柏故意用輕鬆口吻提振吉米士氣。
「我也這麼想。Ash,你還好嗎?你的……伴侶有沒有對這件事感到不高興?」吉米交代完自己的事,最後怯怯地反問。
徐夜柏目前處境一言難盡,只能順著前同事的話虛應:「還行,我們溝通完沒事了,是我太冒進,幸好第一時間就把酒精大多吐出來,沒造成實際傷害。你聽我的聲音像在逞強嗎?」
「……坦白說我分不出來,聽起來還不錯,昨天Ash很強,我相信你應該沒事,雖然懷孕的人衝動冒險真的不好。」吉米老實承認。
「我有拿捏尺度啦!」徐夜柏又和前同事閒聊一會兒,囑咐吉米不好意思打電話就寫電子郵件或簡訊給他,兩人這才溫馨告別。
今天開始按時追蹤吉米情況也加進徐夜柏日常功課中,解決一份作業就是舒服。徐夜柏又喝了口熱奶茶,翻開從社區圖書館借來的寄生蟲獵人手記,靠興趣和意志力忽略不適,竟有點美滋滋的感覺。
北風呼嘯的白噪音強化了躲在溫室裡的安全感,安靜角落使人愉悅,徐夜柏整整耗費一小時才有一搭沒一搭吃完三明治加奶茶的簡單早餐,配餐讀物過於引人入勝是主因之一。
社區圖書館寄生蟲主題藏書幾乎全靠瑞梅克一人貢獻,贈書內容半學術半娛樂,早在他剛搬進社區就做出的創舉。
未曾預料,情報局長和徐夜柏竟然是寄生蟲異形興趣上的心之友!
一鬆懈下來又全身乏力的徐夜柏闔上書,趴在野餐桌上補眠,努力清空腦海裡的雜念,效果不太好。
生活只剩下不太舒服到難受得快死掉之間的光譜,能靠精神麻藥撐過剩下的六個月嗎?瑞梅克雖然沒說,徐夜柏本能清楚,要是稍有逃避,追求一時輕鬆,他的身體就會輸給這場拉鋸戰,在極短時間內崩塌至無法搶救的瀕死狀態,那時就算立刻移除胎兒也來不及了。
就算沒死,後遺症說不定比死還糟。中止姙娠自然是愈早愈好,而且要在身體狀態還穩定時進行,反之這條路愈走愈遠就難以回頭。
徐夜柏幾乎每天都會思考這個問題,然後歎氣繼續過下去。
其實他並不為難,因為徐夜柏沒想過放棄肚子裡的小生命,除非是不可抗力導致的失敗或者瑞梅克叫停代孕,後者大概會讓他很難過,孕程還沒過半,他已經為這場冒險付出甚多。
徐夜柏的覺悟並非兒戲,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成功生下健康的孩子,哪怕一開始就說好剖腹他也沒有讓小租戶提早出生的打算--在胎兒能存活的週數主動中止代孕契約不失一種最大程度雙贏的狡猾做法,胎兒早產但孕體也減少死亡機率。
小租戶不是只有活著就夠了,如果生產前檢查出先天缺陷會讓這個孩子必須痛苦地活著,徐夜柏會就此放手,這點不由瑞梅克說了算,因為小租戶註定沒有平凡但疼愛陪伴他的雙親與手足,無論作為哪種性別誕生都會承受比其他孩子更大的孤獨和健康風險。
黑褐髮青年只是反覆考慮著各種不良結果,為了保持清醒,確定自己目前得到的保護和幫助多麼珍貴,讓他還有放手一搏的希望。
徐夜柏聽見有人進入溫室的響動,立刻恢復坐姿提高警覺,同時盯著傳來動靜的方向,溫室作物與各種棚架攀爬網重重妨礙視野,雖說徐夜柏也是因此喜歡上這種隱蔽性。
掃了眼手機時間,僅趴著閉目養神不到二十分鐘,幸虧加上靜坐吃早餐的休息放鬆,精神已恢復了一些。
一道腳步聲在溫室裡轉著圈,像是欣賞其他人的種植結果,順便確認有無同好在場準備打招呼,徐夜柏決定等來人發現他,再視對方行動決定是否回應。
溫室各處裝有監視器,防止偷菜賊肆虐或出現治安死角,只要是社區住戶都能進溫室參觀或野餐休憩,因此互不打擾的默契在此處同樣成立。
「Ash?」溫文爾雅的男聲在溫室另一端響起,對方站位剛好能透過障礙物間隙看見角落野餐桌。
「海因里希先生?」徐夜柏同時叫出長髮Omega名字。「我剛剛沒在圖書館看見您,想說你不是有事就是排休了。」
徐夜柏當然沒多嘴打聽,只是發現唯一認識的圖書管理員缺席便稍加留意罷了,想也知道圖書館裡不會只有一位義工,更不可能只靠義工維持運作,本社區退休人士往往實力過硬,海因里希先生往圖書館裡一站,說他是大學教授或博物館館長毫無違和感,一百五十七歲帶來的底蘊就擺在那裡。
此時溫室不見旁人,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那樣,徐夜柏目前沒抓到護衛們露出尾巴,長髮中年Omega在徐夜柏揮手招呼下朝他走去。
「我能否加入你的小憩?」海因里希彬彬有禮問。
「歡迎。」徐夜柏表現得比平常積極,不外乎他自幼受敬老愛幼觀念薰陶,此外徐夜柏不缺獨處時間,沒必要特地到公共場所裝逼。
長髮Omega不急著入座,只是一手撐著桌面俯瞰懶洋洋坐回去的徐夜柏。「Ash不好奇我怎會來這裡嗎?」
「您都穿上圍裙雨鞋了,我再看不出您是這間溫室的種植者之一豈非瞎了眼?」
「哈哈,待會請務必來欣賞我的寶貝們,我想找新人炫耀等很久了。」海因里希展顏一笑,徐夜柏立刻感覺心靈受到洗滌。
徐夜柏非常理解這種退休人士找到分享對象的親切熱情,再加上他從小長輩緣就好,先前在南方獨自生活經常收穫年長鄰居的愛心食物。
果不其然,海因里希接著馬上從一旁工具架上拿出充電熱水壺和礦泉水,用一次性紙杯沖泡花果茶,徐夜柏瞄到公共零食箱裡還有各種沖泡包,農友交流沒那麼講究,聊天怎能沒茶水點心支援?
「Ash的身子可不能著涼,放心,這是你能喝的茶水,想吃什麼點心以後可以隨時自己到零食箱裡挑,當然,你自備食物會是比較安全的做法。」海因里希說。
徐夜柏和海因里希寥寥幾次見面都心情平和外加包得緊緊,徐夜柏不確定對方在第幾回見面聞出他的安產資訊素卻沒點破,只能說薑是老的辣。
「我剛吃完早餐,不過奶茶也喝完了,這正是我需要的,謝謝。」徐夜柏用雙手握住紙杯感受暖意。
「以兩人份營養需求來看,食量差強人意,如果你要在溫室裡待上讀完大半本書的時間,得更小心照顧身體。」海因里希看著擺在桌邊壓縮打包好的一小團垃圾道。
徐夜柏虛心接受Omega長輩指教,他們確實是生育專家,也是ABO三大性別裡對懷孕者和孩童親善度兼敏感度最高的類型,特別是像海因里希這樣經驗豐富的中年Omega。
二十七歲的徐夜柏足足小對方一個多世紀,在海因里希眼中,徐夜柏大概跟小寶寶差不多。
「我打算定時下樓覓食,這樣才能吃到熱騰騰的新鮮餐點順便運動。」徐夜柏解釋。
「很好的計劃,看來是我多慮了。」海因里希讚道。「Ash今天到圖書館借了哪些書?」
徐夜柏將三本獵人手記裡其餘兩本從郵差包裡拿出來,一併擺在桌面上讓海因里希過目,不愧是資深圖書館義工,都幹出職業病了,人不在館內還要刷借書條碼。
他借書不貪多,除了住處和網路已經有一大堆資料等著他消化,徐夜柏不想負重散步壞了心情,此外若是圖書館讀物有趣,借還書又是新的外出動力來源。
海因里希拈起最上面一本書打量,隨手翻閱內容後評論道:「這套獵人手記考古系列最新修訂版總共有兩百三十冊,公認對寄生蟲描述內容可信度極低,大部分都是兩百年內出現的手抄本,只是幻想創作。」
「所以讀起來才有趣!許多教科書裡沒有的細節,至少在寄生蟲絕跡後讀者可以安心想像了。一本正經地胡謅寄生蟲的生殖習性、解剖構造、求偶行為之類。」徐夜柏做夢都想編輯出版非小說類寄生蟲書刊,可惜待過的出版社們完全不是這種取向。
「海因里希先生出生年代算是接近寄生蟲絕跡日,小時候有聽過上一輩分享早年真實新聞或親身經驗嗎?您可是優秀記者,就算冒昧我也忍不住想請教您。」徐夜柏用上更加熱烈的語氣探問,仍習慣性地保持敬語。
「我充分體會Ash先生作為小說編輯的熱情了。」海因里希打趣道,舉起手指示意容他思考片刻。
「那個年代的Alpha普遍認為Omega不該接觸血腥恐怖話題,確實有許多傳統Omega不喜擾亂平靜心情的可怕新聞。然而,私底下大家茶餘飯後都喜歡聊那時仍鬼影幢幢不知何時會捲土重來的寄生蟲危機。」
「海因里希先生小時候還沒有寄生蟲已經絕跡的概念,確實是令人緊張的話題。」
「網路曾經數度被封禁過,連希瓦共和國都如此,遑論其他國家,有些到今日也不是資訊流通之地。言論自由倒是沒禁止,只是沒收方便工具而已,購物和教育網站等通過政府審查的民生需求區域內網不受影響,也能到特定商店下單選購電子書籍刊物乃至訂製印刷本。」
「網路對寄生蟲來說確實是更加方便的獵捕媒介,它們與人當面接觸頻率愈高,被懷疑的風險就愈大。」徐夜柏沒立刻批判政府禁網政策,想起瑞梅克加碼爆料的寄生蟲測試之嚴苛,禁網還真能說是溫和手段了。
儘管靠創作出版圈吃飯的徐夜柏屬於擁蠆言論自由先鋒,但下面拚命抓寄生蟲,不堵住源頭讓它們輕易掠食誘惑獵物的平台,只是一味抗議遊行,未免過於不食人間煙火。徐夜柏還不至於認為社會治安不需付出成本與代價,或厚顏到無視低估這些代價。當然,禁網同樣有其重大代價與保守派支持者,屬於許許多多對立的社會議題之一。
至少古往今來在國內印刷流通推翻共和建立神權帝國的刊物和公開演講沒人管你,大家只會覺得很搞笑而已。
現實地說,無房無車的平民Beta徐夜柏不想多繳哪怕一塊錢的稅金,慶幸自己誕生在網路自由的年代。
「獵人手記就是那時候小報流行文學之一,只要有助於民眾對寄生蟲的注意與謹慎恐懼,政府不干涉這塊,作者累積一定內容後開放線上印刷,便有人去訂購實體書收藏並供他人借閱,這種流通方式雖然古老卻永不過時。Ash喜歡的這套叢書裡的不少作品,我當年可是親眼見證『連載』。」
「這真是太有趣了。」徐夜柏陸陸續續又聽了不少時代八卦,包括手記作者隔空互撕後決定見面決鬥,發現彼此一A一O結果竟然在一起了這類抓馬,不忘奮筆疾書記錄重點
「我出生時地外純種也幾乎消失了,哪怕數十年來寄生蟲並未真正被大眾確認存在,世界各國仍相當謹慎,不外乎是真正能壓制寄生蟲的地外純種多年前就罕有活動直至凋零殆盡。」海因里希點出這個關鍵。
「寄生蟲雖然繁衍條件嚴苛,地外純種卻是一開始就與人類混血,雖然體質強健壽命極長,卻很少同類聯姻,因此不客氣地說,現實狀態就是死一個少一個,況且寄生蟲只是他們在意的其中一項衛生問題而已,我聽說大都還是直接扔給混血後代管理。」這是徐夜柏聽瑞梅克說的八卦,地外純種能輕鬆碾壓未成年寄生蟲,甚至與成年寄生蟲一戰同樣具有壓倒性優勢,但麻煩在辨識找出寄生蟲真身,當時極端少數的地外純種已經不想浪費時間幹這種吃力瑣碎的小事。
「一百五十年前的新人類與其說害怕寄生蟲再度肆虐,更接近失去保護者與傑出支配者的不安恐慌,因此直接與地外純種相連的古老家族成為各國依賴重心,他們的確展現出不同凡響的能力,包括就住在我們社區的輝鵲局長。」年長的Omega直接為徐夜柏描述黑褐髮Beta無法體會的時代氛圍,用海因里希的話形容,猶如日夜交替。
徐夜柏此刻就算撕爛嘴也不敢承認他正在跟那位輝鵲局長同居中,昨夜還被抱睡了,該死的黑歷史!
「大寄生蟲解放戰力過高無法生擒,關於寄生蟲成熟後生態還有許多未解之謎,它們就這樣絕跡了,雖然可惜,著實是好事一樁。」海因里希最後下了個持平的結論。
「同意,不過對我這種寄生蟲發燒狂來說,真假不重要,只要是相關產品就想蒐集,可惜這套叢書紙本對我來說收藏負擔太重,求學時憑著熱血看完整套系列,很多本已經記憶模糊,正好重溫,得手裡拿著實體書才有耐心慢慢享受。」代孕後身體持續處於亞健康狀態,徐夜柏對電子書接受度嚴重下降,讓他滿意的精神麻藥標準更苛刻了。
「Ash為什麼喜歡寄生蟲?」海因里希歪著頭問,右手優雅地托腮,左手指尖百般聊賴玩弄著紙杯熱茶上方冉冉熱氣,依然風情萬種。
「變形在古典文學是很常見的命題,從神話到民俗傳說比比皆是,引人遐思。能力足以和當初支配地球的外星人分庭抗禮的異形,怎麼可能不感興趣?如果寄生蟲獲得勝利,地球會變成什麼樣子?現在地外純種和寄生蟲都不存在了,只留下事跡謠傳,異形入侵和都市災難可是電影拍不膩的王道題材。」徐夜柏對點頭之交提問抬出另一套說辭,刻意模糊寄生蟲獵人部分。
「遇過一些喜歡寄生蟲傳說的孩子請我推薦相關圖書,可惜當時館內缺乏這類收藏,輝鵲局長搬來時捐了一大批寄生蟲書籍,那陣子許多人爭相借閱,我和其他義工還是第一次見到社區圖書館門庭若市。」
徐夜柏邊聽邊做筆記,海因里希嘴邊掛著饒富興味的微笑。
「這讓我想起過去,通常拿筆記本採訪的人是我。」海因里希是記者出身,記者有許多種類,他沒細說,徐夜柏便未追問,個人情報交換僅止於寒暄程度。
「海因里希先生沒用本名或筆名出版過任何作品嗎?不限寄生蟲,您在寫作方面已累積巨大資本。」徐夜柏隨意接話。
「沒有。看來我缺乏獨立創作發表的天分或執著,交稿後我只想到此為止,投入下個主題,我將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開。」
「我非常理解那種感覺,印象中記者很難有私生活,工作就是生活的例子佔絕大多數,顯然海因里希先生是罕見例外。」
「或許是因為我沒有子女,寧可將時間留給伴侶。生養孩子後肯定得在工作上有所割捨,或者像我過去認識的一些同行,在Ash這個年紀就完成終身大事,這樣一來孩子成年後自己還年輕,也可以趁這段家庭生活先充實自我,做一些類似實習或相關職能的輕度工作。提早入行不代表能待得久,每種行業都有令人喪氣的地方,尤其年輕人經常難以直視社會真相,同時還得忍受低薪甚至無償付出。」海因里希聳聳肩。
「確實如此。」徐夜柏一開始就擺正心態才能穩扎穩打,他見過太多追求理想然後第一波現實洗禮就中箭落馬的編輯作者。
「起來走走,帶你去看我種的作物,有些最近可以收成了,我正缺分享豐收的對象。」海因里希起身收拾桌面,徐夜柏立刻跟著幫忙。
黑褐髮青年望著結實累累的番茄與小黃瓜,這兩種改良耐寒品種都是種在大盆裡,以免侵犯其他住戶種植區,否則按照名牌上種植者的綠手指實力,看長勢當真會一路爬到溫室頂,海因里希的手筆和其他可憐種植區相比,讓人懷疑簡直像蔬菜模型。
以後徐夜柏來溫室只要一眼望去就知道海因里希的種植區,直觀碾壓眾生的存在。
「這可比鮮花實在多了。」徐夜柏喃喃道。
長髮中年Omega從圍裙口袋裡掏出摺疊購物袋交給徐夜柏:「今天你得把這個袋子裝滿帶走,否則我可不會放過你。」
盛情難卻之下,徐夜柏只好接受海因里希的指導親自採摘,儘管他也能分辨出哪些能摘哪些尚不能,不想曝露背景的徐夜柏還是裝成什麼都不懂的農藝新手,溫室作物為了運送儲放再展示販售往往會提早統一收成,無法等到最理想的熟成階段,風味和營養成分都臻於完美。
海因里希正好缺少料理義大利麵新鮮食材才來溫室自給自足,遇上徐夜柏暢聊一番後懶得工作,海因里希平時就將種植區打理得井井有條,帶著部分收成先回家了。
不能怪Alpha們想娶傳統Omega,連徐夜柏都有些心動。
海因里希離開後,徐夜柏無心在溫室繼續待下去,他也想回住處了,和海因里希相處很愉快,他卻開始感到寒冷。
黑褐髮青年將戰利品交給貼身護衛,叮囑他們一定得熟食,不吃就扔掉。
明明都是生菜沙拉食材,番茄還能煮成濃湯,小黃瓜該怎麼辦?受到挑戰的Alpha們盯著那袋蔬菜,在達利安城這些算是高價有機生鮮產品。
「小黃瓜加胡蘿蔔切片和肉絲一起快炒好吃又營養。」徐夜柏好心分享家常食譜,眾護衛鬆了口氣,儘管徐夜柏明言扔了無所謂,啃過軍糧的眾人雖不缺錢但拒絕浪費食物,尤其把徐夜柏轉送禮物扔掉好像會發生不吉利的事。
菁英護衛的危險直覺一個賽一個高。
徐夜柏只給了吃或扔掉兩個選項,沒有自作主張再轉送這種事,能通過瑞梅克反人類惡毒考驗脫穎而出的Alpha都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護衛們這段日子監控目標時確定徐夜柏完全沒架子,瑞梅克也吩咐只要對方願意,盡量陪這位懷孕Beta聊天互動,別讓他產生被孤立的感覺。
護衛隊長開口詢問:「Ash先生不信任那位海因里希嗎?根據調查他已經在社區住了五十年,是最資深的住戶之一,十二年前伴侶在旅行中遭遇雪崩意外,下落不明推定死亡,這件事他沒說謊。」
徐夜柏的態度會決定他們是否加強留意Omega住戶海因里希並上報細節程度,他們不只是劍與盾,亦是被放置在徐夜柏身邊的觸角和探針。
「只是友善陌生人,確定信任之前都算不信任,所以海因里希贈送的食材我不會帶進輝鵲局長住處,麻煩你們處理了。有打算吃的人請給我回饋,下次遇見我可以假裝成自己的品嘗感想。」徐夜柏沒說他的母親也是經由戶外活動失蹤一定年數裁定死亡,差別可能不是單純意外,而是各種負面壓力無法承受現實逃避,將自己置於致命風險中取代直接自殺。
父母的相似經歷不會促使他和那位長髮中年Omega額外親近,遺族互舔傷口只讓徐夜柏更有負擔。
Chapter 26: 第九章 (中)
Chapter Text
徐夜柏剛回住處就接到瑪麗安醫師來電通知,這位輝鵲家族御用Beta家庭醫師如瑞梅克預告,因應昨天徐夜柏在極樂鳥私人俱樂部受到的酒精和資訊素攻擊,以及瑞梅克為了清除外來Alpha資訊素加大給予親源資訊素分量,前來檢查徐夜柏身體狀況。
瑪麗安醫師拜訪時機銜接得剛剛好,當然不是偶然,徐夜柏一舉一動都在瑞梅克掌握中,黑褐髮青年趕緊進浴室沖熱水澡,臨時抱佛腳救救氣色也好。
左手拿著柳橙鮮奶不時啜飲,右手翻閱攤在桌上腦洞大開的獵人手冊,徐夜柏在雙倍安慰劑中力求鎮定,即將上門的不是普通醫生,而是瑞梅克的長輩,輝鵲家族特約醫師,瑞梅克上班中,沒人幫他坦。
和得到想要代價就消氣和解的瑞梅克不同,徐夜柏沒有寶物能討好瑪麗安,徐夜柏不怕得罪瑞梅克,面對同為Beta的長輩他卻心虛到不行。
門鈴響起,感覺狀態還可以的徐夜柏小心翼翼迎接褐髮女性Beta醫師入內,泡了一壺熱紅茶,拿出點心待客,兩人坐定後,徐夜柏做好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心理準備了。
「親愛的瑪麗安,非常感謝妳不辭辛勞來看我,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徐夜柏態度良好先認錯再說,內容同樣是他的真心話。
「Ash,你不需如此緊張,我沒生氣,因為生氣解決不了問題。」瑪麗安醫師氣定神閒地舉起茶杯細品,又拈起一塊餅乾慢條斯理吃起來,不急著上手檢查徐夜柏身體。
徐夜柏相信她光憑一雙利眼就能看出許多連本人都不知道的訊息,儘管瑪麗安醫師盛讚伴侶才是共感型Beta,徐夜柏認為瑪麗安醫師也不遑多讓,尤其是在她的專業領域。
「作為關心你和瑞梅克的醫師,我希望你更自私一點,但身為Beta,我為你的表現感到驕傲。」瑪麗安醫師果然已從瑞梅克那邊得知來龍去脈,儘管徐夜柏不奢望瞞得住,瑪麗安醫師語氣像是連徐夜柏後續計劃都打算追蹤到底的意思。
徐夜柏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應,臉上發熱的黑褐髮青年只能低頭喝茶。
喝完一杯茶,瑪麗安醫師見徐夜柏明顯放鬆下來後才正式進入身體檢查環節,徐夜柏拿出能感應各項基本身體數值的健康手環,準備在瑪麗安醫師面前親測給她看。
高科技健康手環有自動記錄與即時連線功能,徐夜柏不想時時刻刻戴著,加上他是身上戴不住飾品討厭束縛的體質,獲瑞梅克同意只需外出時佩戴,在家定時檢測即可。
另外徐夜柏睡著了瑞梅克也會主動拿手環幫他測。
健康手環還能監測佩戴者與他人資訊素濃度波動,醫療人員哪怕不是Beta,客觀起見通常以儀器測量值為主,判讀患者資訊素狀態與健康程度。
徐夜柏昨晚就用健康手環測出的確沐浴後還有殘留紅毛資訊素,顯示數值之微量完全對不上瑞梅克明顯反應,說明書上標示那些小數點後數字遠遠不在新人類有感範圍內。
瑞梅克的大動作又不像在演戲,Alpha對領地遭侵犯的反應是最難演也最不想演的,就好比連瘋子都不會想演陽痿一樣,只能說機器還是比不過天然感官。
「但你今天早上起床立刻出門仍屬不智之舉。」瑪麗安醫師尾音方落,健康手環配合般發出嗶一聲警告提示音,顯示體溫超過正常標準,幸好只是低燒。
徐夜柏還以為感覺頭在發燙是洗熱水澡和尷尬之故,原來真的發燒了。
「我想是瑞梅克資訊素影響,資訊素排斥反應除了當下不適症狀,更嚴重一點時還有延後半天到一天發作的免疫反應,通常以發燒疼痛形式呈現,這時候若能忍受最好保持在相同強度資訊素刺激中,讓免疫系統形成記憶,我會告訴瑞梅克你的情況,他知道怎麼做。」瑪麗安醫師說。
徐夜柏呆若木雞,灌了一大口熱紅茶才震驚反問:「妳的意思是,我會更不舒服,今天晚上還得繼續泡在瑞梅克的資訊素裡?」
「當身體出現先前沒有的免疫反應,卻不是很嚴重時,表示你對Alpha資訊素承受能力即將上升,只要沒忽然惡化,不必刻意退燒,多休息就好。這是正常現象,通常我只會開維他命和一天病假給這類患者。」瑪麗安醫師一臉平淡解釋。
「是AB交往組合裡的Beta生理傷害嗎?」
「這種患者也有,主要是我當軍醫時的常規診斷原因,好發程度僅次於跌打損傷和感冒。」
徐夜柏原本以為他處於因代孕才不得不適應瑞梅克資訊素的特殊狀況,忽然聽到還挺普遍,一時有點懵了。
「瑞梅克說過我國軍隊禁止資訊素壓制行為,怎會有那麼多Beta受害?難道瑪麗安醫師是在其他國家當軍醫?」徐夜柏回想初次見面時,對方只提了一句當過軍醫,沒明確承認在何處從軍,瑞梅克說她是輝鵲家族老朋友,徐夜柏於是理所當然假設瑪麗安醫師可能是瑞梅克父親同袍或者母親的閨密。
這不是世交,只有私交才能讓一個優秀Beta為好友的子女關心奉獻到這種程度。
「我的確是共和國陸軍中校退伍,Beta軍人也要做AO資訊素抵抗訓練,提高耐受能力,軍官考核難度會逐級疊加。軍醫和醫療兵為了處理不乖的Alpha傷病患,訓練一開始就是高難度,我很熟悉你的不適情況,畢竟我也經歷過,總不能因為自己受不了就把別人性腺切掉吧?」瑪麗安醫師用人畜無害的笑容說出聽起來總不像是在開玩笑的問題發言。
「……好像有這麼回事。」徐夜柏回想起來了,查資料時依稀看過,娛樂作品裡很少有人描寫這類橋段,以合理性考量,確實只要是軍人都必須接受資訊素抵抗訓練。
「當然得訓練!否則輕易遭敵對Alpha資訊素壓制不就玩完了?而且Beta可以裝成被壓制的模樣欺敵,瑞梅克應該告訴過你,實戰時Alpha不來自律那套,然而Beta有Beta的手段,裝暈裝弱裝受傷是基本款,反過來不能示弱時,受影響也要做到表面上無動於衷。另外Omega資訊素乍看對Beta影響不大,較敏感的Beta仍會產生強烈鎮定或興奮效果,因人而異嚴重點甚至出現幻覺,類似迷藥,聞不到時更難察覺,不得不防。」
瑪麗安醫師才是Beta抵抗資訊素方面的實務專家,徐夜柏在被瑞梅克洗禮前其實沒遭遇過真正針對自己且已達傷害程度的資訊素壓制,一方面也歸功於他平常就小心避免置身危險中,更別提體驗罕見的Omega資訊素滲透影響中樞神經和大腦。
Alpha軍人只要能抵抗Omega資訊素影響就好,Beta軍人卻要頂住兩種?徐夜柏有點鼻酸,幸虧他們不像Alpha那麼敏感。
另外Alpha一天到晚都在用資訊素較勁,軍方規定歸規定,哪可能完全禁止資訊素比拚?幸好勢均力敵或下對上挑釁在先,通常雙方交手分出勝負後各自安好,不會特地去打小報告,又是Alpha奇怪的面子觀念,反其道而行的瑞梅克才會是無數Alpha夢魘。
明明能正面輾過去再倒退碾回來,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普通模式已經無法滿足瑞梅克了。
Alpha同性間資訊素抵抗訓練原則上可以省略,年輕氣盛的菜鳥往往喜歡主動拿臉去挨強者的資訊素鐵拳,唯獨瑞梅克往往真的出拳還會加上腳踢和各種關節技,除了資訊素什麼都用這點令人膽寒,自然生態已經比訓練嚴酷了,近年經過軍隊改革,Alpha一律都要學救護技能自助助人兩相宜,減少醫療人力資源浪費。
「瑪麗安醫師的軍醫生涯想必多采多姿。」徐夜柏說。
「終於想和我聊天了嗎?Ash。」瑪麗安醫師結束胸腔聽診後又在徐夜柏病歷上沙沙寫了幾筆。
「之前找不到話題。」黑褐髮青年眼神飄忽。
「那就是不想。」瑪麗安醫師乾脆揭破。
徐夜柏尷尬地搔搔臉。真心希望與某人交流,天氣交通新聞和每餐食物內容都可以是話題,這點瑞梅克已經充分示範給他看了,完全不冷場的社交達人。「其實我從小就不喜歡接近醫院和醫護人員,不是瑪麗安醫師的問題。另外我這段時間受寒冷和孕吐困擾,沒心情找人說話,偶爾極度無聊想聊天,這種念頭只是一下子就過了,怕打擾您的工作和休息時間,如果您主動找我閒聊當然歡迎。」
「原來如此,我確實不能向你保證隨時都能閒聊,順其自然就好。」瑪麗安醫師這種隨性態度比起刻意親切更讓徐夜柏感到舒服。
Beta們包括徐夜柏對待有好感的對象,大抵就是像這樣開了扇窗候著,不會熱情邀約對方進門,以免打斷別人計劃安排或在私人時間造成干擾,將心比心Beta普遍不喜歡被緊迫盯梢。
送走瑪麗安醫師後,徐夜柏癱在沙發上呆愣了很久。
以男性Beta身份參加代孕實驗,明知可能會遭遇許多不講道理的古怪情況,忽然得知自己被迫承受的不適症狀在軍隊Beta裡其實是必備資訊素考驗,徐夜柏心情格外微妙。
儘管不能完全混為一談,徐夜柏的確釋懷許多,大概是不想更像怪胎的心態作祟?原本徐夜柏預期極限也就是賭命在肚子裡揣個崽而已,和Alpha同居以及大量攝取對方資訊素完全不在他想像範圍內,被捧在手心裡層層護著更是如此。他還以為自己會是風雨飄搖的路人實驗素材,運氣好就當參加一場科幻片造人成功,運氣不好則是犯罪片砲灰過場背景板。
說真的,真實世界永遠不缺各種違法實驗體如徐夜柏,或者暴力歧視受害者吉米,倘若他們沒被關心,便只是黑數裡的一員罷了。
接著徐夜柏連續三天低燒不斷,雖然瑞梅克沒再抱睡他,徐夜柏得以回客房睡覺,情報局長卻取消兩天一次的喘息窗口,夜夜都要同床換枕。
根據瑪麗安醫師的專業指導,打鐵趁熱,得讓徐夜柏處在一定濃度的Alpha資訊素裡,濃度不足反而有害, Beta本就不適合接受資訊素的生理系統更禁不起不穩定的變化刺激。
徐夜柏嘴上說會配合,其實還是有些小動作,瑞梅克偷偷塞進徐夜柏被子枕頭窩裡的一件穿過襯衫居然被他挑出來丟進洗衣機,瑞梅克只能說這Beta好狠的心。
聞不到的徐夜柏則murmur光從皮膚過敏反應就知道瑞梅克已經把資訊素沾得屋裡到處都是了,不差那件髒衣服。
※※※
極樂鳥事件過後一星期,吉米和徐夜柏處於劫後餘生的平靜狀態,徐夜柏暫未向瑞梅克追問關於那群惡霸調查進度,無論瑞梅克動用公權力抑或私人勢力,總歸是百忙之中抽出寶貴人力資源,花點時間很正常。再者,Beta報仇從早到晚,按部就班每個痛點都踩才是徐夜柏真正想要的效果。
退燒後周身爽利不少的徐夜柏,發現先前環繞不去的沉重感褪去許多,他還真的進化了,某種意義上因禍得福。
瑞梅克那邊還未有新消息,徐夜柏的個人手機裡倒是冷不防來了通未知來電,徐夜柏心如止水接起,他丟出去的那封戰帖是時候有回音了。
無論是真是假,紅髮Alpha自稱媒體業,那就是有相關門路了,過去不知壓下多少受害者的新聞或求救?然而論起搞情報和資訊管控,瑞梅克才是終極魔王。
「哪位?」
「別說你忘了我的聲音,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嗎?」來電之人很好辨識,不在通訊名單裡就是壞蛋,聲音徐夜柏真沒記住,幸虧那中二說話方式很有鑑別度,肯定就是俱樂部裡的帶頭紈褲紅髮Alpha,當天徐夜柏也只跟那名Alpha有過對話,另一個辱罵他的Omega談不上交集。
其實從瑞梅克當天說話語氣,徐夜柏就猜他已經查出紅髮Alpha身分,情報局長在吉米打來求救電話時就辦到同步確認他的背景,只要有通用名和手機號碼,調資料查動線花個幾秒鐘綽綽有餘,逐層拉網又怎會不知道當時包場極樂鳥俱樂部的首都權貴子弟團夥?
徐夜柏沒問,他要的不是身份簡介,而是實錘黑料,在這之前他不想浪費精神去想沒營養的事,當時直接打聽,瑞梅克想必不會瞞他,但徐夜柏就會忍不住傷腦筋,這對身體不適的他完全沒好處,乾脆發揮殺伐決斷的退稿精神,等真正有用的情報到手再說。
徐夜柏不答反問:「你怎麼有我的手機號碼?從吉米那邊弄到的?」
他的個人資料受瑞梅克保護,徐夜柏不認為對方找駭客行得通,用非常規手段從現場相關人士直接弄到他的情報更像那群人會幹的事,也是一開始徐夜柏就提防且堅持派人保護吉米的原因。
徐夜柏還能怎麼說?簡單粗暴的方法之所以好用,就是減少變因外加快速見效。
看來吉米那邊不知怎地被鑽了空子,瑞梅克或吉米沒聯絡他,可能是剛剛發生或現在進行式的意外,徐夜柏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對。
「我的手下剛好向路人買了一支舊手機,從裡面偶然發現你的聯絡號碼。」紅髮Alpha仍用那懶洋洋的腔調說。
「希望你只碰了手機沒碰我的人。」徐夜柏沉聲警告。
「當然,不信你等等可以自己確認。」
「如果你不想被我舉報收受贓物罪,最好把身分儲存卡物歸原主,別動裡面的任何資料,附上新款高價手機,我可以接受你『以物易物』換到二手空機。」徐夜柏照例不把話說死,仍給對方留臺階下,想玩大的可不能打草驚蛇。
「行,照你說的做。不過我想你那位前同事不會再被他的前同事約出來了,我要怎麼完成交易,還是說直接送到對方下榻處?」
這句話透露不少重點,徐夜柏立刻聽出紅毛買通或要脅俱樂部其他受害Beta工作人員釣出吉米,連帶他的避難處也被紅毛的人查出來了,當然最後一句可能只是虛張聲勢。
「我會就你這組來電號碼發一個指定時間地點,你派人把東西帶到即可。」徐夜柏立刻有了主意。
「結果你沒去查我是誰?」紅髮Alpah語帶驚奇。
「有人去查,但我不關心。」徐夜柏一想到那紅毛就會連結到髒空氣加嘔吐物,又心因性反胃了,乾脆驅除雜念。
「那天在極樂鳥俱樂部的相遇不太愉快,給我個機會賠罪好嗎?時間地點你決定,我不會帶人。」
怪了?瑞梅克明明說他還沒開始施壓,為何紅毛在電話裡聽起來一副像是被家裡長輩摸過頭的乖巧樣子?徐夜柏才不信這種人會真心賠罪,即將抄家滅族遭斷金援被迫低頭還說得過去。
果然是寫成「賠罪」,讀作「找麻煩」的套路。
情報局長表示按照徐夜柏的法治路線報復,需要一段抽絲剝繭的調查時間,連徐夜柏都對瑞梅克願意插手吉米的事冒出殺雞焉用牛刀的愧疚感,瑞梅克卻說代孕實驗調查碰上瓶頸,虐虐菜轉換心情也好。
重點是,情報局長眼睛發亮地表示他要好好累積和徐夜柏的談判資本,徐夜柏感覺這個坑愈來愈大了。
「但你是Alpha,我要帶人,行嗎?」徐夜柏決定從紅髮Alpha身上找補回來,主動送上門的菜,不虐白不虐。
「合理。」
「你不怕透露位置,我直接找人把你揍一頓?」徐夜柏不懷好意問。
「我國是法治社會,首都到處都有攝像頭和公共警衛,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對象,勸你想清楚,我是真的抱著和解的誠意。」紅髮Alpha立刻露出傲慢本性。
「嗯,你明白就好。」
彼方紅髮Alpha一愣,原來小Beta真正的警告在這裡。
「那就明天下午兩點約在天琴(Lyra)社區裡的鹿苔咖啡館,風雨無阻,下雪也一樣。」徐夜柏說完不等對方回應掛斷通訊,直接將會面地點約在社區裡,對方不配讓他搭車相見。
Chapter 27: 第九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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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掉紅毛意外來電後,徐夜柏立刻撥打護衛隊長手機,目前可以肯定吉米手機因故被盜,徐夜柏再撥他的號碼沒意義。
安排在吉米身邊的人並非瑞梅克直屬護衛隊,輪班保鑣和負責守護他的其中一名貼身護衛對接,由該護衛負責處理吉米的保護安置工作,方便徐夜柏隨時關心吉米現況,由此可見瑞梅克的細膩心思。
平時直接電話聯繫吉米的徐夜柏一下子沒了習慣溝通管道,只得先撥打護衛隊長的號碼,再由她轉告隊員以最快速度建立與吉米的連線對話。
「吉米,到底怎麼回事?你手機丟了可以借保鑣手機打給我,或者用電腦通訊軟體線上對談留言也行,為何沒聲沒影?都這麼大的人了主動報平安不行嗎?」徐夜柏語調有點急促。
「對不起,我以為事情不嚴重沒必要特地打擾你,或者你已經從保鑣那邊得知情況了。」吉米小聲畏縮的說。
「確實你被監視中,但那是專家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我沒打算侵犯你的隱私,他們不是直接受雇於我,優先報告對象當然不是我,儘管我也可以過問就是。」徐夜柏煩躁地爬梳頭髮,溝通不良的必然後果,先刻意撇清關係的是他,只怪自己沒給吉米足夠信任感,怎能責備吉米不向徐夜柏求助?
該怎麼描述徐夜柏的考量呢?處於不知何時會死的代孕實驗中,無力也不希望和任何舊識扯上關係,對彼此都不是好事,更不打算解釋此刻在首都懷孕待產的真相,勢必只能和無關人等保持距離。
以吉米的例子,徐夜柏又覺得多幫前同事一點忙無妨,然而結論正如他一開始對吉米強調的,事件告一段落後沒有更多交集,更不會因此變成好友。徐夜柏只想穩定前同事狀況,協助他安全離開首都重新生活,光明正大取得賠償走出陰影--至少部分陰影,萬幸瑞梅克願意插手相助。
其中多少有些自我補償心態,徐夜柏不否認,他的人生已經亂七八糟,若無人接住吉米,任另一個普通Beta就這樣被毀了,徐夜柏只會更加憤怒難受,倒不如選個對大家都好的方向多花點工夫修復傷害。
至少把紅毛注意力引到徐夜柏身上,他沒理由再去找吉米麻煩,徐夜柏省心多了。
一開始挑事的其實是紅毛帶著的Omega,一掛酒肉朋友依附紅毛靠他撐腰胡作非為,二次對話後要說紅毛對吉米感興趣,徐夜柏也是不太相信,只需吉米沒讓紅毛下不了台,眼高於頂的紅毛更可能直接當吉米不存在。
「事情經過怎麼回事?你人在外面嗎?」徐夜柏在通話裡聽見車水馬龍的背景聲音。
「我不會再去那間私人俱樂部工作,前同事打電話來,表示老闆拜託他幫忙轉交薪水和賠償金,希望我別把事情鬧大,我本來就不是正式員工,他們不方便匯款給我,表示願意多給些現金彌補我的損失。這筆錢是我應得的,而且只是約在首都隨便一家正常普通的簡餐店給錢,我不用再回那處可怕地方,保鑣同意跟著我外出,我就去取錢了。」吉米迸出這次重逢以來徐夜柏從他口中聽見最堅定的發言。
仍然靠向徐夜柏借來的生活費支付基本開銷的吉米迫切想要拿回這筆錢,徐夜柏當然能理解,聽他描述過程確實不算冒險。
「轉交現金的前同事是介紹你去極樂鳥俱樂部的那個朋友?」徐夜柏問。
「不是,那朋友只是認識俱樂部後場員工而已,事發後我還沒跟他聯絡,其實沒很熟,我不打算告訴他這件事,如果他問起就說我待不慣辭職了,不管那人打聽到什麼,大概不會多管閒事。」吉米回答。「剛剛和我見面的是那天一起被欺負的Beta同事,雖然還不到朋友的程度,算是在俱樂部裡交情最好的前輩吧?剛到後場時什麼都不懂時他主動教我做事,出錯挨罵也會替我掩護。」
「所以你就是相信那個人才會出去和他見面。」徐夜柏這句話不是問句。
「嗯,加上那一天他也是受害者。不過我都自顧不暇沒能幫到他。」吉米低落的說。
「傻瓜,你不是出來吸引火力了?」徐夜柏罵了一聲。
「我當時沒想這麼多,純粹是自己受不了。」吉米可是和徐夜柏一起吐槽過聖母主角的編輯老鳥。
「總之也是有那種效果了。你們在簡餐店見面,然後呢?」徐夜柏追問。
「給錢的部分很順利,金額沒苛扣還多出不少,保鑣就坐在我後面。他問我傷得怎樣,有沒有治療,還有那天帶我走的你們是誰,我簡單應付過去,反正我說不清楚是實話。」吉米的確沒問起徐夜柏的奇特改變,過去一起工作時彼此都沒探聽對方私事,現在當然更不會去問。
「但是?」徐夜柏看出吉米還有未盡之言。
「你提過有靠山,準備循法律途徑求償,需要人證,我決定作證,希望他能一起。Ash,在俱樂部裡工作的Beta都不交換聯絡方式,留的也是假資料,好像隨時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似,當初那個同事知道我留真實資料還唸了我一頓。我勸他保持聯繫,將來說不定作證指控成功能拿一筆賠償脫離這種生活,之後有更好的工作機會我打算和他分享,極樂鳥俱樂部那種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假裝答應,趁我拿出手機打算輸入他的聯絡號碼時,搶了我的手機跑走。」吉米說到這裡戛然而止,垂著眉毛苦笑。
「看來那個人是被刻意挑出來鬆懈你的戒心才能搶到手機,保鑣不追上去則是上級指示待命,否則你的俱樂部同事怎麼可能跑得過專業人士。」徐夜柏說。
「保護我的人擔心中調虎離山之計沒立刻抓人,而且那個同事不是陌生搶匪,他把錢給我以後才搶手機,可能有不得已的理由,我用被保護人手機回報給你的護衛,他說要放線釣魚叫我們靜觀其變即可。」雀斑Beta補上自身看法。
被保護人手機只能緊急報警和撥打特定聯絡人,無法上網也不能接聽一般來電,用意在隨時保持線路暢通方便確認當事者情況,既然收到不必理會手機被搶的指令,吉米只能乖乖等待。
「下次再出現和那件事以及極樂鳥俱樂部有關的人聯繫你,包括那個介紹你去工作的首都朋友,姑且應付他們,立刻通知我。雖然我希望這種事再也不要發生最好。」徐夜柏嚴正告誡。
「好。」吉米不是真的笨蛋,反應過來他已鑄下大錯。「我不該說自己想作證,甚至還拉攏那天其他受害者,這樣做很危險是不是?」
「你明白就好,我這邊有必要時會派人私下接觸受害者進行說服,你專注照顧好自己,太閒就找些不用出門的賺錢方式,趁機線上進修考些證照也行,不討厭的話重操編輯舊業至少是你能應付的工作。」徐夜柏沒忘記那天在俱樂部中,他不只是救了吉米,問題在於,當時他拒絕搭救其他四名Beta,大概結下某種怨仇了?這時候只要略施小惠,受害者倒戈相向並不意外。
當天五名極樂鳥俱樂部Beta工作人員中立刻獲救且後續被納入保護的只有吉米一個,人們很有趣,有時不去怪罪加害者,反而憎恨和自己差不多的同類憑什麼得救獲利,搶吉米手機的前同事到底是遭脅迫還是同流合污?後續細節收尾時答案將水落石出。
徐夜柏認為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但吉米不只靠運氣而已,他確實反抗了並承受痛苦代價,以實際行動找到救星才是關鍵,徐夜柏無法不被打動,能看出瑞梅克和護衛們多多少少都有同情關心吉米。
「為何俱樂部的人要搶我的手機,我應該對他們沒利用價值啊?」吉米困擾又不安地問。
「確實不是大事,一個紅毛變態想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到處碰壁後發現用猴子搶香蕉的方式比較快。」徐夜柏釐清來龍去脈後打消吉米這部分的疑慮,感覺更有鬥志了。
「Ash!」
「紅毛答應賠償新手機,連同你的身分儲存卡一起返還,明天你要回診,我幫你約在醫院附近,你帶著保鑣去收快遞,他會替你檢查機子,之後安心拿來用或轉賣都行。舊機有特殊回憶價值嗎?有的話我得盡快幫你弄回來,否則那混蛋可能就扔掉了。」徐夜柏簡單交代重點。
「沒有,我只是沒錢換新機型將就著用而已。」吉米連忙搖頭。
「那就好。」
「可是他知道你的手機號碼了!」
「無所謂,我正好想找那傢伙算帳,省事不少。」徐夜柏的手機號碼裝飾性大於實用性,最重要的用途是拿來填資料開通各種服務,好讓他不至於和文明世界失去連結。
代孕實驗曝光後只有瑞梅克和瑪麗安醫師經常透過手機確認徐夜柏生活現況細節,額外輸入備用求援對象號碼如雷諾副官和護衛隊長沒事不會對話,最近涉入俱樂部事件才初次和吉米通電話。
不能怪徐夜柏總是將手機當鬧鐘用,因為那真的是他的鬧鐘。
「Ash,其實可以不用連我的手機丟失都管,太麻煩你了,我再買一個便宜二手機能用就行。」吉米期期艾艾。
「買手機也是件煩心事,雖然我可以叫對方原機奉還,就這樣被搶走還讓髒手碰過的隨身物品你能安心繼續用嗎?你都受傷沒工作了別亂花錢,對方賠你一個新機是應該的。不過,叫紅毛賠手機主要目的是展現我方態度,就因為是小事才不能讓步,否則不利見面談判時我的立場。」徐夜柏解釋。
「你還要和那個帶頭的Alpha見面?」吉米驚恐道。
「我約了明天交手,整件事會很有趣的,到時候成功了再告訴你。」徐夜柏賣了個關子。
「這對胎教不太好吧?」前同事憂心忡忡。
「說到胎教,這孩子絕不能學到忍氣吞聲的壞習慣,雖然我過去是那樣一個謙虛為懷的Beta,為了孩子也得硬起來讓他感受有仇必報的滋味,孕體情緒波動可能會透過體內資訊素循環傳遞給胎兒,我得讓自己心情愉快才行。」徐夜柏正氣凜然說。
有瑞梅克那種全球知名的父親,徐夜柏寧可祈禱小租戶也是個魔界王子,起碼不會從小就被輝鵲家族其他成員的期待比較和世人目光壓垮。
「謙虛為懷……」吉米喃喃重複。
「我有說錯嗎?」徐夜柏自認職場態度非常認真友好,光是過去吉米礙於家因不能出差的份都是徐夜柏替他扛下,同事們拜託幫忙只要不過分徐夜柏樂於盡心盡力,畢竟都會成為他的經驗值和人脈。
「就是沒錯我才感覺好複雜。」吉米親眼見證過去現在的徐夜柏,意外同時又不那麼意外,小事也好,大事也罷,一直以為很普通的前同事說幹就幹應對態度都沒變這點最可怕。
「首先『上班好同事,下班不認識』是大家都舒服的成年人禮儀,你我客氣不熟很正常,現在我都失業懷孕了,有靠山不用自虐給誰看?我只要紅毛不追究你的事,可沒說我不會追究他的事。」徐夜柏哼了聲。
會清掃領地的不是只有Alpha,還有最注重私人空間的Beta,雖然他們的領地很小,只是生活和回憶的全部,換言之只要被破壞一點點看起來就很刺眼,哪怕只是前同事發出求救訊號這種疏離原因,孑然一身的徐夜柏沒有置之不理的理由。
「拜託你,安全第一。」吉米碎碎唸到徐夜柏受不了掛電話。
Chapter 28: 第十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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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夜柏提早十五分鐘來到鹿苔咖啡館,他喜歡最後確認一次主場優勢。
紅毛到底能否成功達陣呢?天琴社區門禁森嚴,允許外人作為住戶的訪客、下屬或家屬登記進入,裝成社區工作人員企圖混進來是最蠢的一招,這部分恰巧是背景審查最嚴的環節。
倘若紅毛連社區都進不來,徐夜柏只好遺憾收手了,然而直覺告訴他今天還是會見到那個惹人嫌的紈褲,正好看看他是透過何種途徑進入天琴社區,順藤摸瓜拉出哪家住戶和紅毛關係親近,這種牽繫上一代的私交反而最難探聽,一方面也是沒有迫切需求時不會浪費資源特別調查,只能說有情報價質但非必要資訊。
多撈的這份社區住戶情報到了瑞梅克手裡,敲打加工後說不定就是情報局業績或另一個政治籌碼,約紅毛在社區見面算是利大於弊,最主要考量還是徐夜柏不想浪費交通時間和暈車。
徐夜柏不在乎被領頭紈褲惡霸知道他的居住地點,也事先獲得瑞梅克同意了,最好紅毛多飛蛾撲火幾次,瑞梅克經常抱怨他的私人護衛們運動量不夠。
下午一點五十五分,紅髮Alpha準時踩點出現在鹿苔咖啡館,如他承諾的孤身前來,底氣十足。
「午安啊!小Beta,是叫Ash沒錯吧?沒想到你我住同一個社區,哪棟的?該不會是鄰居?」紅髮Alpha直直走向徐夜柏,不客氣地在黑褐髮青年面前空位坐下,自來熟的輕快態度和一週前極樂鳥俱樂部裡糜爛懶散模樣判若兩人。
紅髮Alpha昨天聽見徐夜柏開口就約在天琴社區也是嚇了一跳,竟有這麼湊巧的事?看來對方還不知道他也住這裡,說完就掛電話,讓紅髮Alpha開始期待見面後徐夜柏的表情了。
「……午安。」徐夜柏只應了這一句,拿起價目表逕自挑選。
這傢伙有雙重人格?徐夜柏在心中呵呵兩聲。真有病就算了,肯定是看人下菜碟。
天琴社區當然是個極具首都社經地位鑑別度的門檻,這些紈褲對自認相同或更高階級的人,哪怕是Beta也能和藹可親,畢竟權貴之家一樣不能辦到專生Alpha或Omega,那天在極樂鳥俱樂部紅髮Alpha就看在四名高級護衛的象徵上給了徐夜柏帶人離開的面子。
瑞梅克絕對當天就知道紅毛也住天琴社區卻沒說,很好,徐夜柏記住了。
「你還是不知道我的名字?」一回生,二回熟,紅毛Alpha再次從徐夜柏臉上如出一轍的陌生表情看出這個明顯的事實。
「你沒說,我不懂通靈。」
「所以你是故意不問,要聽我親自說?」倒是個別開生面的勾引技巧,紅髮Alpha冷笑。
「務必告訴我全名。」雖然瑞梅克答應會幫把那幫混蛋家底加罪證查得一清二楚再用法律制裁,徐夜柏總不好在旁邊納涼。
「你那麼積極是什麼意思?當真沒在首都網路和新聞上見過我?」紅毛Alpha無法接受這個Beta居然這麼無所謂。
「既然你很在意別人不認識你,剛好碰面,勞駕你自己說,省得我還得額外花時間問人,再者,自我介紹不是基本禮貌嗎?」徐夜柏其實不在乎紅毛有無自報來歷,現在不是情報需求,而是雙方互動時的地位拉鋸,就像工作時的勞資方和簽約甲乙方。
反正小說裡什麼都有,徐夜柏理論上懂一點上流社會交際手腕,宮鬥政爭和貴族戀愛題材再沒興趣基於工作需要同樣看過不少。
除非紅毛完全不把徐夜柏當人看,之後斷開連結,倘若他想繼續互動,不是放下身段抬舉徐夜柏就是被Beta拖下去壓低身價,既然紅毛約徐夜柏見面理由是賠罪,優勢在誰那邊一清二楚。俗話說光腳不怕穿鞋的,徐夜柏只要不讓紅毛有機會搞那套人模人樣的上流社會作派,喪失優越感的紅毛等於自己啪啪打臉。
「你想幹什麼?」正準備炫耀本名的紅髮Alpha忽然感到危險逼近,緊急踩煞車沒咬餌。
「取決於事態發展。」黑褐髮青年回了個玄之又玄的答案。
這下子紅髮Alpha明白,徐夜柏一報還一報也要他自己說出名字,反而不急著在這點上打轉了,他好奇最後誰會先讓步。
兩人各點了杯奶茶與黑咖啡。
「你說過到首都投靠親戚,在這住多久了?」紅髮Alpha主動開啟話題。
在首都居住兩月有餘,幾乎都在社區活動的徐夜柏卻從來沒見過紅髮Alpha,顯然這人不是鮮少回住處就是從來不使用社區公共設施,或者紅毛說也住社區只是信口胡謅,親人住這裡倒是有可能。
若真是鄰居,接下來的日子徐夜柏就能驗證了,這部分他不著急,紅毛探問他居住時間這點讓徐夜柏感到可疑。
「抱歉,個人隱私不方便回答。今天見面應該有別的主題吧?」徐夜柏微笑。
「噢,當然,賠罪的事我說到做到,不過只限對你。」紅髮Alpha倨傲的說。
「也行,本來就不期待太多,但我要代表我的人索討應有的歉意,首先,請保證不外流你們當天拍攝的一切影音記錄,否則我跟你沒必要繼續談下去。」徐夜柏後來又從吉米口中確定那群惡霸確實有拍攝包括恥辱裸照在內的施暴過程,其實就算吉米不說,當時處於現場中,徐夜柏腦海中業已浮現不只一個霸凌者嘻嘻哈哈拿著手機爭相拍攝戰利品的噁心畫面。
紅髮Alpha點頭同意。
沒拍受害者私密照醜態才是意外,徐夜柏太了解這種自動擴散延時加害的把戲了,就算不是當事者,從小到大多多少少曾在學校裡聽見某某行為不檢的類似傳聞。
徐夜柏不敢說身邊是無菌室,不知是巧合或運氣,或是偏遠島民比較純樸加上人口稀少?國中以前學生缺乏拍攝工具,個人上網服務不發達,每家背景財力差不多,群島成年人們必須在方方面面上團結謀生。小時候徐夜柏倒是沒直接目睹暴力場面,所處班級頂多是造謠孤立這種考驗當事者耐力與旁人良心的輕度欺負,想舉報則缺乏實際證據和明確理由。
來到大陸城市求學後,徐夜柏見識到和網路有關的霸凌手段和相關事件層出不窮,影像與文字殺傷力亦更強大。
徐夜柏沒要求紅毛銷毀團夥在極樂鳥俱樂部裡拍攝的不雅影片,這年頭備份太容易,口頭應允毫無保障,再者影像記錄也是犯罪證據,只要那些人蠢得不懂毀屍滅跡,瑞梅克總會挖出來補刀,更多現場證據已經被保存了。
徐夜柏拿出手機調低音量,播放紅髮Alpha逼他喝烈酒的錄音。
紅髮Alpha臉色一變,徐夜柏又播放他感到俱樂部現場前的眾人對Beta工作人員施暴錄影,得有多大能量才能拿到內部錄影?是小Beta背後的情人示意他這樣威脅嗎?
徐夜柏確定紅毛看清楚己方籌碼便收起手機,指了指別在衣領上的金綠橄欖枝徽章,紅毛好像真的沒留意,或者隨便瞄過當成普通飾品,見徐夜柏刻意強調才想起紋樣意涵,隨即眼神呆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你之前為何沒戴懷孕徽章?」紅髮Alpha一口灌完杯中黑咖啡,重重放下杯子。
「那是給想戴的人戴的,又不具強制性,通常口頭表明就夠了,正常人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你好像不相信我的話,給你看看只有產科醫師能發的證據,你若要硬拗我從別人或網路拍賣弄到徽章,就繼續自欺欺人吧!」
徐夜柏戴懷孕徽章也是需要恥力好嗎?若非存心打臉紅髮Alpha,徐夜柏根本不想這麼費事,傷害幼童和懷孕者在希瓦共和國會被瞬間打到鄙視鏈底層,徐夜柏之前車禍官司雖然佔理還是得付出不公平代價就是源於此。
紅髮Alpha再怎麼厚顏無恥,逼懷孕者喝烈酒這點上絕對找不出任何託詞,何況對方相當好面子,徐夜柏就是想看他糾結,讓紅髮Alpha認識到自己留了多大一把柄在徐夜柏手上,方便徐夜柏備而不用。
「……媽的。」天人交戰半晌,紅髮Alpha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這個叫Ash本名徐夜柏的Beta除了來歷成謎且有權貴庇護外,又多了個確定懷孕的炸彈事實。
名門Alpha與Beta相戀生子?紅髮Alpha嗤之以鼻。
別說對象是平民Beta,連出身不普通的Beta也不會在大家族Alpha的伴侶選項中,玩玩可以,生孩子這種荒唐事絕對不可能!AB伴侶頂多是下層階級亂象,大家族不是沒有叛逆AO,但他們要嘛服軟要嘛被剝奪繼承權和影響力,隨後泯然眾人,再有天賦的候選人都一樣,只要他們無法遵守遊戲規則且為家族提供足夠助力和優秀後代。
享受權力前提是付出相應義務,只需對家族盡點責任,在紅髮Alpha眼中屬於理所當然之事,他反而認為那些又當又立的叛逆者莫名其妙,誰身上AO優秀基因和從小到大的資源不是前人努力而來?哪怕不想開疆拓土,像他這樣遊戲人間,起碼懂得配合守成。
紅髮Alpha還未查出徐夜柏背後撐腰勢力,調查行動已驚動家族長輩,飛快將他找去警告。
兩個多月前,希瓦共和國多個名門家族不約而同祕密保護各自選定的一名Beta,種種跡象顯示這些Beta很可能已經有孕,且繼承人或最優秀家族成員皆因此展開行動,怎麼可能是偶然?
難道共和國未來領袖菁英集體找Beta談戀愛嗎?就算這個邪門現象是事實好了,這些Beta又如何同時懷孕?眾所皆知Beta懷孕機率難以估計。
懷孕當然是人為!問題來了,Alpha們放著好好的聯姻或自由戀愛不做,找Beta人工受孕是為啥?光優生考量就不合理,顯然Beta的懷孕並非Alpha自由意志,加上軍方先前各種不自然人事變動,真相呼之欲出。
長輩嚴厲警告紅髮Alpha,國家基因庫高機率出事了,別動任何可疑Beta,他們背後是各大家族的監視保護,這些大家族還會放出其他Beta當煙霧彈,誰撞上誰倒楣。
紅髮Alpha很想問他們家族裡有沒有也中標的Alpha,可惜長輩臉黑得讓他不敢有二話,關於「徐夜柏」的調查行動瞬間中止,紅髮Alpha千鈞一髮拿到徐夜柏手機號碼後就被找去訓話,那組號碼是唯一有望再度見到那名亞裔Beta的重要線索。
理性告訴他應該到此為止,可日子實在太無聊了,交新朋友總不犯法吧?若能從這個新朋友身上挖出一些有趣祕密,他獨樂樂又有何妨?紅髮Alpha就是基於這種玩耍心態主動聯繫徐夜柏,反正他也是家族裡著名的狂犬,長輩誰不攔優先攔他,算有洞見之明。
紅髮Alpha只覺得幸災樂禍,唯一能確定的是,國家基因庫裡絕對沒有他的精子。
「你沒發現不奇怪,我穿著長外套,當時又在龍蛇混雜充滿雜味的場所。」徐夜柏說。
「不,現在我聞到安產資訊素了,雖然若有似無,看來孩子父親有點實力。」紅髮Alpha深深吸氣,果然聞到那股淡薄卻與眾不同的資訊素,身為「獨名者」這種辨識能力還是有的,只能說先前他真的太大意了。
徐夜柏暗咒,這種疑似跟蹤狂變態騷擾的遭遇還是第一次,為什不猜孩子有母親?看來這混蛋連對Alpha都有性別歧視,祝他以後被Alpha女性踐踏蹂躪。
「這事確實是我誤會了,對你做出不恰當的行為,我向你賠罪,你要多少?」紅髮Alpha皺眉道。
看來對方清楚賴不掉,還不如耍一把大Alpha威風付錢了事,可惜徐夜柏沒打算讓紅髮Alpha混過去。
「那就1800C.C.好了。」徐夜柏應聲道。
「什麼?」紅髮Alpha聽到前面數字暗自嘲笑Beta不自量力,冷不防出現一個奇怪單位。
黑褐髮青年從一直放在腳邊的提袋裡拿出三罐顏色各異的玻璃瓶裝飲料,還用絲帶繫著打了蝴蝶結增加手工質感。
「當面把這三瓶喝了,我就接受你的賠罪。我本人無所謂,但『他』真的很氣我拿孩子冒險,我幫你爭取最大寬鬆條件了,如你所見,我只是一個普通Beta。」徐夜柏用大拇指隨意往後方一指,其實不用他刻意提醒,紅髮Alpha一進咖啡店就看見眼熟的護衛之一就坐在旁邊,光論外表護衛的記憶點比這個Beta強大許多。
徐夜柏強調護衛代表他的保護者正在盯著自家人找回場子,他也是身不由己--紅髮Alpha不太相信;哪怕他聽到的謠言,這些Beta受Alpha控制,但這個Ash怎麼看都太古怪了,接到一通求救電話他就帶著四名菁英護衛去私人俱樂部,護衛還聽他指輝,哪個腦袋有病的頂尖Alpha會這樣寵一名實驗體?
「我能問瓶子裡是什麼嗎?」
「不能,但我保證無毒,下毒不需準備這麼多份量,你的鼻子聞不出來?」處罰飲料都因為Alpha的天生嗅覺減少黑箱樂趣了,徐夜柏只是懶得搭話。
「好吧!我可以,只是確定你有無額外加進一些無色無味的東西?」紅髮Alpha說。
「比如氯化鈉?你喝下去就知道了。要棄權嗎?這三瓶某種程度上還挺健康的,至少比逼一個懷孕Beta喝滿杯烈酒要有道德,我們代謝能力可沒有Alpha好。」徐夜柏托著臉頰好整以暇等待。
檸檬,苦瓜,辣椒水,還強調飲用順序編號。
「我喝!」小不忍則亂大謀,只是處罰飲料,紅髮Alpha參加過無數遊戲裡搞更大的比比皆是,他輸了也玩得起,有來有回才是樂趣所在。
可惜紅髮Alpha低估了處罰飲料連擊威力,份量只是雪上加霜,喝到最後紅髮Alpha簡直要暴怒掀桌,徐夜柏冷靜地招來服務生:「給他一杯冰牛奶解解辣。」
順便看了一眼監視鏡頭暗示,徐夜柏可是很歡迎他前功盡棄。
紅髮Alpha勉強忍住脾氣坐回去,抓起裝著冰牛奶的杯子大口喝下。
說謊,一切肯定眼前的邪惡Beta親自策劃,搞不好連蔬菜汁都是親手打,瞧他嘴角上揚的得意樣子。
親手洗洗切切用果汁機打了三瓶處罰飲料,區區Beta也只能用這種手段了……有點可愛,咳咳,他在想什麼?
最後一瓶辣椒水見底後,又消耗了兩杯冰牛奶,一杯威士忌之仇表面上算是揭了過去。按照徐夜柏內心真實想法,應該找個Alpha跟紅毛嘴對嘴餵酒才能彌補他的精神傷害,可惜操作不便又會產生新受害者,只好勉強放紅毛過關。
紅髮Alpha沒忘記目的,他來「交朋友」,至少不能留下話柄給自家長輩有藉口禁止他找新樂子,另外還得哄好這個Beta願意和他繼續往來,套出對方到底藏著哪些祕密。
可以理解懷孕中的人脾氣反覆難測,身體嬌弱,Alpha都受過無條件容忍橄欖枝徽章佩帶者的基礎教育,但首都流行的徽章飾品實在太多,紅髮Alpha相信自身嗅覺,平常又不屑注意他人打扮,另外這個Beta的安產資訊素不只極為淺淡,擴散性也很差,幾乎只是環繞在皮膚表層,存心不讓人發現似。
能夠反推Ash肚子裡確實是大家族頂尖Alpha的種,胎兒夠強大才會屏除求援本能選擇隱匿,拒絕讓阿貓阿狗AO發現靠近。
「你沒結婚?對方連個戒指都沒給?」當面賠完罪,處罰飲料也喝完了,紅髮Alpha厚著臉皮開始聊天。
「孩子母親意外去世了,本來要送我的戒指和她一起消失在災難現場,現在是一位值得依靠的年長親戚在庇護我和胎兒,名字我就不說了,不想讓人誣衊他的好意,信不信隨你,我沒義務向你證明。」徐夜柏當成朗讀順稿毫無壓力。
「我沒命令他們這樣做,也沒動手。」三瓶處罰飲料在胃裡開始作祟,紅髮Alpha忽然有些不滿,憑什麼只有他受罪?要說徐夜柏單純只為了那杯威士忌就要還他三瓶處罰飲料鬼才信!不妙的是第一杯黑咖啡和最後三杯冰牛奶似乎提升了處罰飲料的威力。
「你在旁邊望風,沒阻止暴行或報警,甚至妨礙我救援被害者,在法律上叫共犯。」這種不弄髒手的霸凌頭頭徐夜柏不是沒見過,甚至小說裡隨便抓都一大把,隨時都能把自己摘出去,從來不留下證據,負責兜底給好處帶風向,出手甚至出髒主意的都是附庸。
「哈!你打算找警察抓我?」紅髮Alpha發出一聲嘲笑。
「我只是提前忠告你別對那天目擊者私刑滅口,否則影響檢察官拘提問案時無法保證會牽扯多少人。我就是想讓提議這件骯髒事和親自動手的主犯身敗名裂,受害者得到合理賠償,假設他們不供出你,我可以給你面子,換吉米和其他被害者一生平安。萬一他們因為出庭作證出事,我一律算你頭上,除非你告訴我,你還有個老大,可能是你爸爸,所以身不由己,那我就跳過你換去找那個人負責。」
徐夜柏也不藏著掖著,直接挑明目的,他發現紅髮Alpha看好戲對象包括在他身邊兜轉討好的次級公子哥和花瓶玩伴,必要時這個領頭紈褲不在乎捨棄甚至毀滅他所謂的「兄弟朋友情人」,全都只是玩具的不同名稱,在紅髮Alpha眼裡,這些人和吉米本質差別大概在於廠牌定價吧?
「就這點小事?」紅髮Alpha眼中迸出精光,彷彿孩子發現昂貴的新玩具。
這個反應同樣在徐夜柏預料之中,紅髮Alpha或許消費得起精緻活人玩具,瑞梅克卻不是玩具收藏家,他根本是軍火生產商,徐夜柏即使不是獨立武器,起碼也能稱作紅區關鍵零件。
此外,瑞梅克扔出去的小玩意是真的會爆炸那種。
「對你來說確實是小事,總之你看著辦!」改變視角是編輯拿手好戲,他們既要代入讀者作者,也要代入主角配角。過去徐夜柏和上流社會沒交集,一切全憑想像,瑞梅克直接把他拖進新世界大門,拿瑞梅克當標準往下看,許多高不可攀的風雲人物頓時顯得平凡無奇。
「對了,我沒當過兵,你呢?」有鑑於徐夜柏是標準Beta,不管紅髮Alpha回答有無都會很尷尬。
徐夜柏很清楚希瓦共和國Alpha敏感點在哪,只是要不要下手的問題,既然對方開口問主人閉口小Beta的招呼他,別怪徐夜柏拿主流偏見戳回去,同樣綽號在瑞梅克喊出來不會令徐夜柏不悅,這就是善意惡意以及態度差別。
紅髮Alpha咬牙回答:「我也沒有!」
誠實作答,還算有點骨氣。徐夜柏沒因此加分,只能說紅毛人設還算穩固。
「真可惜。」
「老子不想從軍礙著你?」紅髮Alpha的胃開始抗議,語氣跟著暴躁起來。
「我本來打算確定你是哪間軍校或待過哪些軍隊單位,去社區娛樂館入口舉牌看有沒有你的大學長。」徐夜柏這句話不是開玩笑。
「什麼?你居然想得出這麼卑鄙的招式!」
「我討厭用暴力解決問題。不然告訴我你父母任一方服役單位也行,我很喜歡陪長輩聊天的。」基本上大城市尤其首都Alpha幾乎都有軍事訓練記錄,少年與青年時期權貴子弟們賴此結交人脈,平民則是為了存一筆錢,趁年輕讀軍校或直接入伍當幾年軍人司空見慣。
反過來說,哪怕希瓦共和國沒有義務兵役,在軍隊打滾過才能融入城市Alpha圈子,相當於各種社交階層共同入門磚,想往上爬的Alpha和Beta直接進軍隊累積資歷是最快方式,已經是人上人更可藉此錦上添花,瑞梅克就是經典案例,Alpha欲從政必得先從軍是自古顛不破的真理。
徐夜柏故意提起舉牌話題,就是想激紅毛自己報出名字再加一句老子才不怕,可惜紅毛沒上當,他自從喝完處罰飲料後有些坐立不安外加注意力渙散,匆匆帶開話題,沒多久就找藉口中離,步伐相當神氣,還不忘到櫃台連徐夜柏的帳單一起結了。
「隊長,這三瓶除了味道以外是不是太養生了?我還是過於心慈手軟。」徐夜柏望著空瓶歎息。
「Ash先生,我認為這種程度應當有些教育效果了。」護衛隊長從徐夜柏準備的處罰飲料中感受到昔日受瑞梅克訓練的戰慄感,尤其是目睹他還勸紅髮Alpha喝了三杯冰牛奶。
黑褐髮青年明明連那名紅髮Alpha名字都沒問,應當不知他有乳糖不耐症,竟能戳得如此神準,硬是把debuff全部疊滿,護衛隊長對共感型Beta能耐肅然起敬。
紅髮Alpha回家後拉了一天肚子,卻對這個目中無人的Beta冒出一絲奇異感覺。
Chapter 29: 第十章 (中)
Chapter Text
「都十二月還在外面待那麼久,快去洗熱水澡。」穿著家居服的瑞梅克拂掉徐夜柏肩膀上尚未融化的雪花,殷勤地替手指凍得僵硬的徐夜柏脫下長外套。
雖然催徐夜柏去洗澡的是瑞梅克,一摸到他臉龐手腳都是冰涼的,情報局長還是拉著徐夜柏到客廳沙發坐下,先端了碗熱布丁牛奶讓徐夜柏墊墊肚子,適應室溫後再去沖熱水澡,徐夜柏現在狀態等同病患。這段時間相處,瑞梅克抓準徐夜柏個性不會吃飽喝足去見倒人胃口的目標,會面紅毛的過程瑞梅克全程監視,徐夜柏在咖啡館裡只喝了一小杯奶茶。
「你未免太貼心了,這會讓我懷疑你的性別。」黑褐髮青年斜睨高頭大馬的金髮Alpha。
「你又搞歧視,我的性別看外表還不夠直觀嗎?哪家Omega有我這身高會哭垮首都醫院的。」瑞梅克得意洋洋炫耀他的準爸爸知識:「你能順順吃的食物只有布丁果凍和一些糊糊似的傳統菜色,濃湯要看種類,南瓜接受度不錯。蜜餞不營養,你自己戒掉了,至少我準備一些現成品放冰箱加熱不費多少工夫。」
和習慣成變態的職業軍人與科學家不同,一般人只靠營養劑活下去會精神崩壞,心理影響生理,吸收率亦隨對營養劑抵抗程度下降,瑞梅克總是變著法子哄徐夜柏吃各種食物,徐夜柏就算飽受孕吐之苦也沒放棄嘗試正常進食,就是怕萬一只能靠營養劑維生時還能有條退路。
「謝謝。」徐夜柏挖了一勺布丁混著溫熱牛奶送入口中。「我懷念炸雞薯條披薩。」
他已經超過一個季度沒碰垃圾食物了,徐夜柏現在真的很想哭。
「我不反對你吃,只要不吐出來。」瑞梅克在他身邊坐下拍拍可憐的Beta肩膀。
「還沒下午四點,你怎麼就在家了?」徐夜柏順口查勤。
「我不是非得在辦公室才能工作,最近外勤要求比較多,那些代孕實驗的受害Alpha不少人遇到代孕者不願意或客觀無法配合的各種困難,苦苦哀求我幫忙,總不能讓他們到情報局掛號排隊,當然我有收取諮商代價啦!」
徐夜柏現在進食速度放得很慢,為了不無形中造成催促壓力,瑞梅克總是在Beta吃東西時主動找話題,久了兩人都有邊吃邊聊天的默契。
「真的不行乾脆放棄不就好了?」徐夜柏不以為然道。
高高在上的Alpha不見得真想要一個可疑又不穩定的後代,應該這麼說,失去被盜精子製造的實驗胚胎對這些Alpha不痛不癢,或許瑞梅克是例外?徐夜柏還在觀察中。
「假設只有一名受害者精子失竊被拿去代孕,放棄沒啥奇怪,滅口代孕者都有可能,但那是最頂尖的一群Alpha,還包括我在內,又關係到守護伴侶培育後代的能力展現,當成演習好了,怎麼可能不搞雄競?這些Alpha也有Omega兄弟姊妹和親戚,敢讓他們和虐待懷孕者或對後代漠然態度差的異性交往聯姻嗎?代孕者等於試金石,欠缺人性的傢伙一旦曝露,打算在同等級社交圈和著名地外純種血脈後裔中找對象可以洗洗睡了。」瑞梅克嘻嘻哈哈表示。
「Ash,你想想,就算名門Omega裡難得冒出沒長眼睛的戀愛腦傻白甜,家人朋友也會幫忙挑選把關。後代就是一個會讓Omega瞬間清醒的典型命題,你模樣再好看資訊素再好聞多會戰鬥都沒用,Alpha可以不生,卻不能隨便拋棄甚至傷害自身後代,這是Omega天生擇偶禁忌,另外競爭者誰不是搶著把長槍往對手弱點戳?但凡對手有點黑料他們都會灑到愛慕者面前。」
「說得也是。事先強調,我不是想探聽機密情報,其他精主對代孕者好嗎?我猜不可能像你做得這麼細緻,有你督導協調應該不至於仗勢欺人?我親自體會後還是認為這樣沒辦法撐到生下孩子,親源資訊素的大問題,你跟我都配合得這麼辛苦了。」
「情況各式各樣,有好有壞,我們只當室友,磨合速度才會這麼慢,穩紮穩打不失為一種安全策略,代孕實驗隱藏風險可不止資訊素缺失問題,有人可以當砲友,那樣親源資訊素問題相對就沒那麼大了。」瑞梅克扔下一句震撼彈。
「噢,嗯,好吧。」徐夜柏很清楚Beta對實用的解讀包羅萬象。
「處著處著人們難免生出一點感情,不管是對胎兒,還是代孕者,Alpha精主深受安產資訊素影響,運氣好遇到的代孕者人不錯,我不是指就這樣談起戀愛,至少部分Alpha不希望Beta和孩子輕易死掉,當然也有水火不容早早拆夥的。這場實驗對Beta來說實在太艱難了,Alpha若只將他們當成正常懷孕者,肯定行不通,因此差不多到了是否中止姙娠的黃金決策時間,Alpha或Beta都能單方面決定要不要這個孩子。」最後一句話是關鍵,瑞梅克沒對徐夜柏隱瞞這部分情況,徐夜柏也是代孕實驗一分子,黑褐髮青年絕對考慮過胎兒去留問題。
徐夜柏承諾當瑞梅克的合作夥伴,情報局長同意徐夜柏在這方面確實是靠得住的正經Beta,至少代孕部分盡心盡力配合,意志也很堅忍,天天孕吐依舊堅持規律進食睡眠出門散心運動,在適應首都寒冷環境與瑞梅克資訊素上不停進步。
「你居然有空回家?總理閣下派你善後,等於這些精主和代孕者的狀況你都得把握住。」徐夜柏管不了自己以外的大棋盤,努力不添亂就是他的首要目標,這回俱樂部事件也是,若非前同事吉米及時打通徐夜柏手機,他捨不下前同事這條小命,徐夜柏根本不會路過極樂鳥俱樂部那種黑社會地下世界似的地方,更別提插手撈人。
徐夜柏沒問,但他從瑞梅克綿密介入善後行動裡很自然感受到某種趨勢:隨著孕程拉長,退出的代孕者愈多,這場代孕實驗背後存在更大陰謀,剩下的孕體和精主就愈危險,肇因敵方可利用選項變少了。
那些距離瑞梅克最近的Alpha恐怕不只是考量人情而已,還有更現實的目標,所謂「建功立業」,擁有自己的Beta代孕實驗志願者等於親手握住陰謀一部分,打開晉級關卡的鑰匙。
「我在無聊工作上向來速戰速決,當真老實上班打卡早就過勞死了,能擠出時間當然要回溫暖的家和小鳥兒一起休息。」瑞梅克斜靠著沙發撒嬌。
瑞梅克上班期間,徐夜柏曾數度遇到副官雷諾到住處幫上司拿換洗衣服和其他配件,或者交付瑞梅克心血來潮買給徐夜柏的點心飲料與其他小禮物,兩人也會就瑞梅克上班情況閒聊幾句。
又是讓徐夜柏和他的副官建立友誼橋梁的小手段,徐夜柏沒說破,他和人狠話不多的雷諾副官相處愉快,對方知曉徐夜柏情況,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壓力亦無多餘干涉,徐夜柏事先從瑞梅克那邊得知關於雷諾的弱點和作風,不存在敵對理由,自然一團和氣。
副官自是不可能透露任何機密,但雷諾直觀描述的情報局長工作不只檯面上還有檯面下,簡直是十八層地獄般多采多姿的份量種類。
半夜起床上廁所時,徐夜柏親眼目睹瑞梅克戴著全罩工作頭盔完全靜音在加班,畫面科幻又恐怖,瑞梅克還很高興向他介紹這是潛水洗澡或睡覺都能用的高科技全方位工作頭盔,無論遠程會議或閱讀文件都很方便,盡情說話怒吼也不會被旁邊的人聽見。
那不就是社畜之王的皇冠了嗎?當時徐夜柏很睏地問他還能不能好好睡覺了?枕邊人這樣瘋狂很妨礙徐夜柏好不容易建立的睡眠秩序,要比熬夜加班紀錄他不會輸,為了不刺激到金盆洗手的前小說編輯,瑞梅克趕緊拔下頭盔當個乖乖陪睡的好床伴。
在那之後瑞梅克似乎多出盡量利用零碎時間休息的健康習慣,主要表現在陪伴徐夜柏的部分,總歸生活態度算是正常一點了。
洗去一身風雪寒氣放鬆不少的徐夜柏走向被瑞梅克掛起的長外套,瑞梅克一副將橄欖枝徽章當成傳家寶的態勢,徐夜柏對紅毛展示完就小心摘下收進外套內袋,再說他也不想一直戴著懷孕證明。
「喏,徽章還你,謝啦!」兩人默認橄欖枝徽章屬於小租戶,由瑞梅克代為保管,徐夜柏只是借用,他走回瑞梅克坐著的沙發當面交還以示慎重。
如無意外,金綠橄欖枝徽章是徐夜柏唯一能留給小租戶的「遺產」了。徐夜柏有些感慨。
徐夜柏正要鬆開手指,讓徽章落在瑞梅克向上攤開的手心裡,忽然被他的大掌包握住右手一扯,重心不穩的徐夜柏直接跌入金髮Alpha懷裡。
黑褐髮青年瞬間閃過對情報局長第一印象--花……螳螂!這種捕食感太驚悚!
「幹嘛忽然這樣?」
「我不厭其煩叮囑過一定得把頭髮吹乾,你十次裡至少有三次沒做到,是在蔓島和迪安圖斯養成的壞習慣嗎?頭髮快要長到能紮起來了,還照之前的吹髮時間肯定不會乾透。」瑞梅克將徐夜柏轉了個圈,變成背靠胸的姿勢,一手環抱徐夜柏固定住他的掙扎,另一手探入Beta髮叢中檢查。
「迪安圖斯的話吹個半乾就是講究人了,蔓島根本沒有吹頭髮習慣好嗎?我們下雨就順便洗頭洗澡了,那種雨勢比蓮蓬頭還猛。」不是老家沒衛浴設備或蔓島居民是野蠻人,而是蔓島的雨有種狂暴生命力,會讓人不由自主仰頭膜拜,當地也有孩子在雨中成長茁壯的信仰。
乍看比本地孩子嬌弱的徐夜柏常被長輩吩咐多淋雨增強免疫力,雖然最後父母還是會用熱水再幫他沖洗並擦拭頭髮,等待頭髮自然風乾的發呆時間是徐夜柏最愜意的回憶。
「幸好蔓島空氣乾淨,方圓千里內沒有汙染工業,不然我看你遲早要禿。」瑞梅克嘴裡吐出半點都不羅曼蒂克的發言。
「有地外純種的環境改善政策,連山火都能管控,現在除非意外事故或恐怖攻擊,不然大範圍空汙情況很少見了,你就是迷信!」徐夜柏回嘴。
「地外純種滅亡一百五十年了,外星科技要能在人類生活中發揮便利作用必須遵守當初地外純種改變環境的嚴格規範,許多把方便當隨便停止相關政策的地區發現『遺跡』不是永動機,已經開始停擺或故障,不得不走回初級開發工業破壞環境的老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過去的蔓島人一樣過著一成不變的傳統生活。再說,蔓島從三十年前引進移民開放觀光已經開始改變了,遺跡必須維持固定人口才會啟動,即擁有外星科技核心與龐大海底基礎建設的蔓島主島。」瑞梅克忽然就將話題扯到徐夜柏老家。
「我父母就不是原住民,也沒受到歧視,只要能融入蔓島習俗,人種來歷不是問題,因為守住區域最低人口防線難度更大。」徐夜柏說。
關於蔓島兩人沒有任何共同回憶,徐夜柏不想深入細談老家,隨即轉移話題。
「我還是找時間把頭髮剪短吧!你有推薦的理髮師嗎?」徐夜柏挑剔地盯著瑞梅克自然打亂的髮型,沒多特別的男性髮式,清爽好整理為主,燦金質感的髮色搭配俊美五官自動成為瑰寶,果然基因就是這樣不平等,髮型好壞還是得靠臉。
「我以為你怕冷不想剪。」瑞梅克也知道玩後頸會被揍,只好趁徐夜柏睡著後把玩他後腦勺漸漸長長的頭髮。
「頭部吹風又沾到雨雪時不洗不行,容易著涼感冒,另外你鼻子那麼靈,毛髮容易吸附氣味,既然要同睡我得保持良好衛生習慣。」Beta不像Omega總是香香的,至少同類大都喜歡保持乾淨整齊,徐夜柏不能讓整個性別的優秀特質敗在自己手裡(他對整齊沒有追求),還被不只一個Alpha超過去,輸給雷諾副官可以接受,對手有潔癖另當別論。
「我滿喜歡聞你的味道,跟其他AO相比已經很乾淨了,真的不用那麼神經質。」哪家Omega不是想方設法往他身上蹭味道?有時基於禮節,瑞梅克無法避開,甚至粗心的Alpha也會害他不得已沾到一些同性資訊素和香水,以Alpha日常標準來說都算枝微末節,甚至能稱為社交能力傑出證明,瑞梅克就是不喜歡,沒打算委屈自己,直接伸手向副官拿備換衣物已經是常規操作。
只能說人都有劣根性,因特殊代孕原因才散發安產資訊素的共感型Beta,愈是不給聞,瑞梅克就愈想天天確認徐夜柏的味道,他吃了什麼?去過哪裡?和哪些人碰面說話,哪怕閱讀瑪麗安的舊資料或社區圖書館裡借的書留下的氣味都不一樣。
「誰叫你每天都要跟我換枕頭,我本來不想洗頭也忍不住要洗了。」徐夜柏承受不了被聞到沒洗頭,這跟瑞梅克喜不喜歡毫無關係,純粹是面子問題。除了資訊素帶來的觸覺刺激和些微不適,徐夜柏還真沒在枕頭或貼身相處時聞到金髮Alpha明顯體味,倒不是說瑞梅克完全沒味道,和自己一樣也是淡淡的,加上沐浴乳和衣物洗滌劑的淡香,混合成一個人獨特的氣味,徐夜柏無法具體形容,但他聞味道就知道是瑞梅克本人。
甚至瑞梅克在剛下班回家時主動湊近擁抱時,徐夜柏還能聞到一點汗味,證明他是人類沒錯,總之就是不會臭,那些味道都留不久也不會變得更濃郁,反而給人乾淨自制的直觀感受。
徐夜柏並未特別喜歡瑞梅克的體味,畢竟他對情報局長沒其他想法,只確定不討厭,這對因懷孕對氣味更加過敏還必須和瑞梅克同床外加肢體接觸的Beta真是萬幸。
「你的頭髮那麼軟,留長摸起來手感一定很好。」
「謝謝誇獎,洗吹很麻煩,還是不了。」
「對了,Ash,為什麼沒穿我替你準備的外出服?」瑞梅克委屈地質問。
「衣服摺得很整齊,但我懷疑你在上頭故意蹭過,還挑要害位置蹭,拿去問護衛隊長果然沒猜錯,Beta身體留不住異性資訊素,更別提發散出來,然而衣物是眾生平等的,沾上什麼都會留下痕跡。現在不是調查行動的敏感時期嗎?如果有人拿在我身上衣服聞到的Alpha資訊素去打聽你的身分怎麼辦?」徐夜柏努力將橄欖枝徽章塞回瑞梅克手裡,他還是沒有放開自己的意思。
路人AO不經意聞過就算了,對自誇有背景的紅毛,徐夜柏難免多留幾個心眼,尤其今天又是去報復對方兼示威,徐夜柏可不想被紅毛記住和他關係匪淺的Alpha資訊素味道,出門前還特意清理過自己。
瑞梅克住處充滿他的資訊素,本來就是刻意讓徐夜柏習慣兼自動補充親源資訊素的訓練環境,徐夜柏只好躲到對面備用戶找護衛們借Alpha資訊素消除劑一陣狂噴,更讓護衛隊長確認身上沒留下足以指證特定Alpha的味道才敢去會見仇敵。
「我沒有拿你當餌釣代孕實驗幕後的叛國賊!」瑞梅克將徐夜柏攬得更緊了,用力澄清。
「知道,你發情期要到了,本能衝動必須標示領地保護伴侶。但我們又不是真的伴侶,小租戶和我有你派來的可靠護衛保護,你還是快點解決生理問題,以免耽誤正事或多出不必要的麻煩。」徐夜柏被迫靠著瑞梅克胸膛心累的說。
Chapter 30: 第十章 (下)
Chapter Text
徐夜柏先是覺得瑞梅克今天特別陰陽怪氣,接著很現實地擔憂起明天他會不會更加陰陽怪氣,徐夜柏隨口推導出和發情期有關,瑞梅克沒立刻反駁,徐夜柏決定往這方面試探一二。
相較於情報局長對徐夜柏態度之積極熱心,他對自己的事卻藏得極深,徐夜柏不以為意,甚至初次見面瑞梅克向他索要信任時,徐夜柏非但乾脆同意,還反過來表示瑞梅克不需要也信任他,兩人身份責任確實不對等,雙方遵守代孕契約精神合作愉快即可。
三個月親密相處下來,瑞梅克卻做得比徐夜柏預期得要多更多,事實證明情報局長預判正確,才驚險維持住徐夜柏基礎健康狀況,每回產檢結果低空掠過,免不了被產科醫師碎碎念一頓,起碼不至於危及代孕過程。
以目前兩人生活起居緊密相連程度,瑞梅克個人狀態只要發生大變化都會直接影響到徐夜柏。比如AO們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發情期,作為優勢性別的代價,Alpha與Omega的生活、求偶、工作社交、結婚生子乃至健康與壽命都脫離不了發情期影響,即便走到能用抑制劑和醫院專業庇護的現代風氣,發情期仍然是新人類公認危險又脆弱的特殊時刻。
尤其是返祖特徵明顯,習性也與新人類差異較大的強大個體,本能更傾向獨自度過發情期,這裡說的獨自指不為人所知,不見得是一個人,只是受過文明教育的Alpha若非猝不及防失控發情,當然不想隨便抓個Omega進行神智不清的交配活動,必然事先透過各種妥善安排解決生理問題。
鄰近發情期時,無論本人有無自覺,通常會出現一些由小至大的徵兆,發情期依血統和個人情況各有千秋,按瑞梅克先前自述過他的發情期算是規律,但沒精準到固定日期,才說看生理反應而定。
Alpha室友即將發情,徐夜柏如臨大敵,不小心就會衰到自己。
安產資訊素具有讓Alpha萎掉的鎮靜效果,偏偏小租戶生父不在阻擋範圍內,甚至會產生類伴侶吸引力。
瑞梅克保證過安產資訊素沒辦法和真正的伴侶相比,不幸的是瑞梅克目前單身,他起碼要帶個能喚起強烈慾望的Omega在身邊,再和代孕中的Beta保持距離,徐夜柏才能確定安全。
瑞梅克拒絕暫時送走徐夜柏,哪怕幾天都不行,徐夜柏明白他的種種顧慮,無論是對代孕者滴水不漏的監視安保計劃或者不能中斷的親源資訊素供應都必須堅守下去,徐夜柏甚至主動提議讓瑞梅克就在住處找這方面的可靠合作夥伴度過發情期,瑞梅克當時不置可否,後來他一直沒再提起相關話題。
徐夜柏猜測瑞梅克發情週期大於三個月,將滿三十四歲的年齡正值血氣方剛,地外純種以性冷感到差點絕種聞名,返祖特質明顯的瑞梅克說不定沒那麼敏感,父母都破百歲了才只有瑞梅克一個獨生子,照理說不必將他的發情期看得太嚴重,最清楚個人發情期風險的還是瑞梅克自己,他的安排就是最佳選擇。
可惜,徐夜柏是不會輕敵的。
發情期資訊素不分AO都對Beta更具威脅,這時Beta感受到的攻擊性降低,受支配誘惑可能提高,儘管AO互相造成強烈吸引,但Beta對他們來說也是異性,AO同樣能將Beta當成交配對象使對方懷孕。
與其說Beta是沒魚蝦也好的次要選擇,不如說AO締結的伴侶關係因身心高度依賴單一對象太具毀滅性,新人類為了繁衍人口和延續特殊基因自動為沒有伴侶的AO增加了和Beta在一起的生理可能,代價卻是Beta方更容易縮減壽命和健康。
他可沒忘記瑪麗安醫師和瑞梅克都說過補充親源資訊素最有效率的方式就是性行為這個可怕事實。徐夜柏堅持拒絕,瑞梅克會尊重他,問題在於,瑞梅克從沒表現出沒興趣做不到的態度。
情報局長一貫游刃有餘冷靜自持,然而黑褐髮青年直覺只要他點下頭立刻就會被撲倒,這一點大大提升了徐夜柏危機意識。
瑞梅克自己都承認他不是禁慾主義者,只是守護後代本能暫時戰勝性慾加上工作繁重沒空找床伴發洩,本人不是憋不起,在軍隊裡出任務誰不是靠抑制劑和鋼鐵意志熬過發情期的硬派大A?瑞梅克經歷十年軍旅生涯,同時戰功彪炳履歷清白,有資格為自制力掛保證。
話是說得很好聽,徐夜柏只想呵呵,這段時間瑞梅克也沒停止吃他豆腐紓壓兼娛樂,就像現在他忽然被牢牢抱住一樣。
「親愛的Ash,謹代表我的護衛們向你請求,Alpha抑制劑防身施打練習能不能適可而止?我給你的抑制劑是連對我都有效的高級品,隨便幾支就超過你代孕契約每月津貼,包含人力和其他開銷,可以說我花在你身上安保成本是酬勞的數百倍不誇張。主要是我的護衛不想賺精神損失費,更希望工作時有基本安全感,他們問我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到底在哪裡?Alpha不配當人了嗎?他們明明都是完美通過Omega資訊素抵抗訓練的菁英,還有你下手過於兇殘。」瑞梅克哭笑不得說。
「我認為小租戶值得這樣的身價。」徐夜柏理直氣壯。
「偶爾測試讓他們別太鬆懈是不錯,但抑制劑害他們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就不好了,你我都無法預測何時會出意外。」瑞梅克深諳談判推拉之道。
「我提議過用生理食鹽水取代真的抑制劑,你說照實戰標準造成威脅來才能培養手感,否則他們會有意無意讓著我給自己省麻煩,浪費藥劑和訓練效果,而且我偷襲成功次數很少,你的護衛都是高手,平常應我要求不會直接出現在我面前。」徐夜柏也懂受薪階級的人性弱點,必須使用真抑制劑,護衛們才不會便宜行事假裝中招蒙混過去。
「遇到護衛沒能攔住的危險時,機會只有一瞬間,這是我贊助你防身練習的理由,你如果讓他們分心妨礙到本職業務也不妥,所以抓個平衡點好嗎?」
「好。」出錢是老大,徐夜柏很溫馴地答應了。
瑞梅克很高興徐夜柏的配合,徐夜柏也清楚千萬別跟瀕臨發情期的Alpha對著幹,尤其他因為安產資訊素處於對瑞梅克具有被動吸引力排序第一位,起碼得先找塊夠堅固的擋箭牌再說。
被瑪麗安醫師認證是能靠眼睛看出AO發情期的共感型Beta,徐夜柏敏銳察覺當下已達分水嶺,瑞梅克需要立刻處理發情期了,從徵兆開始到失控有段醞釀時期,如果沒意外碰上發情的Omega,一般Alpha都有充足反應時間,更別提瑞梅克這種規格外的珍稀品種。
真相出來了,瑞梅克仗著等級差和過硬實力將該辦的煩心事能拖就拖,情報局工作顯然對他來說比解決發情期更有趣。
若他打算注射抑制劑解決,早就自行處理完畢,不會拖到連徐夜柏都開始緊張的程度,何況瑞梅克一早就宣布這次發情期他要找床伴徹底發洩,以免狀態調整不夠徹底因故對同居的徐夜柏和胎兒形成潛在風險。
「瑞梅克,你早就知道紅毛也住在這個社區為何沒告訴我?」徐夜柏故意提起另一個今天和他有過接觸的Alpha觀察瑞梅克反應。
「既然你沒問,我為啥要主動告訴你其他Alpha個人訊息?」
徐夜柏仔細想想是這個道理沒錯,本來他插手吉米以及和紅毛見面的事就是在給瑞梅克增加額外工作量了,瑞梅克卻沒說什麼,他的慷慨直接以行動展現。
情報局長回話語氣很輕快,忽然收緊懷抱的力道卻騙不了人,瑞梅克到底有沒有自覺他已經明顯欲求不滿?
「以後可能還會在社區意外碰面,尤其他知道我住這裡了,事先得到他的住址資料我可能就換換約其他見面地點,被紅毛刻意找上門,和他本來就住在相同社區的偶遇麻煩程度不同。」徐夜柏仰頭歎氣。
「你對紅毛似乎比對我的護衛還好,才三瓶飲料就放過他。」瑞梅克酸酸的說。
「因為我想讓他先離開,以免被對方跟回你的住處大樓。雖然我也可以去社區公共設施消耗時間,反正都要給那紅毛教訓,不妨試試處罰飲料,一箭雙鵰效果挺好。」徐夜柏解釋。「沒有放過不放過的說法,除了追究他的犯罪紀錄,他每找來一次,我就虐他一回,平常我可不想把寶貴注意力分給人渣。」
金髮Alpha發出仍舊不滿意的輕哼:「只是些果菜汁。」
「要不你也喝看看?紅毛甚至不敢在店內廁所解決,我瞧他走得挺急的。Alpha皮糙肉厚,瞄準內臟攻擊更有效率,果菜汁不犯法,紅毛自願喝下去時現場人證物證俱全。」徐夜柏目前和紅毛沒有深仇大恨,但在某個能獨力達成的報復等級中他選了強度最高的有效手段以毒攻毒。
「好吧!我相信你的實力。」
「裡面沒加其他料,天然有機蔬果汁。直接找麗塔女士訂購處罰飲料,省事又方便,我只是建議麗塔女士在採購材料品種時不妨『追求極致』,我要報復的目標仗著家世背景欺負許多Beta,麗塔女士很親切地給我漂亮的折扣價。」讓徐夜柏自己打蔬果汁,他可能會忍不住調味料區的誘惑,手滑加進醬油胡椒粉或芝麻油,把人弄吐了給服務生添麻煩不好意思,不過徐夜柏還保留香菜和青椒兩道大絕沒用。
瑞梅克若有所思:「你拷問天賦挺不錯。」
「其實是我審過的稿子裡寫了很多激烈劇情,導致後來逛超市我都覺得像在逛軍火庫。」徐夜柏分享職業經歷,沒有最誇張只有更誇張,十八禁劇情不只黃色,紅色和黑色佔比更是不低。
黑褐髮青年認為他提供的擁抱服務已經超時,掙扎著要瑞梅克放開,情報局長不太情願地鬆手。
「就這幾天內會發作的麻煩事,連我都感覺出來,你到底約人來家裡處理發情期了沒?就說我無所謂還可以幫忙看護工作。」搞得徐夜柏一個Beta壓力比當事者還大,雷諾副官迄今還保持一頭濃密灰色秀髮真是奇蹟。
「好吧!後天我就把人約到家裡。你知道我不能讓你離開,這事我不能不考慮你的感受。」瑞梅克單手蓋住眼睛總算鬆口。
「我的感受就是希望你快點恢復平常狀態,不然你愈來愈黏我有點恐怖,而且發情期資訊素和平常資訊素不太一樣,我同意一切親密接觸前提都是為了小租戶的生存,我沒義務接受任何性誘惑或性騷擾,瑞梅克,希望你把這段聲明放在心底,公事公辦。」
「如你所願,Ash,我堅持到時候你暫時搬到主臥室,那裡有獨立衛浴和我的殘留資訊素,帶著你的被窩和枕頭過去,可以在公寓裡活動或外出,但最好別一直待在客廳,我也會留在大客房裡避免直接碰面直到發情期結束。」瑞梅克乾脆地說出處理流程。
「放心,你發情期這段時間我不會出門,盡量不離開房間,我當你們的守望者,看情況送送水或食物藥品之類,當然雷諾副官也在,我猜他一直都負責你發情時的安保工作,只是他是Alpha,應該無法進到你的住處,畢竟你們發情時領域性很嚴重。」得到准信的徐夜柏放鬆許多,跟著說出他有意幫忙的細節打算。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傷害你和小租戶,就算臨時不找人不過就是改用抑制劑的小事,再者我每年都會做一次不靠任何抑制劑和性愛對象獨自撐過發情期的自我挑戰,這樣還不能讓你信任我嗎?」瑞梅克一本正經道。
「呃,你何必這麼自虐?」瑞梅克難得曝光個人機密,徐夜柏真是服了。
「總要考慮到最壞情況下不能誤傷無辜民眾,我得定期確認自己的極限在掌控範圍內,人類忍耐閾值是可以訓練的。」瑞梅克自信十足道。
解開芥蒂,發情期問題也排好具體解決檔期,兩人之間又恢復輕鬆氛圍。
「現實和小說不同,不可能一次發情期就對伴侶標記成功,但都是處於必須標記或被標記的強烈衝動下,無法想像你們AO怎麼熬過來?」徐夜柏感歎。
「儘管發情期很麻煩,沒有發情期的AO卻跟死了沒兩樣,那是生命力量的波湧,客觀來看不盡然是壞事,就跟我無法想像Beta怎能活得那麼平靜慵懶?」瑞梅克說。
徐夜柏道:「我當小說編輯那些年最大的體悟是,想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以及享受火辣性愛,先別說道德和法律,得將衛生健康常識和不良氣味的排斥置之度外,發情期則是體現這些失控特徵的混亂現象。」
「因此發情期讓人失去理智,彷彿陷入狂戀一般,我想盡可能避免這種狀態。」瑞梅克撫著徐夜柏的臉頰,目光專注。
看在瑞梅克處理問題態度良好,徐夜柏不跟他計較這點觸摸,分他一點伴侶資訊素當代餐算是相互保證安全的互惠行為。
「發情途中你應該還是能維持大部分理智?」徐夜柏猜測。
「哦?你從何得知?因為我會做忍耐訓練?這只是我口頭告訴你的理由而已。」
「你目前為止沒標記任何Omega,連臨時標記傳聞都欠奉,沒半個私生子也沒搞出床伴重大傷害事故。」徐夜柏連子虛烏有的抹黑都沒聽同事八卦過,可見瑞梅克私生活這部分乾淨到狗仔記者想編故事都編不出來,僅止於全民喜聞樂見單身漢無傷大雅的緋聞。另一個主因大概是他基本上沒有私生活了,瑞梅克活到目前從事過的職業工作量都相當反人類,他還每天抽時間持續鍛練保持變態的戰鬥力。
瑞梅克露出一抹壞笑:「你怎知我沒找Beta當對象?」
「輝鵲大人這是在親自爆料嗎?」
「哈哈!說不定是喔!」
「就當我亂猜的,我認為你足堪信任的床伴依然是Omega,小說主角都是天生神力,我是說負責承受的那邊,Omega我不太確定,現實中一對一,Beta肯定會被發情期Alpha做死的,我勇者朋友親測過。」徐夜柏搔搔眉毛說。
「所以結論那位Beta沒有死不是嗎?」瑞梅克清楚若真是不幸悲劇,徐夜柏就不會拿來開玩笑了。
「是生不如死。」徐夜柏吐槽道。
「後來呢?」
「她在醫院裡忍痛和那個Alpha砲友分手了,其實3P以上找隊友幫扛火力可以解決,但她不能接受。果然還是讓Omega鎮場更安全,否則那個Alpha也該打個淺效抑制劑,我實在不鼓勵危險性行為。」黑褐髮Beta此時語調與健康教育課老師無異。
「Beta……不,Ash,你也和Alpha往來過嗎?」情報局長輕輕揪住他一縷髮尾在指腹搓揉。
「沒有,我只找Beta,非常偶爾地,而且絕對不碰發情期對象。」徐夜柏誠實表態。
「就不會覺得好奇嗎?Omega那邊呢?」瑞梅克果然躍躍欲試追問。
「首先,Omega僧多粥少連Alpha都哈得要死,遑論留給Beta機會窗口,Beta對Omega也不具備先天吸引力和後天社會優勢。其次回答你的問題,完全不會,AO不在我的喜好選項內。」徐夜柏當然不會說目前為止他只在上面過,男女都有經驗,可惜沒能勾起太大興趣,嘗試後他發現自己不喜歡和陌生人有肌膚之親,相熟的人卻少之又少,遑論懷有性方面慾望。
Beta本來就不愛當面談論性事,聊起來往往也是匿名或輕描淡寫,尤其不會傻到對Alpha提及細節,就怕激發他們莫名其妙的征服慾。
「換成其他Beta我會懷疑他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你的話的確有可能不感興趣。」瑞梅克盯著徐夜柏說。這個小Beta和他同居三個月依舊油鹽不進,還精進了攻擊高階Alpha的手段,順便將他當成假想敵,真是個人才。
「我偏好不需要耗費太多熱情的對象,情緒敏感或強勢的不適合我。」幻想歸幻想,實際找對象時,徐夜柏自認口味就像大多數Beta一樣,沒有互相傷害的隱藏炸彈如地位落差、價值觀衝突、債務、疾病或家庭因素,舒適好相處才是優先考量。
Chapter 31: 第十一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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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Ash,你就沒有想問我的事情?」瑞梅克盯著一聊完發情期話題就飛到餐桌邊拒絕與自己同坐沙發的Beta遺憾地問。
「什麼?例如紅毛的資料嗎?如果有能將他送去吃牢飯的犯罪證據我會順便看看,在這之前我沒興趣。」先前當編輯時,徐夜柏不願意照樣得捏著鼻子檢閱許多不合口味粉碎三觀的文稿,最糟的是,那些稿件最後也沒創造任何商業價值,徒然浪費他的時間。
甚至有些不講理的作者和讀者找到出版社討說法,被總編丟給徐夜柏善後,這時在家工作的壞處出現了,徐夜柏只能線上處理相關爭議,這些額外麻煩不分晝夜進一步摧殘徐夜柏所剩無幾的理智與穩定情緒,最終導致的職業病是徐夜柏對於反感以及沒必要把握的資訊比一般人還要牴觸,就算意外聽聞也不會進入大腦,從他對瑞梅克個人資料和花邊新聞之無知可見一斑。
工作就是工作,徐夜柏兼容並蓄,工作以外的垃圾資訊徐夜柏一概視而不見,說到這個,他還有兩百多集的寄生蟲獵人手冊系列尚未重新溫習呢!
「你真的不好奇?」瑞梅克問。
「輝鵲大人,還記得我們最初見面那一天嗎?難道紅毛和你有可比性?」徐夜柏連全球知名大人物兼本國重要官員的瑞梅克身高年齡都搞不清楚,但他對瑞梅克的正經功勳政績如數家珍。
「我明白了,你這個習性還挺討人喜歡的。」徐夜柏對雜魚貨真價實的冷漠這點讓瑞梅克相當開心。
徐夜柏下午到社區繞了一圈教訓紅毛,儘管耗時不多,SAN值卻是降了不少。
原意是想造成紅毛對吉米失去興趣的既定事實,這部分就由他故意搞事吸引仇恨即可,互動過程中徐夜柏卻察覺紅毛意圖有些古怪,驅動這個Alpha不自然示好行徑動機顯然與私人恩怨無關。
徐夜柏在首都毫無利益牽扯,編輯職業建立的一點人脈相當淺薄,近乎全斷狀態,有關係的是代孕實驗和瑞梅克,反正瑞梅克查得出來紅毛背後勢力和這人的小動作,不需要他班門弄斧。
紅毛放在社區裡反倒成了一顆未爆彈,幸虧天琴社區住戶彈頭當量比紅毛大的比比皆是,徐夜柏不是很擔心,上流社會恩怨情仇勾心鬥角總歸是瑞梅克負責的工作。
「坐回來吧!Ash,我還有東西沒讓你看。」瑞梅克拿起公事包放在腿上拍了拍。
徐夜柏將布丁碗洗乾淨後倒扣在瀝乾架上,這才慢吞吞走向瑞梅克,選擇與他相對位置坐下。
「和你今天的精彩表現相比,我這邊只是吩咐底下做事太過黯淡,幸虧有點收穫了。」瑞梅克從公事包裡拿出一疊文件,像高級交際花展開蕾絲扇子般,將五份檔案擺成扇狀遮住下半臉,露出惡魔般的紫色眼睛,該死的魅惑人。
「什麼意思?」
「瑞梅克‧輝鵲專屬抱睡券,一張有效期限一星期,每份代表那天極樂鳥俱樂部裡某個霸凌者曾經犯下的一宗罪行,一定能起訴判刑或協商讓受害者得到巨額賠償的犯罪證據檔案以及我的協力承諾,允許提前兌現但必須劃定日期,你最好確定再打開。」金髮Alpha瑞梅克撤下文件扇,攏回一疊交給徐夜柏。
徐夜柏接過檔案時雙手微微顫抖,瑞梅克則打開手機月曆放在徐夜柏面前。
「只有這些嗎?」黑褐髮青年問。
「當然不只,考慮時間寶貴,我讓家族情報員優先調查證據充分且惡性重大的案件,保證沒公器私用,新的抱睡券和其他服務券陸續製作中,我得說,公務員可不具備這種效率。」瑞梅克非常清楚拿出何種代價徐夜柏會買帳,金錢的邊際效益在簽訂代孕契約後已經趨近於無。
與其說徐夜柏物慾淡薄,不如說懶性佔了上風,每個人對金錢夠用定義不同,很明顯徐夜柏屬於偏低的那種,主因是他的娛樂需求大多可以上網免費取得或使用公共資源解決。就算得花錢,普通編輯薪水也能覆蓋不高的消費,一個低調守法不給政府添亂的完美公民,還欣賞支持瑞梅克從政方針與任內表現。
身為政府高層的瑞梅克平常當然很喜歡這類選民,但要針對徐夜柏下手時,他開始感覺到典型Beta棘手之處,滑溜的不沾鍋,大家都是外星人後代,誰也不能完全通吃另一邊。
幸好徐夜柏不是沒有弱點,相反地,他的弱點還很明顯,只是得費心鑽研親自介入方能見效,他的小Beta心軟卻講義氣。
「不必麻煩了,我要一次全部兌現,從你結束發情期後的隔天晚上開始。」徐夜柏直視情報局長說。
黑褐髮青年果然選擇立刻協助受害者取回公道,儘管他要為此負擔更多個人壓力,或者按照徐夜柏的說法,都是他能力範圍內非做不可的事,沒有可比性。
瑞梅克吹了聲口哨。「夠爽快。其實有Ash專屬抱睡券更棒,我們來以物易物,我也可以被抱睡的。」
徐夜柏想像他的提議,頓時冒出一陣惡寒。
「沒興趣,你太大隻又都是肌肉抱起來不舒服,而且我睡相差,實務上辦不到穩定抱著一個人睡。」徐夜柏寧可抱拳擊沙包,至少沙包不會對他資訊素壓制。
瑞梅克滿臉遺憾,不肯輕易放棄:「只抱我的頭不行嗎?這樣肯定塞得進你的懷裡吧?」
「你是指拿我的胸膛當枕頭嗎?」徐夜柏舉起雙手在胸前虛空擺弄模擬後再次拒絕:「我睡迷糊了摸到要害部位可能會對Alpha鎖喉再找抑制劑注射,尤其你最近又給我好多支,目前你帶來的威脅性還是大於安全感,雖然以你的實力不會死,要是鎖喉讓你覺得舒服,那我可能要重新考慮代孕契約了。另外被一顆頭壓著胸口我呼吸不順根本睡不著。」
情報局長嘴上勸他別太浪費高級Alpha抑制劑,給徐夜柏的針劑儲量依然大方管飽,徐夜柏猜測是遇到其他得罪自己的Alpha可以多扎幾針的意思,比如紅毛。
瑞梅克用眼神說「你真嬌氣」,卻沒否定徐夜柏的話,顯然某種程度上已經體驗過徐夜柏的自動攻擊了。
「如果是為了小租戶必須要做的行動,你發句話就行,我不會反抗,抱睡就抱睡。」徐夜柏再次重申原則。
只不過徐夜柏也很清楚,倘若不設置防線,瑞梅克將踏著鐵蹄長驅直入,徐夜柏則無意將自己的極限與身體控制權輕易交出去,生活作息散漫慣了的徐夜柏為了扛起小租戶生命已經強迫自己凡事以胎兒為重,受不了還有個無所不能的傲慢傢伙二十四小時按著他的頭。
沒錯,徐夜柏給瑞梅克最大評價就是傲慢,還是可以對抗宇宙膨脹的那種,習慣瑞梅克那副「我不說但我超級厲害」的模樣後,今天看紅毛都有種讓人想同情的可愛了。
雖然瑞梅克若是能憑本事說服,拿出證據以理服人,徐夜柏確實會乖乖配合,目前情報局長一直如此推著徐夜柏前進,節奏力度都聰明地控制在徐夜柏尚能忍受範圍內,沒白費同居時間觀察入微。
「哦?是嗎?我反而覺得Ash富含革命精神。」明明連同床都要跟他討價還價砍到五折的兩天一次才肯罷休。
「你的錯覺,難道輝鵲大人是獨裁者?」
「我的確是。」
好的,人家都這麼乾脆承認了,徐夜柏無言以對。
「孕體生理健康確實重要,但心理影響猶在那之上,再怎麼樣,命令都比不上獎勵效果更好,我是個看重實績的人。」瑞梅克不吝自曝他大費周章調查徐夜柏喜歡的犯罪證據充當抱睡券原因,豐收速度立竿見影。
徐夜柏就在瑞梅克面前打開調查檔案專心閱讀,也等於告訴瑞梅克他一次就要花掉五張總共為期五週的抱睡券。
黑褐髮青年看得很仔細,有的部分甚至反覆閱讀,但他沒對瑞梅克提出問題。
「我猜你一定有很多細節想問?」報告只是簡化後的結果,瑞梅克對他此刻安靜的心理活動相當好奇。
「其實我不認識這些檔案裡的加害者和受害者,如果你知道更多細節,雖然不意外,但我寧可你權力下放給適合辦冷案的專家,把心思用在更緊急的本業上。」徐夜柏說。
「我還以為你會說每個人的權益都是珍貴平等的。」瑞梅克攤開雙掌,手心向上,作勢模擬天秤。
「理想是這樣沒錯,不過現實中有適才適所的差別,另外最大問題在加害者背景讓法律和執法部門閉眼,甚至被害人自己都不敢出聲。當然你打造這份抱睡券的價值就是要拚背景了,我非常期待。」徐夜柏也知道他此刻的衝動要用身體償還,話說回來為了小租戶他本來就會答應瑞梅克的接觸要求,情報局長還費心幫他製造助人為樂的誘因,徐夜柏不能不領情。
「我也很期待,不是客套話,從小到大我很少仗勢欺人。」瑞梅克露出燦爛的微笑。
「不是別人不說就是沒做好嗎?輝鵲大人,你的姓名長相擺在那裡,坐著恍神也會有想討好你的人擅自揣摩你的想法,看某人不爽或搶地盤之類。」徐夜柏翻了個白眼。
「真的!因為我仗勢欺人傳到家裡會被父母和瑪麗安揍,我怎會給自己留這麼蠢的把柄?那麼多雙眼睛在看著我。」瑞梅克的解釋很有說服力。「合理、合法還有壓倒性的個人實力很重要,所以我從小就刻苦鍛鍊,毫不浪費自己的天賦,這樣才能快樂地為所欲為。」
瑞梅克前傾認真地看著徐夜柏道:「至於你說他人揣摩我的意思,我不輕易結交朋友,反而是打著我的名號壞我名聲的人下場不太好!所以我剛剛說『很少』,而不是『完全沒有』仗勢欺人,守護家族名譽動手是安全範圍。」
「要是權貴子弟都像你那樣就好了,瑞梅克。別說權貴了,有點資產人脈就喜歡踐踏弱者的大有人在。」徐夜柏誠懇地說。
「我只能說家庭教育很重要,從小克密拉特就挑明他沒空替我擦脂抹粉,做錯事自己負責,打著父親的名號壞他名聲也要揍我和斷我生活費,我懂事起就只能靠自己努力活下去!」瑞梅克假裝抹淚道。
「但母親都比較寵兒子吧?拉妮珊(Ranissan)夫人沒護著你?」同居幾個月了,至少徐夜柏對瑞梅克雙親新聞背景算熟稔,儘管他沒主動探聽,也就是在網路上查個大略印象,都是共和國軍方和社交圈名人。
瑞梅克一瞬沉默。
「不是嗎?」情報局長現在表情很不對勁,徐夜柏暗暗將手伸入口袋裡握住抑制劑針筒。
「我們家是Alpha負責育兒,但克密拉特軍方工作責任又很繁重,就算有瑪麗安幫忙,我很多地方還是得自力更生。」瑞梅克這段話實在不像開玩笑。
徐夜柏一臉問號。
「令堂是Omega沒錯吧?網路上大家都說拉妮珊夫人是Omega標竿,雖然不常公開活動,這一點卻充滿古典Omega之美。」
「你覺得Omega有哪些特徵?」瑞梅克反問。
徐夜柏立刻想到海因里希,回答身材外貌顯得很膚淺,提到力量和體質又像歧視,當然只能挑優點說,徐夜柏選擇從安全答案優先回答:「擅長感受鑑賞藝術與美,創造舒適溫馨的生活環境,喜歡照顧弱小。」
「我就見過對美學感受如同叢林野生猩猩般的Omega,還是領頭的公猩猩。」瑞梅克平時熠熠生輝的紫水晶眼眸此刻有點死魚眼的感覺。
「你說Alpha和Beta裡特別粗魯的群體我還相信,Omega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徐夜柏似乎猜到瑞梅克想說什麼,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那是我媽,我比你熟。」瑞梅克說。
「噢。」
徐夜柏回神一想又感到不太對,他研究輝鵲家族時當然沒錯過瑞梅克的母親,典型出身高貴舉止優雅的女神級Omega,簡直是教科書等級夢中情O,原來真的是照教科書演的。
「可是令堂在媒體上看起來非常符合人們對名門Omega的想像。」徐夜柏垂死掙扎。
「世人只看到我和父親死命將她頂上去的人設,必要時,男人就得進化!連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認,Alpha遇到Omega時容易失智,你們Beta遇到漂亮美人也沒冷靜到哪去,多年來竟然奇蹟地混過去了!政治就得爾虞我詐,拋棄良心!」瑞梅克雙眼無神看著天花板,像是那裡有個大黑洞。
「性別只是刻板觀念,當事者不覺得勉強就好。」徐夜柏還真沒辦法就瑞梅克那句評價為自家性別辯護,愛美之心人人有之。總而言之徐夜柏對社交界毫無興趣,瑞梅克的母親公開資訊相當有限才稍微往該方面補充知識。
「我母親不管地位形象這些瑣事,就像我跟你的交易一樣,只要克密拉特給她想要的,她可以偶爾端莊亮相鞏固人設。當然,拉妮珊很愛我,也試圖養育過我,但她真的不適合照顧孩子,隨便一個Alpha都能做得比她好,我不是誇飾。」
「冒昧請問,你的母親有暴力傾向或精神方面問題嗎?我不會外流祕密,只是擔心你,要不要回答隨你。」徐夜柏理智知道這時打哈哈帶過比較好,畢竟他們只是契約合作關係,但瑞梅克先起這個頭主動分享家務事,徐夜柏對三年不見的前同事吉米都坦誠對話了,他不想給細心照顧自己的瑞梅克差別對待,還是較低的那種。
「看你怎麼定義暴力,你會把走路時不小心踩死螞蟻說成暴力嗎?我的母親以她的家系特性來說精神很正常,她是血統凌駕性別的少數個例,最強大的Alpha配她只是剛剛好。她不會與人敵對,脾氣其實很溫和,但對別人承受能力毫無概念,缺乏同理心。我小時候好幾次被母親打飛骨折,她覺得只是輕輕處罰我調皮,事實上拉妮珊也確實是輕輕的--以她的標準。徒手最危險,拿鐵棍都安全多了,至少從材料變形程度可以直觀衡量力道。她就像套著Omega皮的地外純種,有拉妮珊在,軍隊都得後退。懂事後我非常理解地外純種入侵地球前為何繁衍困難。」瑞梅克像是憋很久了不吐不快。
「你怎麼健康長大的?」徐夜柏問。
「靠克密拉特殫精竭慮擠出時間照顧,頂尖Alpha體質,瑪麗安在各種大小事上居中協調,再加上許多求生本能。我十三歲就主動報名首都軍校青少年班,軍校對我來說比家裡安全,那時我已經能獨立了,不想為難父母像普通人那樣陪伴我,我和母親都喜歡獨處,自學各種知識沒壓力。另外我喜歡他們用傳授戰鬥生存技巧的方式表達關愛,對我來說很實用。」瑞梅克猛然起身走向徐夜柏,蹲跪下來抓住他的手。
「這些事我沒告訴過別人,我認為老媽的個性沒什麼見不得人,可惜她的能力和血統最好保密,還得考慮政治因素和層層複雜安保問題,拉妮珊和現任總理是老朋友,很純的那種,想不純也不行。我認為Ash聽了頂多更了解我,不會大驚小怪,我說對了嗎?」瑞梅克凝視著表情複雜的徐夜柏。
剛把手從口袋裡抽出來就被抓住的徐夜柏只能點頭:「你們家血統特別嘛!再說六種性別都有特例,我不在乎輝鵲家族隱私,知道表象或真相其實差不多,反正你沒公開的事我不會告訴別人。」
「其實我公開的私事你也知道不多,顯而易見。」瑞梅克指出這個血淋淋事實。
「我後來有做功課了!」徐夜柏本來連瑞梅克母親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拉妮珊夫人沒有公開事業更不常參與公眾活動,就是個傳說人物,共和國人民一般都將拉妮珊夫人當成輝鵲家族密藏珍寶,頂多津津樂道有她出席的慈善社交活動,祕密作風的確是保護嫁入名門的Omega常見方式。
徐夜柏現在知道原因,不管瑞梅克的母親私下喜歡何種生活,總之不適合推廣。難怪瑞梅克和其他上流社會Alpha相比格外不同,徐夜柏還以為那是地外純種著名後裔約定俗成貴族教育特有風格,原來是家庭因素導致提早獨立養成的我行我素。
「你沒必要告訴我這些私密。」徐夜柏說。
「但我又能告訴誰?小鳥兒,的確沒必要,只是想說而已,你可以當成我順便向小租戶介紹他的爺爺奶奶。不用擔心我家像小說裡描寫的豪門世家那樣狗血,當然我無法保證所有輝鵲家族成員想法態度,但克密拉特和拉妮珊這對夫妻目前統治著所有輝鵲成員,短時間內不會衰敗易手,外加我不想竄位。至少我的父母不會排斥小租戶,甚至可能很喜歡他,只要是我的種,我付出努力得到的後代,有我一半基因肯定聰明好看。」瑞梅克補了一句:「就算父母不喜歡小租戶也無所謂,我自己養。」
黑褐髮青年長長歎了口氣,親情加苦情牌顯然是瑞梅克應對他一次答應五週抱睡的心理作戰,為了減少徐夜柏的不安和不信任。
徐夜柏確實擔心過,和主動表示想保住胎兒的瑞梅克不同,輝鵲家族不想要這個由Beta代孕的奇怪後代,隨即放棄想像更多,都不確定能否成功生下來,小租戶誕生之後的命運毫無他置喙餘地,自尋煩惱只會讓目前身心狀態更糟。
儘管努力不去想,疑慮卻不會輕易消失,徐夜柏很清楚那是他的罪惡感在作祟。
假使他沒參加代孕實驗,必然有另一個人接下繼承瑞梅克基因的胚胎,但「小租戶」就不會存在了,那個胚胎是生是死都與徐夜柏無關,他從認知上就不會意識到這個生命存在。
徐夜柏無法自己地推導另一種可能性:胎兒沒滿四個月,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Beta垂眼看著瑞梅克握著他的大手。
徐夜柏生下這個代孕胎兒的原則是堅定的,卻不代表他的意志不受考驗,疑慮甚至時時刻刻跳起來咬他一口,瑞梅克也是相當敏感的傢伙,情報局長前面提起現在是精主和代孕者們中止妊娠的黃金決策期,並未將徐夜柏剃除出去,並且立刻表態獨立負責的意願。
「好吧!」徐夜柏只說了這兩個字,連他都不明白自身想表達什麼,瑞梅克卻將額頭抵在徐夜柏手上,彷彿安心下來般輕輕「嗯」了一聲。
真是野獸般的直覺和狡猾手段。
徐夜柏忍住一腳踹開金髮Alpha的強烈衝動,現實是他踹不動,抽了好幾下手瑞梅克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徐夜柏拿起那疊犯罪檔案改變話題。
「我沒在這五份檔案裡看見紅毛,你手下們還沒結案的調查行動裡有他是嫌疑人的事件嗎?」
當天在極樂鳥俱樂部裡的其他AO霸凌者姑且不論,住在相同社區又與他正面接觸的紅毛,徐夜柏不信瑞梅克沒特別盯著此人。紅毛主動找上門的行徑也很可疑,眼前這人可是國家情報局長,歷來待這個職位的都是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的偏執狂,目前徐夜柏不認為瑞梅克是例外,反而有可能是最極端的一個。
「很遺憾,目前沒有與他相關的犯罪情報,在極樂鳥俱樂部遇到你可能是這人的少數失誤。」瑞梅克說。
「我和他對峙時,紅毛說他不親自動手也不下具體命令,倘若這是他的一慣作風,確實很難用實際證據將他定罪。」徐夜柏皺眉。
「我還沒倒查二十年呢!一次檢舉方便這些人買通相同法官或檢調小組豈非無趣?鈍刀割肉慢慢來。只要證明紅毛持有犯罪證據如照片和影音檔案,或與直接霸凌暴力犯有對價關係也能起訴他,這邊還只是列舉合法手段,『不到違法』的方法更多,不是只有紅毛那類業餘小鬼能用,專業好手可都在領國家薪水了。」瑞梅克給了他一記標準花花公子眨眼。
「很高興你能幫忙,實在不想浪費你我時間精力在這些混混身上,我會幫你祈禱能從中撈點政治好處,惡霸背後家族勢力肯定有些骯髒事,某些把柄說不定正好派上用場,誰叫他們得罪我,而我的靠山是你。」徐夜柏輕撫過那堆檔案。
「我已經通知被造冊的受害者如何因應,想伸張正義就聯繫我推薦的律師並小心人身安全,想要錢我這邊也有代理人能協助談判安全轉移賠償金,無論加害方利誘或威脅,隨時搜證當新把柄。這可以玩上好幾年,當然不必你我親自勞神,有承接這方面業務的記者與偵探事務所,還有遊走灰色地帶的地下情報組織,Ash只需等著看報告或新聞即可,我們的生活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瑞梅克很專業的描述省事又美好的未來,適合徐夜柏這種偶爾關心進度的熱心吃瓜民眾。
「雖然這是你拿來哄我的籌碼,我還是想正式跟你說聲謝謝。」徐夜柏認真的說。
「那你親我一下,嘴對嘴。」
「不要。」
Chapter 32: 第十一章 (中)
Chapter Text
在社區咖啡館裡接見紅毛並整了對方一頓,以及被半強制消費接下瑞梅克五張各為期一週抱睡券翌日,徐夜柏展開迎接瑞梅克發情期的大工程。
瑞梅克有特約床伴,也囑咐過發情期時應避免面對面,這輩子第一次即將和不打抑制劑的發情Alpha同處一室,徐夜柏依然繃緊神經,這不只是後面貞操問題,連瑞梅克的手下們都說會用生命護徐夜柏安全,可想而知對大家都是一道生死關,自願當室內觀察員的徐夜柏也只能發揮裝B的本領表現淡定。
其實挪到同層備用戶請護衛們騰出房間讓徐夜柏暫住最方便,可惜瑞梅克直接指定徐夜柏搬到主臥室,他則跟邀來的Omega在大客房解決生理問題,即便是安產資訊素被Omega資訊素壓倒的Alpha發情期,瑞梅克還是沒打算放徐夜柏離開領地核心。
公寓住處大門就是紅線,哪怕雷諾副官在瑞梅克發情時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須闖入也得抱著必死決心,因此屋內多了個揣著瑞梅克後代的Beta,等於雙重保險的徐夜柏自願當守望者第一時間回報異常狀況,副官安心不少。
雷諾副官非常積極地科普瑞梅克發情期各種需知事項,包括意外被瑞梅克盯上時絕對不要悶不吭聲背對逃跑,忍不住想逃也得製造噪音喚醒他理智再跑,想都不要想還手抵抗,那樣做只是浪費寶貴求生時間。
末了,雷諾副官心虛地對臉色宛若看了連續十場恐怖電影的徐夜柏強調,瑞梅克縱使發情仍舊比絕大多數Alpha冷靜,輝鵲家貴公子雖然性格脾氣不太好,自制力絕對是超一流。
廢話,徐夜柏也看得出來,瑞梅克本質就不是溫良恭儉讓的乖寶寶,他只是本錢雄厚加上手段高超,能夠用常人意想不到的高端玩家方式跟皮薄脆弱的徐夜柏周旋,而且照顧代孕者和實驗胚胎後代這件事本身就在一盤大棋裡佔據重要位置。
徐夜柏將小客房裡的枕頭棉被全搬進主臥室,發情期正式開始前最後一晚他照舊得跟瑞梅克同睡,情報局長今天一整天都超級忙碌,就寢時間才到家,在這之前他還準備了備用枕頭及床單放在衣櫃裡,囑咐徐夜柏若是感覺資訊素效果變淡就拿出來替換。
瑞梅克幾乎是一沖完澡換好睡衣就將徐夜柏拖進臥房,那股急迫勁兒險些讓人誤會他現在就要找徐夜柏開始發情期活動了。
「你吃飽了沒?幹嘛那麼急?」徐夜柏抓緊睡衣衣領問。
「在辦公室吃過了,我得趁過夜時留下足夠資訊素,明早還有半天班我才會開始放發情假期,另外前一天先釋放部分資訊素,對度過發情期會比較輕鬆。」瑞梅克把徐夜柏放到床上後,再跟著爬進小Beta布置的獨特巢穴中,最大特色是兩人之間有道棉被與枕頭築成的中央山脈。
「你乾脆直接請假不就得了?」情報局長工作太過虐身虐心,徐夜柏都被勾起PTSD了。
「這個發情期也是你逼我才臨時決定請假時間,如果事先已經請好假我就和你說了。」瑞梅克招供。
「不是,你自己預告過的事,難道沒安排計劃嗎?要是我不提起怎麼辦?你明明就要開始發熱和各種生理症狀了!」徐夜柏責備道。
Alpha發情,危險的是旁邊的人,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妥妥人禍,徐夜柏當然具備高度警覺性。
「計劃趕不上變化,我佈線的好幾個機密任務剛好都出現重大進展,差個兩三天還在我忍受範圍內,到時候你沒問我也會主動說明,沒想到你真的看得出我的發情期,既然你會擔心,我考慮後還是照安全流程走,整件事變得有點匆匆忙忙,再說我的發情期不能大張旗鼓宣告天下,不該離開崗位時離開,跟公開廣播沒兩樣。」瑞梅克剛好卡在工作高峰期才想延後幾天,結果反而是死線提早了。
「算你有理,以前這種情況你都直接靠抑制劑解決吧?」徐夜柏不是不能想像。
「我今年發情期還沒和人一起度過,就算不為了你和小租戶,健康考量起見至少也要有一次正常發洩。」現在都進入十二月下旬了,瑞梅克這句話頗有踩線過關的味道。
「我就知道是這樣,你明天開始安心解決生理需求,我說過不出門,今天我已經把想看的書和打發時間的材料都準備好了。」Beta也有發情期,徐夜柏很清楚發情期大忌是巢穴不夠隱密安全,瑞梅克沒限制徐夜柏外出權利,表示他有自信這種干擾不至於構成威脅,但有人出出入入的動靜肯定會讓瑞梅克不舒服。
就連徐夜柏度過溫和的發情期都要反鎖門窗,關閉網路和手機,在大門貼上外出旅行留言以免鄰居突發問候(大家都知道真正的意思),營造與世隔絕的環境條件,更別提AO那激烈又敏感的發情本能,一點風吹草動,負責守衛反擊的Alpha都會抓狂。
「謝謝你的貼心,你想臨時變卦想外出透氣也無所謂,只要別離開太久。」
「收到,我會把你的意見列入參考。」反正到時候怎麼做看徐夜柏,瑞梅克身邊的人應該很熟悉既定流程,他把自己定位在重要但非必要的瑞梅克發情期擺件。
徐夜柏現在才想起來,小租戶對瑞梅克具有生理影響力,瑞梅克之前都說了他寧可憋著不跟其他人上床,守護後代本能大過非固定對象的性需求,而他的性慾會優先朝向孕體。後代需要補充親源資訊素,伴侶之間則藉此維持親密度,除非那是瑞梅克不能碰的人;除卻理性考量以外,孕體太過脆弱也會讓Alpha壓抑侵犯對方的衝動。直到真正的發情期,沒確定伴侶關係的瑞梅克第一本能序列才會改變。
即便如此,小租戶對發情的瑞梅克屬於矛盾存在,一方面也是他放不下的後代,才會希望徐夜柏就待在附近,Alpha佔有慾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改變。
「避免你攝入Omega資訊素引起副作用,只要客廳空氣監測系統偵測到低濃度的Omega資訊素就會啟動過濾功能,連帶清除我的資訊素,因此你離開主臥室時一定得隨手關門,避免主臥室裡的資訊素流失,我在發情期時無法為你和小租戶補充資訊素。」瑞梅克囑咐道。
金髮Alpha的手潛過兩人之間障礙物精準扣住徐夜柏手掌,徐夜柏僵了僵放棄掙扎,任他按慣例撫摸擺弄自己的手。
「Ash,我現在需要你的安產資訊素。」
「你也說過這是絕佳的特種資訊素抵抗訓練機會,尤其是在發情期爆發前夕。」
「我不會失控的,你得對我有信心。」
「行為不失控還是資訊素不失控?請兩邊都給我精準保證。」瑞梅克那句話就跟「我會準時交稿」一樣姑且聽聽就好。
「好--的。」瑞梅克拉長音調回答。
肌膚接觸確實更有利資訊素交流,尤其是自己沒感覺的安產資訊素,徐夜柏現在已經確定瑞梅克在碰他時不只是給予Alpha資訊素,也在攫取徐夜柏的資訊素。有時候徐夜柏覺得瑞梅克彷彿將他當成某種南島木料,多盤幾下香味更濃之類。
可能Alpha發情期資訊素和平常不一樣,徐夜柏儘管聞不到,憑發情期常識與感受推估瑞梅克今晚散發的資訊素分量比以往都大,徐夜柏卻不像過去那樣喘不過氣,反而昏昏欲睡,宛若一條被麻醉的魚不由自主漂浮,不想抵抗更喪失逃跑力氣。
嗜睡同屬缺氧症狀,其實資訊素壓制對他來說副作用大同小異,差別在不知中樞神經或哪兒被抑制,這比痛苦還要不妙,讓他想到Omega資訊素壓制症狀描述,如果發情期Alpha資訊素對Beta影響趨同於Omega,難怪瑞梅克強調他不能再接觸Omega資訊素。
話說回來,現實裡絕大多數Beta不可能在散發資訊素的Omega身邊待到被麻醉的程度,頂多就是塞支抑制劑或拉人避難的短暫接觸,然後立刻用最快速度自我隔離清洗換裝,直接來套生物汙染對應流程。
Omega資訊素恐怖在吸引Alpha發情追趕,而非直接對Beta的生理影響。除了早就培養出免疫力的家人或大歡迎被影響的伴侶,心智正常的Omega都知道在外面散發資訊素會立刻引來Alpha,哪輪到Beta受害?
除非像他一樣陷入某種神奇情境,要陪一對頂尖AO度過發情期,不小心長時間同時攝入AO資訊素的機率大增,因懷孕長期亞健康狀態的徐夜柏自然能避則避。
嚴格說來,徐夜柏已經被瑞梅克的發情資訊素影響好幾天了,新症狀今天才出現,也是Beta捉摸不定的體質所致。
假設孕體被外來Omega資訊素麻痺,胎兒會不會跟著失去活力?很可能就是這種副作用,小租戶在已經不良的孕育環境下變得更虛弱,倘若因此激發胎兒反抗,首當其衝承受傷害的還是徐夜柏,真是細思極恐的風險。
「你的發情期資訊素不會害我一睡不起吧?」徐夜柏只剩下呢喃的能力。
「我顧著你的呼吸脈搏呢!Ash,只有痛苦Beta要怎麼適應特定Alpha資訊素?也有不那麼困難的時候,可惜你已經懷孕又拒絕性行為捷徑,無法好好體驗,我同樣不想冒險,畢竟我們不是一起孕育後代的正常AB伴侶。不對等的親源資訊素一旦過量會對代孕者帶來何種影響完全是未知數,尤其是Alpha親源資訊素足夠之後胎兒對孕體的無理索求,我指的是不存在的Omega親源資訊素和其他有形無形的滋養,這部分時間長了孕體後遺症恐難避免。」
瑞梅克還能有條理地轉告新代孕實驗團隊研究報告,沒被小頭控制大頭,意識朦朧的徐夜柏總算能把替瑞梅克鎮壓他跨下惡龍的備戰煩惱放一放。
「明天我會好好招待你的客人,希望對方不介意我就待在這裡,話說Omega不可能聞不出我身上和房間有你的資訊素吧?還住主臥室。你說我是你親戚的藉口行得通嗎?」徐夜柏在兩天混亂後總算想起這個大漏洞。
「當然,就因為你是我親戚,才能適應我的資訊素到一定程度,我也用這種方式擔任你的保護者,兩間客房相連,動靜容易傳過去,你暫時搬到主臥室才合理。如果小租戶是你我的孩子,我在你懷孕期間根本不會有發情期,只會依循安產資訊素引導把資訊素奉獻給我的伴侶和後代,你不會遇到需要自我介紹的情況,這是邏輯問題。」瑞梅克說。
「我懂了,關鍵在我和小租戶沒有血緣,你的床伴看到我也不會懷疑你是小租戶生父,因為這樣你就不會找床伴幫忙,Omega根深蒂固的常識。」原來這麼好蒙混,徐夜柏安心了。
「再說你演得出嫉妒我找床伴的反應嗎?比起資訊素,Omega普遍社交感情雷達更靈,我相信沒人會誤會你不是我忠誠友愛的親戚。」瑞梅克忍不住吐槽。
「這倒是。」徐夜柏相當同意,有些事勉強不來。
「睡吧!親愛的Ash,明天不用早起送我,務必要睡飽,在我的發情期裡,希望你盡量浪費時間,因為我也不能做有建樹的事。」瑞梅克說。
「你想找個擺爛夥伴?很可惜我孕育小租戶的工作是二十四小時不間斷。不過你平常工作強度完全可以抵銷區區一個發情期。」徐夜柏沒掙開瑞梅克的手,主臥室不冷,被暖熱大手握著卻是相當舒服。
在無法逃離的濃厚資訊素包圍中,隨時留意他承受限度的金髮Alpha就像一枚巨大沉重的鐵錨,將他固定在一處不會迷失的定點。
※※※
第二天徐夜柏足足睡到將近上午十一點才自然醒來,先前瑪麗安醫師評價他睡眠不足時徐夜柏還不信,他每天做最多的事就是吃和睡,累積躺床時數怎麼看都會氣死上班族,但睡眠品質很差這點不假。
代孕後第一次徐夜柏真切意識到,原來他的身體確實需要更多放鬆休息,而Alpha發情期資訊素具有這種催眠神效,假設再加上耗盡體力的床上運動,肯定就像置身天堂,真是陰險的誘惑!想像歸想像,徐夜柏不想當被插的那個,哪怕輪流換位置在Beta之間稀鬆平常,反正徐夜柏目前沒交往對象,不用煩惱公平問題,至於對象是Alpha,那更是完全不考慮!簡直毛骨悚然!
徐夜柏可沒忘記,他有個Beta朋友差點因為跟發情期Alpha上床的蠢理由上天堂,那可真是永恆的安息了。
其實倒不是自尊問題,都當辣文編輯了徐夜柏對體位看法只有夠不夠刺激舒適還要兼顧安全健康。可惜他不喜歡被支配,徐夜柏主導時他可以充分尊重床伴,即便柔情大於激情,換了位置對方會不會不顧本人意願勉強他?而他拒絕時是否將因此引發更醜陋的爭執與暴力?徐夜柏毫無把握,不如從源頭斷絕可能性。
根據網路約炮討論和個性較開放的朋友分享親身經驗,處於下位經常難免受點委屈,更關鍵的是有懷孕風險,惡劣床伴做愛時偷拔套時有所聞,吃藥也不能保證安全,Beta專用避孕藥效果不佳,原理為降低精子活性,遇上發情期或能力較高的播種方跟沒吃差不多,通常那點可憐的避孕宣傳效果是當下絕對不想有後代的Beta插入方自己吃的。
徐夜柏當初就很有責任感地吃了避孕藥外加戴套才和看對眼的Beta發生關係,事先研究過藥效原理,他非常清楚Beta避孕藥對承受方有多不靠譜。
目前沒半間製藥公司敢跟各國政府作對研發改良新藥,況且Beta普遍性冷淡又懷孕機率不定,避孕藥市場本來就小。由於Omega的稀缺性,Beta扮演承受方更容易選擇對象,卻無法選擇體驗好壞,插入方至少可以獲得發洩快感。
反正他不是專門出來玩,也沒有堅持在下面的性癖,沒必要勉強自己吃虧,無論時間多短的虧都一樣。徐夜柏已經是金錢的奴隸了,拒絕再當感情或性慾的奴隸,此外他也不喜歡支配別人,這類關係煩人又耗神,半點都不有趣。
Omega通常將性愛選擇權完全交付出去,但他們能用資訊素動搖Alpha,也能決定是否受孕,誰支配誰還很難說。缺乏互信尊重時,Beta之間位階區分相當直白赤裸,難怪那麼多有過性經驗的Beta都進入禁慾生活,避開渣男渣女變相就能養生長壽。
本來就不需要和靠真槍實彈發洩慾望,少數經驗裡要是不小心留下陰影,徐夜柏以後還怎麼靠幻想克服劇情難關繼續幹辣文編輯這一行?被糟糕回憶干擾實在很解嗨,像他就不太讀得下校園文--現實中考試升學已經夠枯燥痛苦,老師同學間還勾心鬥角搞階級鬥爭,無論寫實系或夢幻系校園文,徐夜柏只想遠離這種故事背景,看到霸道XX人設更是恨不得蕊死這類主角,專業理性客觀就是這樣鍛練出來,寶劍鋒自磨礪出,政確平等都是假的,能賣才是真理。
徐夜柏就在ABO各種發情期傳說的亂七八糟思維中吃完不至於引起嘔吐的簡短早午餐,隨即鑽進浴室一通清洗,睡醒時肯定是他身上殘留最多瑞梅克資訊素的時候,雖然對不起小租戶和瑞梅克,但他該死的Beta驕傲在面對情報局長Omega床伴時實在不想帶著太多瑞梅克味道,況且也沒辦法完全洗乾淨。
徐夜柏不懂真實世界的AO資訊素潛規則,無法確定「重要懷孕Beta親戚」身上應該沾染多少保護者資訊素才算恰當,然而作為鑽研各種性別組合戀愛小說的職業編輯,以及最起碼一個神智清醒的成年人,徐夜柏可以確定,絕對不是一起滾完床單的濃度。
此外,徐夜柏還記得抵達首都的第一天,瑞梅克將他裹在長大衣裡抱下私人客機前的問題發言,他不在乎國家情報局長和來歷不明Beta親密互動上新聞,只是體貼徐夜柏的隱私需求。
換句話說瑞梅克根本不在意親戚藉口有沒有用啊這混蛋!
醒來時又不在睡前的位置了,反而窩在瑞梅克躺過的地方,這可怕的睡姿習慣!徐夜柏默默反省。
下午兩點時,瑞梅克帶著度過發情期的床伴回來了。
第一個進門的是和瑞梅克同屬青年期的男性Omega,徐夜柏直覺他比瑞梅克年長些,徐夜柏初體驗也是跟比自己年長的對象,很能理解這種選擇的好處,隨後走進兩名明顯較稚嫩的女性Omega,黑褐髮青年忍住挑眉衝動,勾起微笑表現出最大善意。
原來情報局長習慣吃套餐,難怪拖到不能再拖還不肯直接告訴徐夜柏,這的確是共和國超大八卦!
「歡迎光臨,表哥的客人們,希望你們能在此度過愜意的假期。」
「Ash,你比瑞梅克介紹得還要可愛,這是我們特地選來送你的見面禮。」Omega們和樂融融地將手上的禮物交給徐夜柏,一一和他行貼面禮,真讓人有點飄飄然。
徐夜柏沒感覺到任何異性資訊素影響,從外觀舉止確認他們都不在發情期內,脖子上守禮地戴著止咬項圈,顯示不願被Alpha親近標記的意願。
徐夜柏很難形容那合金項圈有多堅固,直覺瑞梅克如果想用蠻力掰開密合項圈,Omega們嬌弱的頸子會先折斷撕裂,打開防咬項圈也沒意義了。
暫時加入輝鵲家族龐大親戚體系的黑褐髮Beta彬彬有禮將客人們帶到客廳入座,瑞梅克卻沒跟著坐下,他親暱地攬了下徐夜柏肩膀道:「我這幾天工作太累了,先去休息片刻,他們就交給你了。」
「噢,好。」臨危受命的徐夜柏來不及思考其中的荒謬,瑞梅克已經消失在房門後,只因Omega就是有種能將身邊一切變得溫馨祥和的魔力,何況是瑞梅克精心挑選且足以信任的床伴,肯定是菁英中的菁英。
金髮Alpha就這樣丟下所有人走進大客房盥洗休息。
「瑞梅克去睡覺了,他為了空出發情期假期提前完成許多工作量,等他醒了差不多就會開始,而且不會停下來。」那名看似領頭也最具經驗的男性Omega帶領同伴向徐夜柏自我介紹。「我是朱利烏斯,她們分別叫凱特和瑪奇妮絲,很高興認識你,Ash。」
每個Omega都是超級模特兒身材,理所當然比徐夜柏高,沒有刻板印象中柔弱,明顯具備運動習慣,肩線和手臂線條非常漂亮。
經過一番寒暄,徐夜柏總算知道哪怕看起來最稚嫩的Omega都在三十歲以上,朱利烏斯更是滿四十了,難怪他們都流露出將他當小弟弟關心的疼愛態度。
這種年紀以AO來說當然還是非常年輕,對出現發情期等於進入適婚年齡的Omega而言,倒能說是頗具主見的類型。現代Omega不見得早婚,畢竟合心意的伴侶不易覓得,Omega選定伴侶的代價要比其他兩種性別大得多,基本是賭上人生。
此外,大家族或集團企業掌權家庭裡,政治聯姻的Omega往往不到三十歲就結婚,以ABO平均壽命來說著實有點恐怖的生涯計劃。
單身Omega發情期的確挺麻煩,抑制劑不能百分之百保證安全,使用時機稍有誤差名譽和身體都容易受到趁虛而入的Alpha侵害,結伴活動成為Omega們自保的常見方式。不止瑞梅克,這些出身不凡的Omega也不容易。再次慶幸生為Beta的徐夜柏這樣感慨。
徐夜柏想起首都人基本禮貌,於是打開客人致贈的禮物當面鑑賞稱讚。
凱特送了一大盒曲奇餅乾,瑪奇妮絲則帶來臉盆那麼大的提拉米蘇蛋糕,品牌聽說是連搶預購名額都要先向命運女神祈禱的首都百年老店。
「Ash不是達利安人,我們想至少請你品嘗無法現場購買的首都代表點心。」凱特害羞地說。
瑪奇妮絲提議徐夜柏可以將提拉米蘇蛋糕分成小份配茶,其餘放冰箱冷藏,深知懷孕者有各種不便的Omega們還表示如果不合口味他們可以在離開前幫忙解決。
「妳們真是太慷慨了,我一個人根本吃不完。」徐夜柏說。
呃,你沒想過跟表哥分享嗎?眾人對瑞梅克被排除得如此自然有點錯愕,就是考慮到Alpha食量,點心才都買大份。
相較兩個女生頗具份量的見面禮,朱利烏斯則拿出巴掌大的紅色鐵盒。
「天哪!這個包裝的紅茶不是貴不貴的問題,根本買不到,是外國皇室訂制款!」瑪奇妮絲發出驚呼。
「其實不用錢,出自我家旗下產業,吃點心總得配茶。」朱利烏斯笑道。
「兩位喝過這款紅茶嗎?」徐夜柏直接問,他聽見女性Omega語氣中的欽羨,得到搖頭回應。「這下糟了,我很樂意現場分享,雖說由主人泡茶才符合禮數,表哥委託我招待你們,但我可不會沖泡茶包以外的好茶。」
「不過就是飲料罷了,不用那麼講究亦無妨。」黑髮綠眸的朱利烏斯笑道。
「懂得怎麼泡不就能享受到跟外國皇室相同的口感不是嗎?我也很好奇,能請朱利烏斯先生教教我嗎?」徐夜柏隨性提議,他沒喝過高級茶,恐怕品不出珍貴之處,主要是其他兩位Omega滿眼期盼,徐夜柏當然要借花獻佛了。
「沒問題。其實這款茶葉成本沒有非常珍貴,該國皇室不主張奢侈之風,只是委託調配數款特色茶,市面上確實買不到。」朱利烏斯解釋道。
徐夜柏目前並非完全不能吃甜食,一點點還是能勾起他嘴饞的慾望,如果是看書配著點心慢慢食用就更能下嚥了。
發情期是多嚴苛的體力活,看瑞梅克一次找三個Omega可想而知,徐夜柏私心認為這三位比他高卻相當纖細的Omega吃飽應戰更妥當,於是提議不如現場分享點心和皇室紅茶,這群豪門Omega嘻嘻哈哈同意,乾脆拿禮物開吃,辦場茶會消磨時間等瑞梅克醒來,順便補充體力。
徐夜柏不禁感歎,能收能放,還能直呼瑞梅克名字,果然是和輝鵲家族正常往來的名門子弟,不像紅毛那樣小肚雞腸。
黑褐髮青年小鳥進食,很少動口,保持不錯的精神適當傾聽發問又帶出更多話題,一派賓主盡歡畫面,徐夜柏當年在文學社團可是被眾Alpha封為Omega之友。
兩小時後,Omega們同時分心看向大客房,徐夜柏暗忖茶會大概要結束了,他們已經感受到徐夜柏無從體會的微妙訊息,像是接受召喚般站了起來。
三名Omega神情不能說沒有期待興奮,卻摻雜某種奇異覺悟……類似徐夜柏在旅遊直播節目上看勇者準備無氧攻頂高山的感覺。
他該收拾剩餘食物回主臥室看書了。
Chapter 33: 第十一章 (下)
Chapter Text
一天一夜過去了,徐夜柏沒刻意偷聽動靜,至少第一天他幾乎都乖乖待在主臥室。
瑞梅克住處隔音品質不錯,純粹是施工品質一分錢一分貨,噪音氣味隔離效果優於一般建築,雖然擋不了擅長追獵的頂尖Alpha,在徐夜柏體感中房門一關確實自成一個小世界。
主臥室有小冰箱,徐夜柏早就把少量多餐所需補給品連帶客人送的禮物運進主臥室消耗,中間他只匆匆出去一次取運輸機器人外帶回來的食物。完全不出房門也行,主臥室功能齊全,基於副官的信賴託付,他還是叫了趟外賣走到客廳測試情況是否如瑞梅克所說的,金髮Alpha會將自己封閉在大客房裡度過發情期,徐夜柏仍然可以在住處內自由活動。
徐夜柏曾考慮戴上耳塞更禮貌,回頭想想他就是以防萬一的守望者,屋內活動還是順其自然。
徐夜柏以為會有驚天動地的聲響,沒想到很安靜,大客房裡到底有沒有四個人在進行發情期活動?高級公寓不是錄音室,徐夜柏也不是聾子,客房內大聲尖叫碰撞徐夜柏應該聽得見?黑褐髮青年沒白目地貼到門口打探虛實,放慢腳步確定沒異狀就回房間了。
反正雷諾副官才是真正下判斷的人,徐夜柏其實不清楚Alpha發情期正常進行時到底還會不會像臨時失控那樣吵鬧莽撞?Alpha造成騷動是因為本能需要抓住一個目標發洩,倘若臨時伴侶或獵物已經到手了呢?
新人類公認危險又脆弱的發情期,Alpha已經找到交配對象並一直保持警戒,確實安靜進行更合理,畢竟不是為了享樂才進行親密行為,而是被繁衍本能驅動進入激情狀態。
黑褐髮青年事先擬好的假定是,大客房戰況他無法插手,若有Omega跑出來尋求幫助或告知異常事態,徐夜柏就用最快速度警告雷諾副官然後帶著手邊的Omega開溜,無論是朱利烏斯或者凱特和瑪奇妮絲,徐夜柏頂多拖一個人逃跑,剩下都是瑞梅克部屬的工作。
法定AO發情假期是七天,有得等了,瑞梅克若能順利度過發情期,徐夜柏和胎兒也算清除一個隱患。
今天徐夜柏決定嘗試在廚房做一道料理消耗冰箱食材,拉長離開房間的時間,瑞梅克沒說他們打算怎麼解決進食問題,這麼大的人了輪不到他操心,肯定早就準備妥當,就像徐夜柏也把食物飲料和飲水搬進主臥室一樣。
簡單炒樣菜當一餐剛剛好,他目前胃口吃不了太多。徐夜柏如此思量,於是拿出青菜洗洗切切,簡單醃製火鍋肉片,開始倒橄欖油爆香蒜頭。
「Ash……」幽魂聲音從他背後響起,徐夜柏太專注在料理上,竟沒發現有人走近。
「朱、朱利烏斯?你怎麼出來了?」徐夜柏趕緊先關火,轉身應對。
眼前這個衣褲整齊但面容憔悴眼神絕望的男子跟第一印象裡的溫雅貴公子判若兩人,彷彿被狠狠蹂躪過一樣。
啊,不能說彷彿,確實是被蹂躪過了。
「瑞梅克在邀約我們時就警告過公寓裡有個受他監護的懷孕Beta親戚,我們出房間前一定得盡可能消去身上資訊素,以免影響胎兒發育,還有不要打聽你的事。我聞到料理香氣了,受不了一直喝能量飲料,救救我吧!親愛的Ash。」黑髮綠眸的Omega悲慘地哀求。
原來瑞梅克直接屯了三箱補給品在大客房裡,內容物是戰鬥口糧、營養劑、能量飲料和礦泉水,不會餓死人沒錯,但心已經死了。
徐夜柏二話不說喚來黑色蛋型運輸機器人,朱利烏斯輕車熟路地打開點餐網頁。
「你們之前發情期有叫外賣餐飲?」
「豈止?自己煮都沒問題,還可以在客廳玩,但這次瑞梅克強調一切都在大客房解決。」
徐夜柏當然清楚是他的緣故,愧疚道:「一次盡量點多一點,別讓大門經常開開關關,之後用手機聯絡吧!我把菜單拍照發給你們,要吃什麼我再幫你們點餐,讓運輸機器人直接送到大客房門口,你們拿進去吃,表哥應該會比較通融。若還是反對就把手機拿給他,我直接跟他談。」
「你救了我們的命!」朱利烏斯瘋狂點餐,外賣送到需要一段時間,他期盼地凝視著徐夜柏。
徐夜柏非常上道,立刻建議:「我先幫你們炒幾盤火鍋肉片加青菜墊墊肚子!這樣快速又好吃,還可以補充蛋白質。幸好火鍋肉片解凍很快。」
「太棒了!Ash真是天使!」朱利烏斯綠眸淚光閃閃。
第一盤青菜炒肉片被遞到朱利烏斯手裡時,徐夜柏很高興自己派上用場。「慢慢吃,別燙到舌頭。」
徐夜柏這時才有空細瞧瑞梅克目前登場床伴中最年長的Omega,朱利烏斯白淨下顎處有著連襯衫領子都遮不住的吻痕,發紅眼角是淚流不止的證據,聲音有些沙啞,紅腫嘴唇上帶著細小傷口,像是被人長時間吻咬,僅僅是端莊保守的穿著就能發現這麼多痕跡,被長袖長褲遮住的誘人身軀就更不用說了,徐夜柏立刻打住,沒繼續想像下去。
已經交換過姓名禮物,不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了,在徐夜柏的道德標準裡意淫朋友相當失禮。
趁著朱利烏斯大快朵頤,徐夜柏繼續炒第二盤肉片,同時如對方所願開始閒聊。
「問個問題,希望你別介意,大客房沒傳出聲音,令人擔憂。我答應雷諾副官幫他留意表哥發情期,畢竟其他Alpha不方便進入屋內。」徐夜柏考慮再三決定開門見山問清楚,這才第二天,他不想剩下時間都在胡思亂想大客房到底有無發生謀殺事件。
徐夜柏都做好不小心旁聽的心理準備了,實際情況比他預期的奇怪,聽見一點正常情事噪音徐夜柏反而能安心,繼續看他的寄生蟲獵人手冊,按時補充營養,累了就睡覺。
「其實中間還是有不小心叫出聲音,可能是你剛好沒聽到吧?嗯……我們三個說好輪流幫忙堵住正在承受的那位小嘴,比如這裡其實不是瑞梅克的戰績。」朱利烏斯用大拇指稍微撥開糜腫不堪的殷紅唇瓣,露出一部份雪白貝齒,眼中暗暗滾動的情慾讓徐夜柏心跳亂了好幾拍。
「原來如此,我不希望自己造成你們的不便,另外,既然補充親源資訊素方式包括最深入的親密行為,聽見聲響應該不算有礙胎教,我是成年人了。」徐夜柏說。
「Ash的存在感讓我們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這種別開生面的做法反而相當有趣,很快就樂在其中了。」朱利烏斯發出爽朗的笑聲。
他這算是被納入Play的一環了嗎?徐夜柏默想。不是瑞梅克本人期待的發情期,他的床伴能夠從中得到樂趣,抵銷局外人待在附近造成Omega們的尷尬緊張也算公平,何況徐夜柏什麼都不用做。
「說到戰績,這裡才是瑞梅克手筆。」朱利烏斯側臉撥起右耳垂,上面有一小道破皮紅腫又不至於流血的咬痕,看得出是剛剛咬的,又一個無比魅惑的姿態。
「為何告訴我這個?」徐夜柏不解,朱利烏斯看起來不像在炫耀,硬要說更接近邀功?
「這是想離開房間找你的處罰,我是客人嘛!原則上他不能強硬限制我的行動,那就是犯罪了。」朱利烏斯立刻吐苦水:「他嚴格禁止我們打擾待在房間的你,只有你到客廳時才能找你聊天。」
徐夜柏更加迷惑,什麼樣的Omega會做愛到一半跑出來找Beta聊天?果然瑞梅克的床伴跟他一樣神奇。
平常收斂資訊素的多人運動無所謂,AO發情期通常一對一,如果兩邊同時發情根本沒有第三者插足餘地,一對多情況最可能是加入Beta,徐夜柏想了好久才發現瑞梅克發情期一次找三個Omega根本是反人類的做法。
原理很好懂,Omega不會排斥同性資訊素,除非是沾在愛人身上,源於體能弱勢性別喜好社交團體活動,避免落單帶來危險,但天生必須搶地盤的Alpha容易互斥,嗅覺特別發達,哪怕覺得單一Omega資訊素味道很好,三個混在一起對Alpha來說絕對不會好聞。
資訊素決定AO吸引程度,這不是鬧著玩的,瑞梅克此舉等於將三道美食攪成一大盤黑暗料理囫圇吞棗,只取其中的必要營養。
任務是安撫發情期的Alpha,朱利烏斯等人不可能打抑制劑,必須散發資訊素到能影響瑞梅克的程度,那資訊素不得嘩啦啦地灑?瑞梅克老早就提醒他小心別攝入Omega資訊素了。
從朱利烏斯並未引發客廳空氣過濾功能這點推敲,黑髮綠眸Omega在自制力上顯然也是強者,瑞梅克這種程度的頂尖Alpha資訊素能輕易引起沒被標記的Omega臨時發情,不輸Omega意外發情造成的公共危險。
希瓦共和國法律明文規定,Alpha意外引發Omega發情,對方可以提告嚴重性騷擾,假設該Alpha為了遠離發情Omega自保以免發生連續事故還會觸犯遺棄罪,換言之肇事Alpha必須不擇手段保護喪失正常判斷力的Omega免於遭受包括自己在內的一切外來侵害。
實際案例是某資質不錯的Alpha在玩手機遊戲時因為PVP被守屍原地爆氣,結果導致一名路過Omega發情,因無積極救助行為兩罪併罰被判徒刑五年,還是該Omega幸運沒被性侵或標記才減刑。法官理由是身為Alpha具備天生戰鬥感官理應感知有異性接近,無論來人性別是O是B皆應保持警戒,遑論不當釋放強烈到足以令人意外發情的資訊素,並承擔救助弱勢的社會責任。
意外闖禍的Alpha不是主動給自己來一針抑制劑再通知治安隊救人,在這之前做好盾牌覺悟,就是因為身上沒抑制劑又不能離開現場只好高舉錢包證件懸賞請善心人士打他一針或代為掩護受害Omega撤退,然後準備和解賠錢。
「朱利烏斯,你聽到或聞到我在客廳?」大客房裡AO資訊素濃度理論上爆表,哪輪得到徐夜柏的超低調安產資訊素滲透?發情期Alpha資訊素更是相當排外,還有瑞梅克應該不會讓他的床伴無聊到東張西望才是?
「不行,干擾太多了,公寓若只剩我倆時還可以試試。所以要拜託瑞梅克抓準時機放人!我還得馬上洗澡換衣服清除味道才能出來找你,你離開房間前會有準備動作,瑞梅克能感覺到,Alpha發情時感官能力達到巔峰,感知整棟大樓不在話下,這點距離他不需要發情應該順便就知道了。」朱利烏斯得意地說。
你們過發情期時能不能專心一點?黑褐髮青年拚命忍住吐槽。這種薪水小偷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徐夜柏用力揮著鍋鏟,彷彿炒鍋是瑞梅克的臉:「我好想要隱私權……」
「跟瑞梅克同住還是被他保護的懷孕者?我勸你死心。」朱利烏斯同情道。
徐夜柏透過這次發情期才理解,瑞梅克習慣隱藏資訊素,既有個人喜好,也有外因考量,從小養成克制習慣比成年再接受資訊素控制訓練更輕鬆且操控自如,偽裝身份祕密行動是特種部隊基本要求。
資訊素幾乎等同指紋,卻比指紋高調太多,正常健康的Alpha都能分辨人工和天然資訊素,並追蹤一定範圍內的資訊素殘留進一步鎖定正主身分,不小心露餡就不用玩了。
瑞梅克發情期動靜比一般Alpha小其實毫不意外,情報局長當然懂很多讓人無法發出聲音的手段。
容許副官和一群菁英護衛留在對門屬於情報局長的理智判斷,卻違反發情期更加嚴重的領域本能,這點距離對高階Alpha們來說約略等於不存在。
忽然明白金髮Alpha為何這樣安靜了。意識瑞梅克待遇其實沒比他好到哪,徐夜柏對隱私權的介意淡去不少。
朱利烏斯連番讚歎徐夜柏廚藝,徐夜柏怎敢跟Omega比生活技能?還是在親眼目睹朱利烏斯那手驚才絕豔的茶藝表演後,才一天一夜瑞梅克就把人虐成這樣,連味覺都退化了,事後得找他談談。
「打從你和我們開茶會時,我就知道你不愧是輝鵲家族的人,名不虛傳的謹慎,就算是瑞梅克親手領來的客人,你也在不失禮情況下讓大家共享食物,而且不是第一個入口,當然,我們為了爭取你的信任同樣不能扭扭捏捏。你可是瑞梅克在發情期也不能放下的重要人物。」盤中炒肉片消失大半後,黑髮綠眸的美麗Omega總算露出活過來的表情,同時將話題推向另一個高度。
其實徐夜柏寧可聊天氣或八卦緋聞,既然對方願意主動交心,他也不會太小氣。
「猜忌倒不至於,我確實沒辦法因為應酬隨意吃喝,孕吐反應太嚴重了。我相信瑞梅克和雷諾副官把關過的人選,如果你們送我其他禮物,比如書籍文具,我會欣然獨享。」把一切責任往「表哥」身上推準沒錯,徐夜柏對輝鵲家族的認識甚至比不上一個剛入坑的迷弟迷妹,更別說其他共和國世家豪族了,三名Omega報完姓名,完全沒觸動徐夜柏一絲既視感。
難道因此被誤會成司空見慣的淡定嗎?徐夜柏略囧,他實在是狀況外,又不能當面解釋。
「辛苦你了,Ash。瑞梅克建議我們送吃的,全程陪同我們採購禮物,路上盯得死緊,這一點還是告訴你比較好,我們可不想無緣無故變成笨蛋。」朱利烏斯略帶不滿說:「又不清楚你的口味,送食物本來就很冒昧,我本來想送手鍊!」
「他叫你們送我吃的幹嘛?」徐夜柏莫名其妙。
「大概是Omega比他這個忙碌官員更懂好吃好喝的門路?至少我們選了流傳度最高的正統點心類,只要廚師底子夠硬就不容易出差錯!」
「我不挑食的,是這孩子挑。」徐夜柏摸了摸肚子。
「正常現象,我們回去幫你打聽認識的長輩有沒有適合挑嘴懷孕者的口袋美食和食譜。」朱利烏斯很自然表現出Omega愛護弱勢幼小的典型反應。
徐夜柏上次近距離和Omega互動,還是在私人俱樂部被從背後摔酒瓶威脅,瑞梅克也好,朱利烏斯也罷,和極樂鳥俱樂部裡那群AO都像不同物種,所以說傳統性別特質聽聽就好。
「那就多謝了。」只要有機會改善孕吐和飲食困境,徐夜柏樂於嘗試任何通過瑞梅克和瑪麗安醫師安檢標準的祕方土法。
Chapter 34: 第十二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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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的Omega與炒了三盤肉片終於閒下來的Beta友好地聊著天,等待取外賣的運輸機器人回來。
朱利烏斯則找了三把叉子擺進盛著青菜炒肉片的盤子,用托盤裝著快步走到大客房前,開門往房間內一塞,完成緊急補給後繼續和黑褐髮青年聊天,顯然不打算輕易結束這段得來不易的放風時間。
徐夜柏切了塊昨天沒吃完的提拉米蘇,搭配三秒完工等待浸泡出味的超市茶包熱紅茶即是美好的一餐。
「你聞不到瑞梅克的資訊素吧?」朱利烏斯忽然問。
「當然,我是Beta,只能從身體反應和觀察周遭感覺別人有無放資訊素出來。」徐夜柏不認為朱利烏斯這種能徹底控制自身資訊素的高手會對他的性別有所疑慮。
朱利烏斯微笑:「真可惜,你不想知道他是什麼味道嗎?」
「不想,每個人都有希望保留的隱私,有的人連性別都不願公開,何況只是資訊素,再者他的資訊素味道應該不是國防機密,只是很難得能被聞到辨識而已,一個頂尖Alpha長這麼大還從事公職,不可能從來不動用資訊素,光是健康檢查結果就得上繳國家。」徐夜柏應聲道。
「的確,我喜歡你的回答。不過我能告訴你一件事,任何知道瑞梅克資訊素味道的Omega都不願意和人分享,因為那是我們唯一能擁有他的證明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不為人知的身體私密情報。」朱利烏斯頗真實地歎氣。
「雖然我們認識不深,但我不認為表哥會選擇沒勇氣挑戰難題的對手,你在這裡的事實已證明自己與眾不同。」徐夜柏含蓄地暗示,心動就下手啊!
「你真會誇人,Ash,其實沒想要到那種程度,當朋友反而最快樂。」朱利烏斯能隨口比較,而非將瑞梅克當成神明崇拜,顯然他的背景與本人傲氣也不比輝鵲家族差多少。
凱特和瑪奇妮絲以朱利烏斯馬首是瞻,不見得是家族地位或個人實力較差,徐夜柏猜測應該是年紀落後一截的經驗不足,或者和瑞梅克關係沒朱利烏斯那麼熟,頗有老鳥帶菜鳥飛的感覺。
徐夜柏真誠地為Omega們祈禱:「總之這次發情期好好加油!你們每位都是。」
朱利烏斯聞言翻了個白眼:「我們倒是想,瑞梅克除了每次戴套非常小心,甚至連孕囊都不會操進來,明明這樣他能快點結束,對Alpha來說這是交配儀式重點,否則他們就得磨磨蹭蹭搞很久,我們倒也能享受啦!但他應該不喜歡在這事上浪費太多時間。」
徐夜柏驚訝道:「發情期的Alpha,這不可能吧?」
朱利烏斯聳肩,又往嘴裡塞了一口肉片咀嚼,將食物吞下肚後繼續說:「其實可以理解,真正的伴侶一個足矣。比起Alpha,他的存在感更接近地外純種,傳說中我們的共同祖先本來就理性許多。我們也沒將他當成唯一之人,只不過他的資訊素在強烈興奮時會給人那種錯覺,絕大部份Omega還是會想替他生孩子,但對他耍手段的話下場不會好過,他一次找多名Omega也有讓我們互相監督的意思。」
「我沒想到有這層顧慮。」徐夜柏只覺得面對憋了一年沒好好發洩的瑞梅克,一個Omega太不安全,三個順理成章,何況Omega們都沒在發情期,戰力有限,本人不介意的話組隊打王勝率更高,目前看來他們玩得還算開心。
「本能不夠,數量來湊!發情期只是個過程,發洩完就沒事了,當然平常還是靠抑制劑解決比較方便,但只是治標不治本,次數一多容易藥物依賴和累積副作用,偶爾還是得正常抒發,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怎能一次發情就被上床對象標記,承認關係結婚生子受制終身呢?那太恐怖了。我們和瑞梅克就算互助也會錯開彼此發情期,但真的很容易被他誘發臨時發情,這時有人幫打抑制劑更保險,他發情時下手還是狠,AO一起發情風險就提高了,他在這方面特別敏銳,心理素質不夠強悍的Omega保證留下陰影。」朱利烏斯比了個注射動作。
「我猜這次瑞梅克發情,控制Omega任務由較有經驗的你負責?」徐夜柏有種遇見同好的歡欣感,或許以後他們可以多多交流抑制劑話題。
朱利烏斯笑著點頭。「雖說臨時標記會隨著距離時間消失,卻是通向終身標記的第一道門扉,對缺乏標記經驗的Omega來說夠嗆了,最好能避則避,想練習抵抗臨時標記影響也得雙方事先談好,找個能夠信任的Alpha,瑞梅克當然算一個,但他不會答應這種事,因為他就算不認真,烙下的印記可能也不會太『臨時』。哪怕床伴同時發情,瑞梅克還是能忍住,但沒必要讓凱特或瑪奇妮絲過度刺激他,我們只是來幫忙,萬一有人臨時發情,瑞梅克後續發情期都會受到影響,他的目標是健康發洩不是繼續忍耐,我也不想少了個隊友還得承受更多火力。」
「應該不能用強效抑制劑吧?那樣不止資訊素,還會連性慾一起抑制,陪瑞梅克上床就沒意義了,被動接受Alpha資訊素侵略和高強度性愛,Omega本身會很痛苦,不就是需要你們的資訊素安撫嗎?」徐夜柏問。
「若是臨時發情壓抑不了,就得拜託雷諾副官把人帶走,當然不由我們作主,只能長官本人命令,依然不是很容易的任務--從瑞梅克爪牙下搶食。」
徐夜柏非常理解這種意外狀況的悲催程度,理智喜好是一回事,本能又是另一回事,講的就是AO糾結生理現象。
終身標記是許多人心中的理想童話也是社會新聞版真實鬼故事。通常一次發情期無法達成終身標記,標記深度取決於AO天賦能力和身心狀態,以及資訊素匹配度,說白了就是基因吸引及精神依賴。臨時標記後如果不間斷親密行為,這裡指的是資訊素交換,接著將誘發密集發情期,次次都標記就可能形成等同洗腦或重大創傷影響程度的印痕效應,也是「標記」用語由來。
考慮到新人類擁有外星血統和各種超能力,標記行為存在一定神祕性與複雜個體差異,按照AO體質可能自然發生,也可以用監禁虐待和藥物手段來達成等同終身標記效果,Alpha瞄準Omega性腺注入資訊素立即見效,但獲得大量特定Alpha資訊素的Omega也能反過來分泌出更容易影響該Alpha的資訊素,彷彿量身打造的毒品般。
只靠心理因素或物理資訊素影響都無法全面解釋AO伴侶壽命縮短的常見現象,羈絆愈多愈深愈久,失去伴侶時致命性愈高,往往這時一對AO關係才會被認定是終身標記,因為人生真的走到盡頭,缺一不可。
一輩子戒不掉的癮,不等同是愛。
妥協在本能之下的人們不限AO兩性,現代社會因第一性別發展出個體容易存活的秩序,徐夜柏只能說有好有壞,至少性生活和諧肯定有助關係穩定,先有吸引力才能深入認識原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犯規的資訊素吸引還可以跨越階級常識和道德倫理。
朱利烏斯摸了摸頸子示意黑褐髮青年關注他的合金項圈,既然徐夜柏坦率發問,擔心無法勝任屋裡的守望人,他不吝為可愛小Beta說明重點。「和瑞梅克做愛一定得帶著止咬項圈,鑰匙在雷諾副官身上,項圈全程偵測心跳呼吸和安全詞,以免情況失控時無人阻止,還能透過項圈緊急通訊。Ash不用擔心聽不見或看不到,那不是你的責任,況且你已經幫上大忙了。」Omega舉起吃得精光的盤子,又大口灌著徐夜柏倒給他的柳橙汁。
徐夜柏聽聞具體安全措施後才放下心中大石,轉而注意起另一個Alpah發情期常被非議的失控問題,尤其身邊Omega未發情和契合度不夠時本能認定非屬伴侶,遭遇暴力傷害風險隨之提高,這是被許多專家研究過的統計事實。徐夜柏大學主修犯罪學,有一門必修課就是探討AO發情期犯罪問題。「瑞梅克在發情期那麼危險嗎?我以為他自制能力比一般Alpah好,雷諾副官特別對我保證過。」
「情慾上不會,情緒就難說,如果床伴裡混入刺客叛徒意圖不軌,哪怕Omega也可能會被他打成重傷甚至喪命,他才要求我們幫忙注意,務必第一時間聯繫副官介入,你就知道他有多清醒了。其他Alpha就算遇到同樣的事且壓制住暗殺者,發情期受資訊素影響也會本能心軟,先繼續幹下去再說,瑞梅克卻說停就停。」朱利烏斯睜大綠眸不可思議道。
「你描述得像是親眼見證。」徐夜柏揉了揉眉心。
「因為是真人真事,對方也是古老家族Omega,差點出大事,最後人沒死但殘廢了,幸好有人證物證還他清白,瑞梅克是合理自衛,我就是那個證人啦。發情期以外約炮約到殺手他當然能冷靜處理,無傷繳械送監審問,甚至直接讓對方臨時發情吊著不給,等人招供再來支抑制劑,回頭還對我抱怨現在殺手資訊素抵抗訓練有夠爛,也不看看那是誰的資訊素?不講武德。」朱利烏斯爆料,順道交代他和瑞梅克信任關係由來。
隨便聊天就獲得這段祕辛,看來朱利烏斯真不把他當外人了,反正瑞梅克在他們面前打包票徐夜柏是可信賴的親戚,徐夜柏決定最近吃到什麼大瓜都當瑞梅克活該。
「和瑞梅克做愛的好處是,對高級Alpha資訊素抗力提升許多,就算被暗算下藥發情也能保持理智,比想像中持久唷!至少夠我報警反殺了。」朱利烏斯對徐瑞柏眨眼比了個大拇指。
「希望他哪天不會找你去祕密拷問Alpha殺手,別答應這種蠢事。」徐夜柏慎重忠告,情報局畢竟是做事不擇手段的黑心機構,瑞梅克則是裡面的頭頭。
「為什麼?我覺得很有趣耶!」
「個人資訊素特徵曝露在犯罪關係網中後患無窮,甚至可能被偷偷採集樣本,你怎知情報局或與之交接的政府機構裡沒有內奸?再說,探員或清潔人員都可以離職替換,帶著當事者不慎洩漏的祕密標價出售。」徐夜柏現實地評論。
「欸,Ash,沒想到你這麼專業,你也從事相關職業嗎?好吧!我不能問。」朱利烏斯眼睛一亮。
「沒,在下只是喜歡上網看小說的無業遊民。」徐夜柏不能提到代孕實驗也不想透露個人背景,幸好真相就是這麼簡單。
「其實瑞梅克工作態度很嚴格,不會把平民帶進高度敏感的職場,資訊素拷問這方面肯定由專業人員負責,而且刻意用資訊素引誘Alpha失控就變成我犯法了,就算對方是罪犯也一樣。」朱利烏斯只是逗逗徐夜柏,他很清楚界線在哪。
「那就好,我覺得你真幹得出和表哥狼狽為奸的事。」徐夜柏說。
「哈哈,明明才認識不久,為什麼你這麼懂我?」朱利烏斯笑道。
「大概因為明顯能看出你是個身體力行的人,而且有本事和表哥討價還價。」
「再怎麼說我年紀比瑞梅克大,床上經驗也比他豐富,沒結仇他還欠我點人情,何必怕一個不出意外還會繼續拜託我幫忙的年輕Alpha?我們的輝鵲大人緋聞是很多,沒有找到命定Omega終身標記的妄想,這方面相當隨性。問題是,他工作實在太忙了,像我這麼溫柔體貼還隨傳隨到的Omega朋友也不是能隨便徵到的。」
徐夜柏非常認同地點頭。
朱利烏斯忽然發出感慨:「真羨慕你。」
黑褐髮青年愣了愣,思考片刻後反問:「是羨慕我沒有那麼麻煩的發情期還是我懷孕了?」
「都有。」
「發情期部分只能說當Beta很方便,但你怎不會認為我是遇人不淑呢?」徐夜柏托腮問。
「大概因為明顯能看出你也是個身體力行的人,」朱利烏斯打趣地用同一句話回敬。「感覺Ash不會生下不想要的孩子,如果是被迫或意外懷孕,你會墮胎而不是求助瑞梅克,你的孕程明顯不順利,遠比一般Beta糟,需要莫大決心才能繼續下去,通常是特別依賴伴侶才可能產生的異常狀態,無論因為什麼原因,目前伴侶不在你身邊,遇到讓你想留下共同後代的對象,這點令人羨慕。」朱利烏斯觀察入微。
原因就是代孕這個科學答案,看起來朱利烏斯不知道軍方代孕實驗的事,或許因為他是Omega,被隔絕在核心情報外,也可能是本人刻意與家族切割,至少和瑞梅克當床伴卻不暈船已經證明朱利烏斯特立獨行的一面。
徐夜柏決定不破壞Omega的想像與自己的形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孩子母親已經不在了,瑞梅克才會看在親戚份上暫任我的監護人,畢竟這孩子也算輝鵲家族旁支。」萬能的表哥,謝謝你。
朱利烏斯驚訝遺憾道:「抱歉,不小心碰觸你的傷心事了,Beta不像我們受資訊素影響巨大,決定一起孕育後代感情必然很深,只是你們看起來往往很冷靜不太在意的樣子。」
「不容易習慣,卻也不容易忘記,時間無法倒流,現在我只能專注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徐夜柏確定他應該在哪部小說裡看過類似臺詞,想不起出處,不影響他臨機應變。
朱利烏斯給了徐夜柏一個擁抱。「這麼做就對了,需要幫忙可以找我們,這是我的聯絡號碼和社群ID,我只告訴特別的人唷!除了幫我們點餐以外,之後也歡迎打來聊天!」
真不愧是多愁善感的Omega,徐夜柏心虛地想。他這樣應該不算從瑞梅克的池塘裡撈魚吧?
Chapter 35: 第十二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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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瑞梅克發情期隔天和衝出重圍求援的朱利烏斯徹底談開,之後支援模式基本固定下來,徐夜柏產生屋內存在兩個次元的割裂感。
另外兩位Omega也曾輪流出來透氣找徐夜柏閒聊,讓徐夜柏見識到通過情報局長標準的床伴果真不是泛泛之輩,容貌在同性中或許不是最醒目,舉止甚至還帶著少許天真青澀,膽識和資訊素控制天分卻是頂尖,或至少有邁向頂尖的顯著潛力。
瑞梅克的確是用挑剔標準找到徐夜柏認為就算他認真交往也不會遜色的對象,倒非徐夜柏調查三名Omega的家世背景後確認含金量,而是可愛的床伴們多多少少還能對輝鵲家族繼承人保持平常心,從個人角度表達好感,連同徐夜柏一起愛烏及屋,這種普通人稀鬆平常的往來態度,在環繞瑞梅克的上流階級中卻是最難碰見的。
徐夜柏第二天晚上就跟三個Omega建立革命情誼,反而是發情期男主角瑞梅克似乎想徹底抹銷存在事實,連透過手機和徐夜柏簡短問候都沒有,一反之前的殷勤親熱。
不,徐夜柏不是在懷念,他只是陷入情報局長是否還有羞恥心的哲學命題。該不會瑞梅克也介意胎教問題,不想教壞小租戶?或者他都發情了,沐浴著自己和Omega們濃郁資訊素還是在意徐夜柏的氣味,連對話都可能勾起衝動,只好進行更徹底的隔離?
徐夜柏不希望原因是後者,當場見面才知道來支援的Omega都沒發情,瑞梅克也不允許他們臨時發情,與其說是顧忌Alpha失控,更多是保護年輕單身的Omega,不至於在公事公辦的性愛馬拉松中因為臨時發情放大感官刺激兼產生伴侶錯覺,扭曲原本認知心態因此受到傷害。
沒得到發情Omega資訊素,瑞梅克當然很難滿足,徐夜柏對他的刺激性就可能下降得不夠多,更別提Beta一舉一動完全在他感知掌握中,再有任何互動確實不安全。
主臥室房門沒多此一舉加裝其他新鎖,雷諾副官誠實揭穿牆壁和門板對瑞梅克沒有差別的可怕真相,防盜鎖更是安慰徐夜柏而已。
頭都洗下去了,徐夜柏相信瑞梅克能處理好生理問題,他要做的就是保持警戒耐心等待,並往枕頭下面和棉被皺褶裡塞進更多抑制劑以防萬一。
就像之前向瑞梅克拍胸脯打包票的那樣,情報局長度過發情期,徐夜柏守望屋內狀況,適當發揮支援功用,除此之外Beta完全能在房間裡自得其樂。
徐夜柏感覺自己就像壓艙物,任憑大客房裡無聲驚濤駭浪拍打起伏,主臥室照樣歲月靜好。
徐夜柏在過去二十四小時裡也琢磨出一些新想法,每天例行性關心前同事吉米身心狀態,同時聊些同行才懂的業界八卦與小眾話題。
被綁在瑞梅克和小租戶身邊時,徐夜柏猛然意識到,過去那個經常將他鎖在電腦前只能透過視窗網路和現實保持聯繫的狹隘出版社職場,對勞勞碌碌的徐夜柏其實夠大了。
編輯工作接觸的活人不多不少,卻足夠讓徐夜柏精疲力竭熬夜再戰,讀者更是充滿各種萌物魔獸;和無數故事愛好者一起透過文字進入大千世界,卻無法任性偷懶單純享樂,得拿出職業態度為了保住飯碗精益求精,捏著鼻子也得啃下各種毒物。
埋怨歸埋怨,他喜歡那種窩在角落日復一日追著稿件和出版活動進度跑的緊湊生活,沒空悲春傷秋,換成其他職業,徐夜柏不確定他是否還能保持這種愛吃又愛嫌的心態,直接摔碗也未可知。
不是厭倦才離開出版社工作,徐夜柏真的喜歡當編輯,就算只是最不入流的那種辣文編輯,也給徐夜柏帶來各種挑戰苦頭,以及許多難以忘懷的回憶。現在只剩下和前同事聊騷扯淡假裝專業的關聯,徐夜柏想起那個打滾過的業界仍有種火燙感覺。
那是他的生活,真實無比,過去的徐夜柏很確定他就踏在一處硬面上,而非像現在這樣飄浮在瑞梅克身邊,做他掌心的小鳥。
應該說,小鳥的生活也很鳥啊!他又不愛吃蟲,魚更是從小就吃到怕了,還是當個平凡Beta最愜意,現在只有吉米懂他的心了。
徐夜柏握著手機,嘴裡廢話沒停,心思卻分出一半沉入朦朧無形的未來,那未來並不遙遠,左右不過再幾個月即將到來,換成從前他待出版社的編輯月薪收入加總,就是一筆令人潸然淚下的簡短數字。
二分之一死亡率的命運硬幣尚未落下,徐夜柏無心設想太遙遠的事,儘管瑞梅克的介入讓代孕成敗機率模糊不清,結局仍然非生即死,徐夜柏甚至無法想像哪邊較好,畢竟徐夜柏當初就是活得不痛快才去參加代孕實驗,顯然只是活著對徐夜柏還不夠。
至少他能想像吉米的未來,或許在徐夜柏代孕這段時間,能夠藉這段和大人物牽扯不清的奇妙際遇將吉米送回那個他們雖不滿意但失去了才依依不捨的普通生活。
「吉米,我想借助你的專業,不是非常重要的事,你有空再做就好。」徐夜柏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天外飛來一筆。
一陣窸窣討論後,仍舊躲在安全屋養傷的雀斑Beta遲疑道:「這種題材?你確定?會不會太過激了?我認為懷孕看這個不妥……」
徐夜柏道:「我不知道你原來這麼保守?這類題材第一本初體驗到後面五十本代表作還是你推薦給我的,我當然找你!懷孕太無聊了,我想利用瑣碎時間搞幾個書系企劃案順便挖掘網路潛力作品,之後如果打算再應徵編輯可以作為即戰力派上用場。」
吉米發出心虛笑聲,當初徐夜柏老奸巨猾掐準吉米忙著推坑傳教的熱切心態,將他的性癖摸得一清二楚,卻把要害護得死緊,到現在還是沒人知道他的偏好是什麼。
「你孕期沒過半就在想那麼久的事,我太慚愧了!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反正我閒得發慌。」雀斑Beta把瘦弱胸脯拍出了聲。
還在養傷中的前同事和孕吐奄奄一息的徐夜柏同病相憐又狼狽為奸地共享了小祕密。
對吉米例行查勤結束後,在房間窩得有點膩,不急著重覆前兩天臥室讀書看劇行程的徐夜柏終於決定上網調查紅毛背景,看看這個住在相同社區的惡霸Alpha是否真像他自吹自擂的有名,誰叫他與紅毛過節剛剛開始,對方甚至用很假的懷柔態度開始刺探他了。
瑞梅克的人尚未查到紅毛完整犯罪證據,至少沒呈到徐夜柏眼前,紅毛看來還會主動找他麻煩,徐夜柏繼續對威脅人物一無所知那就不是隨性而是蠢了。
他依然沒打算跟瑞梅克討紅毛詳細檔案。紅毛不值得徐夜柏多欠瑞梅克一次人情,頂多首頁關鍵字搜尋就是給紅毛面子了。
關於紅毛的來歷,徐夜柏直接將瑞梅克那五張「陪睡券」上的犯人檔案名字輸入搜尋欄,裡面有兩個主犯是同一個人,嚴格說來只有四個名字,都是極樂鳥俱樂部起衝突時陪在紅毛旁邊的幫閒附庸,徐夜柏只需交叉比對,紅毛真名身分立刻跳了出來,
紅毛本名菲尼克斯(Phoenix),倒也對得起他那頭火焰髮色,可惜紅毛出身不錯,不符合古代文學史上關於「鳳凰男」專有名詞定義,關於紅毛的搜尋結果主要都以暱稱「菲尼」稱呼此人,用全名反而搜不出多少內容,徐夜柏一查紅毛還比他小一歲,外表完全看不出來,頓時樂了。
教訓小混蛋,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蔓島人非常看重年齡排輩,小一歲也是小,見面就要喊聲兄姊,倒沒什麼繁瑣禮貌規矩,只是在祭典中排位先後和分到的供品種類數量有差。
在他的老家,做錯事被年長者訓斥理所當然,不需要血緣關係才能教訓後輩。無論認識不認識,徐夜柏都會被比他年長的蔓島人順手照顧,順道叮囑他要好好尊敬長輩保護幼小,獨生子的徐夜柏被群島傳統包圍薰陶,小時候過得相當愜意,既不調皮又聽話,公認的乖孩子。
殊不知徐夜柏是體質受不了曬又經不起風雨,海水只能偶爾泡泡,喜歡待在屋裡和陰涼遮蔽處,相對不容易搞事,加上他雨季時得受高學歷父母(雙親在留學時跨文化相戀)的在家教育,懶散到經常被誤會是天生文靜的Omega。
又悶又濕的日子別指望徐夜柏表現得多開朗熱情,移民第二代體質還沒被蔓島馴化,反而因為父母寒熱血統交匯加誕生地三種極端環境混合影響變得對溫度變化異常敏感,容易體虛無力。
菲尼克斯這個跋扈的Alpha自稱從事媒體業,徐夜柏很自然調查紅毛還能搞出什麼事業?二十七歲的共和國Alpha通常在軍警行業裡打滾居多,否則浪費那一身過剩的戰鬥力,智商較突出的也泡在學校跟碩博課程奮鬥,爭取將來進入大企業。
以上都是指平凡人或有常識的中上階級,家裡有人有礦,想搞事業不過是印張名片的工夫。
決定還是稱呼對方紅毛的徐夜柏先跳過一堆演藝圈八卦,專注在菲尼克斯名下一間不大不小的娛樂傳媒公司,主要發展內容有投資大小電影和影集、策劃各種綜藝節目、培養藝人、經營網路直播平台和十來個雜誌,電子和紙質都有,其中還包括一款純軍事雜誌,至於雜誌部門這部分開開收收較難計數。
徐夜柏沒想到紅毛的事業居然和他的專業有點近親關係,如果不知這個小老闆真實嘴臉,二十七歲能在首都擁有這麼一家複合傳媒公司,徐夜柏還會真心佩服一下。
繼續深掘這家名為「沉燼」公司,徐夜柏很快發現不意外的事實,「沉燼」由紅毛和臭味相投的三個軍政商出身有錢朋友合資建立,滿足各自家人希望他們有份事業在應酬介紹時不至於繳白卷。
紅毛算是半掛名總經理,公司內部經營讓其他人去燒腦,紅毛則是到處交際應酬找資源或被拉贊助談合約,當然交際也不是給人敬酒的那種,而是別人請他吃飯喝酒橋事談生意。
紅毛行事作風像半個黑道,替自家公司或來送人情的委託者掃平檯面下的麻煩,過程中製造花邊熱門八卦娛樂新聞若干,一個用體面身份包裝後醉生夢死的標準款富N代,沒意外的話這種模式會持續至少二十年,首都諸多怪現狀裡代代都有紅毛這種典型,之前可能是金毛、黑毛、白毛或三花。
菲尼克斯出身背景部分和其他權貴Alpha大同小異,家族公開細節不多,政商關係盤根糾結,大家族都相當保護私人情報,紅毛還是最曝露的那個,已經不只是黑羊程度,都被起了「狂犬」的渾號,本人還沾沾自喜。
其他高階Alpha正在軍校歷練鍍金的十八歲,紅毛卻已經泡進首都娛樂圈裡被年長的豬朋狗友帶著玩耍,酒色財氣無一不沾,算是出道相當早的紈絝,很快深精此道,反過來呼朋引伴了。
深信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徐夜柏扒完事業線後,總算來到紅毛念念不忘要人銘記的個人事蹟,直接找到一篇《首都十大名人》的最新排行榜奇文,裡面細細點評屬達利安城獨領風騷的名流小傳,還分ABO三種版本,堪稱不熟首都生態的觀光客八卦導覽手冊。
Beta也有份這點徐夜柏表示欣慰,決定留著下一餐配菜,先了結紅毛的調查工作,徐夜柏在取材時一向敬業。
和大多數被雙親按頭進軍校之後還得當幾年軍官才能解脫的Alpha上流子弟不同,少了從軍經歷,外加喪父無人管教,使得紅毛一度成了首都名流中年齡最小然則最兇狠的問題人物。
徐夜柏讀到喪父這段情報時愣了下,隨即不以為然撇嘴,又不是惟獨紅毛老爸死了,換成徐夜柏就沒走歪……好吧,現在的代孕人生確實有點歪,但不是因為沒了老爸,而是令人委屈無言的車禍訟棍。
紅毛排在十大Alpha娛樂圈名人的第十名,文章作者評點主因是他年紀小,重點來了,和寡母同住有點扣分,以及脾氣暴躁打架戰力不輸職業軍人,被譽為無人可馴服的狂犬,歡迎有志Omega趁小鮮肉尚未有主前來挑戰狂犬變忠犬的樂趣。
徐夜柏看到這裡抓抓頭,這是值得炫耀的事嗎?他果然不懂首都人喜好。然而創意源自生活還真沒說錯,這些十大名單若是互相劃線設定些恩怨情仇活脫脫就是辣文背景。
孝順這點不算無可救藥,徐夜柏想。但他一開始就沒將不死鳥俱樂部那些惡霸假設為十惡不赦之人,逼死人的傢伙往往在他人眼中還可以是德高望重的「好人」,何況是演都不演的惡霸?只對自己人好,狠毒踐踏視若敝帚的對象,對造成他人痛苦絲毫不以為意,這種人到處都有,紅毛恰巧有本錢在特定階層裡張狂而已。
見了徐夜柏背後護衛,紅毛再不想示弱,也只能「敬」徐夜柏酒,這還是在他不清楚徐夜柏底細前提下最大膽的試探,發現碰觸到「上層」的邊界立刻收斂。
會怕就不是真狂犬了。因此徐夜柏對這個不管本名和綽號都拉滿中二感的紅毛維持原先評比:護衛可以揍的等級。
得了狂犬病的狗只能安樂死,這個道理紅毛也懂,估計不是真的笨蛋,還能把公司管得有聲有色,可惜天天和瑞梅克以及菁英護衛們混的徐夜柏已經對頂尖Alpha無感,紅毛和他們差距太大,不忍直視。
Omega十大排行,不用說就是意淫榜單了,多數入圍的都是演藝圈和藝術界人物,發現朱利烏斯、凱特和瑪奇妮絲都沒在「十大」裡,徐夜柏很欣慰,這份名單不夠浪蕩還進不去。
顯然來作客的Omega都有專業工作或正經形象屹立不搖,搜尋出來的內容清一色與工作相關,本人不接受專訪,只在其他新聞裡以專業人士身份軋上一角。
比如瑪奇妮絲是造型師,不時幫某某巨星或不同名流設計造型或在電影節獲最佳造型獎之類。再次證明這些八卦雜誌或網路討論出的排名果然不夠高大上,紅毛常玩名字都沒有的小模特和藝人,人家朱利烏斯等等玩的可是瑞梅克!
徐夜柏只能說,真正的魔王不在榜單上,而是全體國民有志一同用選票和民調如同海嘯般堆上去的高度,影響力遍布各行各業,連辣文編輯如他都能被致敬瑞梅克還大賣的銷售排行榜搞得審美疲勞。
瑞梅克光是現實經歷就有好幾種人設可以拉出來寫,從軍校生到少校,國會議員到情報局長,輝鵲家族繼承人兼地外純種直系血統的貴公子……一個人撐起各種Only場,徐夜柏只覺得好煩,壓迫到他家商業出版社攤位了。
傳說主角本人正隔著客廳度過發情期,徐夜柏毫無想入非非衝動,只是替瑞梅克覺得累,真心為那些崇拜者感到尷尬,並祈禱粉絲們濾鏡永遠堅挺厚實,瑞梅克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像戀愛小說一樣情感豐滿,事事按讀者萌點走,然後和某人有個幸福快樂的童話結局--或作者報復社會騙人眼淚的悲劇結局。
情報局長超級忙碌,瑞梅克的取向再怎麼奇怪都能看出某種理性判斷痕跡,一舉一動皆經過精密計算,這樣更好,徐夜柏可不希望國家重要人物是個戀愛腦。
話說瑞梅克好像暗示過地位比他更重要的國防參謀總長是追求強大才能穩住正宮位置的愛妻家,或許物極必反的緣故,瑞梅克遊戲人間方式是挑戰各種成就解鎖滿分,命定愛情不在清單上。
瑞梅克發情期正式開始後,徐夜柏重拾過往惡習--熬夜。
白天莫名地更有睡意,大概主臥室都是瑞梅克發情時更具催眠效果的資訊素,徐夜柏深知保護好自己和小租戶是第一要務,尤其在瑞梅克分身乏術時更必須讓他安心,仍以吃和睡為生活重點,沒怎麼動到身體,午夜過後精神反而非常好。
睡眠秩序……算了,那玩意就是個迷信!徐夜柏懷著小租戶不時要吐不吐,飢餓和睡眠周期都變得很不規律,之前是被陪睡的瑞梅克強制鎮壓才能乖乖躺床培養睡意,瑞梅克一不在,徐夜柏開始東摸西摸享受浪費時間的快樂。
反正再過幾天就要承受長達五周的被抱睡生活,他實質上已經睡飽,黑褐髮青年抱著最後的倔強打算這幾天都要通霄玩個夠本。
徐夜柏的豪情壯志只持續不到幾個小時,他還是在凌晨四點時睡著了,無夢的深眠,直到意識漸漸上浮,身體仍很憊懶,徐夜柏只知他睡得不久,但很沉,他在半夢半醒間居然能冷靜思考,這種短暫沉睡這是否又是代孕異常症狀?
男人醇厚如黑巧克力的嗓音在徐夜柏耳畔輕柔迴盪,伴隨著熾熱吐息。
「你長鬍子了,真可愛。」
一隻手在徐夜柏下半臉摸個不停,指尖不時掠過嘴唇,再想睡也清醒了,他兇狠地拍掉瑞梅克的賊手。
「摸屁啊!」生平第一次被人這樣挑逗地撫摸,徐夜柏反射性惱羞成怒。
金髮Alpha莫名其妙:「你怎麼像個處子一樣?以前臨時找的愛人沒這樣撫摸你嗎?」
「沒摸得像你這麼奇怪!」還故意搓揉……搓揉他短短的鬍渣!變態!
鬍子是某種不規則返祖現象,影響力迷你無害那種,如同髮色眸色一樣屬於新人類外觀特色,並非所有男性都會長鬍鬚,也不是Omega就不長,只是Omega通常年過半百後才會出現想改變風格走雅痞路線的少數例子,徐夜柏屬於會長鬍子的族群,總比遺傳禿頭基因好。
問題是他的鬍子長得慢,量也稀疏,配上年輕亞裔臉就是不好看,不像老爸帶著霜島人特有冷肅氣質加上幾許滄桑,留一口短髭還有點帥,徐夜柏只要下巴一冒鬍渣就是妥妥頹廢邊緣人。之前居家工作時,徐夜柏完全符合社會偏見對一個底層爆肝編輯刻板印象,附帶黑眼圈和鳥窩頭。
「為何反應這麼大?我又沒摸到敏感部位。」金髮Alpha無辜道。「你的鬍子比頭髮硬,好神奇。」
「臉和脖子還不夠敏感嗎?」徐夜柏憤怒指控,他怎不叫副官這樣摸一摸自己。
「懂了。」瑞梅克牛頭不對馬嘴的應了一句。
「你懂什麼?」徐夜柏完全不懂。
「你的性感帶,以後我會更小心。」瑞梅克隔著棉被瞄向徐夜柏褲襠位置曖昧地笑了。
Beta索性掀開被子,證明賢者時間持續有效,他是被嚇醒的,別說享受了,根本是討厭。
瑞梅克沒見過徐夜柏的原始生態,只因徐夜柏本來就生得白淨,體毛稀少,現在的除毛儀輕巧便攜,戴在手指上,以指腹部位撫摸過便能消去毛髮,除下來的毛髮直接在機械內部銷毀成灰,沒有DNA外流風險也容易清潔,很是方便。
除毛儀原本為了軍人快速整理儀容而開發,因其強大實用性獲得平民渴盼呼聲,迅速商品化並成為許多人不可或缺的隨身小物,能夠用最快速度將人從禽獸廢物狀態改造出一張能出門上課/上班/約會/其他社交活動的文明臉龐,瑞梅克也是主打整潔軍人風格,並未蓄鬍。
徐夜柏連鏡子都不用,只要摸到下巴刺刺的,立刻反射性戴上除毛儀,往臉上再摸一次便清潔溜溜,若不考慮雕塑鬍型,直接撸乾淨也就幾秒鐘的事。
沒想到瑞梅克看見徐夜柏鬍渣反應竟如此大,情報局長奇怪的開關好像被打開了。
「我們一起生活三個月,我居然不知道你會長鬍子,就是很驚訝。」瑞梅克彷彿生物學家在研究主題上發現觀察目標未知新生態,說著說著又想上手了。
「這重要嗎?我不喜歡留鬍子,習慣隨手除乾淨。」徐夜柏用眼神鞭打金髮Alpha的手再度警告。
「不重要,我只是無聊。」瑞梅克欠扁地說完又挑釁徐夜柏。「你猜我有沒有鬍子?」
共和國軍人服儀要求不能蓄鬍,連帶軍系出身官員或權貴也習慣將自己打理得整齊凌厲,這是Alpha外型普遍審美標準,為了滿足Omega挑剔的眼睛,單身狗們也是拚了。
商用除毛儀附贈自動收斂修復毛孔功能,奔著Omega們的日常需求主打絕對無痕,徐夜柏順便受用好處,否則以瑞梅克那種趁他睡著必定偷摸的性格,怎麼可能今天才發現他會長鬍子,早該摸出來了。
有鑑於瑞梅克將徐夜柏帶回公寓的第一天就大方脫了上衣,展現他不止像雕像般肌理分明也如雕像般光滑耀眼的身軀,徐夜柏見他連胸毛都沒有應該不至於長鬍子,但不能排除例外,這就像貓咪花色,有共同之處卻不會一模一樣。
地外純種沒有退化不全的體毛,外觀呈現明確的頭髮睫毛且顏色質地更加豐富特殊,甚至身體上還有斑紋或鱗片。
通常看體毛濃度就能大概猜測對方有無鬍鬚基因的徐夜柏有些捉摸不定,只能說新人類保留古地球人毛髮分布基因被專家認定是為了吸引伴侶,最初的混血種肯定能控制這方面遺傳,跟不同文化審美偏重相關。
比如新人類中普遍少見禿頭,只有後天刻意的光頭造型,亞裔體毛非常稀少,唯獨鬍鬚和頭髮可能較茂密,或者反過來不長鬍鬚,都是為了吸引不同取向的伴侶,就像三性中女體保留了外生殖器和較發達的乳房性感帶,鬍鬚則是男體較小程度的性感帶呈現。
誰能怪女生天生有求偶優勢?現在連生孩子方式都統一了,人家遺傳還要更努力,反觀Beta男性大多數順應天性,能鹹魚就悠哉曬太陽,不能鹹魚就努力賺錢當賢者。
「我猜沒有,一是克密拉特閣下也沒鬍子,不過他一直以軍裝露面沒疑義,但你在當國會議員時留長髮,那個造型挺適合搭鬍子,看起來更穩重,你卻沒留,只能推測你就是不長鬍子類型。」徐夜柏過去再怎麼煩瑞梅克新聞八卦的疲勞轟炸,對髮型特徵這種印象還是有的。他還跟同事評論過,瑞梅克留長髮改變形象對競選國會議員是非常成功的一招,不僅有新鮮感還通吃更多族群。
「答對了!Ash會失望嗎?」
「我對有鬍或無鬍族群沒歧視,硬要說的話有點羨慕,如果不能留我喜歡的鬍式,我寧可不會長,還得多一道工序刮掉。」徐夜柏不耐煩的說。
「恕我直言,你的模樣不太適合蓄鬍。現在這樣乾乾淨淨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還用得著你說?我有自知之明。」不然哪輪到瑞梅克震驚他的鬍渣。
徐夜柏看著一臉神清氣爽的瑞梅克,默數天數,這才第四天,嚴格算起來約八十小時。「你結束發情期了?」
金髮Alpha點頭道:「朱利烏斯他們天剛亮就走了,有派護衛送他們安全到家,我先整理大客房,這事也不能讓別人做,保證沒有DNA證據和資訊素殘留,做好早餐後才來喚醒我貪睡的小鳥兒。」
瑞梅克凝視著穿著睡衣跪坐在床上的徐夜柏,心念一動,打開衣櫃拿出染有自身資訊素的床單重新包覆住滿臉茫然的Beta青年。
Chapter 36: 第十二章 (下)
Chapter Text
「你用床單罩我幹啥?」徐夜柏不明就裡。
「不能白白浪費我特地準備的資訊素床單,你再多吸兩口。」
徐夜柏一聽立刻企圖扯掉床單,不想剛起床就迎接新一輪資訊素壓制,卻被瑞梅克抓住雙腕動彈不得。
「這不是備用道具嗎?現在才第四天,主臥室資訊素環境維持得還不錯,你的朋友們沒觸動客廳換氣功能,備用意思不就是緊急需要才能用?」Alpha的箝制立刻讓徐夜柏繃緊身體,徹底見識到瑞梅克速度和力道哪怕程度極輕微都十分駭人,想用抑制劑偷襲根本不可能。
愈是緊張,徐夜柏反而放緩語氣,彼此都清楚抓手動作造成的脅迫感相當強。
「再怎樣房間裡的資訊素都會減少,你又變得虛弱了,不管你自己是否意識到,總之我感覺得出來,你較能接受我的發情期資訊素,我卻不能在發情時抱著你,太危險了,所以你就披著之前的床單再補一補吧!」瑞梅克說完似在等待什麼。
「請放手,我不喜歡這樣。」徐夜柏順利取回自由,從瑞梅克明顯的笑意可知,Beta說出了正確答案。
「任何時候,你都有資格發表意見,這是你信任我的義務,讓我明白你的想法。」發情期讓瑞梅克和徐夜柏之間信任建立過程被打斷了,這個Beta不嫉妒,意識到性別差異時和外人介入時仍然會產生隔閡,瑞梅克先前刻意營造的兩人空間被打破也是事實。
資訊素騙不了人,但徐夜柏老是忘記他現在是會散發安產/伴侶資訊素的Beta,他身上資訊素已經先一步表現出自保退縮跡象,肇因徐夜柏目前伴侶意識為零,連帶資訊素對吸引胎兒父親也有些遲鈍混亂。瑞梅克其實一直潛移默化做著細小的標記行為,引導徐夜柏認知到他的存在再連結回資訊素上,否則僅靠身體不適感受虛無飄渺的Alpha資訊素,遲早形成潛意識排斥反應。
徐夜柏反芻瑞梅克的警告,立刻想起可疑的沉睡,心虛妥協道:「我先去洗臉刷牙,然後再披回被單吃早餐行嗎?我餓了。」
瑞梅克點頭,反正他們之間還有許多話要說,在餐桌上談更方便。
徐夜柏一番盥洗,順便將鬍渣除乾淨,他才不管待會瑞梅克會不會遺憾抱怨。
就算穿著整套睡衣,披著床單到客廳吃早餐的行為仍讓徐夜柏聯想到某種古怪的事後場景,算了,就當成扮家家酒,清潔打掃瑞梅克自行滅證完畢,還幫他做了一份減量卻品項豐富的孕期早餐,徐夜柏配合他也是應該的。
等徐夜柏入座後,瑞梅克在餐桌對面坐下,兩人菜色一致,Beta面前的早餐就像從瑞梅克小山似的碗盤內容裡每樣分一點出去,徐夜柏感覺自己真相了,只有荷包蛋是完整的。
金髮Alpha配合徐夜柏細嚼慢嚥,但他幾乎一口就吃掉徐夜柏四分之一份量的早餐,可以想見徐夜柏的小鳥胃口讓大家多頭疼。
徐夜柏確實會覺得餓,卻不想吃東西,他快要不記得好好吃飯的滿足飽腹感了,光是訓練到能嚥下少量食物不吐出來就已經是大幅進步。基本常識大家都有,吃下去不代表什麼,順利消化吸收營養才是重點,能吃能喝對精神安定很重要,瑞梅克和徐夜柏才會不約而同遵守著進餐儀式。
黑褐髮青年很捧場地先將每樣食物都吃了一口,給出味道很棒的讚美,又喝了點柳橙鮮奶,直接切入今日早餐他最關心的話題。
「瑞梅克,你未免太快了,這樣正常嗎?」
冷不防被行刺的情報局長差點嗆到,若無其事用力將卡在喉嚨裡的食物吞下去。「Ash,念在你經驗不多,給你個忠告,千萬別對任何Alpha說他那方面太快,就算人家原本對Beta沒性趣還是可能身體力行糾正你的人生觀。」
語罷,瑞梅克立刻端起玻璃杯優雅地喝了口柳橙汁。
「我是指發情期!不要故意扭曲我的意思!」徐夜柏握著叉子說。
「我找了三位朋友來就是為了增加紓解強度提早結束,不拿自身健康和你們的安全開玩笑。」瑞梅克喊停自然是目標已完成。
七天只是概括時間,包括醞釀到發情結束後的簡單休養,倒不是真得做滿七天,發情期間AO們主要是一起親密生活,保持大量肌膚接觸,瑞梅克這次發情期確實倉促結束,萬幸已達到他要的最低健康需求。
但八十小時--還沒超過發情假的一半,這就讓徐夜柏不太高興了。
「Omega需要時間恢復我能理解,Alpha憑什麼?」Beta發情假只有三天,還必須提出醫生證明,肇因週期和跡象太不明顯,不像AO瀕臨發情,熟人和同類一聞就知道,連Beta都被社會新聞訓練到有危機意識會幫忙注意。
總之,徐夜柏此刻心理非常不平衡,他不在乎用什麼名目放假,幹月薪工作時只要給他同等天數的法定假就行!他都不要求連假了!
「伴侶休息時不用在旁邊照顧守護嗎?臨時伴侶也一樣,發情假立意就是如此,哪怕不是正式伴侶,政府照樣用社會福利幫你們培養感情,當然有沒有落實互助精神就看彼此意願了。」瑞梅克聳肩。
情報局長停頓片刻,忽然冒出驚世駭俗的發言。「就事實而言,我應該能放陪產假的,每過一天我都覺得自己的國民權益在流失。」
「……你不在意跟我的緋聞曝光,因為你想放陪產假?」徐夜柏和金髮Alpha相處愈久,愈無法排除這個荒謬可能性,瑞梅克從小就是(玩弄規則的)權益魔人。
「當然不是!Ash和小租戶沒有不可見人之處,我不想隱瞞,但不至於刻意公開,主要是安保問題。順其自然之前我先詢問你的意見,你想要保密,我只好尊重Ash的想法。別忘了小租戶要作為我的後代繼承輝鵲之名,我遲早會公開承認他的存在。」瑞梅克說話時堅定有力的語氣毫無玩笑意味。
徐夜柏不再多此一舉追問他為何如此輕易便決定繼承人,那是瑞梅克的人生,動機則不是徐夜柏能插手或應該插手的範圍,就像瑞梅克同樣沒資格質疑徐夜柏決定代孕以及萬一臨時中止懷孕時的想法。
「我之前說過,你對待這件事愈慎重,我就愈有動力幫你。」徐夜柏慢吞吞地吃著荷包蛋,補上一句:「但陪產假大可不必。」
「可是現在我就希望盡量作為小租戶生父參與懷孕過程,有更多自由時間當然更好,只要在我的公民檔案裡錄入和小租戶的親子證明就能申請帶薪陪產假,這邊不會過多暴露個人隱私。」瑞梅克早就把資料錄進去了,才能拿到那枚橄欖枝徽章,只是不敢遞假條。
身為部門長官,瑞梅克若真要放重磅炸彈請陪產假,勢必得找個職務代理人,這點由不得他說了算。
瑞梅克盯著徐夜柏對陪產假的反應,黑褐髮青年一臉不屑,金髮Alpha在心底歎氣。
觸及徐夜柏底線,小鳥兒真有可能翻桌不幹,那道底線就是完成代孕契約,拿酬勞走人,確保一切斷得乾乾淨淨,回歸Beta想要的平凡生活。
一起生活三個月,瑞梅克確定徐夜柏對生孩子毫無興趣,何況腹內胎兒與Beta沒有血緣關係,只是瑞梅克爽快將老家產權還給他,又幕後施力減輕車禍官司帶給徐夜柏的形象傷害和經濟壓力,加上豐厚代孕津貼逐月發放以及瑞梅克本人事必躬親的友善態度,徐夜柏對這些相當滿意,於是很有義氣地扛起責任,跟隨瑞梅克離經叛道的繼承人孕育計劃。
此外,總理那邊三申五令不許瑞梅克擅離崗位,情報局長可以耍許多花招和代孕者周旋培養感情,一邊調查軍方陰謀一邊照護他尚未誕生的後代,其他重要工作稍微向挪後無妨,但控住的弓弦不能易手也不可一瞬放鬆。
種種跡象顯示,大獵物快出現了,哪怕只有驚鴻一瞥的機會都不容錯過,而瑞梅克‧輝鵲此人絕不滿足只是目睹獵物真容而已,他還要一擊得手。
結論是沒人支持瑞梅克放陪產假,包括正在艱難懷孕的Beta本人,徐夜柏不管棋盤有多大,代孕任務已經夠辛苦,他只希望瑞梅克別再添亂了。
「Ash,來首都的第一天,瑪麗安就說了,你的身體需要我,明明放不了陪產假我也告訴你想放的心情,就是不希望你誤會陪產假的意義對我來說不重要。」
「好好說話,是我身體裡的小租戶需要你,他沒事我就沒事。」
「瞧,就是這點讓我擔心,算是為了提高存活率的自私考量,你也該任性地要求我以你為重,留在你身邊,但你連假設都不做,很明顯地你不夠信任我,你覺得自己的命比不上國家大事重要,乾脆試都不試。」瑞梅克犀利地指出事實。
「難道不是嗎?」徐夜柏理所當然這樣想,精確一點說,是他認為對瑞梅克這個守護共和國的頂尖Alpha孰輕孰重毫無疑義。莫非他無意間流露這種想法,導致瑞梅克感到委屈?徐夜柏當然惜命,如果大義夠大,他倒也不在乎熱血一把,並非不好奇謎底,徐夜柏不認為那是能免費得到的情報,更不想刻意為此付出代價。
萬一被意外捲進去只能認命看著辦,徐夜柏本來就不是戰士和謀略家,在大局裡擔當不了輸出火力的角色,再者他不願拿胎兒和自己冒險,能平安無事度過孕程當然最好。
「兩者在某種程度是重疊的,我認為自己的態度能作為證明。我花時間陪伴照顧的人,必然有那份價值和必要性。就算假裝的也好,我想像個普通伴侶一樣陪在懷孕的你身邊,不必因為時間不足只能趁睡覺時勉強給你資訊素。」瑞梅克握住徐夜柏的手說。
徐夜柏看著忽然訴起衷腸的情報局長有點糾結,瑞梅克對他有好感,而且毫不隱瞞,這對面對輝鵲家繼承人毫無抗衡之力的徐夜柏來說至少是個安心的理由。
至於那好感還真是字面意義,中性到既不像愛情也不確定是友情,又帶著彷彿親人之間的隨性親密以及十分明確的獨佔慾。
最後徐夜柏只能確定一點,瑞梅克本質並非嚴肅的人,極度我行我素,幹出任何怪事都不需意外,加上外表俊美,引人遐思的背景身份,稍微正面的關心就容易令人誤會,但瑞梅克不會浪費時間精力去釐清誤會,除非對方妨礙到他。
瑞梅克對他的期待未免太多腦補,徐夜柏根本不是那種人設!兩人因為代孕實驗認識前毫無交集,徐夜柏無法強求電波能對上頻道。瑞梅克陪在他身邊能做的事有限,多出來的空檔他還是在辦公,差別在工作模式更多元舒服了,他公布已有後代的衝擊消息對徐夜柏造成壓力遠大於好處……基本上沒有好處。
「你已經花很多時間在我身上,幾乎天天一起睡,我都覺得不合理了。另外哪天我求你留下來不去盡本務,你應該先懷疑我被寄生蟲取代。」或許有的代孕者是這麼做的?負責善後的瑞梅克熟悉所有精主與代孕者的組合,兩相比較認為他太被動?
瑞梅克在聽完Beta這句話時眼神變得幽深,彷彿線索被拉緊成結,成了一團亂麻中格外醒目的存在。
「Ash,你是否不想被我拒絕才不提出要求?」
「你目前關於代孕者健康情況的判斷很正確,行動細膩果決,我別無所求啊?」徐夜柏一頭霧水。
「所以你不想要得更多?」
「我明白了,偶像包袱是唄?放心,你不是我的菜,合約就是合約,在下必定公事公辦,這樣彼此和小租戶都能減少麻煩。私底下當朋友很好,代孕實驗善後部分我無條件相信你,包括對我的健康管理,但感情和人生是另一回事,我不會對朋友提過分要求,畢竟只是朋友。當初我決定參加實驗,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為自己的決定負責到底,無論判斷對錯,結果好壞,事涉一條生命,我會慎重應對。你只需從小租戶利益出發,順帶保護我,然後,好聚好散。」徐夜柏再度申明立場。
「嗯……算了,先這樣!」瑞梅克以為自己已經很難被討好了,沒想到人外有人。不過瑞梅克能看出徐夜柏並非天生脾氣古怪,然而他身體不舒服就自我封閉的特性非常明顯,這時再多誘惑享受都不具意義,小Beta只會蜷起來休息躲避,等待恢復力氣。
AO認知中甚至比五感還重要的資訊素交流羈絆,Beta的徐夜柏一開始就無法理解,往後也是,資訊素什麼的在徐夜柏價值觀裡當然無所謂。
徐夜柏和瑞梅克躺在床上睡不著亂聊時,黑褐髮青年就曾不以為然地批評Beta在主流愛情片裡的苦情形象。他的嗅覺又沒壞,還是能聞到花朵和美食香氣,以及更多大自然中本來就存在且令他喜歡的味道,幹嘛特地去嗅陌生人體味?聞不到又不會被影響發情真是謝天謝地!
為此徐夜柏非常讚賞瑞梅克和雷諾的潔癖作風,認為AB之間難得存在共同點。
「你之前抱怨過政府給的發情假其實都在執行國外祕密任務,用這個理由才能光明正大在公眾面前連續消失長達一星期。就算平日你下班還是在處理公務,放陪產假意義在哪?」AO可以請發情假卻沒有真的發情,嘴上說男/女朋友需要協助,實際上根本不存在固定伴侶,或者靠抑制劑偷吃步,將假期挪作他用,徐夜柏才會這樣不爽。
打從發情生理假合法化,假公濟私情況到底多氾濫大家心裡有數,AO一年最多能請到四次發情假,自用或救火都算,等於白白領薪一個月!雖說AO們發情不放他們好好發揮,結婚率和生育率會更慘淡,國家重要官員帶頭這樣玩,哪怕瑞梅克的發情假是被高層徵用進行更危險敏感的機密任務,只要他頂著發情假名義行動,就是在替Alpha側濫用社會福利的行徑背書!
「至少不用在陪你去產檢時硬擠時間找藉口離開情報局,也能配合瑪麗安定期到家裡出診加入討論,否則老是只能看記錄影片。我可以帶你們出去旅行或待在家裡工作,節省到辦公室固定打卡露面的形象維持成本。非得回情報局處理的業務,也能善用空閒時段,比如你不想被我陪伴,一個人在外面散步看書時。」瑞梅克應聲回答內容顯示他確實仔細設想過,可惜剛到首都第一天就被徐夜柏嚴詞拒絕。
「我認為你還是快點把代孕實驗幕後黑手以及消失的Omega們找出來比較實在,這是總理欽定優先任務,你自己說過動搖國本的,對小租戶健康也有好處,我們需要更多實驗情報和另一半親源資訊素。」徐夜柏最後認定瑞梅克只是忙壞了打打嘴炮,否則情報局長得有多瘋才會在這種時候放陪產假?
「個人權益與工作責任之間存在著成年人的矛盾,我以為關於這點我們能有跨越階級的靈魂共鳴。」瑞梅克爬梳瀏海,露出炫彩華麗的銳利眉眼,狙擊少女心的致命角度。
「既然你注重自身權益,那就拒絕不合理的上級命令和多做也沒有加班費的工作量,少動我歪腦筋。」專門靠少女心撈錢的徐夜柏冷哼。
「可是我做得開心還頗有成就感,目前沒人能替我的擔子,我不能說得太白,這個時期的這個位置,光有才能熱誠毫無意義,出身背景和影響力不及我的人容易一事無成死於非命,換我坐上去就沒什麼壓力了。」瑞梅克的炫耀一貫走低調奢華風格。
當然,瑞梅克就是那個負責製造壓力還要求業績的國家情報局魔王。
「那你提陪產假是什麼意思?聽起來不像開玩笑。」剛聽到關鍵字時徐夜柏寒毛都立起來了。
「因為我真心想放那個假,只是現實不允許,說不準將來情勢改變,公開關係才能保住Ash和小租戶,這邊就當未雨綢繆,至少是很愉快的想像。」情報局長手上肯定握有許多關鍵機密,他會提起這種荒謬可能性就不是無的放矢,
幹編輯這一行,感觸特別深,每當社會新聞又冒出特別出格的大事件,徐夜柏就會想起那句名言--「小說需要邏輯,現實則否。」
至少情報局長頂著亂蓬蓬金髮衣襟大敞坐在他面前隨性用餐的畫面毫無邏輯可言。
國家正處於陰謀危機中,敏感訊息接觸得愈少愈好,瑞梅克直白警告過被他監護的徐夜柏,知道太多就回不去了。因此對於瑞梅克的murmur,徐夜柏選擇低頭吃早餐無視。
Chapter 37: 第十三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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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工作歸抱怨,情報局長不會洩漏任何敏感信息,加上徐夜柏有意不去探聽,完全不走心嗯嗯帶過,結果瑞梅克自己耐不住寂寞,換了個室友感興趣的話題繼續聊天。
「我的Beta,你知道Alpha有項特權必須是在陪產假期間才能行使嗎?我一直很好奇那個特權來著。」徐夜柏一臉茫然,瑞梅克確定他毫不知情。
「什麼特權?」AO特權太多了,除非從政或考相關公職,正常Beta根本不會去記,徐夜柏有報考城市治安隊經驗,倒是額外知道一些,陪產假不在治安隊考試範圍內。
「陪產假是擁有固定伴侶與後代的證明,相關背景記錄通過國家系統核實無誤後,Alpha才能申請學習安撫懷孕伴侶的特殊課程,無論他的伴侶是B是O,這是Alpha的個人技能,也只有Alpha能學。我曾經好奇向瑪麗安探問過,求了好久她才勉強告訴我一些理論,強調那個課程重點必須有懷孕伴侶當實際練習對象,也只允許對伴侶使用,嚴禁學習過該課程的Alpha外洩內容。」瑞梅克托腮看著徐夜柏補充:「老媽懷著我的時候,克密拉特當然去學過特殊安撫技能,但我問他到底學了些什麼,我們是親父子他都不肯透露。」
「懷孕伴侶,只有Alpha能學的安撫技術,肯定跟資訊素和標記行為有關?」徐夜柏見識過小說中天馬行空的各種標記反標記以及魔法般的資訊素用途,這方面敏感度相當高。
瑞梅克睜大眼睛:「你居然猜中了。」
「所以這個技術本身對BO族群有危險性?你知道理論,但關鍵細節和實操技術掌握在相關部門專家手中,申請才能學的特殊課程,更可能是為一對固定伴侶量身打造的專案內容,不是依樣畫葫蘆就能學會,而且申請這項課程的Alpha等於被列入特別觀察名單,搞不好跟你的情報局業務有關。」徐夜柏皺著眉頭繼續猜測。
「我也這麼想,不能排除有些舉一反三的天才能夠將學到的技術成功運用在不同對象身上,或者被擁有不尋常癖好的偏執狂掌握更多犯罪工具。」
瑞梅克沒明說,徐夜柏猜他就是前者。
「我的代孕狀態不好,你認為這套安撫技術說不定能救我,是這個意思?」徐夜柏看著每樣菜色最多不超過三口份量的早餐,算法是他的一小口,還是瑞梅克預估他會剩下的擺盤方式。
瑞梅克已經很習慣當場吃掉徐夜柏吃不完的食物,順便攝取他的安產資訊素;當初說要嘴對嘴餵飲料的考驗倒是暫時偃旗息鼓,對現在的徐夜柏來說還是太超過了。
瑞梅克沒正面回答,反過來拋出另一個問題:「Ash,這個世界上的每樣存在,某種族群,甚至某個宗教信仰,如果受到法律與多數人常識必須特殊保護,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徐夜柏點點頭。「代表過去某段時間曾經被大量破壞,受到強勢文明不公平的殘酷對待,容易被刻意針對犯罪,或者到現在仍是高危險目標乃至數量稀少。」
「過去地球人也相當保護孩童與孕婦,然而這點並非自古皆然的定律,貧富尊卑才是。童工、童婚、婚姻與奴隸人口買賣直到地外純種入侵地球前都未曾中斷過,即便主流文化保護婦幼,這段歷史加總起來不超過兩百年,必須立法普及到中下階層才算。保護家族利益和個體因為客觀弱勢事實受到保護是兩碼子事。」瑞梅克認真地說。
黑褐髮青年垂眼盯著手指。「在注重人口教育政策和性別平均的希瓦共和國,對幼童與懷孕者下手不可容忍,但在其他國家或地區,Beta處境仍是最曖昧而糟糕的,我就直說了,婚姻並不自由也不平等,他們甚至仍使用妻妾婊子等歧視用語。三妻四妾和父母之命的婚姻是科技落後地區常態,天然環境限制與群眾風氣讓個體難以脫離族群,單靠自身學識和技能養家糊口,所以我的父母才私奔到希瓦共和國,這裡結婚資格不限性別也無階級之分,只要求你必須是合法公民,不結婚也可登記法定同居伴侶資格多元成家,惟獨婚姻必須一對一。」
徐夜柏雙親是外國移民,小時候有過尋根念頭,調查國外Beta待遇和父母家鄉習俗後非常不舒服,只能說還好原本學識背景算是中產小康的父母私定終身後努力逃跑,幫後代鋪出一條嶄新道路,不是康莊大道,卻是怡然的林間小徑,如同他的名字一樣,既包含了父母記憶中皆象徵酷寒死亡的夜晚,也有跳脫冰封海島與灼熱沙漠的森林世界。
這對亞裔Beta移民夫妻在共和國最偏遠的群島區從零開始打拚賺錢,為獨生子從小到大基礎教育投注不少金錢心血,幸虧徐夜柏遺傳父母優點,表現雖不拔尖但老實努力的正港Beta小孩,從小到大除了體質比同齡孩童弱些容易著涼感冒外,其餘事項沒讓父母操心過。
作為一介共和國合法普通公民,徐夜柏至少站在跑快跑慢後果自負的馬拉松起點,而非躲避球或橄欖球賽場,甚至鬥獸競技場。
沒錯,Beta是佔了目前世界上最多人口的性別,但不是每個Beta都擁有希瓦共和國公民權利,泰半仍在不公平的婚姻制度與貧富差距中扮演生育工具,部分自願,部分被迫,居中則是習慣觀念與現實生活都要求他們結婚生子維持社會秩序,或依附優勢性別為自己謀求更多生存資源,包括接受Omega支配。
AO婚姻中不滿的Omega也傾向再找Beta發洩慾望,Alpha普遍不在意這類婚外情,甚至AO都習慣將Beta作為玩物,Beta不構成威脅,就算有私生子那也是Beta自己倒楣,能當權勢者情人乃至僕從甚至還是較好的出路。
Omega相對稀少貌美,屬於上層社會階層也容易被標記綁定,還能自行決定是否懷孕,不如Beta「實用」,不需是權貴也能佔有,只要略具優勢即可,比如說負擔得起一個人的食住,順理成章用家務鎖住Beta自由,連衣行都省了。
將希瓦共和國當成正常世界,國境外無疑有許多異次元,這讓娛樂小說裡原本追求戲劇性衝突的狗血悲慘遭遇竟也寫實起來。
許多Beta一生中不斷被易手懷孕,就是賭一個誕下AO的個位數機率,多出來的次要性別嬰兒,不分男女出生起注定成為基層勞動人口,自然無法獲得像樣的營養和教育資源,Beta直接受法律禁止從事特定工作並與異性通婚,無從獲得法律保障的優勢性別伴侶地位。
信仰、習俗、家族制約和統治者的資訊控制隨著時間堆砌愈發強大,Beta們仍選擇依附習慣環境而非投奔新國度。正如徐夜柏以前批判過,Beta之間也有許多階級,只要不墮落到底層,依然可以過著典型Beta的安穩平凡生活。問題是,你怎能確定自己絕對不會掉下去或被親人推下去?
在不受地外純種遺跡庇蔭的退化地區,回歸古地球封建作風情形愈發常見,清一色被共和國列入旅遊紅燈警告區,意思是沒有哪種性別的公民到當地是安全的。
「我曾經懷疑,倘若最近兩百年來大多數Beta基因不是以這種重量不重質和失敗彩票的方式遺傳擴散,甚至潛藏在部分AO之中,最高壽命說不定會和AO齊同?過於頻繁的交配行為和非自願生育,說不定讓某些自毀基因跟著流傳開來,共和國裡Beta也多和Beta通婚,直到現在,所有Beta都攜帶這類顯性短壽基因,包括性冷淡。ABO三種主性別剛形成規律時統一受地外純種保護,後來地外純種數量自然減少且鮮有公開活動,高維生物放鬆控管後,新人類又開始重複歷史軌跡了。」徐夜柏諷刺的說。
「確實有學者提出文化影響生活環境然後導致遺傳退化或進化失敗的說法,地外純種當初才會如此重視不同文明與文化交流的和諧性。失敗的文化會造成大量人口死亡與永久精神退化,接著物質和科技也會退步,如同古地球文藝復興前的黑暗時代。Beta其實是新人類發展方向觀察主體,畢竟佔據最多人口,AO也不是想生就一定能生出來的性別。」瑞梅克接著徐夜柏的話下了段結論,顯示他同樣熟悉徐夜柏描述的全世界Beta處境。
徐夜柏盯著眼前金髮男人若有所思。以一個Alpha來說,瑞梅克對三種性別的了解過份詳細,哪怕用政治家標準衡量,他剛剛發言更接近一個Omega議員才會關注的深度。
「怎麼?Ash,驚訝我的文化素養嗎?可不是因為從小被瑪麗安教訓我才這麼關心Beta,我一直對和自己不一樣的群體階級充滿興趣,認識Omega生態是Alpha的義務,可是優秀的社會學家會告訴你,如果不熟悉其他兩種性別,你就無法真正理解特定的那種性別,包括自己的性別,從而明白我們所處的社會為何進步同時又在衰亡,宛若活生生的有機體。」瑞梅克拿起一顆櫻桃放到徐夜柏的盤子邊緣。
「你的職位和階級應該具備這份素養,我不訝異,但這不容易達成,你挺努力的。」考慮到瑞梅克還得花大量時間精力把握軍事技能與戰鬥能力,加上Alpha受傳統觀念影響和天生生理結構導致理所當然的強勢思維,瑞梅克作為現代門閥貴族標竿讓人心服口服。徐夜柏縱使也關心社會議題,但他肯定沒力氣學瑞梅克挑戰全科目滿分。
「很高興得到你的認同,第一天認識時就告訴過你,我是Alpha中的Alpha,鑽研其他Alpha思想弱點是我的興趣,不這麼做怎麼選贏比我資深的國會議員候選人呢?輝鵲家背景再強,我當時只是個小小的退伍少校,軍系候選人裡可是一堆星星。」這段問題發言充滿瑞梅克個人特色,聽得出他期盼一個能安心炫耀的對象出現已經等待太久了。
徐夜柏合理推測,最大的受害者就是雷諾副官。
「這麼說來,Ash,你認為Beta最高壽命短於AO和社會待遇低有關?不是AO遺傳長壽基因?」瑞梅克興致勃勃追問。
「當然,足足差了超過半個世紀!我也相信AO平均壽命早夭,社會期待過高的教育方式也有責任。不過--算啦!活太久未必是好事,Beta就算被倒扣壽命,已經比古地球人壽限高一截了,老化慢又幾乎沒老年期才是重點,好好保養就能浪到死。古人老年生活大部分都不方便也不自主。」一瞬感傷過後,黑褐髮青年決定顧好自己最重要。
「原來你很想浪?」瑞梅克挑眉。
「廢話,我是出生在波濤中的男人。」徐夜柏礙於五斗米生活離不開電腦作業,微型化科技再進步,必須長時間固定文書工作時,多數人還是傾向更舒適的傳統介面,加上身體很誠實選擇室內生活,沒有比收入更重要的事。徐夜柏總想著能存錢就存錢,萬一失業真找不到工作就回老家窩一陣子結夏安居,這也算某種夢想了。
「有趣的是,扣除希瓦共和國以外的世界出生率目前同樣嚴重下降,就連Beta也不意外。」瑞梅克沒真正離題,他正用這段對話讓徐夜柏理解為何沒有後代的Alpha哪怕已婚還是被禁止接觸安撫懷孕者的特殊課程,就是為了預防恢復單身後的Alpha對不特定對象下手,倒行逆施用特殊手段得到並控制一個甚至多個伴侶,特殊課程學習資格限定在能請陪產假的Alpha群體內,至少長期追蹤起來較簡單。
徐夜柏接續道:「外星人和地球人簽定的和平協約裡,包括外星人不干涉人類國家內政,地外純種的確快速適應地球生態後圈地保持一段觀察期,其一是當前人口太多不利改造環境與統治,再者他們想知道人類文明在自傲的神學體系與進化論崩潰後繼續下去會產生何種變化,不出所料是自我毀滅。
「敵我不分的世界大戰後期,沒落的古地球人已經用掠奪與強迫女性生育為後人上了關鍵一堂課,許多女孩飽受虐待,還沒來初經就永久喪失生育能力,就算懷孕了照樣容易流產或生下遺傳病嬰兒,因環境惡劣很快再也不能生育。求偶失敗的男人喪失交配衝動,即使他們的身體性情更適合建立家庭也沒用。」黑褐髮青年作為Beta更容易代入古地球人那段自我毀滅末日歷史的最大受害群體:婦幼。
徐夜柏依稀明白那項安撫技術為何只能是Alpha的陪產假特權,恐怕和過去如何在不損及生育力前提下最大程度控制BO孕體使其多產的爭議性研究有關,不適合放到檯面上推廣,對一些關係陷入困境,有一方已經懷孕的親密伴侶卻是必要救濟方式。
「目前主副六種性別裡,就有四種性別能夠懷孕生子,總人口確實不需要太多,前提是出生死亡率維持平衡,只能說新人類文明確實衰退得比預期還快,這樣下去每個世代人口都會斷崖式減少,腰斬不意外。Alpha如果將統治能力和控制技巧刻意運用在擁有生育能力的族群身上--尤其是Beta,希瓦共和國的建國精神將快速崩潰,這也是必須管制的國家不穩定因素。」瑞梅克指出特殊安撫技術最大風險,意外地不在Omega而是Beta,因Omega擁有對等資訊素影響力,Alpha不小心就會作繭自縛,Beta卻容易受到單向操控逼迫。
像徐夜柏這樣的共和國Beta,擁有大學文憑和基礎謀生能力,外加一點父母遺產,勉強只夠養活自己的凡人之流,別說生小孩,連對象都懶得找,只想自由地社畜著(?)。可想而知,希瓦共和國對全世界Beta總量的貢獻並不是那麼傑出,Beta目前人口數不全出於自願受孕與自由配對。
「假設不生小孩就活不下去,Beta比其他兩種性別更能接受這種命運,倘若生孩子不能比原本生活更好,同樣很難讓Beta將就較差的一邊,無論是極端的選擇或差不多的選擇,Beta都會認定對自己而言較好的答案。我們看到大趨勢了,出生率下降。」徐夜柏說。
「你上面第一句話頗有玄機,接受什麼命運?生小孩還是活不下去?」瑞梅克當然不會放過可疑的對話漏洞。
「因為是Beta,兩種皆有可能,我們不像AO那麼極端,中間有道光譜依個案決定。我大膽猜測,有些安撫手段和情境營造讓受害者不認為遭到強姦,甚至相信是被愛和受照顧的,實際就是性侵加精神虐待。」徐夜柏順著瑞梅克藉此喻彼的暗示內容推敲Alpha陪產假特權的伴侶安撫課程到底潛藏何種可怕祕密。
「終身標記應該是自然而然發生,特殊安撫技術只能錦上添花,或者為特別笨拙甚至瀕臨關係破裂的Alpha指導原則性正確方向而已,問題在於實操對象所受影響難以估計。如果對象不是雙方合意繁衍後代的伴侶--這比結婚困難多了--那套技術本質非常接近控制洗腦,必須由專家精準傳授並且明確限制Alpha不能過度使用傷害伴侶身心健康。政府一旦發現Alpha違反授課規定會直接介入調查並起訴對方,隔離安置受害者。我前面提過,對Beta是有效果的,Beta也是最容易入手的獵物,尤其Alpha選擇在希瓦共和國以外的地區下手時,許多行為還不違法。」這是瑞梅克從課程理論部分推斷出的答案。
「我好不容易才從瑪麗安那邊求來的理論知識重點:懷孕是最容易被終身標記的危險狀態,類似狀態還包括未成年、生病重傷以及瘋狂迷戀。理論上這套安撫技術禁止使用藥物輔助--資訊素已經相當藥物介入了。目的放在犯罪時,有太多漏洞可以鑽,只要把規定禁止事項反過來做一次即可。」
「你舉的例子共同特徵都是身心不穩定,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徐夜柏立刻反應過來。
「那麼你應該能想像幾分AO終身標記是怎麼回事了。傳說聽久了,企圖對他人刻印的不只Alpha,Omega和Beta也想挑戰對愛人這麼做,後者不限性別,這是種危險的想像,誰叫AO成為童話故事範本呢?就跟古地球人的真愛一樣,嘴巴死硬不相信,實際有機會還是想試試。」瑞梅克說。
「不止A對O,甚至有人選在這種時候嘗試標記Beta,當然,Beta不會被單純資訊素影響到形成標準定義的終身標記,但別忘了只要是個人,都可能被任何手段調教到『同等終身標記狀態』,Alpha也可以是受害者,只是沒有Beta和Omega容易控制且因為擁有懷孕能力更加引人覬覦。特殊安撫技術落在犯罪者手中,用來針對要人伴侶或親屬進行深度操控,我馬上就能想像超過一百種犯罪應用途徑,以及Ash你可能遭遇的危險。光有精子不夠,孕體才是關鍵,ABO身上都存在著地外純種的隱性基因。」金髮Alpha伸出手指,順著黑褐髮Beta眼角輕撫至下巴。
「結論是目前共和國經過上述考量禁止大部分Alpha學這種安撫技術,我們要提防的是有病的漏網之魚,Beta算附帶的吧?Omega的美貌和誘人資訊素才是獵物主角。」徐夜柏聽了情報局長的話也覺得恐怖,瑞梅克並非危言聳聽,他只是平鋪直述一段行之有年的制度,徐夜柏下意識想躲進人多的那邊減少不安。
「你主修犯罪學,告訴我,美貌或資訊素真的是多數變態殺人犯下手主因嗎?」瑞梅克發問。
「……目標不設防容易得逞以及符合犯人偏執喜好條件才是,甚至是倒楣出現在犯人活動範圍內被盯上的隨機受害者也不少。」徐夜柏不情願地回答教科書答案。
從這點看來,Beta懷孕者變成特殊性癖罪犯目標不意外,懷孕Omega往往有Alpha緊緊看著,下手難度極高,Beta嘛,反而會繼續原本生活步驟,頂多是為懷孕做點調整。
瑞梅克會考他這道簡單題目,想必是情報局長檔案庫裡有許多血淋淋真實案例。
「你都說出來了,我當然不接受那套鬼安撫技術!你留著跟真正的伴侶生小孩時再去學吧!」徐夜柏強烈表態。
「早猜到你會拒絕,所以我沒堅持請陪產假去學。再說這套安撫技術需要懷孕方自願配合,Alpha單獨去上課只會被趕出來。『陪產假』,重點在我得有陪伴對象當小組夥伴,用雷諾的鞋子想都知道沒戲唱,你鐵定不讓我嘗試。」瑞梅克坦蕩蕩承認。
「為何用副官鞋子舉例?」
「因為永遠擦得很乾淨,他連揍人時都會算好角度避免沾到髒東西,衣褲容易買現成替換,合腳鞋子不一樣,很適合形容抵死不從的情境。」瑞梅克莫可奈何地說。
「我有預感這技術非常糟糕,不適合單純合約關係的我們。我之後會向瑪麗安醫師請教,知道理論也好,拜託她教我怎麼防禦。」徐夜柏又不是傻子,一般常識的親源資訊素補充方式效果最好就是體內射精,特殊安撫技術高機率會在性行為上加碼。
「你連衣服都不肯脫,我何必浪費時間去學?再說你的身體情報不適合外流,哪怕是開放給正規教學單位,只是告訴你有這個門道,然後我真的走不開。」瑞梅克向後靠著椅背。
其實瑞梅克在不知特殊安撫課程時,已經憑本能直覺和情況判斷在徐夜柏身上實踐一些被列入該技術範疇的手段。頂尖Alpha生來較同類更具備支配天賦,瑪麗安醫師將他影響徐夜柏的行動看在眼裡,並非因私交偏愛才違規告訴瑞梅克特殊安撫技術理論,而是他既然對徐夜柏出手了,就必須清楚這麼做的風險。
「溺愛」就是其中一種相當有效的馴服手段,然而若Alpha不能貫徹始終,對因此破防並依賴信任伴侶的BO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所以只能是確認終身伴侶關係且肩負明確養育後代責任的Alpha才會被教育真正的溺愛手法和正負面後果。
一般交往關係中不持久或不認真的隨意溺愛,影響因人而異,自我感覺良好卻頻頻脫靶的Alpha實在太多了,不足為患。循序漸進的精準溺愛配合資訊素影響將能有效加快終身標記進度,重點在被安撫的對象買不買帳。
「別只擔心其中的洗腦風險,任何人資訊素嚴重失調或其他因素精神失常時,特殊安撫技術能救命,卡在該課程著重一對一長期親密互動並建立深度信任關係,醫師反而不能過度介入病患生活,做出違反醫療倫理的行為,只有伴侶能負責。」瑞梅克歎了口氣,替徐夜柏解決沒能吃完的剩餘早餐。
Chapter 38: 第十三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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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能尊重未來的伴侶,其實我認為你不需要那啥特殊安撫技巧也能順利完成終身標記。」徐夜柏這話倒不是拍馬屁,瑞梅克目前一切表現都是靠實力說話。
「唉,世事無絕對,我本來覺得有個實習機會可以先見見世面很棒,可惜無法實行。其實,學了不一定要用嘛!有備無患,貌似你比我更需要多元化的保命手段,是吧?Ash,你沒有半點好奇心嗎?假設再過一兩個月懷孕情況還是不太理想,多個選擇對你和小租戶都是好事,這段時間你可以認真考慮看看,如果你有這個意願,我會提前向總理爭取的。」瑞梅克不死心地勸誘。
「我先和瑪麗安醫師討論過再說,沒再提起就是不考慮。」徐夜柏這樣回。
「謹遵汝願。」瑞梅克見好就收。
「你的發情期真的順利結束了嗎?沒有自我安慰偷工減料?事前你自己說今年份的發情期拖到年底才一次自然發洩,我很想問瑪麗安醫師你這樣做到底可不可靠,但對長輩洩露你的隱私不太好。我可以假裝沒事,但你關於發情期的自我認證很難取信我。」瑞梅克這次發情期是被徐夜柏逼去臨時請假找人救火,雖說距離他自主安排可能只差兩三天,不良記錄就是不良記錄。
「不睡覺的話,Alpha可以加速結束發情期,以生物本能而言,發情期這種危險狀態愈短愈好,我的身體本來具有這種機能,只是Alpha得配合Omega承受能力,雙方都發情的話會自然延長,發情假只好抓一個平均數,大部分Alpha如果有對象當然相當享受發情期,捨不得提早結束。我的做法完全符合科學原理,你可以去問瑪麗安,這邊我不怕你驗證。」瑞梅克正色道。
「行,下次和瑪麗安醫師見面時我會連特殊安撫技術一併詢問。」慎重起見徐夜柏決定當面討論,而非透過電話例行報備健康狀況時順口確認,這兩個話題明顯屬於高度機密。
「倘若這麼做能讓你安心,都是小事罷了。」瑞梅克洗碗同時回道。
「不,我肯定發情期對AO不是小事。」對Beta更不是。
AO發情問題都害徐夜柏去學綜合格鬥術以利逃命,出門隨時可能被動開啟PVP,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早就蕩然無存了,休怪他扎護衛們抑制劑毫不手軟。不需要瑞梅克或他的護衛這種等級,隨便一個發情失控的普通Alpha只要徹底抓住他,徐夜柏毫無還手之力,倘若沒得到外援及時分開,下場不是被狠揍就是遭強奸。
就連理當頂尖楷模的瑞梅克面對自身發情期都那副漫不經心的死樣子,怎能怪其他Alpha不好好管理發情期,動不動衝破柵欄造成公共危害?這些Alpha是真不懂自己為何討人嫌?
徐夜柏打從心底希望有條法律是Alpha發情期失控嚴重傷害BO就執行外生殖器切除處罰,反正不影響性腺功能,資訊素還是能照常使用,繁衍靠人工受孕更方便了。
「同樣的時間我寧可扛著戰友負重行軍,或短刀打火石都不帶單獨叢林求生,那還比較愜意。」瑞梅克毫不掩飾對發情期的嫌棄。
「看來你八十小時不睡覺加床上運動,體力還綽綽有餘。」徐夜伯瞇著眼睛道。
「從來就不是體力問題,同樣字數你審討厭的稿子跟閱讀心愛書籍身心消耗程度一致嗎?」瑞梅克現在很懂徐夜柏習性了,比喻一針見血。
「所以你討厭利用Omega度過發情期?這對來幫忙的床伴不太尊重,不管熟人還是至交好友,要我獻身想都別想,我認為他們還是為你承擔不少責任。反過來說,任朱利烏斯他們三個裡的其中一個,應該都不需要在發情期找高達三個Alpha,而其中一個包括你。你們發情期互相幫助付出的代價其實不對等,當然你要說自己花更多時間分批回饋也行,只是我覺得前者比較困難。」徐夜柏直白問。
「沒到討厭程度,我只是不喜歡失控,為了不失控必須做的努力卻妨礙到重要工作和目標。更現實的是,萬一我失控了,能及時攔住我的新人類真的不多,我這麼說就是把所有性別都算進來了。」瑞梅克抓了抓蓬亂金髮說。「如果哪天我失業沒事做,應該能更享受發情期。」
「很難想像你會因何種緣故失業。」徐夜柏說。
「車禍失憶?」瑞梅克歪著頭提議。
「我很確定你們該死的Alpha不分年齡都會把來車撞壞,請別陷害無辜用路人,還不如說你感染食腦阿米巴原蟲。」黑褐髮青年又被勾起傷心事了。
「其實我不是每次都肉償,沒那麼多假可以請好嗎?他們有時候會向我要求別種報答,或是單純先欠個人情,除了我還有其他優秀Alpha也是他們選擇的入幕之賓,再怎麼樣都不至於捏著鼻子做下去,當然會挑欣賞可靠的對象。」瑞梅克趕緊解釋其實上層社會AO之間的發情期交易比徐夜柏以為得複雜靈活。
「我沒古板到批判別人私房事,只是被牽扯進去時我希望目睹到的是你情我願或公平交易,能夠保持尊重就更好了,瑞梅克,你的背景實在很容易讓人誤會保持禮貌就是優待他人,或許我多管閒事,你們有偏好的玩法,但旁人如我看了你的態度反應會有疑慮。」徐夜柏老實說,這部份就真的是胎教問題了。
一般人想法裡得到輝鵲家族繼承人垂青就是中彩券頭獎了,尊重不在考慮之列,就算朱利烏斯等人是首都Omega中實力與容貌並重的優秀名流,他們和瑞梅克實際上仍存在明顯階級實力落差。
「你認為我不夠尊重床伴?」瑞梅克索性挑明問。
徐夜柏搖頭後謹慎地表達意見。「我沒親眼看見大客房裡的過程,順帶一提,也不想看。更不知道你們事前事後如何接洽相處,難免有些疑慮,你對發情期的處理方式相當非主流,而我從來沒近距離跟AO一起度過發情期。」
「相互合意的床伴真的是單身AO最具道德的發情期自然過渡方式了,其他你聽了不會喜歡的。購買非法性服務、徒具伴侶之名的不對等關係、權勢性侵、性霸凌、詐欺脅迫、亂倫暴力甚至直接綁架強暴。你這麼迷戀抑制劑,應當知道長期過度依賴抑制劑產生的身心副作用會增加上述違法行為發生機率,資訊素直接影響情緒控制和判斷能力,靠藥物強行介入人體機制終將反噬。」瑞梅克一一列舉那些纏繞著新人類發情本能而生的陰暗面。
「我想過這些狀況。」因此徐夜柏才會真心關照瑞梅克的床伴們。「這次發情期我觀察到你對待床伴相當霸道,部份是因為配合我的存在將規矩改得更嚴了,但我指的是態度。」
「我沒有可辯駁的理由,這邊我只能多多補償那三位了。」瑞梅克摸摸鼻子說。
「你好像沒把話說完,不能辯駁,表示你也知道自己態度不好,但有這麼做的原因?」徐夜柏不喜歡別人硬抝,通常話題到這裡就沒得聊了,徐夜柏知道瑞梅克是個複雜的人,勉強又給他一次申辯機會。
信任關係就算只裂一小條縫都會漸漸擴大,何況他們根本沒有堅實基礎,這份代孕契約首先要求徐夜柏必須信任瑞梅克,徐夜柏只好努力補縫。
「我很容易讓人陷入幻覺,尤其是以一個Alpha身分將對方當成Omega互動時,同意嗎?Ash,我不能用對待你的方式一視同仁對待其他Omega,或許這麼說自大了點,但沒人能替產生期待的Omega負責,連我本人也不行。」瑞梅克泛起一個淺淺的、不帶情緒的笑,令徐夜柏想起在海濱初見時的西裝金髮Alpha,神祕且壓倒性的魄力,或許那才是情報局長平常的模樣。
「最小心謹慎的AO都可能因資訊素和本能衝動鬆懈誤判,所以不該有讓人誤會的態度,更須顧及公平性。如果我讓一位床伴不愉快或感到勉強,我會中止這份關係,這點我能保證。」情報局長道。
「我明白了。」徐夜柏發出輕輕的鼻音似在沉思。「我是Beta,確實無法親身體會AO生理難處,從朱利烏斯意見裡得知他們算滿意,和你說了一樣的話,容易產生幻覺誤會之類,至少你的床伴明白這類風險。」
「如果他們都像Ash一樣冷酷外加性冷淡,我也能放心表現得更親切了。」
徐夜柏對瑞梅克涉嫌偷臭他直接比了個中指。
「我們的肢體交流又邁入嶄新里程碑,你應該清楚自己在對什麼人物比中指對嗎?」瑞梅克冷不防露出深沉表情,彷彿又是那個曾無數次出現在媒體上的怪物新人政客,俊美臉龐只剩下那抹從方才保持至今的禮貌性笑容,一絲不苟坐姿顯示軍官出身的強硬作風。
「為了讓你安心,我提供了『現實的指標』。」沒被他唬住的徐夜柏笑瞇瞇地補充。
「一旦要動用我的中指,我不會指向空氣,不如說我能讓對方感受到超現實呢!」瑞梅克微笑變得邪氣。
「發情期餘韻還沒過?明明請七天假幹嘛硬要趕時間?現在幫你補個抑制劑?」瞬間撤下挑釁笑意只剩撲克臉的徐夜柏認真詢問。
「倘若舉辦公共安全抑制劑注射大賽,你肯定能在市民組拿冠軍,我都開始考慮讓你擔任情報局內部暗殺毒劑注射比賽的潛入裁判了。你知道我給你的高級抑制劑是管制藥品吧?用在外人身上記得低調兼滅證。」瑞梅克立刻轉移話題。
「知道,護衛隊長有交代過,我拿的是好東西。」沒人討厭高級品,尤其是防身武器,徐夜柏歡迎瑞梅克在提供抑制劑方面盡量財大氣粗。
「我加請了一天半特休,發情假之後延長加休很常見,這時候我繼續消失不會有人問東問西。」瑞梅克說。重點在情報局長放假前已將重要工作收尾,離開時游刃有餘不像發情失控,瑞梅克實際在假期間做了什麼,以他的另一個重要身分來看,萬事皆有可能,這就算達到個資保密工作了。
「今天不是才放假第四天?你都結束發情期了。」徐夜柏本以為他會立刻回去上班,剛剛才知道瑞梅克都沒睡覺,說不定情報局長本日就待在家裡補眠加遠端線上工作。
「我趕著帶你去度假!今天出發還能享受四個整天假期。」瑞梅克都精打細算好了。
「為什麼要度假?」徐夜柏問。
「你這是人說的話嗎?」經常被屬下如此暗中抱怨的情報局長,下意識也撿起這句臺詞來用。
「我以為你樂在工作,不加班會死。你不是表示過目前職務幹得很開心?」
「我被你神祕的慵懶氣質傳染了,決定逃避現實,另外你待在首都三個月,除了產檢和救前同事那次例外不曾離開社區,你不難受我看了都難受,想和你一起外出透透氣。」瑞梅克溫情脈脈道。
「受不了想耍廢就直接承認,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徐夜柏被瑞梅克的度假決定勾起興趣,調侃點到為止,追問道:「去哪度假?」
「我的莊園。」
「不愧是輝鵲家族繼承人,所以莊園在哪,很遠嗎?太遠就算了。」徐夜柏就說瑞梅克怎麼可能只擁有一層高級公寓,原來伏筆埋在度假目的地。
「你整句話流暢得我不知怎麼接下去,還直接跳結論。」瑞梅克伸手替徐夜柏拉好掉落的床單。
「你沒正面回答,那就是很遠了。我之前調查關於輝鵲家族網路資料,你的粉絲果然瘋狂,真假難辨但量大管飽,連你率領家族神祕組織清算邪惡敵人的傳聞都寫得煞有其事,還整理成檔案館,但我怎麼看都覺得你擠不出地下活動時間。沒聽說過什麼莊園,若是明顯地標,應該會變成打卡勝地和爛大街的創作場景。是某種國家保護地禁區嗎?」在孕吐出現之前,徐夜柏就有個跨不過的致命弱點--暈車,這是他死守社區一大主因。
「是的,這不難猜,但你的反應速度依舊很討人喜歡。」
「離天琴社區步行可抵達的度假地點就很好,我認真的,瑞梅克。重要的是兩個人在一起什麼也不做的悠閒時光,比如訂間高級飯店套房來場電影馬拉松,累了就爆睡。」徐夜柏早就頓悟美景美食都是虛的,不暈不吐不人擠人疲勞虛脫才是度假真諦,放個假比熬夜加班還痛苦不如不放。
「我們不搭車去,剩下的到床上說,我現在親自駕駛直接出發沒問題,可惜你信不過我的實力,只好補個眠讓你安心。」瑞梅克走到徐夜柏身邊,作勢要抱起他,迎來Beta一波抵抗。
「你補眠不會自己回房間睡,關我什麼事?我才剛起床!」
「我想念小租戶,想靠他近一點。另外你沒睡好吧?我強行把你叫起來吃早餐。吃飽了正好躺回床鋪慢慢消化,咱們換個舒適姿勢繼續聊度假計劃細節,我沒辦法馬上睡著,出發時間是固定的,愈早睡著我就休息得愈充分,幫我培養睡意嘛!安產資訊素魔力~」瑞梅克攬著Beta愈發纖細的背企圖撈起不合作室友,徐夜柏推不動他,只能死死抓住餐桌邊緣怒瞪金髮綁架犯
「你都決定好了,我還能說什麼?反正你不可能純粹回莊園度假,肯定是趁情報局工作好不容易有個斷點,抓緊放假時間改處理家族的事。」徐夜柏回嘴。
「我得定期親自巡視家族產業,這是繼承人義務,已經排在發情期後面拖到不能再拖了!我保證,確實為了你和小租戶特地規劃這次旅行,不會讓你難受的,如果你不能放鬆享受就沒意義了。」
最後剛吃飽的徐夜柏以免除公主抱為代價被瑞梅克拉回主臥室大床上,雖沒摟在懷裡,床上各種枕頭棉被毛毯障礙物被瑞梅克清到一邊,留出剛好能鑲進徐夜柏的空位,徐夜柏只能裹著床單躺在他旁邊合蓋一條被子。
Chapter 39: 第十三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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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哄睡瑞梅克,徐夜柏更想知道迫在眉睫的度假旅行到底埋了多少地雷?身為喜歡小世界平穩運轉的Beta,徐夜柏對驚喜向來持保留態度,更討厭臨時動議和意外行程。
他在代孕任務中,跟金主一起出門就不是玩耍,在徐夜柏勞工意識中屬於加班的一種,只是平常他被放養在社區過得還算愜意,禮尚往來沒特別排斥瑞梅克的突發奇想,但要徐夜柏以當前整天吃不下睡不好的狀態到遠方度假,乍聽是好消息,轉念細想肯定很麻煩,新鮮感迅速湮滅。
徐夜柏想起上小學前全家難得決定去主島購物辦事順便到觀光景點旅遊的往事,不巧徐夜柏前一天感冒了,黑褐髮小男孩堅持可以忍耐,爸媽還是將他留給鄰居照顧,允諾提早回來。
身體不舒服並不是忍耐就能快樂玩耍的事,小時候徐夜柏真的很委屈,他明明期待很久也保證會很乖的,父母還是沒帶他離開小島。後來不用長得太大,等他像其他屆臨學齡的蔓島小孩開始自己搭船去主島上學,立刻覺得父母當初決定太明智了,暈船加暈車吐個半死的徐夜柏往後也是直奔學校宿舍躺平。
「你的莊園長什麼樣子?」徐夜柏避開敏感的位置和路線問題,瑞梅克想讓他知道也好,瞞著他也罷,總之徐夜柏不過問,那處神祕莊園一輩子能去一次就算額外賺了,反正不可能再去第二次的私家重地。
「在首都北方無人山區中,沒開闢道路,只能靠飛行器或畜力步行抵達,我知道擅長暈車的你肯定喜歡,一座會結冰的高山深水湖,主建築位於湖畔,因此命名為『白湖堡』,與其事先形容,親眼目睹更有概念。周圍一大片森林是輝鵲家族領地,比達利安城建立時間還早,擁有治外法權,禁止外人進入。」
「等等,為何你一個共和國公民的產業會有治外法權?」徐夜柏感覺旅行目的一開始就失控了,說好的透透氣呢?
「那不是希瓦共和國給輝鵲家的治外法權,而是古代人類政府給個別地外純種的地區永久治外法權,並由後代繼承,這是事實不是嗎?地球法律管不著外星人呀!」瑞梅克露出惡作劇成功的表情。
「白湖堡該不會是地外文明遺跡?你最初的祖先蓋的?」徐夜柏不敢置信問。
「答對了!我還沒帶別人去過,Ash和小租戶是我邀約的第一組訪客。」瑞梅克快樂地說。
當前全球各國國力評比除了人口數和國民生產所得與國土大小,還有一個關鍵指標--「地外文明遺跡數量」。
大部分地外文明遺跡規模都非常龐大,足以運行一個大城市各種機能或覆蓋大區域,但也有許多不為人知星散全球的小型遺跡,同樣具備各式各樣特異性和神祕技術,輝鵲家族竟獨自擁有一座遺跡--甚至可能不只一座!難怪會成為全球影響力最龐大的家族。
一旦勢力範圍內遺跡故障乃至徹底停擺,則被視為國力衰退與政權不穩證據,遺跡運轉關鍵是滿足建立該遺跡的地外純種設定條件,大型遺跡幾乎都設置了居住人口數與特定環境限制,一旦內政治理不佳賤賣國有資源違法開發或發生內戰人口大量逃離等情況,遺跡立刻降轉,按當地人類文明衰退程度不等收回各種方便科技福利,沒有任何政權能靠暴力佔領遺跡再利用遺跡控制人民。
不同遺跡操控權限與維修調整知識則掌握在各大古老家族手中,他們不見得是本國人,繼承地外純種遺志,屬於超然監督角色,從而改變了新人類歷史中「國家」的定義。戰爭不再是強力政治手段,古老家族們的影響力取代經濟與軍事武力制衡,並被視為地外純種化身,關係著新人類文明興亡。
「為什麼這麼重要的地方要帶我去?」徐夜柏有點頭痛,不過這點還沒超過瑞梅克一開始就把小租戶指定為繼承人的誇張程度。
「不能放陪產假,我總得找其他開心的事做,一個人去白湖堡進行例行管理工作超無聊,那兒對Ash絕對有好處,你不是怕冷嗎?輝鵲家地外純種祖先的伴侶也怕冷,因此白湖堡內部恆溫預設攝氏二十度,不影響通風,還可以更溫暖一點。」瑞梅克輕揉徐夜柏已蓋住頸項的柔細頭髮說。
「我開始期待了。不過有機會我還是寧可去人少清淨的地方,聽起來莊園很偏僻,在裡面工作的職員生活應該不太方便,我不習慣被一群人服務,本來就是背包窮遊自駕或步行最適合我。」徐夜柏聽瑞梅克強調莊園外星科技對怕冷人士特別優待,保證舒適,這才鬆開皺起的眉頭,
「這是機密,白湖堡平常徹底閉鎖內部不存在活物,護衛會跟著我們去莊園,但無法通過城堡入口和遺跡防禦範圍,只能我倆進入,他們會在領地內自己看著辦,順便巡邏野外民生設施狀態。輝鵲家族戰鬥人員每年冬訓就以白湖堡附近森林為基地,大家都很熟悉當地環境了,不用替他們擔心。」瑞梅克隨口解釋道。
「關於交通工具,你說過白湖堡沒有車用道路,是搭先前你帶我從迪安圖斯到首都的私人客機嗎?」都是地外文明遺跡了應該不缺機場,徐夜柏猜測道。
「不,白湖堡也沒有機場,基本上那裡是與世隔絕的要塞,不會有任何方便敵人入侵的基礎交通設施。你會暈『日輪』嗎?駕駛日輪比開車簡單且安全,前提是遵守飛行規定。」瑞梅克回答。
「沒試過,不過輝鵲家開發的民用飛行器就算暈機也值得一搭。」徐夜柏回憶搭飛機經驗,發現他還是比較會暈車暈船,對空氣循環功能運作良好的交通工具就沒那麼排斥,此外應該沒有懼高症。
沒搭過日輪不妨礙徐夜柏和成千上萬新人類對此款夢幻飛行器的嚮往和基本理解,如同萊特兄弟解鎖古地球人的自由飛行成就,輝鵲家族推出的日輪革命宛若讓新人類重新體驗地外純種科技的「飛機」。
日輪駕駛艙是不受G力影響的獨立懸浮空間,從內部無法直接看見外界,得借助系統投影,可以設定成透明的單向上帝視角,瑞梅克趁徐夜柏熟睡時將他搬進日輪直接開上天空,徐夜柏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太好了,我告訴過你首都交通方式很多元,不是不想讓你去醫院時舒服些,可惜要是行動太醒目,不只你我,你的產檢醫療團隊也會被盯上。」
「我懂你這方面的考量。」和輕忽大意可能造成的代價相比,徐夜柏同樣寧可選擇忍受搭車造成短暫不適,瑞梅克的安保計劃必定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最優選,徐夜柏跟著配合就對了,徐夜柏在編輯這行學會一個重要技能就是「尊重專業」。
「日輪不只能代步,也是軍校生訓練空間反應能力和飛行器操控技術入門手段,只要通過政府開辦的飛行課程取得駕照,十四歲就能合法駕駛,雖然未成年前只能在限定空域飛行。日輪競賽不挑性別,ABO裡都有技巧卓越的優秀駕駛。」瑞梅克不忘提及讓輝鵲家族賺得盆滿缽滿的各種國際飛行賽事。
「你忘了說日輪本體起碼有三輛汽車橫放那麼大,還沒算進可折疊收納的輔翼,城市中產階級買得起一架日輪,但買不起它的停放空間!而且首都飛行許可超難取得,其他城市也沒好到哪去,除非你加入飛行俱樂部有政府核准的私人降落點,否則只能在市郊指定公共地點排隊起降,還得想辦法轉搭其他交通工具到目的地。」徐夜柏當初學車就是看透民用飛行器表象酷炫實則廢物,買不起日輪,學會怎麼開還是可以的,共和國補助鼓勵民眾學習各種駕駛技術,只是徐夜柏很現實地將學費與精力投注在四輪那邊。
機體性能再好,城市上方航空權連地方政府都要排在軍方後面,誰管你民間需求,人家在天上飛是要幹正事的,還能為玩家讓道不成?帥氣又怎樣?人生不是兩點一線,飛到一半屎在滾可沒有合法降落點讓你找廁所!民用飛行器違法起降,哪怕在荒郊野外,自動連線飛行器管理局的飛航紀錄也會讓駕駛吃一張終身難忘的罰單。
並非家裡空地夠大就能自由起降,魔鬼藏在合法降落點裡,共和國藉此控制民用飛行器航路密度,以免影響空安和地面群眾,連車都不打算買的徐夜柏當然萬分支持,不然天上動不動有飛行器相撞爆炸,碎片砸到人怎麼辦?
「有出租專用型號!這個大小才能水陸兩棲,意外失去動力時還能靠空氣浮力緊急迫降。」瑞梅克熟練地為自家商品打廣告。
「日輪」這架兩人座圓盤狀飛行器也是輝鵲家族致富祕訣之一,外觀性能類似古地球人幻想中的飛碟,卻更加簡潔輕巧且堅固,使用地外純種科技打造出的民用飛行器,差別在駕駛簡易度、動力航程、安全性和製造成本上,同行推出的商品沒一個能打,屢次改版大同小異,已經風行一百五十年的長青商品。
哪怕飛行器產業競相仿效日輪系列開發出更絢麗搶眼的外型和多種艙內服務功能,在同等售價區依然毫無競爭力,不是改攻高級奢侈路線,就是往更廉價短程陽春的飛行器市場避其鋒芒,日輪系列依然是青壯年在購屋之後的不二選擇。
看到「購屋」關鍵字了嗎?意思是日輪跟房子一樣貴,買得起的人還是買得起,連房子都買不起的人則壓根不考慮。民用飛行器持有維護成本加一加很嚇人,卻缺乏不動產增值空間。
共和國禁止私人出租飛行器營利,缺乏制度化管理後勤和事故保險賠償能力,隱藏社會成本過高,政府還規定所有二手飛行器轉賣得經過原廠安全認證。輝鵲家族旗下飛行器相關產業,不僅產線成熟供應穩定,有口皆碑的救援維修服務反而是許多消費者購買日輪系列首要考量。
天氣因素、飛行許可規費和有限合法降落點都在挑戰飛行器玩家,傳統交通工具反而較不受限,專業旅行家和不打算定居的共和國公民寧可買船和露營拖車,都比睡飛碟舒服,需要現金時方便脫手,不必先賠進一筆維修費,頂多到有出租飛行器的城市時租一架飛飛過個癮即可。
日輪最大的缺陷是,不能飛出國,禁止出口和非公民購買,以免被外國民轉軍用,反過來威脅母國。這道限制還是輝鵲家族主動向國會建議,瑞梅克老家是真‧富可敵國,不差這部份外銷收入,將日輪使用權保留在希瓦共和國內,反而有助於鞏固輝鵲家族影響力,降低避險成本比提高利潤要划算。
瑞梅克見徐夜柏欲言又止,理解又是小Beta認為用不到兼沒興趣就放棄在意的知識盲區,徐夜柏真心討厭兩周一次的產檢車程,連瑞梅克想順路帶他去吃好料購物散心都被拒絕,只想速戰速決。
「醫院附近非但沒有公共降落點,連私人降落點都禁止申請,只限官方特種飛行器起降,確保空中緊急救援任務不會被干擾,還是有人寧可付加重罰單被吊照沒收飛行器也要違法降落衝急診,情有可原,但不能例外,否則正規救援團隊不僅被妨礙黃金送醫時間,甚至可能增加碰撞風險,更變成恐怖分子鑽漏洞捷徑。」瑞梅克無情打消徐夜柏的妄想。
「我知道你會駕駛日輪,但很少聽到日輪用來遠程飛行或進入天氣惡劣和磁場古怪的無人區,政府根本不允許降落點設在對一般民眾有風險的地方,當然你不是一般民眾,不過我是。」徐夜柏對他的履歷還是有充足信心。瑞梅克因家庭因素從小進行戰鬥訓練,十四歲就提早接受軍事教育的月球駐軍特種部隊領導者,這種軍職都得具備駕駛特殊交通工具能力。
「一般型號日輪即擁有遠航功能,只是礙於法令在出廠前封鎖,避免民眾濫用,必要時才會由輝鵲家族連線單機系統協助解封,比如大規模避難疏散。」瑞梅克說。
「我聽說過不少消費者基於避難保險才購買日輪,只要有一個人會開就夠了,不見得非得是自己,緊急狀態甚至還會被自動編隊駕駛,人進去駕駛艙後乖乖待著沒你的事。」徐夜柏只是認為自己高機率沒搭乘日輪逃難的命,他寧可熟背地圖走地面撤退,哪怕有日輪駕駛願意讓他搭順風車避難,空中移動變數多,駕駛員素質難測,徐夜柏還是更依賴熟悉交通工具,至少自己開車不會吐。
金髮Alpha不忘幫自己加分宣傳:「我的駕駛技術你大可放心。萬一月面基地大爆炸,至少要會開逃生艇帶幾個科研人員脫離月球引力重返地球平安降落才有資格作為軍人上月亮,相比之下民用飛行器根本小菜一碟。我有多種飛行器駕照,維持駕照效力的超額飛行時數,而且零違規記錄,當初退伍決定從政時的公民服務項目還是擔任基礎飛行教官呢!因為特種部隊戰技對平民來說不實用。」
「你車品很好,我不懷疑你的日輪駕駛技術,只是想像沒搭乘過的交通工具有點出神。」徐夜柏解釋。「前面你問我會不會暈日輪,我剛剛就是在考慮這個,應該是不會暈,也沒有密閉恐懼症,只是在首都坐轎車不能開窗讓我很緊張。」
「我的私人座機當然裝載更多功能,另外貼身護衛也會組成機隊隨我們出發,需要特種飛行許可。既然你不可能吃完早餐就乖乖被我抱到日輪上,我只好在今天之內申請一個較靠後的起飛時段,讓首都指管空勤人員替我和護衛機隊排除意外跟監干擾,中間空檔夠我們睡個覺打包行李,處理完瑣碎事務再出發度假。」
瑞梅克給情報局下屬的緊急求援窗口就這樣,接下來他們坦了一整年的長官說什麼都要離開首都旅行四天,例行公事找副局長,機密報告找副官。
「你的睡意培養出來了沒?」該確認的旅行重點溝通完畢,民生問題以瑞梅克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風不需徐夜柏多問,瑞梅克只要他先想好要帶哪些東西打發時間或特別想吃的零食,畢竟白湖堡附近杳無人煙。
「有一點,再讓我摸摸小租戶。」金髮Alpha的手不規矩地往徐夜柏腹部伸。
礙於他是胎兒生父,徐夜柏忍了,被瑞梅克溫熱大手柔和地撫摸坦白說是舒服的,只是令人不自在。
「你的肚子已經有些明顯了。」瑞梅克輕歎。
「男性懷孕都這樣,骨架因素,換成是Omega還好,Beta比較不輕鬆,所以我選剖腹產。」對於已然到來的體態改變,徐夜柏反而沒有剛剛代孕時介意,只覺得自然而然的變化挺好,小租戶的確長大了。
「還包括你體重沒增加,反而瘦了點,Ash,我會不斷嘗試任何對你有幫助的方法,希望這次度假我們能有好的進展。」瑞梅克沒收回放在徐夜柏腹部的手,偎近黑褐髮Beta堅定地保證。
Chapter 40: 第十四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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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深沉睡眠中醒來吃了頓早餐的徐夜柏,本以為能見證情報局長真正睡著的模樣,再不濟觀察他假睡也好,沒想到迅速被回籠覺打敗,側面驗證清晨那陣熟睡根本沒起到恢復體力效果。
一貫比瑞梅克早睡晚醒,基本確定都是資訊素在搞鬼,徐夜柏還是將他對清晨那次沉睡疑慮告知瑞梅克,由瑞梅克轉告給瑪麗安醫師和代孕實驗團隊,儘管他不認為瑞梅克會沒發現他的睡眠狀態不尋常,親口回報自身狀態很重要,對方態度慎重,徐夜柏也不好意思怠慢。
最關鍵的是,徐夜柏受不了猜來猜去的投接球活動,他習慣事無巨細交代清楚後進入其他環節的工作模式,減少休息時間突發爆炸可能。萬一瑞梅克不小心漏看一次,冒生命危險的可是徐夜柏自己,雙重確認令徐夜柏安心,起碼他盡到留意孕體狀態的基本責任。
午餐瑞梅克直接點外送節省時間才叫醒徐夜柏,徐夜柏聽從瑞梅克建議,在被睡意打敗前計劃好行李內容,其實只有挑選帶去白湖堡的小說和排除原本想帶的東西,換洗衣物和常吃的半流質代餐瑞梅克都替他打點妥當,仔細想想沒其他非帶不可的物品,才四天假期,他不可能到戶外冒險,吃完午餐後徐夜柏用十分鐘就打包好靈魂糧食和乾燥蔬果片為主的健康零嘴。
北方酷寒山區室內生活大同小異,差別在隨便離開建築物可能凍死,徐夜柏認為本次度假重點在轉換心情,暫時擺脫護衛跟監,進入地外文明遺跡要塞享受難得的徹底隱私--這就夠讓人期待了!頂多在建築物附近散步觀賞雪景,聽瑞梅克介紹地外文明遺跡特別之處,然後和難得放鬆的情報局長天南地北亂聊。
瑞梅克事先放話白湖堡內只限兩人世界(嚴格定義加上小租戶應該是三人),其餘一律賣關子。徐夜柏憑直覺認定白湖堡不會是高科技,大概因為他出生長大的蔓島也是大型地外文明遺跡,地外純種喜歡的風格通常是強制手工慢生活,愛護大自然,互助合作花更多時間準備食物和日常所需之類。
從小習慣邊境小島略原始生活的徐夜柏毫無壓力,只要夠暖和其他不是問題,讓他隨便鋪狗窩睡地上都行。
從整裝踏出公寓到進入保姆車可說無縫接軌,瑞梅克在床上爆料天琴社區地下有日輪的大型停機棚,只限有停放日輪的駕駛本人進出,停機棚位置不公開,只能從地下停車場轉進祕密通道,駕駛可以開車載乘客同行。
哪怕移動路程再短還是得搭車,誰叫密道設在各大樓共通的地下停車場,本身動線設計就照顧住戶隱私,想來也沒有更適合的地方。
顯然天琴社區自帶合法起降點,徐夜柏考慮社區住戶特殊地位並不意外,只覺得又開了眼界,同時更加理解情報局長為何選這處社區購房,機能性不是一般的好,背景地位和相關安保需求接近的人多,隨大流時相對不起眼。
正當徐夜柏放寬心打算參觀祕密通道,瑞梅克方向盤一轉卻開出停車場,往社區外駛去。
發生什麼事了?「你在幹啥?不是說好搭日輪出發嗎?」
「現在換瑪奇妮絲睡醒了,她離開時特地警告過我不准把你交給其他理髮師,中午以後有空就把你帶到她的工作室。既然要度假,當然得打扮一番轉換心情,行李放車上,先去好心造型師小姐那邊打理你抱怨過的頭髮變長問題。」瑞梅克放開右手,用兩根手指輕輕夾起一縷徐夜柏半長不短的參差髮絲。
「你為何不事先跟我商量?」徐夜柏有點不高興,就連搭飛行器去度假都是臨時通知。
「平常我們都很忙,今天因為發情期才多出空檔,她直接拜託我就是不想給你客氣婉拒機會,你真不想去現在打電話拒絕也行,反正你有她的號碼,我保持中立。」瑞梅克奸詐地說。
以瑞梅克立場,他褲子剛穿上沒多久,當然不好意思拒絕床伴小小要求,徐夜柏早餐時才噹他對床伴態度不好,情報局長吃完午餐補這記回馬槍,徐夜柏拒絕瑪奇妮絲等於自打臉。
「她怎會忽然提這個要求?是不是你主動跟她說我想剪頭髮?」徐夜柏懷疑問。
「造型是小瑪奇專業,我總不能在床上悶頭猛幹,很沒情調,難得有共同話題,我還幫你諮詢專家若想大膽改變風格有哪些適合方向,她立刻毛遂自薦,當然不是免費,我害她損失好幾天執業收入,起碼得補償一單。另外,她的工作室單人收費標準從普通上班族月薪起跳,還是友情價,但她會收我『貴』賓價。」情報局長合情合理地解釋。
「好吧!小事一樁,我只是擔心她太累。」看在新朋友面子,徐夜柏不忍拒絕,又能順便解決容貌小困擾,他現在經常外出散步,使用社區設施,就算不常與人互動,至少希望保持整齊清爽的形象。
「放心,我送他們離開時,小瑪奇亢奮得很,跟我們一樣補完覺恢復部分體力就能開工。」瑞梅克複雜地看了眼徐夜柏補充:「我的資訊素可不會讓人想睡覺,你是個綜合各種難遇條件的例外。」
「工作室離社區多遠?」徐夜柏馬上追問車程。
「開車二十分鐘,現在不是交通繁忙時段,相信你自己,別老是自我催眠暈車。」瑞梅克說。
確實是很友善的車程,瑞梅克才一口替他應允,還親自駕駛,徐夜柏再有意見就太小氣了。
※※※
在空間就是金錢的首都,瑪奇妮絲造型工作室等候區居然是擺著書櫃與綠植的幽靜小茶廳,可說是赤裸裸武力展示,比起昂貴裝潢,舒適溫馨更能討好那些見多識廣的頂級客戶,安撫他們平常因高壓生活已經夠緊繃的精神。
「午安,Ash,你睡著了沒能道別,幸虧我們很快又要見面,雖然有點擔心輝鵲大人爽約。」此時女性Omega換上圍裙,口袋裡插著成套理髮工具,長髮簡單挽成髻,徐夜柏險些認不出她是瑞梅克三位床伴中最靦腆甜美的那個,這就是傳說中的工作人格?
「午安,瑪奇,謝謝妳主動幫忙。」之前在住處二度見面時徐夜柏就被要求喊她暱稱,這在BO之間還算普通,換成AO卻有性暗示意味,饒是如此,剛認識本人就主動要求喊暱稱也是不常見的好感表現。
可惜徐夜柏通用名短到沒暱稱,除非僅用首字母互喚,那又過度親密了,他們還沒熟到能取綽號的程度,Omega造型師只好暫且繼續用通用名稱呼黑褐髮青年。
「Ash不看我的面子卻會看妳的面子,瑪奇妮絲女士。」瑞梅克故意裝模作樣道。
「我也這麼覺得,呵呵。」
凌晨時還在床上纏綿的AO,居然不到一個白天再度見面就能像同性朋友般不帶一絲曖昧地打招呼互開玩笑,即便徐夜柏聞不出來,卻能感受雙方資訊素毫無動靜,身體反應比表情言語更難控制,分享激烈性愛對他們來說確實無所謂。徐夜柏難以理解的異性生態,或許被賦予強烈發情期的新人類想維持體面就得這樣適應生理限制,徐夜柏只能再度慶幸他生對性別。
連徐夜柏都會害怕在下位的懷孕風險,何況Omega發情期或被動發情時高受孕率還可能被標記支配身心連帶名譽受損,那可是所有Omega從懂事起就被深植在心的恐懼束縛。瑞梅克對床伴們的吸引力,或許比起身份地位與資訊素,還有更加難以抗拒的部分,即觸及本質的「自由」。
瑞梅克和他床伴們的和諧關係不是所有AO都辦得到,除了瑞梅克超乎想像的自制,他挑選的Omega也足夠特別。至少徐夜柏確定不是所有頂尖Omega都能做到親密行為後對瑞梅克毫無動搖或受其影響輕微,且金髮Alpha握有絕對主導權,換成徐夜柏肯定忍不了,瑪奇妮絲看起來接受良好。從一個優秀Omega角度評估,不會趁發情時標記操控自己的Alpha,人情有借有還,容貌身材技巧風度還大大超標,說是天降寶貝不為過。
為什麼辦得到呢?徐夜柏或許知道其中一個理由,「我才是最重要的」,瑞梅克這樣想,他的床伴也這樣想,徐夜柏同樣如此,他們就能保護自己並照顧對方。比起強者的垂憐,某些BO有更想要的東西,熾烈到他們甚至打破生理限制,甘冒生命危險,而這份戰利品不包括Alpha。
「聽說你們還有其他行程要趕,事不宜遲,我們直接進入重點。」王牌造型師挽起袖子,拿出梳子和剪刀。
徐夜柏微弱的「我只想剪短」呼聲被瑪奇妮絲專制意見壓倒性淹沒,修剪加洗護造就低調精緻的飄逸短髮,期間連面膜都敷了,瑪奇妮絲不厭其煩叮嚀徐夜柏怎麼自己抓造型以及保養髮質,誇他天生眉型剛剛好,便宜徐夜柏這個懶人,最後黑褐髮青年被不由分說畫了淡妝,換上一套巧妙不束縛腹部的灰紫色系修身冬裝搭配黑色名牌羊毛圍巾和防水登山靴,縱使懷孕也要帥帥美美地出門。
徐夜柏像是從拷問室走出來,兩腿站不直還有點顫抖,Omega王牌造型師用力一拍背要他挺胸保持儀態。
從小健康教育洗腦的Omega嬌弱手勁呢?多日承歡後虛軟無力在哪?徐夜柏分明覺得瑪奇妮絲那一掌不輸以前他學綜合格鬥的教練。
從頭到尾瑞梅克都在一旁看好戲,不時可惡的偷笑。
「不錯,記我帳上,我這表弟就是欠首都Omega調教,習慣不修邊幅,拉低我們輝鵲家族顏值該判重刑。」瑞梅克問都不問價格,還讓瑪奇妮絲恢復精神後再慢慢合計怎麼削他一筆最開心。
「至少剪髮費用讓我自己付……」徐夜柏事前就沒打算佔瑞梅克便宜,但他真的只想剪短頭髮,還準備之後自己洗頭,沒想到被加碼再加碼,連衣服鞋子都換了,非本意支出徐夜柏當然不逞強,欠人情的又不是他。
「千萬別!」可愛羞澀Omega在自家工作室宛若母獅,捉著徐夜柏雙手強調:「我本來想免費服務答謝你這幾天的照顧,瑞梅克要付錢,我才不打折,怎能用折扣羞辱輝鵲家族?你這次變身可以讓我多吃一次豪華大餐!你表哥那麼有錢,不用替他省!勤勞手藝人也要吃飯!」語罷,瑪奇妮絲當著徐夜柏面發語音訊息問朱利烏斯和凱特打算去哪家高級餐廳碰頭,算完小費在內的總開銷再寄帳單給瑞梅克。
「那就謝謝了,瑪奇妮絲的技術真的很棒,妳只休息這點時間夠嗎?」徐夜柏真替她擔心。
瑪奇妮絲抱胸自豪地補充:「時裝秀模特兒、頒獎典禮和派對晚宴出席貴賓們需要精致造型時,每回事前準備都是壕溝戰刺刀見紅等級,有次瑞梅克的造型師出意外,拜託我臨時替補,輝鵲大人直接建議我鍛鍊肌肉體力,不然跟不上這一行工作節奏,精神不濟服務品質必然下降,我也到此為止了。」
「瑪奇妮絲聽進我的忠告非常努力,很快爬上首都同行頂尖,我知道她不缺天分技術。」瑞梅克讚賞道。
「我可是日夜不休好幾年才拚下這間工作室,差點猝死呢!不過很值得。」Omega語調充滿驕傲。
徐夜柏由衷佩服跟著讚美了幾句。
「休息自然是要的,我現在雖然累但充滿靈感!正需要一個好素材讓我發洩,我滿足了!為他這次發情期緊急取消所有預約,還讓員工都放假了,工作室空著也是空著,下次瑞梅克有空帶你來還不用特別為安保隱私關閉工作室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不如打鐵趁熱。」瑪奇妮絲無師自通理解徐夜柏絕不會乖乖踏入龍潭虎穴,他身上Beta特質實在太明顯了,望著瑪奇妮絲的眼神已經從溫柔包容變成高度警戒。
目的得逞的Omega不在乎,料準黑褐髮青年容易心軟,下次該打理外表時還是會被瑞梅克帶來,當下把徐夜柏抓到攝影棚裡火速拍了一套沙龍照,準備修完照片後發給另外兩名戰友炫耀。
拿人手短的徐夜柏被迫拍沙龍照時採取消極不合作態度,他完全不看鏡頭,反而強化了整組照片窺視感,就連趴沙發抱枕上裝死的鹹魚姿勢,都被瑪奇妮絲抓到徐夜柏抬臉換氣的瞬間按下快門。
現在攝影機都能錄影同時抓拍,不漏失任何精彩瞬間,於是那張黑褐髮Beta眼神迷濛似在喘息的趴臥仰頭照成為瑪奇妮絲本月代表作,她自戀地表示決定去搶攝影師飯碗。
「Ash,你穿著靴子趴在長沙發上,為了不壓到肚子用四肢稍微撐著身體的姿態在鏡頭裡看起來更色情了。」瑞梅克專業點評道。
「住嘴!我就不該對你們兩個AO混蛋客氣!」Beta崩潰怒吼只換來瑞梅克和瑪奇妮絲更加快活的笑聲。
徐夜柏熟知粉絲和同人創作無中生有文化,不會因為幾張與真人不符的照片大驚小怪,連毫無利益關係的自己都被下毒手,瑞梅克身邊難道聚集了樂子人特殊團體?
衝著這組沙龍照,瑞梅克表示Omega戰鬥小隊下頓豪華大餐也由他買單,代價是原始圖檔影片和修圖照都發他一份,徐夜柏真想踹情報局長脛骨。
Chapter 41: 第十四章 (中)
Chapter Text
如檔案櫃似的扁長型機位還能由系統控制移動組合,重疊排放,角落或內側擺的皆是看上去積灰少有飛行的日輪,光看千奇百怪的塗裝就是一場藝術饗宴,那些隨時可以起飛的VIP位置上停放的日輪,連細節都打磨清潔得閃閃發亮,擁有者一望即知是重度玩家。
徐夜柏從來沒聽說民用停機棚會裝巨型控制機械臂,這是防機體被竊或駭客入侵操控造成破壞的特殊保險裝置,通常只會出現在軍方預算細目清單裡,過份專業的停機棚讓徐夜柏忍不住聯想到古老動畫裡那些發射基地偷偷設在建築物底下的巨大機器人,他漸漸懷疑天琴社區裡還藏了其他軍規大型武裝載具。
「暖機時駕駛艙會上浮打開好讓飛行員與乘客進入,雖說有防呆裝置,還是盡量避免碰觸艙門,靜候其自行開關完畢,這是搭乘日輪的安全常識。」瑞梅克牽著徐夜柏往登機梯上走。
「好的,謝謝提醒。」
「啟動完成後駕駛艙和機體徹底分離,中間隔著一層半液態半氣態物質,這種物質還能傳輸指令並回饋外界訊息,駕駛艙像是雞蛋裡的蛋黃,不受地球重力影響,這邊就是商業機密了:日輪的自體浮力。」瑞梅克充滿耐心的說明簡直就像公民服務帶孩子參觀飛行器並指導他們試乘。
第一次靠近大名鼎鼎的飛行器日輪,就要直接坐進去飛往更北方的凍寒無人山區了,黑褐髮青年對瑞梅克手把手的帶領沒意見,總比預設Beta已經會了匆匆帶過更好,徐夜柏是那種網路常識與個人經驗嚴重分離,連問題都不知出在哪的飛行器新手。
徐夜柏想都不用想就肯定眼前這架是偽裝成日輪的戰鬥機,還是特規訂製全球獨一無二的大殺器,外觀擬態成過分完美的一般日輪,連塗裝都中二到毫不起眼,輝鵲家族繼承人不在自保上卯足全力運用特權才是傻子。
希瓦共和國北部邊境就在那片橫臥大陸北邊地形崎嶇複雜的神祕山區之中,山區除了軍事基地還有各種禁區,禁止新人類接近原因不一,瑞梅克擁有的地外文明小型遺跡就是其中一種。
國境之外再無其他大陸國家和人類定居地,可見北方大陸廣大山區環境之險惡。
當前地球總人口數不多,被地外純種改造過恢復自然生態又宜居的地方多得是,會定居在艱困環境忍受不便的人們通常只有一種可能,他們本身就住在地外文明遺跡之上,屬於當初某個圈地自住外星人後裔或追隨者,守護著先祖遺留的科技知識遺產和諸多祕密。
徐夜柏不知白湖堡在「山區」的確切位置更不好奇,山區是共和國對北方廣袤荒涼邊境的俗稱,就像蔓島所在海域被稱為「外海」一樣,都不是個人能靠金錢或毅力隨意探索冒險的野生區域,遑論抵達地圖上空白的特定座標。
出入邊境地區通常必須藉助國家交通建設的官方路線,除此之外想任性得足夠有錢有勢,有勢指獲得特許出入資格化解各種阻力,有錢的意思是雇得起真正能派上用場的私人武裝保鑣及搜救組織,萬一出事國家幫不了你。
脫離公權力保障範圍後只能一切自助,山區有許多干擾定位導航記錄和資訊傳輸的奇怪磁場,基本上可確定民用飛行器無法倖存,粗暴解是使用具有平流層中上層巡航能力的軍規飛行器。民間就算有錢也無法透過合法管道擁有這類含有多重管制技術的尖端產品,除了研發基地就只能在軍隊和高級研究所裡才可能摸到。古代耗油飛機已經被淘汰了,並非性能不足,而是製造維護成本高昂且抗災能力低,消費市場、從業人員和相關製造業早已萎縮。
徐夜柏瞄了眼瑞梅克的腕錶,就是這麼回事。手工機械製造可以是小眾興趣,金屬材料取得容易,古地球人的飛機光燃料來源就是大問題,等於為了喝鮮奶特地養一頭牛,此外那頭牛得有專屬牧場。
黑褐髮青年卻清楚另一件事,越過山區,靠海那側有著無數峭壁深淵,在那之後是狹窄到難以登陸卻破碎漫長的海岸線,像是兩派地外純種水火不容立起來的冰岩長城。
山區邊緣再越過一小片不凍海就是他老爸的家鄉霜島了,公認地球上最寒冷黑暗的偏僻小國,中間完全沒有正常人類居住地。換句話說,瑞梅克帶他去的度假地點就深藏在這樣不可理喻的野生區域中,面向危機重重的北方出發,還是一早起床準備去社區公園散步的隨意態度。
現代人去霜島觀光也不會切蛋糕走直線,妥妥自殺行為,得透過曲折耗時但正經安全的海上航路。
「不少消費者就算不能常開更不賴此代步也要買日輪的原因是,進入日輪宛若進入太空,光是坐在裡面看新聞打電動就很紓壓,駕駛艙本身相當於抗輻射病原體和各種災難衝擊的小型避難室,萬一爆發天災人禍,至少擠一擠還可以帶全家人逃命。因空氣循環淨化系統無法長時間負擔多人消耗,平常限定兩人乘坐,短時間避難移動多塞幾個人機體還是可以負擔。」瑞梅克看徐夜柏表情憂心忡忡,以為他表面逞強,真要進入頭一次接觸的日輪還是很緊張,趕緊補上安慰。
雖不確定徐夜柏到底有無懼高症,看樣子本人也模模糊糊,至少瑞梅克很肯定黑褐髮青年討厭密閉空間的交通工具。
「附帶超級作弊的逃生功能,不論常飛出去累積時數的飛行成本,日輪定價算是實惠了。快死掉了誰還管駕照有沒有效,起飛點合不合法?」徐夜柏環顧寬廣的地下空間羨慕道。
「跟原廠購買地面運輸服務再租個放得下的倉儲處就能把寶貝停在離住家比較近的地方,但不能直接飛,合法起降點旁邊有日輪專用集合倉庫,通常位於地面和高處,模樣就像你看到的地下停機棚,只是構造較陽春。」
從地下飛出去難度大多了,側面印證社區裡的日輪擁有者飛行執照不是擺好看而已,更可能駕駛過比日輪難度高許多的飛行器。
日輪起降點都有導引軌道,機體更能設定成全/半自動駕駛,代行一些較困難或枯燥的操控過程,自然因素往往造成各種意外災難,駕駛員仍須具備全手動能力。徐夜柏以前租車自駕時總是避免進入立體機械停車場,鮮少開車的他技術沒那麼好,更不敢拿租來的車冒險。
日輪還有個被全球人類津津樂道的奇葩特點,即它的地面移動方式是「立起來滾」,如同名字一樣像個輪子,毋須另外找拖車運載,屬於不對平民開放的戰鬥功能之一,只能由原廠工程師和特約駕駛操作,並向政府申請路權後轉移機體。
「目前民間飛行器主要使用熱力,比古人少一個步驟,以前得先釋放燃料熱量才能化為動能,外星科技能做到直接提取環境熱量,儲存在能量核心裡,當前和古地球人的電池技術分成高低雙軌維持民生國防需求。民用機在寒帶與極區活動不具優勢還容易出狀況,此外吸收潛熱比較麻煩,你就想像成民用日輪少一副牙齒和一個胃吧!共和國以首都達利安城為概念紅線,不鼓勵民眾往北方活動,至少拒絕開放飛行權,北方邊境管理和搜救風險是所有行政區域最高的。」瑞梅克有意增加這次度假精神利益,讓每個環節都能起到娛樂並提振徐夜柏心情的效果,帶小Beta遊覽他的世界。
匆匆趕路不是重點,出發之後因各種見聞迸發新鮮感和互動創造的回憶才是,進入白湖堡後反而可能因能做的事不多感到無聊,儘管Beta若願意配合,瑞梅克也能讓彼此不無聊,顯然徐夜柏在兩人獨處的城堡裡只想當一條鹹魚。
「這個我知道,山區是治安隊巡防難度天花板,只有最優秀且資歷經驗充足的隊員才能申請調派到山區,通常還是為了協助各種科學研究;其次是外海,我的老家。」徐夜柏接話。
「我先下去接住你。」瑞梅克那架日輪已經準備好啟航了,兩人透過登機梯來到艙門上方,又小又幽暗的洞口,瑞梅克直接跳進對接外界的駕駛艙,喚醒艙內照明,又讓徐夜柏將行李扔下來。
徐夜柏作為共和國公民看過不少日輪開箱影片,知道整座駕駛艙像鋪了軟墊似,任憑機體在空中怎麼三百六十度翻滾皆保持懸浮狀態不受影響,又為了硬著陸意外,強化調整過內側保護乘客的艙壁,防衝擊本身就是日輪賣點。
瑞梅克沒讓懷孕的Beta蹦跳,哪怕他能輕鬆接住對方,而是讓徐夜柏坐在艙口,伸出雙臂托住黑褐髮青年大腿,讓徐夜柏順勢滑進懷裡,再將其輕輕放下,確定他找到滿意位置坐下才關閉艙門,讓駕駛艙回歸中心位置。
「嗚哇!好舒服,不說還以為是某處膠囊旅館。」駕駛艙本來就沒有固定座位或其他裝置,都隱藏起來了,需要時才會透過指令叫出來,平常駕駛艙是處於休息兼避難狀態。徐夜柏知道這個常識,用身體親測他才發現駕駛艙比想像中要寬敞,難怪緊急逃難飛行時塞得下一家子,夠讓瑞梅克這樣高大的Alpha站直還不會撞到頭,當然,一對伴侶想在駕駛艙裡這樣那樣綽綽有餘,一個人逃離世界獨處耍孤僻更是完美。
真不愧是一個世紀以來主打多功能、多用途的日輪系列。
「Ash,你知道駕駛艙設計靈感嗎?」
「這個倒沒聽說過,畢竟是商業機密。」
「參考孕囊,所以日輪才會是ABO三性都能駕駛的飛行器。胎兒在孕囊尚未分化且受到保護,是舒適安全的,日輪並不要求特定性別身體條件,你看,啟動駕駛介面後小孩老人和肢體殘障也能順利操作,民用日輪系統若是評估駕駛精神狀態有問題,無法做出正確反應穩定駕駛或空中環境過於危險時會轉為半自動模式,同時回報總部接手控制機體。」
瑞梅克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徐夜柏撫了下肚子有些感慨。
「其實不戴頭盔駕駛也沒差,只是有乘客時日輪駕駛通常會戴著,從頭盔裡獲取外界資訊,以免被乘客干擾。」瑞梅克說完,駕駛艙瞬間變為透明。
徐夜柏發出一聲驚呼,四周停機棚一清二楚,他回過神來才意識到並非真的透明化而是無死角投影,駕駛藉此功能甚至可以追蹤視距外高速移動目標,駕駛艙依然被機體雙重密封著!
「這個上帝視角功能好像會被拿來做不正經用途。」徐夜柏有感而發。
「物盡其用沒什麼不好,這樣我們家族也能多賣幾千架日輪。」瑞梅克微笑說完將駕駛艙恢復一般模式。
「你用的數字單位真可怕。」
「你不懂Alpha的浪漫,錢賺了就是要花在值得的地方,不像BO會詳讀整本操作手冊精打細算,Alpha購買日輪通常是付完全款直接上手開幾回,放置一段時間,直到要載人前才會老實閱讀該機手冊,畢竟他們可能早就擁有涵蓋日輪操控資格的飛行執照且能熟練駕駛了。日輪很少大改版,每一批整機出廠還是存在著細部調校和軟體升級,並將改動內容註明在手冊裡。」包括瑞梅克在內的Alpha都喜歡用體感直接比較細微差異處,盲測後再對照手冊答案享受猜謎樂趣,這是一種對自身能力的檢驗,如同雄鹿研究自己的角磨得夠不夠尖銳。
「BO較少一次付清全款?」
「因為BO通常單獨駕駛或載同性和Beta,帶Alpha進駕駛艙,自己的日輪被施壓搶走駕駛權會很不爽也容易提高不安全感。Alpha討厭被載,常見最佳解是一起出行就搭Alpha的日輪,隨他們高興怎麼折騰飛行器,或者利用駕駛艙的病患固定裝置把Alpha鎖起來,省得乘客瞎逼逼影響飛行安全。」
徐夜柏聽完立刻代入駕駛角度回答:「固定病患這個功能真好,貼心且安全。」如果他擁有一架日輪,世界末日人道救援之前絕對不載任何Alpha。
「單身Alpha實務上更常首選買交通工具靠租房生活,我們確實經常面臨遠距離輪調與職業改變,另外年輕時先從軍容易攢錢,天性加軍隊經驗會讓Alpha難以信賴別人的交通工具和駕駛能力,除非是戰友。Beta和Omega則不一定,傾向和親友共享資源,對於工作地點和模式的固著性較明顯。」情報局長非常嫻熟地總結家族主打商品的市場評估報告。
瑞梅克忽然摘下頭盔,意味深長地看著徐夜柏道:「還有另一個主要原因,BO更在意駕駛艙乾淨隱私,包括一些精神衛生標準。儘管日輪有自動清潔功能,Alpha資訊素在問卷調查裡屬於顧客咸希望加重清潔的汙染源。」Alpha也會載到其他Alpha,喜歡親友不代表喜歡親友的味道,同性味道基本上等於討厭,哪怕是你的老爸老媽或已經成年的兒子女兒。
「懂了。」徐夜柏感受到輝鵲家族繼承人現身說法的權威性。
徐夜柏和瑞梅克同處一處狹小密閉空間卻不緊張,追根究柢也是這幾個月相處奠定對情報局長的私下印象,乾淨俐落且劍及履及,軍方實驗失敗後瑞梅克主動將徐夜柏拉入新代孕契約,傷害徐夜柏或保護不力等於搬磚頭砸自己的腳。
瑞梅克讓徐夜柏好好觀察如何發動日輪並起飛,表示要趁這次旅行為他上一堂基礎飛行課,為了喚起徐夜柏學習衝動才有那番前言。
免費課程誰不愛呢?瑞梅克的教學有錢也買不到,徐夜柏感激地接受了。
「原則上會預先設定航路和目的地用來輔助接下來的飛行,平民使用頭盔、聲控和觸控面板,同時AI系統會予以輔助,職業軍人則必須熟練靠腦波操控機器或反過來熟悉較傳統落後的固定式操控台。日輪是個異數,全球各大地區民用飛行器礙於材料/燃料/維護成本和生產技術,駕駛艙大多還是保留傳統形式,即需要全程動手動腳。通常駕駛日輪時可以選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有助於專心,至於用手或用腳操控看個人,這邊不強求,有些人會訓練自己四肢都能派上用場,提早為風險做準備。」
瑞梅克罩著頭盔盤腿坐著面對徐夜柏,腿上像撫琴似搭著一塊材質不明的輸入面板,和頭盔一起在需要時被駕駛員從收納處提取出來。這幅畫面異常眼熟,他躺在床上戴加班頭盔也是這副德性。
「你的樣子真的好像在玩電腦遊戲。」徐夜柏說。
「軍校就是從打電動過度到訓練機,然後按照學生天賦興趣和志願方向提供各種武器載具初階專業課程,正式從軍後類似流程反覆進行加大難度層層篩選。」瑞梅克在成功飛上天空與僚機會合編隊後將系統轉為半自動駕駛,拿下頭盔,放大視窗改投影到牆壁上。
「你自己說日輪老少咸宜,那我沒上過軍校應該也不必擔心學不會,又不打算當職業飛行賽選手或高端玩家。」徐夜柏回饋感想。
「只有一個重點,千萬記得打開系統輔助,開了就別關閉,什麼都能忘就是不能忘了檢查這個,即便你是被載方。總是有人手賤或莫名其妙把系統輔助關掉然後順利失事。駕駛日輪最大挑戰在於空間感知定位,駕駛員沒受過相關嚴格訓練最好交給電腦解決,否則首都旁的山頭早就被剷平了。」瑞梅克說到後面又冒出厭世口氣。
難道是發情期結束得不滿意的淡淡(蛋蛋)空虛?這部份徐夜柏反正幫不上忙,只好默默為他祈禱,下次會更好。
他們要前往的目的地相當不尋常,瑞梅克的座駕不可能是流水線產品,情報局長有必要對他唯一的重要乘客從頭進行機會教育。
徐夜柏只知瑞梅克眼光極高,治下標準嚴苛,沒想到他連旅途上打發時間的機會教育都龜毛到彷彿徐夜柏即將執行拯救世界的絕命任務,比如飛進蟲族巢穴或外星異形母艦安置炸彈。
「乾脆回程就讓你來開好了,進步最快方式就是實戰,你已經用抑制劑證明自己暗殺大師的天分。」瑞梅克完全不知道適可而止。
一開始就毫無鬆弛感,這算什麼度假!Beta無言地想。
Chapter 42: 第十四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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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過程沒啥特別,盯著螢幕投射時,徐夜柏就像在看那些網路上那些冒險家直播--的和平風景段落,不能用日輪就用他牌飛行器嘛!日輪功能太好也會降低探勘冒險的緊張氣氛,誰會想看一個躲在軟綿綿駕駛艙裡躺著吃零食的冒險家直播?那還不如看無人機錄影作品或地理教學影片算了。
罰單什麼的,讓贊助商或觀眾打賞幫忙繳就好,這類荒區探險野外求生題材自有一批不分性別的愛好者,有趣的是觀眾裡不少還是大佬金主,出手闊綽偏好真人無菜單冒險,順帶造福徐夜柏這樣的普通吃瓜觀眾。
當前他身歷其境,就跟在家裡用電腦看直播沒兩樣,難怪高人氣冒險家都要特地強調他們不用日輪空中移動。
古堡與爬滿蔓性玫瑰的巨大外牆映入眼底,瑞梅克特意駕駛著日輪在上空慢慢繞圈,好讓徐夜柏能從不同角度觀賞這處迷你地外文明遺跡全景。
宛若古代奇幻小說裡工業革命之前的貴族城堡,沒有真實歷史建築照片那般樸素,卻非冒夢幻泡泡的迪士尼城堡,石砌城堡讓徐夜柏想到自己老家也是蓋在岩盤上代代相傳的遺跡小建築群之一,著重機能性,堅固而簡約,比如白湖堡那能跑馬的城牆與樓梯,勉強足夠成年人擠進去的窄窗,連出入口都小小的,方便隨時封鎖,建築物特徵充滿戰爭要素。
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那股任時光洗禮屹立不搖的氣勢,瑞梅克說得沒錯,的確是城堡也是要塞,聳立在杳無人煙的崇山峻嶺中,敵人又是誰呢?裡面甚至沒有活人居住,到頭來只剩名下莊園的意義。
「還有角樓,這也太復古了。」
「為了對付復古的敵人,特別是會飛那種。」瑞梅克故意駕駛日輪模擬侵略者作出一小段俯衝,正對白湖堡的徐夜柏彷彿看見空無一人屋頂上站著手持武器的輝鵲獵人朝他反擊,難以言喻的威壓感令他後縮了下。
倘若建築物也有資訊素,白湖堡絕對是不友善的超級巨人Alpha,還壓制他了,或者說壓制一切陌生人更貼切。徐夜柏暗忖。
「什麼敵人?龍嗎?」徐夜柏接話。地外文明遺跡發生點超自然現象也不足為奇,黑褐髮青年為突如其來的強烈聯想找了個合理答案。
「長出飛行構造的寄生蟲之類,雖說外觀使用古地球中世紀風格,但也沒放棄實用性,寄生蟲同樣得適應地球環境,地外純種不信任地球人的爛科技,認為工業革命之前的部分人類技術更能補足智者千慮意外短板,乍看原始不太可靠才能保持警戒心,生於憂患嘛。」瑞梅克飛離石堡往旁邊尋找適合空地降落,
「這裡是寄生蟲獵人的大本營?真的假的?」徐夜柏抓住瑞梅克肩膀,不敢搖晃還在駕駛的他,如獲至寶地確認。
「就知道你會開心。」金髮Alpha寵溺的說。
「你這傢伙!居然不事先通知我!」
「雖然你說過不喜歡驚喜,幸好我百分之百確定這個結果是超越喜歡的程度,Ash,我希望你快樂,哪怕只有四天假期也好。」
「當然,我又有勇氣繼續撐下去了。」徐夜柏沒想到瑞梅克出手這麼大方。
日輪成功降落,從視窗投影目測大約離城堡入口處約三百公尺的荒地上,周圍不遠處是一片積雪森林,往外愈發稀疏,到降落點旁邊只剩兩三棵光禿禿矮樹,地面則舖滿半截小腿深的積雪。
黑褐髮青年打量新裝備登山靴,認為尚可應付。瑞梅克提過城堡室溫常設攝氏二十度,這麼短的距離應該不需要再額外穿大衣斗篷了,徐夜柏反而擔心在城堡裡穿太多覺得熱,瑞梅克若認為有必要,事先就會吩咐徐夜柏帶上其他保暖衣物,或乾脆替他備妥,此刻也該拿出來,他都打包票徐夜柏只要帶書和零食就夠了。
徐夜柏身上冬裝就包括蓋到大腿的長襬外套,剪裁合身摸起來沒防潑水功能,更適合日常穿著,灰紫色華麗了點。反正他沒打算離開城堡,之後主要活動範圍仍是天琴社區,在社區裡穿名牌和訂製服裝反而不醒目。
「好了,我們出去吧!」徐夜柏知道「山區」肯定比首都更冷,可惜他已非剛到達利安城的弱雞,不至於連走進城堡這段距離都無法承受。
瑞梅克沒動靜,表情神祕地望著徐夜柏,不知做了什麼,頭盔和控制板又被吸進駕駛艙隱藏儲物空間,投影視窗同步消失。
徐夜柏冒出不祥預感。「你該不會又要抱我走過去?」
「親愛的,我們是不是該驗收剛剛上課成果?我擔心你度完假就忘了。」瑞梅克仍維持盤腿姿勢,此刻駕駛艙處於標準待機狀態,艙身呈圓形,不存在前後方差異。
「至於嗎?你要我現在再起飛?首先我就沒有這架日輪控制權。」徐夜柏滿心只有古堡探險。
瑞梅克但笑不語。
「算你行!偷偷拿我的資料做手腳輕而易舉,反正是你的專機,肯定有各種外掛功能。」徐夜柏思量瑞梅克都說回程要讓自己開日輪,雖不知是不是玩笑,至少聽起來準備借徐夜柏試開日輪的權限。
「我要確定你懂得開啟控制權的方法,無論是在艙內或艙外。」
「艙外驗證方式我看你示範過了,將手放在艙門上進行生物特徵掃描,同時檢測你的心律和血氧狀態與瞳孔反應,處於正常值才能打開駕駛艙,預防危險駕駛。」徐夜柏從小就是認真上課的好學生,父母傳承觀念是時間就是金錢,縱使有學費補助,去主島上學的交通時間和雜費成本依舊不輕鬆,必須撈點東西回來。
「是的,如果你不是該架日輪物主卻擁有控制權限,進入駕駛艙後該怎麼辦呢?」
「我哪知道?駕駛是你!」徐夜柏以為打開艙門就已經驗證過身份了,接著瑞梅克的操作順理成章。
「好好好,我現在手把手教你一次。」瑞梅克招呼徐夜柏靠近,兩人挨在一起。
「總覺得這不是正規操作。」徐夜柏說。
「雙手碰觸駕駛艙任一位置超過五秒,說出我的全名。」瑞梅克捉起他的右手按在艙底,催促徐夜柏自行放上另一隻手。
「等等,你這樣好像叫我膜拜你的全名。」徐夜柏抗議。
「哈哈,你剛好跪坐嘛!關鍵是雙手一起,十指和掌心同時接觸駕駛艙,摸哪兒都行,我只是懶得動。」瑞梅克隨意做了個後撐動作,任誰都看不出疑點。「假設你有同行者,又不想被發現意圖更改控制權限,可以利用比較自然的小動作,控制權也包括病人固定功能,意味著什麼不用多說了吧?」
「出其不意,必須的。」徐夜柏點頭,立刻換了個姿勢按瑞梅克指示步驟嘗試。
奇妙暖流碰觸雙掌,似在辨識,接著一道絲幕從艙頂垂落他身邊,將艙內空間一分為二,由於瑞梅克和徐夜柏緊挨著,跟著被隔離。
「保障隱私之類的裝置?」徐夜柏考慮到如果異性乘客在飛行時有生理需求或換衣服需要遮掩,但怎會在他一取得控制權就出現?難道是不小心誤觸其他指令?
「不,這是電網,自動調節安全電量將碰觸的乘客電暈或麻痺,預防乘客攻擊駕駛,尤其是Alpha使用速度暴力和資訊素壓制。正常登入時駕駛保護裝置不會自動出現,需自己設快捷指令,系統預設是『敲擊三下』。」
「但我剛剛沒做這個動作。」徐夜柏滿臉疑惑。
「你戴上頭盔,看看駕駛身分欄。」瑞梅克提示,Beta現在還不熟悉投影和各項功能轉換,最直觀方式就是使用新手介面工具,即瑞梅克示範給他看的頭盔與觸控板。
「『瑞梅克‧輝鵲備用金鑰』持有者?這什麼鬼?」徐夜柏拉高聲音。
「相當於所有尚未報廢的日輪萬用後門鑰匙。意味著你可以從外部搶奪進入任何日輪,或在搭乘時冷不防劫機,取得控制權,緊急時刻你不見得能摸到我的專機,只好將所有日輪都變成你的專機了。」瑞梅克聳肩。
「哇靠!你這違反商業精神了吧?」
「從一架日輪民用功能和售後服務衡量,你也說過定價太便宜不是嗎?輝鵲家族確實沒在利潤上拿太多,這樣才能將日輪普及化,建立隱形民防系統,但你不能指望民眾自主且有秩序地配合,所以我們將讓利當成隱私權的一點補償,我也可以賣得很貴照樣開後門呀!現場綁架威脅物主直接搶效果一樣,事後都會賠償啦!」瑞梅克正色道。
「我覺得你在狡辯。」誰說便宜了!一直都不便宜!徐夜柏只是勉強承認還算實惠。
「Ash,你考慮過萬一臨時出現大災難,日輪主人重傷罹難或無法趕到日輪停放處嗎?那樣就會有許多機體閒置甚至遭損壞。我這把萬能金鑰只是為了在最壞的時候暴力解鎖,政府再出面以緊急避難名義暫時強制徵收運能。日輪鎖定戰鬥功能是全民常識,意味著那些消費者無法使用的功能是為國家預備的,政策一直鼓勵民間學習飛行技術,就是為了盡可能增加替代日輪駕駛。歷代共和國總理都知道這個防災祕密,相信你和我不會濫用金鑰功能。」情報局長解釋內容冠冕堂皇,問題是他的語氣半點都不認真。
Beta依然扁著眼打量偉大而萬惡的輝鵲家繼承人。
「不收錢的備用保命金鑰,想不想要?」瑞梅克乾脆問。
「想。」有備無患,徐夜柏當真大愛高潔,他現在就是一貧如洗的神職人員了,更不會為錢去代孕,將自己搞得進退兩難。
「使用金鑰時系統視為權限持有者遭遇危險,無論在機外或駕駛艙內都會自動開啟防禦功能,你作好心理準備別被現場其他人偷襲就好,Alpha的速度對你來說太快了,你要是傻乎乎的,連開口或做動作操控日輪的機會都不會有,我們就是受訓要這樣制伏威脅。」瑞梅克咻一聲從徐夜柏手中抽走操控板警告。
「知道了。你不是真的要考我起飛吧?緊急避難流程怎麼走?」徐夜柏不至於聽不出來瑞梅克在逗他,其實對與錯在輝鵲家族這種規模的全球集團早已不是重點,甚至裡面核心人物距離一般人類也相當遙遠。
「備用金鑰我幫你設定成超級簡易模式。」瑞梅克笑容變大。「除非機體無法負擔航程,目的地優先定為白湖堡,自動駕駛。我在線上時你能擁有較多選擇權。別忘了聲控也在日輪駕駛方式之內,另外,如果不是使用金鑰,非駕駛本人下聲音指令會觸發原廠安全人員即時監測,確認副駕身分與駕駛權是否按規定手續臨時轉讓,避免駕駛被威脅綁架,你以後和其他日輪駕駛連線通訊時留個心眼,總是不出聲的駕駛可能有問題。」
「開自動駕駛功能,本人在睡覺呢?」徐夜柏不知眉角這麼多。
「那樣對方系統會回答你該機處於自動駕駛中,日輪有公共頻道,今天我沒開,怕你分心,先學怎麼飛。公頻採用傳統無線電對話禮儀,很多人默默守聽幫忙留意各種狀況,發言或純收聽也有防呆裝置,之前太多人忘記關麥克風和鏡頭釀成慘劇,後來購買者投票決定,在維修更新中搞了個提神醒腦的大紅框在視窗上,輪到自己發言時視窗還會震動。」瑞梅克表示太醜了實在不想開公頻,看來他在這類細節上好像沒特權,或被迫以身作則。
放送事故在網路聊天室同樣家常便飯,徐夜柏暗自將這一點警戒程度拉到最高。
倘若日輪能被國家徵用來緊急戰鬥,徐夜柏合理推測頭盔是使用腦波操控的介面工具,不止是基礎輔助裝備那麼簡單,可惜他辦不到腦波操控,只好從瑞梅克手裡抓回觸控面板點選目的地,上面果然一枝獨秀出現白湖堡這個名詞,下方則有處搜尋欄位。
「目的地搜尋:蔓島‧亞蘭之巢。」徐夜柏說出老家小島名字,順便測試聲控功能。
視窗上自動顯示方位距離以及自動導航飛行時間和耗損能量,最讓徐夜柏驚駭的是,瑞梅克這架日輪能直航到他的老家小島,沿途標出許多快速充能的祕密地點。
「按照日輪等級不同以及當前能量儲蓄程度,同樣目的地的航行條件會顯示不同結果,一般日輪無法支撐到蔓島,你要做的就是選擇相對安全熟悉而非離目的地最近的區域,手動降落。」瑞梅克拎起行李箱,總算願意放徐夜柏下機。「未來你最好隨時抽空練習金鑰用法,務求絲滑熟練。」
「利用天琴社區的停機棚?叫貼身護衛掩護我潛入當小偷,不起飛至少要會開駕駛艙然後抹消痕跡?順便練練膽量?」黑褐髮青年的法制觀念愈來愈薄弱了。
「親愛的,誰說我們沒默契?你劫持日輪的膽子手法要是有對Alpha打抑制劑的十分之一,我就完全放心了。要我說,Alpha寧可被強徵一次日輪都好過強制注射高級抑制劑。」瑞梅克先將行李箱推出艙門,讓徐夜柏趴在他背上,輕鬆帶著Beta爬出駕駛艙。
「對方要是沒發情失控造成公共安全或我的個人威脅,我何必動手?」徐夜柏說完跳回日輪進出細節。「艙門的確不高,我沒代孕前爬上跳下綽綽有餘,但我只有這種沒輔助工具的日輪可以偷怎麼辦?應該說大部分日輪都不會放多餘重物,之後我肚子會愈來愈大。」
「我會給你迷你自動吊掛手環,只要吸附或勾住一端放下強化線就能單腳踏著手環帶你簡單垂降上升。現在,我想Ash依賴你的Alpha。」瑞梅克抱著他輕盈地落地,又去拿來兩人行李。
徐夜柏好奇地伸手在空氣中反覆感受。「我以為這裡室外氣溫起碼零下十幾度,沒想到和社區差不多,而且竟然完全沒有風。」這樣一來還比他到社區戶外散步溫暖些。
「這裡是遺跡範圍之內,已經開始調整溫差,以免對柔弱的地球人伴侶造成衝擊,城堡外還是略低零度,冰雪不會化。你不像當初那麼怕冷了,有進步。」金髮Alpha順勢牽住黑褐髮青年的手,另一隻手拎著大堆行李就像提著紙袋。
「再不進步我要完蛋了。」徐夜柏沒好氣道。
「前面就是白湖堡入口,從地面看是不是很壯觀?」瑞梅克化身導遊。
山區天黑得快,五點鐘太陽已完全落下,四周雪地確沒預期昏暗,徐夜柏卻像被夕陽餘暉包圍,心情相當平靜,又是遺跡力量加持。
只是不同形式而已,徐夜柏也是在遺跡上誕生長大,接觸不符合自然定律的遺跡現象並不吃驚,再說地外純種介入地球生態後,許多定律悄悄改變,到現在也成了標準教科書內容。
隔著一段距離望向前方,白湖堡外牆足足有五層樓高,爬滿茂密玫瑰枝葉,藤蔓朝內外牆面蔓延至地表,葉隙間填滿陰影與霜雪,使外牆更加厚重森嚴,石堡依山建立,仍能看見大半輪廓,雄偉又孤絕,因為瑞梅克說過裡面沒有活物的緣故嗎?氣氛的確有些恐怖。
目睹幾乎將外牆舖成翠綠色的玫瑰藤蔓也很難覺得冷了,雖說那應該不是真正的玫瑰,起碼非地球品種。滿山冰雪與茂盛玫瑰枝葉並存的畫面相當奇幻,美中不足的是徐夜柏乍看沒發現花朵。
黑褐髮Beta有輕微近視,出門度假沒想過戴眼鏡,事實是來首都後確實沒戴眼鏡需求,他以往只有租車自駕和出差公務應酬會戴,避免工作出紕漏。
直到離地面玫瑰矮叢距離約十來步,徐夜柏才發現石牆葉隙間金光閃爍的蓓蕾不是錯覺,幾朵金色薔薇已然半開,花瓣如同熔金,那是瑞梅克的髮色,美得不可思議,然而,對比氣勢吞人的高牆,還真是少得可憐的「幾朵」。
金色薔薇倘若能在市面上出售,包准價值連城,可惜徐夜柏直覺這是高度威脅性物種,他在離地面最近的薔薇藤蔓還有幾步時便停下來駐足欣賞。
愈接近城堡入口,空氣就愈暖和,有如走入春天,但地面積雪與遠望石堡屋簷下的冰牙仍未融化,連時間都彷彿停止了。
「還適應這兒的溫度嗎?哪兒不舒服立刻告訴我。」瑞梅克再度確認。
「我現在覺得很暢快,看來小租戶喜歡這兒。」徐夜柏用雙手護著肚子,彷彿這個動作能讓他和胎兒交流。
「小租戶是我的後代,應該會有某些感應,這裡是輝鵲家族發源地。」
「我很榮幸能到白湖堡度假,光是看見這幅景色就值回票價了。」
瑞梅克驀然放下行李,踏過地面藤蔓朝玫瑰牆走去,此舉驚動徐夜柏,他立刻察覺金髮Alpha企圖。「別,忽然這麼肉麻很奇怪,還有花已經夠少了你還拔!」
「讓城堡主人贈你一個歡迎禮物吧!你剛才巴巴地用眼睛找了好久,又不打算走近看。」瑞梅克撥開枝葉翻找,頭也不回帶著笑意道。
「我沒有踐踏植物的嗜好。」徐夜柏見他大步邁入玫瑰叢,赤手接觸在嚴寒中反常茂密翠綠的類玫瑰植物,應該是不含毒性的意思。
一番搗鼓後還真讓瑞梅克找出一朵接近盛開的金色玫瑰,他連枝折下,滿意地朝徐夜柏走來。
「送給我的小鳥兒。」
「謝謝。」再推卻就矯情了,一朵花而已,他就是喜歡想要。
徐夜柏接過金色薔薇,指尖微痛,他保持拿著花的手勢豎起食指,殷紅血珠冒了出來,迅速變得飽滿即將滾落。
奇怪,他剛剛接花時明明瞄準沒有刺的位置,怎麼還是被扎了?而且這刺很銳利的感覺。
「哎呀!」徐夜柏沒喊痛,瑞梅克卻低呼一聲,嘴角輕揚。「這畫面好像某個童話故事。」
「還不能確定小租戶是公主,我沒同意做胎衣穿透檢查,這項檢查有風險,你也認為沒必要現在做,除非小租戶狀態忽然失控查不出原因。」新人類通用語裡以中性代名詞稱呼胎兒,徐夜柏目前每次提到小租戶都沒特別考慮男女性別,這對生活影響不大,關鍵的第一性別會分化成ABO哪種更是出生後至少好幾年才會有點苗頭,不在他煩惱事項中。
「王子也很好。」瑞梅克正要捧起徐夜柏的手吮掉那滴即將滑落的血珠,燦金玫瑰卻在這時有如魔法般猝然染為黑褐色。
徐夜柏下意識用力將變色玫瑰往金髮Alpha臉上砸。
Chapter 43: 第十五章 (上)
Chapter Text
「……」瑞梅克撿回勾住衣領的黑褐色玫瑰枝,感慨徐夜柏的反射防禦。
「這玩意會變化?」徐夜柏餘悸猶存。
「當初我的祖先從星艦帶下來的生物兵器,某種外星植物,經過基因改造馴化只能在白湖堡遺跡內生長,等於第一道防線,聽命特定輝鵲後代,沒有入侵生態系風險。但你乾脆我往臉上丟而不是其他地方,可以請教為什麼嗎?」
「你家的東西不扔給你要丟哪?你不立刻制住那玩意,它爆走增生纏上我怎麼辦?」徐夜柏書讀得多,一懷疑接觸植物系怪物,立刻聯想到孢子啦花粉啦藤蔓觸手之類,還是長刺的,這實在太糟糕了。
「放心,只是小小的登錄手續,乍看比較原始,拜此之賜,敵人無法偽造資格。怎麼說呢?玫瑰類似遺跡的看門犬兼防禦系統。」瑞梅克鬆手,黑褐色玫瑰立刻被土中冒出的根系吞了進去。
植物動作很小,這下徐夜柏確定那大片玫瑰植物果然都是觸手怪物,可怕是可怕,放在自家陣地上,該害怕的就是敵人了,這樣也不錯。
「和日輪萬能金鑰配套的要塞進入權限對吧?」黑褐髮青年露出不出所料的得意表情。
「我的小鳥兒真聰明。」
「廢話,萬一我真的搭日輪逃難到白湖堡,結果不得其門而入,凍死之前我會用盡全力詛咒你。」
「Woowoo!好可怕。」瑞梅克毫不嚴肅地縮了縮肩膀。「你其實可以躲在日輪裡撐一陣子。」
「如果我能搭的只是民用機,路上機體遭攻擊有爆炸風險呢?或者我就是迫降,只能身無長物趕路,九死一生才抵達白湖堡。」
「倒也沒錯,就是要這樣模擬假設。」情報局長讚賞道。
「還有,那個,瑞梅克,玫瑰變色該不會有特殊意義?之前我看到零星開的幾朵花和你的髮色一模一樣。」瑞梅克說是看家用外星生物兵器,長著主人髮色半點不奇怪,問題是怎會改成他的髮色?
「因為我給你登記的是伴侶權限,之前你看到的金色象徵不是我,是我的母親,地外純種建造這座城堡就是為了庇護討好伴侶,怎麼可能在花朵上用自己的髮色?當然是採用伴侶特徵,也可以說是自我標記。在我之前的白湖堡主人是克密拉特,這座城堡特殊之處在於只能由輝鵲繼承人擁有,因為是伴侶與後代專屬要塞,後代在家主離開時負責保護他的伴侶。」
「這麼重要的權限你幹嘛說給就給?不能對我開放門禁就好?」徐夜柏倒沒被伴侶一詞唬到,瑞梅克能賦予權限就能取消,代孕契約結束後再收回即可,現在他需要徐夜柏有資格和能力完成整套緊急避難流程,終點則是攻守兼備的要塞白湖堡。
「等小租戶誕生,他就是白湖堡第一順位繼承人,我才要事先帶你過來參觀。你身上沒有我的標記,體內資訊素濃度不夠,幸好你揣著小租戶,我才能用伴侶名義把你偷渡進去。」瑞梅克補充道:「進入白湖堡最低條件得擁有輝鵲家基因,並非所有基因都可以,只能是特定幾支血脈,直白地說,就是獵人後裔,還是後來好不容易額外通融的附帶群體。一開始能進入遺跡的個體只限曾經是繼承人的族長與其伴侶,現任繼承人與伴侶,以及繼承人的後代。」
「小租戶。」徐夜柏低語。
「我得把你們登錄進白湖堡優先保護名單中,這必須現場操作,萬一我不在時你們遭遇危險才能順利避難。否則只有小租戶進得去的情況下,你想想那畫面有多悲劇?那些外星玫瑰可不懂孕體和胎兒的意義,你會被當成抱著弱小輝鵲後代企圖闖關的綁架犯扯碎。」瑞梅克攬著徐夜柏的頭靠在自己懷裡。
徐夜柏想像那美麗又殘酷的血腥畫面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你這次旅行未雨綢繆得也太徹底了。」
「可不是嗎?」
「等等,假設你有叔伯姑姑或小租戶將來的弟弟妹妹同樣進不去嗎?」徐夜柏回過神來發現繼承人條款嚴苛之處。
「對,只限直系,伴侶懷孕時體內胎兒非長子時可以例外,白湖堡最多只容忍繼承人手足到十歲,歷代沒有雙胞胎或年齡相近的手足記錄,萬一出現新特例應該能以『伴侶』為核心調整。這座地外純種遺跡目的是優先保護『伴侶』,任何情況都不能牴觸這條鐵律,長子只是順位領取這個重要任務的代理守護者。Ash,你或任何Omega都不會因懷著輝鵲血緣後代就被白湖堡自動認證為我的伴侶,必須透過相當白湖堡神經系統的玫瑰,由我當面親自承認血契才行。」瑞梅克抬起左手讓徐夜柏檢查他無名指指腹上的一小道傷口。
「該防就得防,否則隨便一個代孕者或私生子孕體被陰謀人士利用,運到這裡來都能長驅直入那也太輕鬆。」徐夜柏同意登錄條件必須嚴格。
「無法確保所有後代品質,卻可以更換繼承人資格,毋須擔心我會勉強小租戶。白湖堡本身就是考驗繼承人能力的地方,這種外星植物對我的地外純種祖先而言相當於最忠誠的獵犬,它會陪年幼繼承人玩耍同時觀察,繼承人到了某個年齡不夠強大的話就可能被反噬。這裡強大不見得指單純力量,只要能馴服『玫瑰』就行,否則新人類單純對戰這種能捕殺大寄生蟲的外星植物根本沒勝算,『玫瑰』本體可是扎根在整座白湖堡下方,相當巨大遼闊,看不見的部分遍布整處領地。」
「反噬會有生命危險嗎?」Beta立刻抓住關鍵字。
「那倒不至於,因為是忠犬在確認上下關係,人類頂多受點傷,地位上不去被看成還需要照顧的小寶寶而已,再不濟白湖堡都有族長盯著。歷代沒馴服成功的案例只有一個,自動請辭繼承人資格,事後查出那名後代有基因缺陷導致成年後才發作的隱密遺傳病,屬於不治之症,後來遺憾英年早逝。」瑞梅克攤手解釋。「以我的情況是十四歲就馴服『玫瑰』了,因為它很喜歡我的臉和資訊素味道,本來想進入軍校少年班前來跟我的小玫瑰告別,沒想到它纏著我不放,我只好整頓秩序。順帶一提,我取得合法飛行駕照第一次遠航就是獨自飛來這裡。」
「你的飛行路線不合法!」徐夜柏略想崩潰。
「其他親族除非同時符合獵人後裔條件才可能獲得繼承人許可,兼防家族內鬥。輝鵲獵人負責狩獵寄生蟲技術知識的特殊傳承,和直系領導者較能齊心。他們可以自由通過庭院入口卻不能直接進城堡,你若信不過人心,不用煩惱猜忌,這是一開始就定下的規矩。」直接跳過他上句話的瑞梅克詳細解釋。
「你們直系就沒被旁系被比下去過?」
「很遺憾,沒有,大概是我們都特~別努力,白湖堡歷史頂多接近五百年,沒輪替多少代,第一代是地外純種,你還記得他們能活很久嗎?後來我的祖先和伴侶離開白湖堡不知所蹤,那位人類伴侶晚年並不是在白湖堡結束,這裡不存在她的墓地。」瑞梅克聳肩。
徐夜柏無法反駁他的說法。
「對了,如果你感覺有負擔,就把錯全怪到我母親身上吧!本來就打算給你伴侶權限,其實我對玫瑰花色沒意見,然而拉妮珊已經連續叨念我三十年,從生下我之前就看膩白湖堡外觀,希望我想辦法改一改。全家都金髮,平常看電視新聞躲不了,偶爾來這邊度假又是一樣的象徵物,還開得像子母彈,她受夠了。但這不是說改就能改的遺跡設定,我只能命令外星植物減少開花量,好不容易等到你來幫忙。懂了嗎?Ash,我就是這麼孝順的兒子。」
那國防參謀總長a.k.a你老爸的立場呢?徐夜柏無言思考這個哲學命題。
「等你充分休息後我再挑個合適賞花時間讓玫瑰盛開,到時候想必煥然一新,我還得拍些效果照片傳給拉妮珊。」瑞梅克躲在徐夜柏背後,哄誘他先通過入口,保證沒事。
光看花朵變色便知道登錄成功,徐夜柏近距離面對舖天蓋地的外星植物仍然頭皮發麻,入口被藤蔓密密纏繞。
「摸摸玫瑰葉子,它就會讓開了,需要一個別擋路的訊號。如果是拉妮珊,她大老遠散發資訊素,玫瑰感應到便直接開門。」瑞梅克建議。
徐夜柏依言碰觸翠綠葉片,反正他剛剛已經摸過花枝了,結果扎出血,還有點被人類Alpha詐騙的不爽。
藤蔓退開時順便拖著石門打開容人通過的縫隙,與其說是門,更接近兩塊巨大長方石塊,質量就是最直接的防禦。
通過入口後,庭院景象同樣舖滿玫瑰爬藤,有刺藤蔓們正窸窸窣窣空出一條通往城堡大門的小徑,兩旁綻放的花朵數量肉眼可見增加,令徐夜柏尷尬的是,全都是黑褐色,看來伴侶標記就這樣固定了。
你直接把童話城堡改成詛咒城堡了啊!徐夜柏憋住這句吶喊,人家的產業,主人高興就好,再者按照玫瑰植物真面目,換多少顏色本質都是魔王城堡。
愈接近石堡,空氣就愈溫暖平和,玫瑰花朵變色的那一刻起,白湖堡的威嚇感便消失了,此時徐夜柏感覺到城堡就像個複雜精巧的巢穴,邀請他進入休息。
「等等。」瑞梅克喊住剛踏上石堡大門台階的徐夜柏,讓他站著別動,向後衝刺一段距離,拿出手機啪啪啪按下快門。
「你這是幹嘛?」徐夜柏還在震驚瑞梅克那番猛虎操作。
「幫你拍照留念,這樣才有度假的感覺。」瑞梅克不忘催促徐夜柏繼續往上走,再擺幾個不同動作。
「這是你的地盤吧?講得好像你也是觀光客。」黑褐髮青年強忍翻白眼的衝動。
「我正在假裝不是,想和你一起去海外度假!」
今天已經被攝影機虐待過的徐夜柏正打算當耳邊風,背後傳來惡魔的誘惑聲音:「這是你最喜歡的寄生蟲獵人祕密集會地點唷!你真的不打算合影來幾張帥照?還是我隨便拍也可以?」
「……你要拍就給我好好拍!我待會馬上檢查!」Beta的驕傲終究敗給虛榮心和聖地巡禮衝動,徐夜柏在心中抱頭狂叫。
完成觀光客入門儀式後,情報局長將手機交給徐夜柏,兩人靠著木雕大門並立欣賞著庭院裡更加茂盛的外星玫瑰,這詭譎的變形植物擔心徐夜柏認不出他的代表色,花朵還特別開在醒目位置。
「看來玫瑰很喜歡你,我還沒下達開花指令它已經主動討好你了。」
「依據什麼?我才剛到這裡,既然它是能感應基因的外星植物,應該知道我和小租戶沒血緣關係。」徐夜柏問。
「安產資訊素味道肯定算一個,除此之外慢慢探索不也挺有趣?」瑞梅克說。
「裝傻可以省略,你知道為什麼。」
「部分肯定吧?你和我母親的差異性。玫瑰對『溫柔』這種性質有點迷戀,所以它特別喜歡柔弱個體和幼兒,才會被地外純種祖先選為護衛領地的核心,對歷任白湖堡主人選擇的伴侶非常友好期待,然後拉妮珊初次到白湖堡就差點把它地面部分夷平了。」
「噢,明白。所以玫瑰不會傷害沒有通過權限的柔弱個體和幼兒嗎?」徐夜柏反問。
「大致而言是的,我沒說會放開,就像它不一定會對侵入領地的陌生人直接滅口,那樣也很麻煩,結論它的喜好不妨礙防禦功能。另外,它能分清敵意與不懷好意的生物訊息,比如腦電波和資訊素,這是很難掩飾的,你再弱小年幼也沒用,因為玫瑰沒有眼睛和人類道德觀。上述都是不牴觸遺跡法則第一序列『保護伴侶』和第二序列『保護順位繼承人』的情況,一旦觸犯就殺無赦,哪怕是同伴也一樣,白湖堡法則要早於輝鵲家族。」
「假設我和令堂在這裡互相殘殺,玫瑰會保護拉妮珊大人,然後幹掉我,規則是這樣對嗎?按照你的解說,被玫瑰認定的『伴侶』是白湖堡主人的父親或母親。」不管這份特權再怎麼短暫,既然是緊急避難目的地,徐夜柏就必須確認他在遺跡法則裡到底是什麼定位。
「順序理解正確,但你不一定會被殺掉,取決於玫瑰認為你有無惡意和威脅性。外星植物判斷標準無法數值化,那是地外純種的世界,早在我出生前就已經結束了。玫瑰不會隨意殺害人類,這是最初祖先來地球後的指令,因為伴侶觀感和情報調查需求。」瑞梅克說完催促徐夜柏檢閱紀念照。
「滿意嗎?認真一點看,這是你第一次即將走入白湖堡的歷史時刻,事後再補拍意義就不一樣了。」金髮Alpha換話題比翻書還快。
「還行吧?」徐夜柏快速看過照片後沒意見通過。
黑褐髮青年走到大門前反而不急著進入城堡,玫瑰花色因他改變了,臨時增加的花朵與翠綠可愛的枝葉,瑞梅克說這是外星植物在討好,眼前景色確實令人難以忘懷,他靜靜地凝視著。
「瑪奇妮絲手滑買了套喜歡的限量冬裝,卻不適合自己穿,本想用在工作裡為客戶設計造型,最近幾個月卻一直遇不到能駕馭灰紫色的滿意對象,直到發現深髮黑眸的你。藝術家總是有些古怪堅持和敏銳直覺,有時候跟長相無關,按照瑪奇妮絲的說法,整體感與個性氛圍很重要,見她打扮完你之後,我認為她的話頗有道理。她明明不知道我要帶你到白湖堡,你這身衣著卻很適合這裡的景象,看著很舒服。」瑞梅克適時開口閒聊,沒讓氣氛冷場。
「我不是明星藝人,也沒有了不起的純種血統。」徐夜柏盯著牆外輪廓已融入黑夜的群山,此時庭院漸漸變暗,門口反而亮了起來,徐夜柏沒發現任何照明設備和光源來處,就像黑暗自動被稀釋了。
這輩子第一次經歷山區夜晚,徐夜柏作為海島人格外興奮。待在遺跡室內或許就像在日輪駕駛艙裡一樣,安全性一流但真實感極差,徐夜柏不想錯過地外文明遺跡日夜交替效果才沒馬上進入城堡。反正他還要在這裡住四天,嚴格來說是四天三夜,或滿打滿算第四晚也睡白湖堡,隔天早上壓死線飛回首都,反正要銷假上班的是情報局長,徐夜柏沒差。
其實徐夜柏對一定能順利過完假期這點毫無期待,瑞梅克身分職位擺在那裡,言談間多次透露總理對他的信任依賴,因天災人禍隨時取消假期半點都不意外,情報局長不可能將徐夜柏獨自留下來,無論來回都是被打包帶走。這番思考後,徐夜柏立即進入度假模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小瑪奇拜託我帶你去工作室當下解釋過為何非得是你的原因,和你相處時她頓悟了,紫色在色彩學中被定義為中性色,是紅藍兩種原色混合,如同處於AO中間的Beta。黑與白則是『無彩色』,也是個專業術語,讓她聯想到Beta缺乏外放資訊素的特質。在五彩斑斕的世界裡,黑白反而特別搶眼,正如資訊素和擬態香水氾濫時,一個沒有氣味的人會顯得格外不同,現在能散發安產資訊素的你卻是『灰色地帶的存在』。」
「灰色挺有意思。」徐夜柏摸了摸身上冬裝,並非單一灰紫色,層次感豐富,還有近乎黑色的線條,顯得相當精神,也是徐夜柏不討厭這套衣服的原因,設計風格並未特別著重特定性別。
「話說回來,她給我的衣服怎會這麼合身?瑪奇從你家回去就開始補眠了,難不成是小精靈幫她改的?」
「你在首都的外出服都是我買的,我直接把你的尺寸給她,聯繫手下裁縫緊急趕工又不難,她的確養了好幾個小精靈。」瑞梅克回答。
「噢,是我問了笨問題。」沒刻意和瑞梅克鬥智鬥勇,徐夜柏只是不想過得太鬆懈,情報局長身邊一直都是高危地帶,Beta捲入的代孕實驗一開始就牽連更大陰謀,瑞梅克到現在都還搞不定。
「也是我們認識第一天就聊過的事,我樂見你反應變慢,至少表示你願意放鬆了。」瑞梅克微妙地理解了徐夜柏剛從日輪駕駛艙被放出來,需要待在戶外多吸幾口新鮮空氣的心理需求,小Beta現在和當初暈車不想馬上搭瑞梅克的轎車時眼神一模一樣。
「遺跡裡只有我們兩個挺好,這段時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身邊人有點多。不是指你的床伴,我很喜歡他們,安保措施令人精神疲勞。替我謝謝瑪奇,離開工作室時我的表現不是很正面,雖說她最後捉弄人是主因,這不只是消費,我明白的,但我不想給她下次出手機會。」徐夜柏道。
金髮Alpha打開大衣包住徐夜柏,和小Beta分享體溫,目前室外溫度對徐夜柏仍不夠友好,一直站在門口不動容易著涼,遺跡內仍有溫差變化,愈夜愈寒冷。
「總之,她認為你能表現出這套服裝的個性,反過來說也成立,從而達到藝術家追求的美學理想--和諧。營業時只能顧客需求優先,打扮你對她來說是機會難得無關商業的創作實力展現。」瑞梅克熟練地安撫著黑褐髮青年,Beta正因為他今天屢屢先斬後奏在心裡奮力記帳呢!
瑞梅克沒傻到告知那張仰頭喘息的照片為何會被瑪奇妮絲選為代表作,他出口讚美並非客套,倘若當時瑞梅克位於徐夜柏身後,那就是個典型被壓制著即將遭到標記的獵物姿態,彷彿下一秒衣著整齊的小人兒就會含淚回眸乞求,卻無法避免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命運。
沒使用露骨角度而是側面拍攝,反而激起更多想像空間,那張沙龍照能帶起這番連續遐想,還是Omega最懂Alpha,他們喜歡的不是「代入」而是「親手開闢」。
儘管自制力足夠,徐夜柏那充滿警戒隨時撲閃翅膀的模樣確實很勾人,忍住一把捉住衝動,等小鳥兒小心謹慎地湊近,直到不情願地被溫暖和責任捆綁窩進他懷中也別有樂趣。
不恰當的興趣,瑞梅克卻覺得保持對徐夜柏的好感比公事公辦更自然些,也更容易成功,這是他從那些失敗Alpha精主身上總結出的教訓。
當不成朋友也當不成戀人,想拉開距離卻被安產資訊素和對方可憐姿態干擾,只能目睹Beta代孕者日漸衰弱步向死亡,或毅然止損放棄胎兒逃離,這是所有Alpha最厭惡的噩夢,即便不是真正伴侶,特殊對象的冷酷拒絕也會令他們感到極大挫敗憤怒,舉止失措。
一開始就放輕鬆順其自然不更好嗎?瑞梅克冷眼旁觀代孕實驗善後工程裡的眾生態,比私人關係糾葛更重要的使命多了去,吝嗇感情能成什麼大事?正因為時間和機遇都是有限的,他才更能帶著珍惜心情守護這個Beta,和黑褐髮青年親密聊天,開開玩笑,提供庇護,規劃產下代孕嬰兒後繼續延續的安全未來,徐夜柏甚至認為他給得太多。
何其可愛的小鳥兒,連胃口都這麼迷你。
瑞梅克卻能看出其中潛藏危機,體積愈小的動物代謝愈快,如果不能時時維持徐夜柏生存需求,他就會輕易衰弱瀕死然後撒手人寰,從瑞梅克的生活中徹底消失。
「嗯,似乎有些道理,雖然不噴香水也不發臭時Beta更常充當背景,總之我激發她的靈感,還能順便讓她賺兩頓大餐。」徐夜柏不知情報局長此刻思緒,只覺得這種變身太累了,永遠不想再來一次,偏偏又是帶著創作性質的打扮,徐夜柏倒也不討厭,變得好看是事實,彆扭歸彆扭,也會俗氣地感到開心。
徐夜柏轉頭看見瑞梅克,兩相比較立即人間清醒,果然還是不自在。他沒馬上清除淡妝,除了尊重造型師工作成果,包括身邊至少有瑞梅克這個欣賞者,不想破壞出遊氣氛,一旦流汗或掉妝他就要把臉洗乾淨,徐夜柏擬妥配套計劃安心了。
就像海岸上的沙雕,明知無法存在太久,甚至無人聞問,徐夜柏也絕不會因為人類某種劣根性動手破壞這類保存期限短暫的藝術品,尤其他外表的改變痕跡還是另一個人善意象徵,雖然有點令人困擾。
「因為要從我身上賺,她又參考了我的屬性。」瑞梅克眨眨紫水晶眼睛,摸了下燦金短髮。「金色也是無彩色,無彩色們彼此互搭會很好看。」
「很高興我起了襯托效果。」徐夜柏這麼大一個人,身上沒放半點亮色,更突顯同行瑞梅克的金髮紫眸如何璀璨不凡。
「怎不說我襯托你呢?Ash。」
「不不,我認為這樣很好,瑪奇幹得不錯,她再繼續裝飾下去以後我很難和她相處,我可不是她的假人模特兒。」徐夜柏無意間順了下額側短髮,露出小巧白皙的耳朵,沒發現瑞梅克投來目光,猶自慶幸地摸著耳廓。
在造型工作室裡差點被上耳夾,多虧他看見陳列盤裡上百款刑具直接拒絕,徐夜柏當然沒打過耳洞。
「她不會犯喧賓奪主這種低級錯誤,所以才說讓我充當你的裝飾品呀!」金髮Alpha按下忽然竄出的些許衝動,眼睜睜看著徐夜柏似乎覺得冷,重新撥開短髮蓋住誘人犯罪的耳尖。
瑞梅克硬要顛倒黑白,徐夜柏拿他沒辦法,正用發呆消極抵抗時,突然感覺身邊的人正彎腰嗅聞他的頭頂。
「又怎麼了?」
「才短短一會兒,你就染上白湖堡的味道。」
冰雪與淡淡花香,那也是瑞梅克地外純種祖先的氣味,象徵著絕對的保護。
Chapter 44: 第十五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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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湖堡的味道,那是每個輝鵲家直系成員從小熟悉的味道,日後他們的Omega伴侶也會將之當成依靠信標,最初的地外純種無言昭告著,他的力量與遺產會永遠守護與心愛之人結合而生的後裔。
如果有一天再也無人能進入白湖堡,這座堡壘也會帶著曾經歷的歲月與回憶直到終末。
古老家族不容易衰落的原因,因為他們往往起源自一段傳奇愛情,這讓家族成員在繁衍時無可避免地嚮往先祖創造的奇跡,那意味著困難重重的磨合,結局不見得皆大歡喜,卻讓後代品質更加優秀,除了專一愛情以外也著重教育其他可貴美德,人格魅力是求偶成功的重要因素,換言之--不容易敗家。
地外純種與地球人之間的壽命差,幾乎可說每對愛情都是以惆悵結尾,混血後裔因此成為地外純種延續守護與投射思念的對象,代代相傳對新成員的栽培保護造就了家族的強大。
這是第一次白湖堡的冰雪花香讓瑞梅克感到微微不悅,當然徐夜柏身上最多的還是他的資訊素,只有瑞梅克知道,他的資訊素氣味和白湖堡正好相反。
瑞梅克希望徐夜柏身上只有他的味道,偏偏金髮Alpha的資訊素找不到另一種能對抗抹消的資訊素,白湖堡留在徐夜柏身上的只是環境本身氣味,和城市風雪不同,未曾摻雜文明污染的純淨冰涼氣息,地球上沒有的神祕花香,混著森林被冰雪洗刷的濕冷植物味道,格外野性。
倘若此處瀰漫的是另一種資訊素,瑞梅克可以立刻判斷那是怎樣一個Alpha或Omega,但他此刻聞到的卻是傳奇故事中繚繞不去的回憶。
瑞梅克清楚他現在的感受如何形成,甚至有意放任,不只是安產資訊素影響,還包括他給予某個對象特別信任,分享生命某個段落,Alpha本能並非贈予,而是連給出的一併掠奪回來。
「白湖堡的味道,這有什麼特別涵義嗎?難道遺跡或玫瑰也會合成某種擬資訊素,威嚇敵人之類?」徐夜柏困惑地問。
「你也能聞到的環境味道,花香來自玫瑰散發,推測是玫瑰擬態馴服他的地外純種表現出的無害特徵,就像地球上有些生物演化時模仿天敵花紋或外型,應該是為了討好主人--透過傳達類資訊素氣味給他的伴侶,外星植物至少懂得『媒介』的意義。」瑞梅克補充說明。
「那就好,我剛剛有點擔心這香味會不會造成特殊影響,聞起來很淡加上我都登錄在被保護名單上,就沒特別在意了。」徐夜柏將花香視為玫瑰討好行為的延伸,既然那麼努力臨時多開花了,沒味道有點可惜,效果得到位才行。
外表和地球玫瑰如出一轍,香氣卻是難以形容的異類花香這點相當微妙,幸好沒連花香都一模一樣,玫瑰香氣不但濃郁霸道還能催情,對真正的伴侶來說大概沒什麼,徐夜柏有幸靠契約福利來隱藏地圖度假,不想繼續被考驗恥度。
那股花香像是透過霧氣與黑夜遠遠傳來,第一印象是清冷,真的很淡,稍不留神就忽略了。
「我以為地外純種雖然沒有性別,表現出的習性氣質應該偏Alpha,他們體質強大,超能力匪夷所思,又以高等智慧生命體姿態降臨地球,沒想到你的祖先資訊素是花香。」到了這時候,徐夜柏還是沒鬆口問瑞梅克的資訊素味道,除了不好奇之外,也是這話題很可能扯到自己的安產資訊素,關於這一點徐夜柏只想裝死。
「現實中AO資訊素沒小說裡那麼具體,當然取個最接近的形容還是可以。涉及生存考量,資訊素會呈現人類生活經驗中的古老記憶,資訊素散發目的就是被辨識,擁有難以被多數人聯想並信任的異常資訊素等於自找麻煩,就跟野生動物裡的白子一樣,或者該種味道過於難以理解,其中一種可能就是遇到異形。雖說不存在一模一樣的資訊素,原則上都是自然界原本就有的氣味,少數來自未知地外宇宙,兩者再混合就更複雜了,此外還有複合風格或前中後調變化。」真不愧是有潔癖和祕密強迫症的Alpha,馬上就能總結出精闢結論。
「所以沒有炸雞排味但可能有芥末味囉?感覺這段度假期間我們能分享一下你遇過的奇葩資訊素案例。」徐夜柏躍躍欲試。
「無論源自生物或無機物,只要你嗅覺沒壞便可能從環境變化中聞到的味道,也就是無限多種化合物組合,只是AO多了一項本能,能立刻分辨那是資訊素而非相似的自然物質氣味分子及人工合成香精。」瑞梅克好心替Beta徐夜柏科普Alpha的感官經驗。「提示,你不只聞到花香,白湖堡所有味道綜合起來,包括花香和環境作用後被你聞到的印象,才能類比我那位外星祖先的資訊素。」
瑞梅克沒向徐夜柏介紹那論強度性質遠在Alpha之上的地外純種,如果那個存在的資訊素裡花香佔5%,剩下的80%大概是黑夜與冰雪,還有15%是不可名狀的恐怖,某種危險又討厭的死亡氣息,這是最早的混血後代留下的輝鵲傳說之一。
或許他不悅的原因在於,徐夜柏的安產資訊素和白湖堡搭起來很和諧,換言之與瑞梅克資訊素不太合,一聞就不是同類。
哪怕不是真正伴侶,以兩人目前親密程度,瑞梅克不高興很正常,有種被小租戶和徐夜柏聯合拋棄的感覺,但凡徐夜柏積極一點用安產資訊素安撫瑞梅克,金髮Alpha都不會小氣到計較這些細節,問題Beta的遲鈍與性冷淡彼此加乘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該進城堡了,除非你想剛度假就感冒。」瑞梅克攬著徐夜柏轉了一百八十度面對城堡木門,仍舊讓黑褐髮青年練習用伴侶權限開門。
「謝謝,現在我知道怎麼進入白湖堡。」徐夜柏走進玄關走廊後回首露出「這下你放心了沒?」的表情。
「做得很好。」瑞梅克不吝讚美。
城堡走廊同樣沒發現任何燈具光源,徐夜柏親身感受更接近不存在的輝煌燭火照亮所經每處空間,角落仍盤據著濃重陰暗,身下影子跟著步伐不停變化。
「真的是攝氏二十度。現在該做什麼?」徐夜柏邊走邊脫掉剪裁合身的長襬外套,將之掛在臂彎,拉了拉套頭上衣收束的領口,情報局長則拎著大包小包走在旁邊放慢腳步配合徐夜柏節奏。
「你的行李和營養代餐暫且放在大廳,要去臥房時再一併拿過去,我們先到廚房卸貨。」瑞梅克行李裝的都是生鮮食材和調味品。
「希望廚房別太原始,你食材未免帶太多了。」徐夜柏說。
「白湖堡生活機能很方便,某些特定功能直接延用外星科技,廚房算是折衷,半中古半現代,復古的那部份主要是利用柴火,木頭不會無中生有,得去外面補充,或者叫人砍好放入口我拿進來。另外就算地外文明遺跡再怎麼神奇,來這種地方預備糧一定得估得寬鬆點,白湖堡擁有大量戰備儲糧,但我假設度假時你應該不會想吃那些。」瑞梅克早有準備。
徐夜柏在基礎教育中學到,地外純種不希望後代太依賴外星科技,且地球上缺乏普及條件,比如人類文明的起源--火,花樣一堆最終目的還不是加熱食物,原有的辦法種類就非常夠用了。
後來徐夜柏總結了這段假期中接觸的白湖堡外星科技,基本上就是給你一個空間,把需要處理的東西放進去,蓋上蓋子,按照說明操作,過段時間再拿出來,神奇地達成目的,總之,就是很外星。不能點餐這點也很外星,按照古地球人加新人類的怠惰科幻小說,肯定會設置一堆廢人服務。
「我非必要時都不想吃,尤其是發情期。」徐夜柏明嗆瑞梅克這次發情期對床伴們的非人道待遇。
「你發情時喜歡吃什麼?」瑞梅克好奇追問。
「鍾愛的垃圾食物加平常捨不得點的外賣美食。」徐夜柏爽快回答。單身Beta的發情期通常只有四個字--乏善可陳,撞上死線還能先處理工作,事後再補請發情假平衡心理損失,不是太龜毛的家庭醫師都會睜隻眼閉隻眼開發情證明,有點微燒潮紅加患者自述心理症狀具全就給過。
對編輯業來說,發情假實用價值不大,他們一直都在爆肝趕工,只是偶爾能請到還是值得慶賀。
「大廳到了,一開始搞不懂地外純種只是小家庭為何要蓋城堡,喜歡外觀也就算了,連內在構造機能都無懈可擊,大概是考慮後代繁衍人多了需要祕密根據地,自從開放部分輝鵲獵人進入當避難所後,大廳就用來開會兼打架。」瑞梅克點到為止介紹,正式參觀要等徐夜柏先在城堡安頓下來,確定適應良好再說。
徐夜柏來不及多看兩眼就被瑞梅克牽著手往廚房拖。
抵達目的地後,瑞梅克指著連接排煙管的鑄鐵柴爐,又讓徐夜柏看了鑲在牆上新紀元初期風格的烤箱,差別在於沒有電線和接頭。
外星人入侵地球加上人類內亂的毀滅大戰,新人類日常科技水準一開始非常落後,加上地外純種正開始調整環境,能源開採業與產業鏈金字塔無法重建,全球普遍缺乏人力與資金。後來則是政策禁止,取而代之的混合技術產品在家電部份勉強恢復戰前水準,仍是使用外星人眼中落後的電力能源。
「我到宵夜時間再做自己要吃的餐點,到時你可以蹭我的飯。」瑞梅克駕輕就熟估算徐夜柏少量多餐適宜進食時機。「我先去整理主人房,你能在廚房烤餅乾給我當點心嗎?」
「你很想吃現烤餅乾?」徐夜柏反問。
「不行別勉強,你在廚房等我,泡杯茶看看書都好,我不想你太累,待會還要帶你參觀城堡。」瑞梅克聳聳肩。
--男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說不行!徐夜柏忍不住想起這個上古老梗。雖說現在因為ABO主性別,男女差異已經相當淡薄,徐夜柏發現,這句神奇魔咒依然有效,該不會是他看了太多古代小說的後遺症?
「烤餅乾嘛,最基本的那種我會啦!只是沒有很熟練,你也知道廚藝不是我的長項。我不用先陪你整理臥室?」徐夜柏拜過往認真取材校稿之賜,還記得奶油小餅乾製作步驟。
「不用給自己壓力,我不挑嘴,只是怕你無聊,剛好想吃點熱熱的甜點。你見過大廳和廚房,很乾淨對吧?連灰塵都沒有,主人房也一樣,我只需清洗消毒寢具再擺回去。」
「烤餅乾沒問題,用這身新衣工作?瑪奇知道會把我吊起來。這裡有不怕弄髒的舊衣服嗎?我穿你的就行了。」徐夜柏瞄著瑞梅克身高,悲傷地思考,他國中時的舊衣給自己穿應該綽綽有餘,那麼久遠的衣服應該不會留著,不幸中的大幸。
瑞梅克托著下巴沉思一會。「你真是給我出了難題,雖然很想看你穿我的衣服,晚點就要洗澡換睡衣了,還是從簡直接來吧!至於小瑪奇,你會傻到告訴她用已經屬於你的衣服做什麼事?衣服髒了洗洗便是,洗了就不能再穿,我會先去投訴衣服品質問題,別忘了帳單還沒寄來,作為消費者我有七天退款權利。再說,你那麼小心,還有圍裙呢!」
徐夜柏喜歡瑞梅克這段回答,被群山包圍的白湖堡就像另類孤島,任何資源都是寶貴的,並非瑞梅克浪費不起,而是在這種地方沒必要的浪費就像傻逼。徐夜柏在白湖堡裡意外地感到很自在,讓他聯想到老家小島,只不過白湖堡要孤立太多,他的小島附近還有很多差不多的小離島,最近島嶼甚至可以用望遠鏡看見人影。
「既然沒灰塵,還需要整理什麼?」
「因為我們不是今年第一對睡主人房的組合,我得檢查臥室沒有留下不該留的東西,無論如何寢具還是清洗消毒一次比較保險。照理說收起來的備份寢具會是最近清洗過的,使用者不是我,目前擺在床上可能是放置最久的前備品,至少我和克密拉特默契是這樣,老爸不想讓別的Alpha哪怕親生兒子在某種意義上太過靠近他的伴侶。」瑞梅克決定跟父母滾過的床單保持安全時距。「你知道,當白湖堡需要清洗枕頭床單時,絕對不會只洗一套。」
「不能睡客房嗎?那樣單純一點。」徐夜柏大概聽懂瑞梅克意思,不能不佩服他深思熟慮。
「白湖堡主人每年至少必須在主人房過夜一次,這是遺跡運作法則之一,驗證輝鵲家血脈穩定傳承,且具有良好精神與行為能力,這一點玫瑰能感應出來,怕主人在入口刷臉就跑,規定過夜就是要你順便檢查城堡含領地有無任何異狀。若不能遵守,白湖堡權限就會自動轉移回上一任主人。友善提醒,客房起碼半世紀沒人睡過了,不定時出現鬧鬼和怪物入侵特效,惡作劇程度相當逼真,會睡客房的都是身經百戰的寄生蟲獵人,遺跡總要定時驗驗這些人的入場資格,實力是否足夠協同保護『伴侶』。」
「明白,那就一起睡主人房。」徐夜柏不講究生活品質,過得去即可,出門旅行他更在意安全,下榻處整理乾淨就算及格,否則每間旅館豈不是無法住人?何況瑞梅克確實有義務在城堡主人房過夜,問題是徐夜柏休想獨自睡覺,瑞梅克還得補回發情期落下的親源資訊素進度。
「我無意詛咒克密拉特大人,萬一沒有上一任主人呢?例如你尚未誕生前,克密拉特大人因故無法遵守每年管理遺跡的約定。」
「白湖堡是輝鵲家族象徵,寶貴的核心資產,盡量由繼承人備份管理權最保險,不是沒有把權限弄丟的例子,取回來非常麻煩,還是取得回來的,老爸有經驗,誰叫他當初為了追求拉妮珊待在她的家族領地混到忘記時間。他辦得到我當然也可以。另外,一旦『伴侶』失去唯二能控制白湖堡的守護者,他或她有權指定新任白湖堡主人,倘若『伴侶』也消失了,權限採遺跡法則規定的順位繼承制,先伴侶,次後代。」
萬一希瓦共和國國防參謀總長夫婦與情報局長同時身亡,甚至瑞梅克直系後代不幸死亡或失蹤,還保有伴侶權限的徐夜柏就是那個能指定白湖堡新主人的存在,總比完全放推好一點。
聽起來像在暗示代孕契約結束後瑞梅克也不會馬上取消種種福利權限,他的確承諾過生下小租戶後會繼續保護照顧徐夜柏,料想屆時就不需要情報局長親力親為了,然而小租戶尚幼小脆弱時,不具利害關係熟悉狀況又有情分在的徐夜柏確實能充當一道緊急保險。
前提是小租戶能平安出生,否則後續連同這個世界怎麼轉都不關徐夜柏的事了,這胎兒現在是徐夜柏拿命裹著的。
「了解,你們知道怎麼處理就好。」徐夜柏沒問取回權限的具體辦法,很久很久以後他會後悔這件事,現在Beta一心希望保持客觀中立,對危險祕密知道得愈少愈好,有些瑞梅克真正伴侶才有資格聽聞的家族機密,徐夜柏完全不想越界,不小心被強塞的資訊就算了。
「關於清洗衣物和寢具這方面外星科技幾分鐘搞定,對伴侶來說清洗衣服床單很麻煩,不如多溫存一陣子,這裡氣候不適合晾曬衣物。白湖堡會替家人準備合身衣物--別問我製造原理,總之是天然材料,你已經登記身體資訊了,我去幫你領過夜換洗衣物。」
「我懂,不用解釋得太詳細。你整理好臥室後馬上回來嗎?」兩人剛進遺跡就要分開行動,徐夜柏學乖了先確認細節,萬一瑞梅克遲遲不歸,他決定固守有水有糧的廚房,恐怖電影都有教亂跑下場。
「順便巡邏城堡內部,這得花點時間,小心駛得萬年船。放心,在你烤好第一盤餅乾前我就會出現在你身邊。」瑞梅克搭著徐夜柏肩膀親暱道。
「你還想吃第二盤?真餓了不如弄點像正餐的食物。」徐夜柏見那烤箱容積也不小,放得進一隻大火雞或小羊羔,認為烤一輪足夠。至於烤箱使用何種能源?徐夜柏懶得浪費腦力猜測,只能說烤箱內部光潔得像展示櫃,第一印象灌水塞燃炭甚至朝裡面開槍都能毫髮無傷,烤盤也是,當盾牌應該非常可靠。
光是看不出使用痕跡的烤箱與烤盤異質感就夠強了,觸控面板很復古,照著功能鍵操作,和使用一般家電無異,同類設備還有冰箱,水龍頭扭開立刻流出清澈自來水,處理食材全靠手工。
徐夜柏打開櫥櫃,裡面竟有較能久放的麵粉、雜糧、包括鹽糖在內的各種調味品,甚至還有乾乳酪和蜂蜜,他立刻猜出是瑞梅克父母之前留下的物資,保存狀態良好,白湖堡裡沒有蟑螂老鼠,溫濕度相當理想,既然作為要塞存在,遺跡當然內建保護食物用水不受汙染的儲糧功能。
「親愛的,我食量大嘛!正餐我打算自己料理,現在還不餓,反正都要收拾,你不如多做些麵糰,剩下可以放冰箱,這幾天繼續烤,打掃善後比較麻煩。」瑞梅克是分配小隊戰鬥任務的專家。
「可以。沒想到做餅乾的材料這裡都有,我先把冰箱裡的奶油用掉,保存期限還沒過,先進先出原則。」徐夜柏檢查完冰箱後說。瑞梅克也帶了雞蛋和奶油,正好補充消耗量。
值得一提的是情報局長帶的未開封麵粉品牌不同,顯然這家子不太團結。
徐夜柏將還想欣賞幾眼Beta繫圍裙模樣的瑞梅克推出廚房,撸起袖子開工。
Chapter 45: 第十五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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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褐髮青年略帶手芒腳亂端出熱燙烤盤放在木桌上,額角隱約冒出汗珠,穿著高級手工服做料理真是太拘束了,幸好剛出爐的餅乾乍看有烤熟,未發現明顯異狀,徐夜柏聞到烘焙香氣,沒有很重,起碼是自然香味,主打材料簡單天然健康。
有些市售麵包和餅乾會加香精和增強風味的化學成分,徐夜柏偶爾貪圖方便也會買,他不認為吃廉價食物罪大惡極,只能說料理原型食物成本更高,金錢還是其次,徐夜柏過去最缺時間心力。
現在則是得顧好小租戶以及他高貴的爹了。徐夜柏總覺得瑞梅克是那種與其吃化工食品乾脆直接啃食材的類型,再不濟只要有熟沒調味也行,端看瑞梅克判斷哪種營養價值比較划算,不得已時Alpha都有強悍的生存本能,尤其是感官敏銳的Alpha,化工調味比未加工的天然食材噁心。
Beta估算餅乾應該不燙手了,很有良心地打算試吃味道,身後忽然多了個龐大存在感,嚇得徐夜柏反射性掏抑制劑,手剛伸入口袋就被瑞梅克壓住了。
「烤好啦?比我想得快,差點趕不上。還有Ash,你動作太直接了,如果要反擊,請放棄跟Alpha比速度,更別做出任何敵意動作,我們不用眼睛看就能感覺出近距離對手動態。」瑞梅克隔著布料在徐夜柏手背上拍了拍,Beta哼了聲,跟著抽出手。
「你可以發出腳步聲外加正常招呼通知我你回來了。」徐夜柏指控道。
「這不是順手幫你特訓嗎?」瑞梅克繞到室友身邊笑嘻嘻的說。
徐夜柏懶得應話,正要繼續試吃工程,又被金髮Alpha掠走手上熱呼呼的烤餅乾。
「我喜歡身先士卒,賣相看起來還不錯。」
直到瑞梅克剛將第一塊小餅乾送入口中,徐夜柏赫然想起他忘了加蛋,果然記憶靠不住,偏偏白湖堡又不能上網臨時惡補料理影片。
其他該加的都加了,也沒烤焦,應該不至於太出格?徐夜柏心虛地想。高級食材都是主人家自備,反正吃不死人,再不濟就開戰備口糧裡的餅乾給瑞梅克吃。
幾秒後,瑞梅克給出品嚐感想:「從你烤的餅乾裡我感受到了砂糖原本的甜味和麵粉清香。」
語罷,情報局長繼續咀嚼的嘴裡響起糖粒被磨碎的聲音。
情報局長不挑食,不表示他沒品味,被調侃的徐夜柏惱羞成怒。
「是你吵著要吃手工餅乾,這裡沒有食譜又不能上網找教學影片!我憑印象烤個大概已經很不錯了,你行你上!」還是多虧徐夜柏負責過的某本小說裡,作家鉅細靡遺到有水字數嫌疑地描述主角廚藝,Beta才記得那傳說中降伏無數霸道高冷Alpha的「奶油小餅乾」完整做法,當然前提你得是個貌美能幹的Omega,能幹有許多種意思。
並非從小被要求家事能力的Omega也不是甜食黨的徐夜柏沒在製作過程中加入有害物質最終創造反人類武器已經謝天謝地,身為邊荒小島三口之家的獨生子,不可能毫無手作能力,徐夜柏還是會做家事的,只不過廚房不是他的領域而已。
「我烤蛇餅技術很厲害唷,本來想在冰釣時秀一手給你看,可惜你剛剛在日輪上把這項行程否絕掉了,那個只有在戶外營火製作才有浪漫感,在廚房裡做蛇餅有點傻氣,另外真的蛇比較好吃,我們Alpha更喜歡吃肉。」情報局長一臉遺憾。
瑞梅克沒白生那對銳利犬齒,徐夜柏腦海裡頓時冒出他抓著各種野生動物嘎嘣咬斷脖子的畫面。
真相大白,金髮Alpha提案被拒後心有不甘冒出想吃烤餅乾的念頭,豈料最後鬧烏龍,徐夜柏烤壞餅乾的糗事讓這次度假有了良好開端。
「重點不在冰釣,而是我不想處於冰天雪地裡升營火的用餐環境。」徐夜柏如果想嘗試寒地旅遊行程,還不如等生完孩子調理好身體後按照預定計畫遠遊,途中回一趟父親老家。
從小聽霜島傳奇故事和狩獵習俗長大,在徐夜柏概念中,冰釣等於霜島人的下午茶,而且他們還是出海釣,隨時可能遇上比船還大的魚,地外純種復育了許多原本地球上已滅絕的古生物,聽說味道還不錯。
套句父親曾說的話,狩獵只有在抓到獵物後才有趣,這不是休閒娛樂。
既然食物來源無慮,徐夜柏不想自討苦吃,不確定身體狀況何時會忽然轉壞,放慢腳步安穩地度過每一天才是重點。白湖堡裡安全又溫暖,這點很好,徐夜柏已經感受到度假樂趣,Alpha本性靜不下來也在意料之中,可惜瑞梅克只能遷就徐夜柏。
瑞梅克又吃了兩塊,剩餘不盡理想的餅乾總算被徐夜柏成功搶回來,決定明天拿去庭院施肥,關於度假活動,兩人討價還價結果以白天簡單湖面散步作為到此一遊的必備行程。
「網路不能用,萬一出事要怎麼求援?」徐夜柏在瑞梅克帶他前往主人房途中問。
「地外純種有優於網路的聯絡方式,還能解讀人類各種通訊內容,白湖堡並非真的不能上網,而是預設鎖住非協定範圍內的訊號交流,寄生蟲擅長利用網路滲透,以前獵人們來白湖堡集會前都會將通訊終端留在外面以示忠誠。需要我為你調整遺跡功能嗎?」
徐夜柏聽他這麼說,就知道這不是簡單新增另一個許可帳號了事,很可能徐夜柏用不了瑞梅克在白湖堡時預設的通訊系統,舉例,徐夜柏就沒本事啟動日輪的腦波操控功能,想在城堡裡上網,瑞梅克得為他開啟另一套徐夜柏習慣的網路系統,附上平民熟悉的使用介面,由於漏洞大,又得加入其他防禦手段。
「不必了,才四天,正好遠離塵囂,我可不想因這種小事浪費遺跡能量還多出破口,只是擔心你那邊錯過緊急消息釀成大災難。」
「謝謝你的謹慎,我隨時都安排好應急措施,包括沒有我時底下的人也能有序行動,另外我是遺跡主人,當然擁有特權。獵人真想傳遞消息,手法千奇百怪,不帶通訊器進入遺跡只是表態忠誠,關鍵在隔離外界交流。」
「我也猜是這樣,只是不確認的話有點緊張。」
主人房位於城堡中央主塔上層,視野遼闊,卻得爬上許多階梯,瑞梅克事先向徐夜柏確認是否要排在最後睡覺時再參觀然後直接入住,以免上下兩趟費力,徐夜柏搖頭,決定先去看看臥室環境再決定。
「其實我更想先洗澡換衣服,目前拜遺跡之力在城堡裡到處走不會弄髒,反正沒有其他人。」最後一句話是重點。
「……」瑞梅克停住腳步盯著徐夜柏。
「你怎麼了?」徐夜柏被金髮Alpha看得渾身不自在。
「我在思考是什麼神奇原因讓你和我媽剛來白湖堡都先注意到無塵環境然後立刻想換睡衣?」
「希望快點放鬆?到旅館以後沒打算再出門不就是洗澡換衣服,做點輕鬆的事嗎?今晚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看小說,當然要先準備好休息狀態。」徐夜柏理所當然回答。
「噢,旅館嗎?」
「非常夢幻的遺跡城堡,不過我搭乘日輪來這裡的途中已經感覺玩了四個小時,剛好可以休息了。」
「你不知這句發言誤導性有多強,幸好我們不是新婚伴侶。」瑞梅克歎氣。
「你們Alpha總是在某些細節不必要地過度敏感。」黑褐髮青年放慢爬階速度,調整呼吸,保持著不致於造成負擔的穩定節奏,儘管慢得像蝸牛,瑞梅克依然毫無怨言配合。
「最後一段路真想效仿傳統抱你進去。」金髮Alpha早知徐夜柏不同意,直接惋惜道。
「謝謝,大可不必。」徐夜柏果然應聲拒絕。
接著就是掀開白湖堡主人房的神祕面紗,書櫃、辦公桌、躺椅、一張很大的四柱床以及乾溼分離的衛浴。
「為啥衛浴玻璃是透明的?」Beta立刻有意見。
「塔頂空間有限,室內設計這樣比較不擁擠,床帳也是,平常綁起來不影響視野。」
「合理設計應該是把衛浴安排在樓下?」
「不,Ash,你忘了白湖堡最初只有地外純種與他的伴侶,對兩人世界來說還有比床和衛浴更重要的功能嗎?再者地外純種或Alpha抱著他們的伴侶走正常路線及抄捷徑在遺跡裡快速移動,地形距離不是問題。」
「這裡沒有壁爐。」
「主人房賣點是展望效果和懸浮感。」
「四周都建防空角樓了,住這麼高的地方不會很容易被敵人攻擊?」
「你得改變觀念,地外文明遺跡防守方式和地球常識不一樣,『伴侶』所在之處就是防禦力最強的地方,無論在城堡高處或深處,雖說有點野心的敵人會更想從排汙管道入侵,其實那是陷阱,白湖堡廢棄物會抽乾水分自動進行肥料化處理,落實只進不出原則,汙水池則在遺跡處於無人狀態才會向地下排放。」
「聽起來像給玫瑰施肥。」
「可以這麼說,儘管玫瑰主要營養來源靠自行補食,一半可說是食腐類,近代幾乎沒有衝著白湖堡來的敵人,可能太常撲空就放棄了。」
親眼看見實景,不能怪徐夜柏擔心遺跡能源不足,看上去輝鵲家族根本沒認真管理白湖堡,瑞梅克拖到年末才來盡義務,徐夜柏想起一年限制的間隔時間,等於去年安排大同小異。
「瑞梅克,你只要每年在主臥房睡一夜就滿足遺跡擁有者限定條件,不用非得是今晚對嗎?」徐夜柏坐在床邊測試床墊彈性。
「沒錯,你想睡哪兒?我提醒過客房不太適合,若你依然想挑戰,我會為你調整遺跡功能並打掃,只不過我們還是得一起睡,當作度假室內活動,一天換一間房別有樂趣。」
「我只是不習慣太曝露的高塔上層,另外渴望體驗壁爐很久了,能在會議廳打地鋪嗎?」徐夜柏還覺得有著頂蓋和四面帳幂的豪華大床很像帳篷,忽然就冒出室內露營的思路。
「Ash,你總是能帶來意外驚喜,意見採納!我還沒試過這種別出心裁的過夜方式。」瑞梅克指了指疊在床上的兩份傳統衣物連同浴巾,看起來花紋簡單透氣寬鬆,介於春秋季的布料厚度。
「這是白湖堡給主人和伴侶的成對睡袍,我幫你多加了條長褲。」瑞梅克抽起相同款式的睡袍一抖在徐夜柏面前展開,開襟到胸口的長袖棉袍,Beta伸手摸了摸,手感柔軟舒適,除了衣領較開放外其他部分設計意外保守,袖子寬大,就連瑞梅克那件下襬都蓋到腳背。
「我以為會露更多,伴侶睡衣。」黑褐髮青年神情滿意。
「你試過就知道,大面積裸露或裸體長時間被抱不會很舒服,除非是心理方面的滿足,把伴侶當成巢穴時起布料多的睡袍到類似舖墊作用,比如我抱著Ash在城堡內外走動時,這種睡袍保護性較佳。想讓伴侶願意賴在你身上,你就得把自己昇華成某種令人舒適的載體。」瑞梅克傳授祖先智慧。
「城堡裡肯定有大浴室或其他衛浴間?」
「還有露天觀星浴池,不過就近洗洗最方便,你認為呢?」瑞梅克很有把握,徐夜柏就算出門旅行,肯定也是那種最懶、最沒誠意、最省錢的觀光客!無視必打卡名勝古蹟,只去自己想玩的景點,外加因為天氣或交通阻礙擺爛休息,混到哪算哪。
證據是Beta就這樣走進白湖堡,連手機都沒拿出來拍照,瑞梅克甚至不曾要求保密,他已經一副只用眼睛記住美景的閒散態度。
「就在這裡洗。」徐夜柏不負期待說出瑞梅克預測的答案。
「那好,你先我先?順便說,你可以盡情大方地看沒關係,我後代的孕育者。」瑞梅克刷刷地開了三顆釦子。
「我先洗,放心好了,不會看的,輪到你時可以專心洗澡。」徐夜柏認為做人要維持基本禮貌,別說異性了,就算同性他也不會亂看,以免惹麻煩上身。
「你需要培養旅行幽默感。」
「對你來說是回家的一種吧?我也是到朋友的家作客,和單純觀光不太一樣,再說都拿到伴侶權限也不算客人了。」又扛了更多責任的Beta完全沒有出門玩耍的解放快樂。「我洗澡這段時間你要做什麼?」
「為啥問這個?」
「衛浴很小,我得在外面脫衣服。」徐夜柏也懂為何是小間透明衛浴,建得寬敞不是自找麻煩嗎?你一邊我一邊完全不會碰到還有何閨房樂趣可言?
「好好好,我背對你處理公務。」瑞梅克從徐夜柏的行李箱變魔術般拿出工作頭盔,因徐夜柏實在沒多少行李,區區幾本書,瑞梅克建議將兩人隨身物品整合成一箱,徐夜柏便把他在假期中想看的書和內褲(以防白湖堡沒準備或款式穿不慣)直接塞給瑞梅克,由他打包行李,完全將情報局長當成省心的室友兼導遊司機,誰決定旅行誰負責。
「所以你還是可以自由上網。」徐夜柏瞄了眼瑞梅克的頭盔下結論,他用的是外界裝備。
「類似網路,可惜不是你習慣的介面系統。」瑞梅克回答。
瑞梅克沒事先幫他打開網路功能肯定別有用意,徐夜柏忍住誘惑維持原案與世隔絕。
等等,忍住誘惑?徐夜柏想起瑞梅克在廚房裡說過的話,寄生蟲擅長利用網路滲透,所以瑞梅克在檢查他的警戒心?
黑褐髮青年冒出冷汗,他進入安全要塞後才不過一段時間就自然而然想上網,還只是習慣性瀏覽每日新聞,過往親友都在外界的寄生蟲獵人想知道的即時訊息都是關係人命,人非鐵石,分分秒秒皆可能出現心理空隙。
「我先去洗澡了,請你非常專注的處理公事,瑞梅克,我認真的,別被我抓到你偷看,包含連線監控畫面及利用頭盔的廣角攝影功能。」竟敢測試寄生蟲發燒友忠誠度!
「Ash,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瑞梅克委屈地問。
「我相信你對我沒性衝動,你目前只摸過我的孕肚,還沒親眼看過,我假設你基於好奇心犯案動機充分。」
「算你贏。爽快點讓我幫你洗澡不就好了?接近預產期時很可能需要我更多貼身服務!你這麼害羞,不事先適應到時應付不來怎麼辦?」瑞梅克承認他的確想看徐夜柏懷孕後的身體變化。
其實以瑞梅克感官能力,加上日常相處有意無意碰觸,很容易便能了解徐夜柏所有生理情況,讓情報局長不滿的是徐夜柏這副只要沒正面提出具體要求就嚴防死守的態度,醫護人員能看,他這個孩子生父卻不能,這是什麼道理?
本想趁產檢時近距離觀察,豈料小Beta連同治療團隊將他趕出診療間,家庭醫師例行檢查時也仗著長輩偏愛逼他轉身,儘管情報局長能拿到監控記錄確切把握徐夜柏情況,隔著鏡頭還是感覺不對。
這一點是徐夜柏和其他代孕者截然不同的地方,瑞梅克想不透為什麼,但他比其餘走投無路的代孕志願者更內向也更具攻擊性,就像護緊腹部要害的野獸。
嗯?該不會真是這個原因?所有懷孕期間會接觸的陌生人裡,徐夜柏認為瑞梅克威脅程度最高,因此最防備他?
「雖然是事實沒錯……」瑞梅克這句呢喃輕得只剩吐氣。
情報局長和徐夜柏都握有小租戶生死的一票否決權,徐夜柏心軟牽掛反應也是瑞梅克時常盯著他玩味的原因。
「以瑪麗安醫師判斷為主,有必要我就能配合。」抓著浴巾走進透明浴室的徐夜柏咬死不鬆口,胎兒才四個月大誰跟你玩?徐夜柏小腹隆起是真,客觀而言不算顯眼,穿得寬鬆點就看不出來了。
洗澡換睡衣過程很順利,虛空中一陣暖風自動包裹全身,很快烘乾他的頭髮身體,徐夜柏再度感受遺跡的神奇。白湖堡傳統睡袍上身後彷彿變成古人,加上長褲包覆性堪稱完美,瑞梅克沒幫他另外準備內褲這點相當可疑,雖說徐夜柏事先帶了自己的貼身衣物,給新成員的日常用品不該是全套嗎?
輪到瑞梅克洗澡時,徐夜柏躺在大床上閉目養神,今天事情太多了。
水聲靜止,暖風再度盤旋的觸感以及Alpha在寢室裡移動穿衣聲響,徐夜柏等到動靜結束還是沒立刻張開眼睛。
情報局長卑鄙的小動作不會只有一次,徐夜柏不想一張眼就被反笑是偷窺狂。
直到身畔床墊遭重壓下陷,徐夜柏才緩緩睜開雙眼,金髮Alpha正坐在床邊一手按著枕頭垂臉凝視他,單單一件睡袍也給瑞梅克穿出王權錯覺,真是作弊的血統。
「忽然想到,如果你今晚到會議廳打地鋪,我們就重複了到對方家過夜的儀式,以後可以列為某種傳統。」瑞梅克微笑提起他住徐夜柏租屋處時只被允許打地鋪的往事。
「失業窮編輯租屋處和白湖堡能比嗎?如果有客房我會隆重招待你。」徐夜柏說。
「所以你沒改變今夜睡壁爐地板的決定?我的灰姑娘。」
「南島人沒有壁爐需求,現代都市建築則不具壁爐設計,你可以當成某種奇幻浪漫元素,都來到寄生蟲獵人傳說中的大本營,睡在中央空調房間未免太沒情調。」
「也是,你擅長發掘生活情趣。」瑞梅克同意徐夜柏確實是容易自得其樂的類型,否則以他的處境日子會更艱難。
「我很期待窩在城堡悠閒看書的時間,你今晚還有很多事能做,應該不會太無聊。」
「例如?」
「替壁爐生火,打地鋪,要睡起來舒服的那種,還有你餓了準備宵夜時讓我蹭飯,不好意思,接下來的時間我都不打算再工作了。」徐夜柏斬釘截鐵宣告。
「當然沒問題!誰叫我是城堡主人,招待你是我應盡的義務。你漏說一項,茶也由我來泡,還可以抱著你走到任何地方。」瑞梅克習慣性的將手指探入徐夜柏髮叢裡,確定他有烘乾頭髮。
小Beta躺在婚床上散發香氣懶洋洋的望著他,確實是一幅令人愉快的畫面。
Chapter 46: 第十六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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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梅克從廚房櫥櫃裡各式各樣的剩餘沖泡包中挑出一款蜜桃蘋果洋甘菊康福茶放進玻璃壺加熱水就是主人的泡茶招待,別說他沒誠意,都是父母喝剩的,表示品質有保障,不好喝直接拿去施肥,不會喝到每種只剩幾包,加上獨立茶包密封包裝反而更衛生。
徐夜柏深呼吸聞著果香濃郁的康福茶,啜飲熱熱的茶水,甘草根甜味浸潤喉嚨,甜美水果氣味盈滿鼻腔,黑褐髮青年享受地瞇起眼睛。
「謝謝你請我喝茶,這種茶應該能緩和我的孕吐。」徐夜柏說。
「我們回去後多屯一些。」正在生火的瑞梅克回頭對徐夜柏愉快地笑了笑,動作嫻熟麻利,沒弄髒手指以外的部分。
徐夜柏穿著長睡袍縮起腳掌坐在離壁爐最近的會議桌位置看小說兼監工,心不在焉略顯倦怠,瑞梅克知道這是懷孕室友感到舒服的真實反應,一直是備戰狀態才麻煩。瑞梅克給他這麼多保護,安全有了,卻變成徐夜柏壓力來源,然而無論從代孕實驗志願者或者輝鵲家族繼承人後代的孕育者角度防備敵人加害徐夜柏,這些保護措施都是必要之惡。
難得在地外純種的遺跡古堡裡暫時擺脫護衛監控,徐夜柏剛剛沒在主塔頂層探出窗戶大叫發洩已經很給瑞梅克面子了。
爐火點燃後,徐夜柏被火焰吸引,目不轉睛凝視著木頭燃燒,同時領了個看火任務,瑞梅克去找適合打地鋪的材料,外星科技雖然神奇,城堡裡生活所需大多仍得自立自強。
瑞梅克沒說得太明,憑藉三言兩語中的暗示,加上親身體驗,徐夜柏大致能歸納處這處遺跡特點,除了滿足歷屆城堡主人與其伴侶的幾項生活特權,遺跡暗藏的龐大能量大概都投注到禦敵與防禦功能上,非必要不輕易啟動,旁人無從想像威力程度,這才是白湖堡存在的原始目的,作為「要塞」出現的城堡,而非「行宮」或「別墅」。
「我彷彿成了灰姑娘的繼姊。」徐夜柏喝著康福茶旁觀瑞梅克不知從哪找出一捆黑色毛皮毯挾在腰側,另一手則抱著從主人房拿來的兩顆枕頭。
「哈哈!我認為自己更像神燈精靈呢!」瑞梅克將枕頭放在長桌上,豪放地抖開毛皮毯往壁爐邊一舖,足夠睡上兩個人還有剩。
情報局長見徐夜柏盯著大毛皮毯不放,以為他聽了客房五十年沒人住的城堡歷史,正在擔心衛生問題,連忙解釋毛皮毯同樣清洗消毒過了才敢拿來用。
「真的動物毛皮嗎?」徐夜柏想的是什麼巨型動物能夠剝出這麼大件的毛皮,看起來不像拼湊。
「仿的,清洗時不掉毛也不會因久放缺乏保養產生異味,前人留下的裝備,科技狠活,保暖功能絕佳,爐火邊確實很適合聊天談心,也是所有不想睡客房的獵人兵家必爭之地。」從瑞梅克贊同徐夜柏更改過夜位置的速度就可看出,在壁爐邊過夜並非小Beta的異想天開,在白湖堡屬於某種合理選項。
至於為何瑞梅克沒經驗,只能說他體質太強,不怕冷也不怕熱,要不直接露天睡了,回家當然直覺往床上躺,省得還得額外生火舖地墊,軍人務實作風。
「在山區裡有一件這樣的裝備,確實野外地面活動舒適許多。」徐夜柏同意。
「過去寄生蟲獵人若要帶著受保護者一起行動--最常見就是受傷生病的同伴、家屬和學徒,通常使用能連同受保護對象與自己一併包裹的毯子,甚至可在騎乘坐騎移動中提供掩蔽。毛皮毯兼防水、防火與保暖,最後一點關鍵是需要暖源,啥都沒有時至少還有獵人自己的身體。現在室外接近零下二十度,『山區』即使最熱的夏季,入夜氣溫都接近攝氏零度,現在還不到冬季最低溫,總之只包覆住Ash的大小遠遠不夠,正常雙人裝備舖開來差不多就是這個尺寸。」瑞梅克解釋高科技毛皮毯的設計概念。
「你拿獵人骨董裝備討好我,這點很貼心。」徐夜柏不吝褒獎。有錢有勢不代表能用心,瑞梅克的細膩程度讓徐夜柏只能自歎不如。
瑞梅克再度暫離去搬運棉被,等他返回會議廳,Beta已經移師到毛皮毯上擺了個舒服姿勢烤火兼看書,瑞梅克接替原本徐夜柏坐著的椅子,從頭盔外側取下迷你耳機塞進耳中,使用腦波操控聽讀報告。
和徐夜柏保持視線交流,有一搭沒一搭聊天,增加親密感同時不破壞小Beta難得卸下防備的寧靜心境才是瑞梅克策劃這次旅行主要目的,一直待在天琴社區裡,兩人關係無法進一步提升,伴隨代孕進程必然增加的痛苦與風險,瑞梅克需要徐夜柏發自內心更加依賴他,而非理智上的信任而已,打造專屬彼此的特別回憶至關重要。
宵夜蹭飯後,徐夜柏刷了牙,進入培養睡意階段,還不急著蓋上被子,瑞梅克拿的是厚被,都敞著領口透氣的徐夜柏暫不需要。
瑞梅克沒要求徐夜柏早起,作為從小敏於留意天氣變化的小島居民,徐夜柏深諳大自然凶險難測,他對山區氣候印象也是午後最好就留在庇護地點,無人區意味著缺乏天氣預報,白晝氣溫高時外出總是較安全,在開始降溫前返回或已進入室內才是保險作法。
既然和瑞梅克約定要去城堡得名於此的結冰山中湖散步,徐夜柏得確保自已的狀態盡可能良好。
「城堡好像變冷了?」室溫一點一點下降,徐夜柏終於無法忍受明目張膽從門縫裡灌入的冷風特效,本來坐在椅子上同樣安靜辦公的瑞梅克突然走過來,躺在毛皮毯上為徐夜柏擋風,黑褐髮青年依舊從裸露的手腳末端感到冬夜城堡應有的冰冷,彷彿世界上只剩爐火照亮的一小塊地板仍然安全溫暖。
「遺跡感應到壁爐被點燃就會自動降溫營造情境,山區入夜後極度寒冷黑暗,就算城堡很舒適,人類潛意識仍會不安,火焰可以帶來安全感,然而室溫過高還烤火就不舒服了。」瑞梅克解釋道。
「我覺得不只那麼高尚的理由,就跟你躺在我外側原因一樣,猜對了嗎?地外純種的怕冷人類伴侶,這是你親口說過的,誰來溫暖她?攝氏二十度我也想一個人睡比較舒服。」火光照亮徐夜柏的臉,從瑞梅克角度只看得到發光的輪廓線,他背對著情報局長。
「我的祖先很聰明的。」瑞梅克故意貼著徐夜柏說。「城堡一成不變對地球人過於拘束,像你就不喜歡一直待在恆溫空調裡。地外純種會觀察伴侶心情,倘若是放鬆活躍的,加上有自己陪伴時會盡量增加日夜寒暖變化和戶外自然聲響;若是她低落煩悶,地外純種又必須暫時離開放伴侶獨處,就維持舒適寧靜的恆溫。」
「確實很聰明。若不是基於愛就太恐怖了,這般手段。」徐夜柏輕聲回應。
「地球人在與異類的愛情關係裡往往不是弱勢,疾病、年老與死亡這些客觀生理差異護衛著人類伴侶的心,她們愛得一往無前,卻不相信地外純種能對等回應,不求結果,將自己的心緊緊攢在手裡,豎起一層透明牆壁,地外純種總是在有限時間裡無所不用其極獲取伴侶注意,企圖抓住愛人的靈魂。」瑞梅克嘴唇輕碰著徐夜柏髮梢說。
「一段親密關係裡,愛情與信任理論上應該並存,甚至融為一體,現實中卻經常互斥甚至互滅,陶醉於感情的人類往往就看不見伴侶真正模樣了。地外純種和人類根本差別在於,外星人接受了不同種族伴侶,生下混血後代,體驗過去沒有的濃烈情感,本質依然不變。終其一生,地外純種都在尋求與脆弱人類的共鳴,通往這份靈魂共鳴不可或缺的條件則是牢不可破的信任。」
「那可比愛得要死要活要困難多了。羅密歐若能相信茱麗葉,就不應該衝動自殺,倒不是苛求小男孩得有現代醫學常識,而是他連守護愛人遺體,認真悼念直到遺體冰冷,將其安置於安全之處。連在腦海裡回顧兩人相愛回憶的信任都沒有,與其說他死於失去伴侶的悲傷絕望,不如說他死於腦衝的『我認為』。連小孩子都會陪伴並埋葬死去的小貓小狗,期盼牠們軀體安息後靈魂前往更美好的世界。」這不是文學名作的正確解讀方式,誰叫徐夜柏是Beta呢!他的感悟是青春期性衝動真可怕,莎翁筆下的青少年愛侶不是AO,勝似發情期的AO。
「不夠刺激劇院門票就賣不出去了,成本壓力,你比任何人都懂作家要吃飯就得辛苦營業。」瑞梅克說。
「當然,我只是忍不住想吐槽而已。但凡羅密歐和茱麗葉之間的信任有你和雷諾副官百分之一,他們都可能把悲劇電影演成無聊長篇影集加俗氣幸福結局。我的意思是,現實裡未嘗沒有仇敵子女相愛然後不停抓馬鬼打牆的類似例子。外星人和地球人剛接觸時勢如水火,耗費漫長時間衝突誤會然後不經意間理解對方,漸漸糾纏難分難捨,這種設定的確香。」充分滿足徐夜柏進入歷史幻想類的吃瓜樂趣。
「我向你保證,地外純種連同初代後裔不喜歡狗血悲劇,他們有的是手段實力和地球人伴侶周旋,只是不容易,地球人真是充滿戲劇性的種族。」
「唔,這點我同意。」否則徐夜柏也不會對那些古代題材愛不釋手了。
遺跡對伴侶助攻效果確實給力,連徐夜柏和瑞梅克這對交易夥伴都不放過,雖然沒打算有進一步親密行為,徐夜柏仍然需要瑞梅克資訊素,正確地說,是他體內的小租戶需要,以Beta之身接受Alpha的資訊素卻不是件易事。
徐夜柏依稀明白瑞梅克的目的,情報局長正想方設法讓他更容易接受一個強大Alpha的親近與給予,不反抗未必是歡迎,顯然徐夜柏距離歡迎還有好長一段路。
只能繼續摸索研究,抓緊時間走一步算一步,哪怕閒磕牙也有意義。
「你還沒告訴我聞過哪些奇葩資訊素。」決定投桃報李的徐夜柏主動找話題,發問得夠有趣以免尬聊,又不會碰觸資安紅線,Beta平民想起情報局長和他的副官牢不可破的羈絆與從軍傳奇,很大比重建立在兩人的資訊素潔癖上。
情報局長顯然有自己的想法。「我今天出力頗多,不該是換你娛樂我,告訴我你遇過哪些奇葩作品設定嗎?你的問題保留到下次睡不著再當談資。」瑞梅克振振有詞。
徐夜柏同意聊他的私事確實不容易碰觸機敏情報,就是不知瑞梅克是否真的想聽,至少對方表現出的期待很逼真。
「好吧!古地球人性腺是卵巢和睪丸,這個中學健康教育課內容我假設你還記得。」
「是的。」瑞梅克不拿第一以外的名次,情報局長承認降維打擊不公平,奈何他要進入體制就得尊重規則,好在瑞梅克擁有自己不作弊也不許別人作弊的強迫症,扣掉第一名後,輝鵲家族繼承人所經之處整體競爭風氣反而好多了。
「新人類AO性腺在后頸,能自主強力地散發出性資訊素,Beta則不會發育出完整腺體,只有資訊素留滯網的小節點,自從知道懷孕會散發安產資訊素候我查了資料,我的資訊素不見得只從後頸散發,雖說後頸也是重要節點。」徐夜柏就原本的臥姿摸摸脖子後面,沒發現瑞梅克眼神變深了。
「肇因新人類演化才經過五百年,新人類喪失卵巢卻保留睪丸,身體製造的不是睪固酮,而是嶄新的戰鬥腺素,也是造成如今男女運動能力和身高差異不明顯的生理基礎。這種內資訊素影響身體疼痛耐性、造成精神亢奮又增強肌肉力量和神經反應,受到刺激急遽分泌時三種性別都能表現出爆發力,甚至戰鬥腺素長期活躍還會增大肌肉密度和骨密度以及肌腱功能,類似古地球人腎上腺素和睪固酮的綜合效果。Alpha性資訊素和戰鬥腺素普遍是最強的,兩者混合散發時更能達到壓制對手目的,才會是公認的戰士,Omega強的是前者,Beta個體中也有戰鬥腺素不輸Alpha的例子,才被認為是偏A的B,前言結束。」
黑褐髮青年轉身面對瑞梅克,將臉頰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似笑非笑,金髮Alpha自然回了個大大笑臉。
「戰鬥腺素產生位置永遠是要害,而且較沒有攻擊性腺的道德問題,幸好新人類精囊和睪丸分開,種子從製造到儲放都藏在靠近孕囊的體內深處,改善古地球男人種子怕熱缺陷。」金髮Alpha挑了下眉。
「問題來了,小說描寫新人類和古地球人談戀愛,到了要標記時怎麼辦呢?」
「咬蛋蛋?」瑞梅克應聲接口。
「正解是,拒絕散播危險的錯誤性知識,那裡被用力咬注入資訊素不會舒服的,高機率感染發炎送急診,影響生育功能,古地球人沒有AO生理機能,請不要亂咬。」徐夜柏翻了個白眼。
「那小說裡到底有沒有咬?」瑞梅克興致勃勃追問。
「咬了,我和讀者看得蛋疼,故事裡就標記問題糾結很久,最後好不容易進展到真愛與包容還有床上技術克服一切困難,然後不能再咬了。」Beta前編輯眼神死亡道。
「你們還真的出版?」
「一邊罵一邊感動的讀者不少,跨越生理性別的感情描寫真摯,生活場景很搞笑,主編判斷可行,後來銷量確實不錯,還是長銷型,賣得出去什麼都好說。」徐夜柏誠實道。
「哇!我想看了,度完假請把作者和書名告訴我,我叫雷諾幫我買本電子書解悶。」
「你有空看閒書嗎?」徐夜柏很懷疑。
「別人出包,預定流程卡住,我就有零碎時間了,還可以趁用餐時間看小說。我是個單身漢,現在卻要處理代孕實驗善後工作,很多涉及心理精神與感情問題,正需要補強兩性關係知識。Beta是三性裡最接近古地球人的族群,有類似題材請繼續推薦給我,主角是Beta更好,眾所皆知Beta內部差異性很大,我又不便透露其他代孕者和精主資料,還是請Ash就作品品質推薦,其他我看著辦。」瑞梅克又找到一條新進化道路,人生處處是學問。
Chapter 47: 第十六章 (中)
Chapter Text
徐夜柏在壁爐前的暖毯上睡著了,在那之前他和瑞梅克天南地北聊了很久,不知何時起Beta只剩下傾聽力氣,表情像凝固的果凍般清澈而呆滯,瑞梅克有意識地放柔聲音,話題停在某處節點,兩人之間只剩下呼吸聲與木柴燃燒的剝啄輕響,火炭氣味和身邊男人體溫交融成一片原始又熱烈的溫暖,彷彿會永遠這樣燃燒下去,徐夜柏就這樣靜靜落入夢鄉。
瑞梅克垂眼注視著黑褐髮青年乖順睡顏,深知他安分不了多久,金髮Alpha暫時不動,以免驚擾徐夜柏得來不易的睡眠,又隨時預備在Beta滾進壁爐前將他抓回來。
漫漫長夜,情報局長在腦海裡按照輕重緩急複盤著遠至十來年前初初浮出水面的陰謀,近至今天為止收到的報告消息。無論國會議員或情報局長都是僅此一屆,後者還上任不到兩年,在這之前瑞梅克是徹頭徹尾的軍人,無論政治人脈或權謀歷練在政壇看來都是妥妥新手,然而他的出身背景與個人能力實在太過鋒利,更像是被總理委託來快刀斬亂麻的一把利刃。
能請動輝鵲家族繼承人為己用,本身就是一種權力穩固的宣告,更代表現任總理獲得輝鵲家族信任支持,瑞梅克被直接歸為總理派,但總理立場又何嘗不是瑞梅克的立場呢?任何略懂共和國歷史政治的人,哪怕涉世未深的學生,都知道古老家族大於政治黨派,而輝鵲又是全球古老家族中的佼佼者,本身的存在獨立於國家之外。
瑞梅克會從軍從政,某方面來說很單純,他就是個典型愛國勇武的共和國高階Alpha,天生備受期待的命運之子,毫不畏怯揹負責任接受挑戰,雖不到克紹箕裘也接近了。
父親是雷打不動的資深國防參謀總長,既然沒特別排斥,加上總理拜託兼眾望所歸,瑞梅克便一路勢如破竹走到最適合他發揮能力達成目標的位置,公認的黑單位,不僅預算黑,構成人員背景黑,國民同樣期待情報局手段夠黑,以免公檢法之外的灰色地帶國家力量不夠猛。
正如徐夜柏初次見面時對瑞梅克作為軍人與高級官員的好評,一介平民當然希望母國HP和MP愈長愈好,克密拉特與瑞梅克,先後兩大輝鵲家族支柱就是那種兩邊國家力量條都能幫忙增加長度的特殊人才,愈處高位這種特質就愈明顯。
問題在於那團「亂麻」黏稠糾結程度已是一潭深不見底的黑暗沼澤,以至於上上任情報局長與不少高級官員及其部屬死得不明不白,前任情報局長則是拖時間用的擋箭牌,好不容易撐到瑞梅克上任。儘管瑞梅克是公認的天才,透過國會議員跳板一躍而上國家情報局總長,很多事他同樣無法眼一睜就有結論,或者刷刷簽字蓋章給過,必須耗費人力時間布線調查及處理善後的案件,仍然只能耐心等待結果出來,無論那結果是否盡如人意。
冷案帶出謎題,謎題又導向冷案,每個乍看不起眼的案件都牽扯出龐大人脈蜘蛛網,然後某個時間點蛛網又被破壞得七零八落,現在瑞梅克只能讓人拚命去撈那些若有似無隨時可能被風吹跑的蜘蛛絲,人力嚴重不足只能拉長等待時間了。
無論如何,和他的小鳥兒穿著睡袍躺在壁爐前的毛皮毯上頭腦風暴,都比端坐在辦公桌前要舒服多了。
兩小時後,情報局長決定收回「舒服」的評語。
動彈不得的瑞梅克只能用空著的左手輕輕順著他的髮旋撫到後頸,沒放上任何力道,徐夜柏卻因為髮絲牽動頭皮發出一聲細吟。
「嗯……」
那聲音連瑞梅克差點都要跟著豎起寒毛了,原來黑褐髮青年只是對情慾遲鈍,被碰觸還是相當敏感的,畢竟徐夜柏是個未降敏過的共感型Beta,經過三個月磨合好不容易在睡覺時將瑞梅克當成窩巢裡的一部分。
瑞梅克知道徐夜尚還未抵達熟睡程度,才能感知到他的輕撫,真正沉睡時不會有力氣這樣纏著他,而是放鬆身體找處溫暖平面安靜地側躺,在這之前凹凸不平的障礙物還會被他踢開清除。
徐夜柏自承睡相不好,變相證明他睡眠品質長年不佳。
這段時間也夠瑞梅克觀察出徐夜柏睡癖規律性,他喜歡抱著東西,挺挑剔的,不自覺抓來試抱夾在腿間又扔掉,直到滿意為止,像是要填滿曲身入睡時的周遭縫隙,這是一種沒有安全感的表現,另外徐夜只抓比自己身體小的物品,比如瑞梅克放在一邊的手臂
睡袍下襬早就因嚴重不良睡姿撩到腰上,多虧情報局長先見之明替他加了條長褲,此刻Beta用雙腿夾著瑞梅克的右手,上半身貼著瑞梅克右肩,雙手虛攏住他的頭,將臉埋在金髮Alpha肩窩裡,以一種無比詭異的半鬆脫固定技控制住情報局長。
原本蓋得好好的被子早就被徐夜柏用腳掌推到一邊了。
兩人共眠目的是為了貼身補充親源資訊素,攝入Alpha資訊素對Beta而言等同接觸過敏物質,最直觀的症狀就是窒息,輕微時也會呼吸不順渾身無力,因此徐夜柏很自然養成張嘴呼吸的習慣,在瑞梅克聽起來就像喘息不斷,宛若那些在做愛時大口吞食著Alpha資訊素的Omega。
因瑞梅克資訊素引起的不適勾動身體求助反應,變濃的安產資訊素這時就像它的別名「伴侶資訊素」,哀求呼喚著瑞梅克必須安撫枕邊人,緩和痛苦,填補匱乏,而不是用一味使用資訊素刺激對方,問題是這道資訊素也很刺激瑞梅克,寧靜而深邃,誘惑著他去壓榨出更多。
瑞梅克不敢亂動,黑褐髮青年下半身嚴絲合縫纏著他的手臂,瑞梅克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徐夜柏腿間那團柔軟安靜的器官,某個神祕而敏感的小東西正隔著布料溫暖地壓迫著他,誰蹭誰關係責任歸屬,瑞梅克無論如何不肯背這個鍋,情報局長選擇裝死,不對,他就是受害者。
再等一會兒徐夜柏肯定要換姿勢了,不幸的是這個姿勢已經膠著半小時。
瑞梅克試著摸他頭髮委婉提醒,然而徐夜柏非但沒鬆手,反而發出抗議的嗚嗚聲,顯然他很滿意目前糾纏狀態,不是那麼貼卻充滿鎖定的感覺,瑞梅克變成了擋風牆、暖源、床墊、枕頭和讓雙手有擺放之處的玩偶,兩人角度姿態相當契合,上半身還保留著一絲若即若離的縫隙,況且是瑞梅克先作死堅持要一起睡,Beta熟睡後終究會鬆開。。
徐夜柏用行動證明,Beta不需要抱睡券這種小朋友玩具,他高興就直接上。
和黑褐髮青年腿上不容逃脫的狠勁相比,Beta手指動作相當鬆散,右手放在瑞梅克胸口,指尖輕輕搭著他的臉,左手更只是稍稍碰到金髮虛虛攬抱著,像瑞梅克先前唯一一次抱睡徐夜柏那樣,圈出一小塊佔領範圍。
瑞梅克已經不記得上次他的身體被漫無目的地親密碰觸是什麼時候了。
輝鵲家族繼承人不被要求就能立定志向,按部就班規畫細節,也不容憾動,父親以及他都走出了自己的路,接近他人總是有某種理由,被接近時更是如此。
徐夜柏是他選擇接納並納入新計劃的意外,比起這個Beta帶給他的正面效益,收留徐夜柏的消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花費最多的是時間,然而照顧懷孕者的過程反而強迫瑞梅克放慢腳步休息。
被擁抱纏繞著,或許這就是小租戶體會到的感覺,他尚未出生的後代。
「小鳥兒,如果你哪天抱到我的腳,我肯定要拍下來。今夜就放過你了。」
瑞梅克認為自己還是很大方的,這點考驗不在話下,他是個成熟的Alpha了。
徐夜柏感受到「大樹」不太高興,擔心被甩開似收緊身體,嘴唇無意間蹭過瑞梅克耳尖。
「……」
金髮Alpha還有廣大忍耐空間可以加碼,言出必行,落子無悔--真討厭Alpha的尊嚴。
※※※
白湖堡會議廳裡亮起寫實的清晨光線與冰涼空氣,壁爐積了一層灰燼,仍有叢小火頑強地燃燒,徐夜柏醒轉後盯著挑高天花板發呆,久違的神清氣爽。
全身被厚棉被罩住,四個被角彷彿封印魔物般完美掖平,徐夜柏甚至從棉被張力感覺到Alpha的腳還在尾端起了固定作用,此外他一隻手臂環繞著徐夜柏頭側散發熱氣,只露出一顆頭在外面的徐夜柏絲毫不覺得冷。
徐夜柏轉頭觀察身畔的Alpha,第一次目睹瑞梅克睡著的樣子,即使不是熟睡,可以肯定他沒刻意裝睡,金髮Alpha閉著眼睛呼吸綿長,眉頭微皺,典型上班族在鬧鈴響起起不願面對現實的反應。
「瑞梅克,你聽得見嗎?」
「嗯。」瑞梅克發出低沉喉音,狀態沒變,像是剛從某場重大戰役中勝利歸來,只想躺平拋棄全世界。
徐夜柏早就聽瑞梅克承認過他在和自己同住時不會熟睡,這是許多老派Alpha在看守伴侶和後代時的常態,他過去未曾如今天這般感覺特別沒精神,是度假導致的原形畢露?還是發情期時堆積的公務裡有特別棘手的事件?瑞梅克肯定熬夜了。
「你很累嗎?今天還要不要去湖上散步?我都可以,乾脆你多睡一點?」徐夜柏小聲問。
「天剛亮,時間還很早,戶外風大,等天氣好些再出門,看情況,不適合就不勉強。」瑞梅克維持半夢半醒的模樣回答問題,連眼睛都沒張開。
「你這麼說好像今天我們得困在城堡裡,雖然這也有種歌德恐怖浪漫。」徐夜柏同樣不想離開睡得熱呼呼的被窩。
「根據玫瑰的感應和遺跡氣候模型計算,早上十點出門最適宜,如無意外維持原定計劃,不用趕。」瑞梅克早已將度假行程拈得妥妥當當。
「確實還很早,現在幾點了?」
「約莫六點。」
「你從哪看時間?」徐夜柏怪問。手機沒壞,問題是瑞梅克根本連根睫毛都沒動,最多是開口說話。
「聞空氣味道,白湖堡用這種方式告知當日戶外狀態更直觀。」瑞梅克微微睜開瀲灩紫眸,眼神如濃霧般朦朧幽深,黑夜仍未消褪。「要賴床嗎?」
「可以再混一會兒,早餐我負責,和平常我們在公寓裡吃的差不多,煎荷包蛋培根之類,不用過度期待。」徐夜柏必須為昨天的餅乾失誤扳回一城。
「我喜歡簡單溫馨的手工早餐。」金髮Alpha說完又啣著笑繼續假寐。
喝完餐後咖啡後,兩人總算恢復清醒,徐夜柏那杯咖啡被加入半杯牛奶,在白湖堡裡Beta能吃的正常食物變多了,不知是遺跡神祕力量加持抑或解脫被監視和固定活動環境的壓力,徐夜柏胃口改善不少,原本徘徊在嘔吐邊緣的姙娠反應也落到微微悶脹而已,他仍維持少量多餐原則,沒放棄補充營養劑。
瑞梅克收拾好地鋪,又為壁爐添了幾根柴火,問過Beta意見,徐夜柏認為還能承受,決定讓城堡內保持更自然的溫度,爐火不滅就是給遺跡的指令。
出發前往山中湖之前的空檔,徐夜柏繼續在爐邊烤火看書。
隨著十點之約接近,金髮Alpha又不知從城堡哪裡拖出一架帶著扶手靠背的木製雪橇椅。
「這是克密拉特為拉妮珊親手打造的椅子雪橇,為了推著她在雪地上移動。」瑞梅克並不覺得他在替父母秀恩愛,只能說從他有記憶起,生活周遭就充滿老婆奴的紀念物,程度嚴重到瑞梅克懷疑國防參謀總長上班時間都在當薪水小偷。
雪橇椅上會接觸身體的部分打磨得光滑舒適,毫無一處稜角,椅子背面和其他部分則有精細雕刻增加整體美觀,令人難以想像這是出自Alpha之手的工藝品。
「很美的椅子,不過令堂願意配合嗎?」換好外出裝備的徐夜柏問。
經過情報局長的童年回憶自述,徐夜柏對瑞梅克母親印象已經近乎盤據城堡的黃金翼龍。
「拉妮珊說過,強者要不懼於接受弱者的幫助,母親確實在原始力量上強過父親,我也學了一課。」情報局長將一袋簡單補給品掛在雪橇椅上,推著空椅示意徐夜柏隨他走出城堡,兩人一前一後聊天。
「所以你是要坐在椅子上讓我推?」
「開開玩笑嘛,我可不敢違抗你和小租戶,只是想說,當年我和母親一起坐過這架雪橇椅,就像現在的你一樣,我還待在她肚子裡。克密拉特每年都會維護它,我母親心情好便願意配合。」瑞梅克在門廊上停下來,指著山中湖的方向。「散步的話在風景最美的地方走一會兒就好,其他時候還是讓我帶著你移動,這樣可以逛得更遠。總之,Ash,來溜冰吧!」
「你在對一個懷孕的人說什麼傻話?我能和拉妮珊大人比嗎?說不定她當時挺著大肚子還能把自己的丈夫打趴下。」徐夜柏懷疑昨夜金髮Alpha腦子可能進了太多冷風。
「你怎麼知道?孕婦脾氣都不太好,我爸始終不懂怎麼惹到她了,或許她單純需要理由活動筋骨?再不然就是孕期被纏著補充太多親源資訊素了,這確實挺上火的,不過看我如今的成長就知道效果的確不錯吧?另外傻的是你,Ash,來了我的私人領地竟然不懂得把握機會享受,坐雪橇椅溜冰,有人推著就行了。在達利安這是長者和病患都會進行的休閒運動,有後代的伴侶都會推寶寶椅溜冰社交。」瑞梅克拍著雪橇椅要徐夜柏坐上去。
「安全帶看起來像全新,我是需要打包的雪橇貨物嗎?」懷孕四個月的Beta端坐在扶手椅上抗議。
「想帶你出來透氣,一方面又想用玻璃罩罩住你,Alpha經常窮緊張,你不也贊同安全第一嗎?」瑞梅克拿著綁帶勸說。
「被綁著我不舒服,完全喪失郊遊樂趣,還不如不出門。我不會逞強,你發揮日常水準就能客觀面對。」冷酷拒絕。
「極樂鳥俱樂部那次……」瑞梅克無情地舉牌黑歷史。
「那是例外!事關人命,我有反省和賠償你了!下次我直接叫護衛碾壓,打死算你的!」徐夜柏想到當時的餵茶尷尬事件就想鑽進地底。
「Ash,我們千萬別在小事上吵架,我希望你開心。」瑞梅克蹲跪搭著黑褐髮青年膝蓋仰望他。
跟他來這招?徐夜柏不得不承認金髮Alpha的示弱姿態卑鄙但有效,剛升起的情緒被一瞬撫平,可惜行動上徐夜柏不打算讓步。「別勒我肚子和胸,要是雪橇椅意外翻覆我反而不好逃脫。我稍微練過格鬥,對跌倒防禦姿勢有些了解,過去運動練習時被摔來摔去家常便飯,沒受傷過。當下缺乏計劃,不表示未來不可能,我從未徹底放棄加入治安隊的想法,維持體能也有往這方向儲備本錢的意思,我敢說自己基礎還不錯,再者你應該不至於推著我衝刺到讓我飛出去?」
徐夜柏神情篤定,瑞梅克見他並非無理取鬧,只好歎口氣收起綁帶,仍將固定裝備和補給品收在一起,以免突發狀況臨時需要:「如你所願,反正我不會讓你摔倒。」
「森林路況還好嗎?我該不會變成你的鏟雪車?」剛走出玫瑰高牆,徐夜柏發現四周積雪明顯變深了,靠近城堡的道路倒是乾淨平整,不排除是玫瑰的功勞,瑞梅克提過這株龐大外星植物根系遍布整片輝鵲領地。
「護衛隊就是這時候用,替我巡視領地,觀察野生動物活動情形,整頓各處據點和避難小屋,更新儲備物資,維護道路暢通只是基本。」
「一整夜都在做這些?」徐夜柏轉身攀住椅背驚訝質問,瑞梅克順勢煞停,黑褐髮青年彷彿看見一頭白晝出行的吸血鬼領主。
「親愛的,沒點難度怎配稱高階Alpha的雪訓?難道在戶外跑跑跳跳露營生火烤蛇餅就叫訓練了嗎?我的領地沒大到讓資深退伍軍人迷失方位,都熟門熟路了,反正他們在城堡外沒別的事好做,幹點體力活還有獎金。老鳥懂得帶生鮮食材自肥,誰沒在地下避難所幹過烤肉煮火鍋的美事?我都覺得自己該收遺跡參觀門票費了。」瑞梅克哄著Beta重新坐好,推著雪橇椅腳步輕快,享受手下們的勞動成果兼考核評分。
Chapter 48: 第十六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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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梅克嫻熟地推著雪橇椅,彷彿在超市推購物車般,徐夜柏無法不感到奇怪。「你在首都和很多人這樣約會過嗎?不對,首都道路很平整,這裡的路還是勉強清出來的泥土小徑,高低起伏的。」
「我在月球基地推過類似雪橇底座的各種工具,你會意外那上面很多地方需要原始人力,包括搬運病患和物資,一趟出勤很難單純只運送一種貨物,通常是用推而非拖行,這樣操縱上比較容易應變地形障礙,確保病患和前方視野同時在注意範圍內。」瑞梅克解釋。
徐夜柏親自體驗到瑞梅克直接推著他輾過一根半埋在雪中的樹幹,當時金髮Alpha直接把雪橇椅半抬起來,幾乎是輕盈地擦過。
「這不只是『推』雪橇椅了,連椅子一起端著我走對你來說沒壓力吧?你以前在月球基地到底推多重的貨物?」徐夜柏發現瑞梅克一直在用非人體能偷偷作弊。
「駐軍機密,只能說你在我手上就像羽毛一樣輕。」瑞梅克如先前承諾的放慢速度讓徐夜柏沿途觀賞風景,並為他解說領地情況。
「明後天若天氣沒轉壞,我找時間帶你去其中一處地下避難所玩!寄生蟲獵人若非證據十萬火急,通常不會直接向我或克密拉特報告,而是將情報丟到領地裡的某處,讓我們玩尋寶遊戲。」
「為什麼要這樣做?」一聽到寄生蟲獵人話題,徐夜柏精神都來了。
「哪怕族長掌控整個家族,只有獵人首領能率領其他獵人,而獵人只管寄生蟲事務,若你能理解這個大原則,在各個古老家族裡,寄生蟲議題是獨立部門跨家族橫向聯繫,只要還有獵人願意戰鬥,這個部門就會運轉,一旦該家族已經沒有獵人代表,這個家族在遭遇寄生蟲威脅時只能當乙方,簡單解釋就是這樣。輝鵲的寄生蟲獵人會測試族長和繼承人對寄生蟲問題敏感度及興趣,不直接上交情報。另外,順理成章的報告制度有被敵人截胡竊聽的風險。」
「萬一不小心錯過重要通知呢?」徐夜柏質疑。
「所以前面強調只限非緊急情報,當代寄生蟲調查往往就那麼點模糊不清的跡象和可疑案例,寄生蟲獵人自成不同派系,家族僅是他們療傷休整與寄存重要存在的基地,此外獵人極端要求行跡隱密。」瑞梅克聳肩。「有個成功退休的老獵人留下一句至理名言--『你必須躲得比蟲子還深,否則就是它們的路標。』」
「無論是本家獵人或信使,只要進入領地都會驚動玫瑰,不靠近城堡的話,只要有輝鵲家獵人作保,其他出身的寄生蟲獵人也可以使用領地資源和庇護所,玫瑰則將領地異常擾動分級編碼後傳送給不在白湖堡的我和克密拉特,有空的人就去檢查,這是拉妮珊最熱愛的工作,我和克密拉特往往走不開,尤其是我在月球服役那段時間,連續三年都是壓線請假回白湖堡盡繼承人義務。」瑞梅克談話之間拐過森林小徑,不知不覺兩人已抵達深水湖畔。
「好近!根本就在城堡旁邊,我走路就能輕鬆到了,昨天怎麼沒發現?」徐夜柏握緊扶手,盯著那片結冰湖面,積雪被大風吹開,如同銀藍寶石的絕美風景。
不消說,此時局部好天氣也是遺跡力量操控。
徐夜柏不需具備外星科技知識也看得出來,為了服務一個怕冷人類,遺跡得耗費多龐大的能量才能營造出相對舒適的戶外環境?反之,一旦轉為禦敵模式,恐怕得放棄空調功能,這時必須有足夠堅固的大本營好讓守方自給自足,徐夜柏身後才會是一座城堡要塞。
「Ash,我已經告訴你主人房展望性很好,洗完澡你就這麼躺床休息,沒想過開窗看看?」當時瑞梅克還是面對牆壁洗澡,否則真成了對空氣表演的變態。
「昨晚參觀主人房時已經天黑了,我要往外看什麼?而且到窗邊會經過你在洗澡的透明衛浴,我得避嫌!避嫌你懂嗎?」徐夜柏回答邏輯滿分。
「都說過歡迎你欣賞我的裸體了,冰湖同樣準備好發光讓你看,唉,不過也好,今晚我們正式在主人房過夜你還保有新鮮感。」瑞梅克無奈道。
「為什麼湖會發光?」
「湖底停放輝鵲家族最初祖先駛來地球的星艦,發光的是以星艦為守衛核心的微生物,感應到白湖堡有新成員加入當然要表示敬意。」瑞梅克毫無預警爆了個大料。
「星……艦……?」名詞不陌生,新人類歷史起點的重要外星元素之一,問題是絕大多數新人類終其一生不會在現實中接觸這種一艘足以毀滅一個古地球中型國家的恐怖外星武器,連新聞報導的間接印證都不可得,不會有相關研究公開,一切都是機密中的機密,相比之下重新復育的恐龍還有機會接觸活體。
「你想,怎會有深度大小距離這麼剛好的高山深水湖?當然是我的祖先蓋完庇護兼討好伴侶的溫暖城堡,才在旁邊順便挖個坑放水儲存星艦,地外純種要來地球當然得有星艦呀!問題是完事後放在哪?還有比荒涼山區更適合藏星艦的地方嗎?」瑞梅克理所當然道。
「有道理。」徐夜柏找不出反駁點。
「近歸近,今天就是想溜冰才拿雪橇椅出來。」瑞梅克輕輕將雪橇椅推上湖面。
徐夜柏思及堅硬厚重的冰面下存在一個能毀滅世界也能創造新世界的傳說外星產物,感覺相當複雜,其實地外純種改造地球和月情環境靠的也是星艦上的神祕技術與龐大能量。月球基地就是當初一些不願留在地球上的外星人的星艦組合而成,新人類難以望其項背的巨構,月球大氣環境與引力迄今仍在發生變化,同時,地球也是。
「發光微生物又是怎麼回事?」
「湖水裡棲息著星艦特有集群性微生物,服從豢養它們的地外純種與擁有權限的後代命令,你可以將整座湖看成集中看守星艦的巨大防禦型生物兵器。冬天結冰還好,肉眼可見不易潛水接近,夏季波光粼粼相當有欺騙性,就跟城堡玫瑰一樣,敵人下水以後會很快樂的,擁有輝鵲家族基因都保不了你,死亡倒不至於,命運如何要看白湖堡主人心情。」
徐夜柏明白瑞梅克弦外之音,膽敢對輝鵲家星艦下手且妄想有機會成功的,往往還是那些具有血緣關係的家族成員。
不隨意探聽機密的黑褐髮青年這次發問動機強烈。「你原本提議的冰釣,就是來這座充滿外星微生物兵器的深水湖,還要吃從裡面釣上來的魚?」
「我只說想釣,沒說吃呀!」瑞梅克一臉無辜。
「不吃幹嘛釣?」
「打發時間?釣魚是一門層次豐富的古老學問。衛生安全起見,非必要不食用野生動物,尤其是給你吃的食物,我得先把關。又不是長期定居,從首都帶來的食材完全夠用。」情報局長恍然明白,以徐夜柏成長背景,釣魚吃魚對他來說似乎別具意義,至少徐夜柏第一反應絲毫沒將釣魚和娛樂連結在一起。
「不行,抓到的獵物一定要吃掉或賣掉,否則不如不抓。」
「光聽這句發言真不知誰才是Alpha。」瑞梅克失笑。
徐夜柏語氣嚴肅:「這是媽媽教我的規矩,我的體質遺傳我爸,怕曬,不能陪她一起捕魚,上住宿學校和離島交通耗費太多時間,不過殺魚和加工漁獲我在行,另外整理魚網超累,我這輩子都不會白白放過到手的獵物。」
瑞梅克點頭贊同:「有道理,Ash尊重生命愛惜資源這點很可愛。」
徐夜柏反問:「你喜歡釣魚?」
金髮Alpha熟練地往鞋底裝上冰刀,推著雪橇椅帶徐夜柏在湖面自在遊走。「從另一種角度,我喜歡把握任何有助於生存的技術,學會就行了,不會常常拿生物練手,人類例外。」
「你愛護動物權益這點值得鼓勵。」徐夜柏沒好氣道。
「這座山中湖裡的魚種來自人工養殖,不具生態平衡問題,幾百年來可說野生化了,另外魚兒上鉤了放回去反而訓練牠們對危險更警覺,有助於在物競天擇中生存。人類和其他生物都可以吃湖裡的魚,否則野生動物喝了這裡的水早就出問題,也不必等到吃魚了,星艦微生物群有集體智慧,不會接觸擁有白湖堡權限的人類和正常動物,其實只要沒觸動防禦指令,也就是和星艦保持安全距離,微生物只要一出領地就會主動離開宿主,隨著玫瑰根系回到湖水。直白地說,入侵者只要不潛水就沒事。」釣魚大概是徐夜柏唯一可能在白湖堡周遭取得食物的途徑,瑞梅克不得不和他解釋清楚,以免徐夜柏一聽到外星微生物就怕得病,缺糧時仍不敢動手。
「地外純種怎麼都用外星生物來擔任監控和攻擊系統?」徐夜柏感到可怕又佩服。
「不然怎麼誇獎人家先進呢?新人類迄今不知地外純種如何辦到,再者那些具備高度戰力的強大生物也不產自地球,既然我能和玫瑰溝通,顯然外星血統是其中一種必要條件,再者輝鵲後代需要重新馴服玫瑰這株外星植物,否則它不會乖乖聽話。」瑞梅克指著自身胸口。
「我就問問,現在哪個新人類沒有外星血統?要是玫瑰能和擁有權限的伴侶溝通,那就不限輝鵲家族血脈才能和玫瑰交流,只是它因不明原理忠實執行遺跡法則。」徐夜柏親眼見證什麼叫一本正經講廢話。
「哈哈!先人遺澤也得花心力維護,其實我們內部有默契,外加見多了其他家族沒落的遺跡,和後代不成器呈現正相關,顯然地外純種默認強者為尊。」
徐夜柏讓瑞梅克將他推送到山中湖對岸,下了雪橇椅沿岸踩著結冰湖面漫無目的走了一陣,直到心滿意足,身子有些發冷,才讓瑞梅克加快速度送他回城堡,正如瑞梅克預料的,回程徐夜柏體力不足時耐寒程度立刻下降。
接下來的度假時間平淡而溫馨,徐夜柏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窩在大廳壁爐前烤火看書滿足他的壁爐幻想,第二夜開始睡主人房大床,還是厚床墊睡起來舒服,拉下四面床罩後彷彿一個小世界。
徐夜柏認定瑞梅克也需要徹底休息,小說看膩了便拉著他躺在床上一同打盹聊天,同時為小租戶補補親源資訊素,瑞梅克還會看徐夜柏帶的小說長見識。這時徐夜柏通常不太舒服,不想做任何消耗精力活動,瑞梅克先前盡量選在睡眠時間偷渡資訊素便是為了降低Beta代孕不適,久了徐夜柏同樣擔心瑞梅克這樣透支生命遲早出事。
至少這次度假徐夜柏認為什麼都不做踏實充電就是最好的選擇。
第三天兩人沒離開城堡,遺跡能精準溫控範圍,伴侶留在白湖堡時,城堡外的環境就會回歸原始狀態,對遺跡本身確實能節省許多能量,反過來天氣越寒冷惡劣,改變環境就得耗費愈多能量。
徐夜柏決定頂多再排一個去地下避難所尋寶的戶外行程,挑選戶外天氣相對好的時機進行,來到白湖堡的第三天剛好碰上山區暴風雪肆虐最嚴重的時段,瑞梅克和徐夜柏索性不出門了,也讓護衛隊能好好找地方避難休息,兩人則在城堡裡欣賞盛開的黑褐色玫瑰,瑞梅克還得紀錄改頭換面的白湖堡外觀之後上繳照片給母親驗收成果。
無論何種顏色,玫瑰就是玫瑰,沒有不美的,只是花色對徐夜柏來說屬於不折不扣的靈魂拷問,瑞梅克企圖拍攝他徜徉在花海中的紀念照,被徐夜柏不假思索拒絕。
「我不懂你為何覺得丟臉,這一切明明很棒!」情報局長索性抱起顧及胎兒不敢大動作掙扎的Beta走進花海中強制造成既定事實。
「金玫瑰更好!我不信玫瑰花色改不回去,白湖堡真正的『伴侶』明明是你母親,我頂多在遺跡法則裡排第二,你是故意的!」
「有意見我幫你聯繫拉妮珊,你自己跟她談,如果她願意來白湖堡親自改花色當然可以調回來,可惜她才是那個最想換掉金色的人,多虧有你的深髮基因,謝謝!」反正登記繼承人伴侶權限的自動歡迎儀式不花成本,瑞梅克無恥地繼續當孝子。
「為什麼?我不要!我跟你的同居代孕關係沒必要打擾拉妮珊大人!」徐夜柏清楚代孕的事瞞不過輝鵲家族族長與核心成員,不如說瑞梅克根本沒打算隱瞞自己的父母,他還負責其他代孕實驗志願者的善後大工程,既然瑞梅克父母毫無反應,顯然瑞梅克對內都安排好了,徐夜柏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甭遺憾沒見過白湖堡之前金玫瑰盛況,克密拉特和拉妮珊結婚後每年發情期和度假地點都是這裡,惟有白湖堡夠隱密不受打擾,克密拉特不厭其煩拍一堆照片和記錄片,包括我從小到大的成長痕跡,我與母親同樣審美疲勞了,但我可以挑幾部讓你看看。」瑞梅克表示記憶中玫瑰屏障就長那樣子,外觀不在他關切範圍內,攻擊力才是,花色如何無所謂,白湖堡又不會上新聞。
「我了解看膩一樣東西的感覺。」徐夜柏早在認識前就對瑞梅克本人審美疲勞。「還有別繼續鬧我了,瑞梅克‧輝鵲!我有點不爽。」
「我喜歡你不跟我見外的樣子,但不想害你不開心,Ash,只有我倆的隱密之處,你不能放下矜持嗎?」瑞梅克將徐夜柏放在玫瑰花床上歎息,Beta躺著的位置沒有半根尖刺。
「你還敢說?拍我的照片不就是想給第三人看?」肯定有隱藏監視鏡頭,遺憾徐夜柏找不出來,就算發現也砸不起。
「我向父母炫耀自己的後代都不行?拍你等於拍到小租戶了,你不會以為我和我父母這樣的出身實力還有小說電影裡那種狗血刻板階級觀念吧?我選擇了滿心想要的,出於我的自由意志。」瑞梅克指間挾著玫瑰連同徐夜柏臉頰一起捧住認真表示。
「我迄今沒問其他知情人對小租戶以及這場代孕實驗的看法,主要就是你的父母,小租戶未來除了你之外最親近的血緣親人,因為我真的不想知道,無論他們對這個因實驗意外出現的輝鵲後代喜歡討厭甚至無感,只要你重視這個孩子就夠了,我不希望增加更多煩惱。」徐夜柏訥訥道。「你別哄我,這本來就不是值得驕傲的事,但我願意為此負責。」
Chapter 49: 第十七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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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雅花香瀰漫四周,被充滿彈性且帶著智慧的藤蔓托住身體,臉龐貼著柔軟花瓣和溫熱手指,徐夜柏瞬間錯覺如在夢中。
「成年前沒有痛苦或快樂的深刻記憶,平淡得讓我懷疑,該不會在人生某個階段開始倒楣?果然先是爸爸海難喪生,後來連媽媽也出事了,差了零點五分沒考上心儀的職業,轉換跑道在編輯這一行起起伏伏好不容易安穩了兩年,那場車禍就發生了,我不相信怪力亂神,壞事卻總是隔三差五發生。」黑褐髮Beta半是喃喃自語。
「你後來又遇到我,這不算好事嗎?」情報局長略帶打趣口吻。
「是奇蹟。當初若你沒阻止我繼續喝軍方發的特殊營養劑,現在的我說不定已經是一盒骨灰了,順帶一提我買不起墓地,遺囑上寫明死後火化,比照父親灑骨灰的位置辦理。」徐夜柏不忘偷渡他的理想後事程序讓瑞梅克參考。
瑞梅克皺眉問:「Ash,老實說,你是不是不把當初殖入身體裡的胚胎當成人?」
徐夜柏沉吟片刻,決定不隱瞞想法。「自從成為替代孕體,我就不被當成人了,因此我把自己和這個胚胎擺在相同階級來看,我既不是小租戶的父母,也不是他的支配者,我不會單憑自身喜好中止姙娠。勉強要說,應該是戰友?因為我活他才能活,在這組兩人小隊中,我是隊長。如果你覺得我對胎兒有明顯正向或負面情感,請不要搞錯性質,那不是親情。你應該能理解被豬隊友拖累的感覺,當隊友表現良好時,我也會開心。」
「你沒說謊,我感覺得出來。」情報局長撫摸他的臉龐說。
徐夜柏抓住瑞梅克手腕,破天荒主動將他的手掌按在自己肚皮上,彷彿重新確認一道盟約。
「小租戶被生下來後,根據養育方法和實際遭遇,自然就能決定他能否成為『人』,或者只是衣冠禽獸,也可能是更超然的存在。至於我,只是普通人,不會對自己無權介入的孩子產生不適當的感情,我這輩子只會代孕這麼一次,而且是為了錢,無論成敗,你可以理解成我不贊成用這種方法獲得後代。」徐夜柏發言前所未有的強勢。
「小租戶至少是一條生命,你能否認這點嗎?」徐夜柏不知道他這些話在瑞梅克聽起來欲蓋彌彰,真正不在乎時,根本不會去思考代孕胎兒定位,只需從持有貨物價值盈虧評估去留,尤其是在看盡這波代孕實驗孕體百態的善後行動主導者眼中,徐夜柏的反應依然獨一無二,瑞梅克積極介入似乎沒能撼動Beta最核心的代孕判斷標準--徐夜柏隨時做好斷然處置的心理準備。
當初軍方實驗團隊誤打誤撞選出了足以和瑞梅克對峙的代孕者,只能說他們認為徐夜柏有某種過人之處,才會將最珍貴的輝鵲胚胎劃分給他。
「沒錯,但這個世界到處都是生命,人並不是生而為人,是透過培育學習被賦予又取消了各種特質,即便這個國家給予人權,本人需要最基本的條件去接受權利,例如肉體和相對健全的心智,小租戶不能在我身上待到出生,和我不能成功生下他,結論是相同的。這樣說似乎偏向地外純種的無情視角,誰叫我們不只是地球人,也是『異類』的後代。」徐夜柏緩慢而清晰地回答瑞梅克的質問。
情報局長換了個角度確認:「Ash,你對目前遭遇有任何不滿嗎?」
「當然有。」徐夜柏做了個仰頭的無奈動作。
「請問我哪裡做得不好?」
「你待我沒話說,是代孕和性別生理限制導致的身體不適,加上小租戶攜帶的實驗祕密關係他現在與日後健康發育,甚至是性命存亡,這些壓力累積了四個月,沒辦法昧著良心說我開心滿足。唉,倒不如跟你一夜情懷上要簡單明瞭,起碼親源資訊素我自己能解決一半,說不定還是全部,你我皆知Beta通常可以單獨待產。」若非這次度假瑞梅克過於刻意地討好,擺明要撬開徐夜柏心防,他或許還會繼續逞強一段時間,和情報局長對幹總歸沒好處。
「一夜情的想像很不錯,可惜現實裡不會發生。」瑞梅克說這句話時口氣異常溫柔,彷彿刻意向徐夜柏強調其中絕無譏諷之意。
「是啊!」
瑞梅克想的是他不可能不戴套,徐夜柏想的是他不可能在下面,兩人都露出理解的微笑。
「懷孕不能喝酒,否則我真想來一杯。」自我剖析這麼多,徐夜柏除了心累還有些羞恥。
「我忽然好奇,假設--小租戶真是我們一夜情的孩子,姑且不管你我為何上床和避孕失敗,Ash就是懷孕了,你會怎麼辦?」瑞梅克將企圖從玫瑰花床坐起的黑褐髮青年一把按回去,跟著躺到徐夜柏身側,並肩仰望晦暗天空。
徐夜柏不假思索回道:「盡快人工流產。不能負全責盡心養育就不該讓胚胎作為完整嬰孩誕生,尤其是在我能獨立決定的時候。我不想養育後代,沒有生理需求逼我留下後代,雖然我尊重生命,但我認為生命必須在能感知喜怒哀樂且有尊嚴和自由的前提下才能正常成長,我不想也不敢創造初始條件看起來就很難健全成長的生命,無論是讓別人生或自己生。」
「你無法決定另一個個體能否幸福,這個願望太大了。」瑞梅克琢磨他的答案後如此評論。
「在後代獨立思考具有行為能力前,顯然可以,很多理想扶養條件,如果我做不到,孩子就得忍受現實不如己意;或者哪怕我再努力,也可能有遺傳或意外導致的缺陷,他可能終生都得承受某種遺憾,甚至無法接受自己的先天生理條件,比如容貌性別和天賦能力,而我不想勉強孩子接受。首先,我不期待養育孩子,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其次還有經濟壓力和生活習慣,無法自欺欺人。」
徐夜柏認為表態夠了開始想扳開瑞梅克的手,不幸的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那隻手繼續黏著他的腹部不放。「手拿開。」
「不要。你剛剛可能傷了小租戶的心,讓我這個真誠的父親傳送一些正面情緒給他。」瑞梅克說。
「我現在沒心情開玩笑。」徐夜柏嚴肅警告。
「你想過向我求助嗎?」金髮Alpha又問。
「如果是拿筆錢把孩子丟給你那種處理方式,我寧可盡早流掉,以免擔心內疚那個被我丟棄的小傢伙一輩子,以及害他恨我一輩子。若我決定要孩子,我確定可以對ABO三種性別一視同仁喜愛付出,但我沒辦法控制一個背景強大的生父--瑞梅克--你如何對待這個私生子,若是那個孩子因繼承你擁有特殊天賦或缺陷,我都應付不了,不想要孩子陪我吃苦,或是吃被我丟下的苦。就算一切順利,沒人干預我養孩子,我途中意外出事,仍舊缺乏能託孤的可靠親友,所以我不逞強。」徐夜柏一口氣劃了條又長又粗的紅線。
「小租戶算是各種偶然條件鑄成的奇蹟?」
「算吧!沒有血緣關係,我跟你之間只是單純交易,我才想在小租戶還屬於我時珍惜他。因為衝動本能和避孕失敗才受孕的胚胎,至少我做不到讓其作為完整的人類嬰兒誕生。生命不會從零開始,你的出身地位、親族血統、在什麼樣的人懷抱裡發出啼哭,受其滋養或剝奪長大,就已經開始幸與不幸的分歧,有的嬰兒甚至連雙親懷抱都無法享有。你幸福嗎?瑞梅克?不幸嗎?我不知道,但我不想讓我的孩子活得像你一樣偉大而辛苦,或因不如你而悲傷難過。」徐夜柏活到今日也曾無數次思考過人生規劃,別提後代和伴侶這種毫不可控的變因,就連從小相守到大的家人都能像一縷輕煙忽然消失。
他沒把握一直守著某個人,光是守著自己就已經精疲力竭。
「永遠」當然沒辦法,只守一段時間倒能挑戰看看。徐夜柏不是輕易認輸的個性,尤其是在吃過衝動的虧之後,他有明確想守護的目標--自己的人生,從物質的老家和生活費,到精神需求的道德價值觀,小租戶的生命健康就被包括在這裡。賭上性命對徐夜柏來說並不矛盾,誰叫他之前腦袋發熱作了個快速投機的選擇,想要報酬就是得冒生命危險,但徐夜柏從來想的都是爭一條活路而非自殺。
「你太過譽我了。」瑞梅克側頭朝他眨眼睛。
徐夜柏翻了個白眼:「這不是稱讚。」
「Ash,那你呢?幸福嗎?不幸嗎?」
「有好有壞,一般般。」在天空下躺著對話,徐夜柏不知不覺平靜下來,或許是他過去三個月來一直被嚴冬和身體不適困在室內,確實是悶太久了。
瑞梅克道:「其實我的感覺和你差不多。」
徐夜柏盯著被狂風吹得飄移的厚重雲層,靈光一閃脫口而出:「看來你會對私生子照單全收?如果有的話。」
「是的。不到用錢買這麼誇張!總覺得我的後代不是那麼容易出現,且有且珍惜,還是會看情境和對象協商看看。萬一我車禍或空難失憶和某人談戀愛生孩子呢?戰車也是車啊!超過一定威力的衝擊我還是會受傷。」瑞梅克居然承認了。
很好,這個Alpha就是不肯放過失憶梗。
「全球要找到不認識你那張臉的正常成年人有些困難,趁你失憶對你騙身騙心還騙孩子的戀愛本身就有問題,雖然以旁人立場來看你們開心就好,祝福有個好結果,反正我本人不幹這種事,保證馬上聯繫克密拉特閣下領你回家治療,順便收點感謝金。」徐夜柏已經懶得吐槽了。
「你真是個可靠的朋友。」瑞梅克用額角蹭了蹭臭著臉的黑褐髮青年。
「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帶球向前的四分衛,只不過衝刺的是時間線,不管被多少敵人攔截,我非得達陣不行。唉,我這輩子還沒這麼熱血過,大概是被逼到絕境了,小租戶比我還倒楣,差點就是父母不明的孤兒,只能被軍隊控制,恣意實驗操練,推去各種戰場『保衛國家』。就算能在血緣父親見證下誕生,落入輝鵲家族不可能是輕鬆簡單的人生。」看在瑞梅克超乎常識的「爸」氣宣言,徐夜柏語氣緩和不少。
私生子還婚生子無所謂,起碼肯出資源好好養大,以瑞梅克修養不至於對兒童苛刻,更遑論暴力(雖然奶奶部分需要小心預防誤傷),這樣就贏過許多不負責任甚至家內虐待的父母或扶養者了。
瑞梅克鬆鬆地摟住徐夜柏,知道緊抱會讓他不適,小鳥兒聲音相當輕快,顯然是心情格外難過了。「像你這麼中庸的Beta,人生同樣沒變得簡單輕鬆。別擔心,輝鵲家族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誰叫下任當家的我目前還是不婚不生主義。」
徐夜柏道:「有你這句話我安心多了,還有,我是基於人道關懷,不是母性作祟。」
「母性嗎?這個詞彙很少出現在日常生活中了,算是政治不正確的歧視用語,大概也就你們小說編輯和宗教人士還會不小心說出口,確實是個一語中的詞彙,許多動物還是由雌性生育後代。」瑞梅克從小耳濡目染高級官員言行加上前國會議員經歷,政治敏感度極高,想抓到他意外失言相當困難。
徐夜柏早就發現,當瑞梅克展現毒舌技藝,肯定是熟練的精準打擊。
「你一直沒提,我想確認回程時間,是明天或後天早上?」徐夜柏問。
「這很重要嗎?假期結束前只要還有時間,兩個選項皆可,我預定以你的情況臨機應變,若你想多玩一會兒或需要休息就晚點走,萬一臨時身體不舒服自然不逗留,趕緊回首都就醫。你不是還想去外面地窖尋寶嗎?下午、半夜或明天都可以,我配合你。」瑞梅克仍是給出充滿個人風格的答案。
徐夜柏喜歡他的回答,不趕行程浪費時間才是徐夜柏對這次旅行最大的期待。
「對了,Ash,白湖堡遺跡說不定有資訊素以外的安撫胎兒效果,這是為伴侶建造的避難處,又是歷代專屬繼承人的特殊資產。你想住在這兒待產嗎?」瑞梅克冷不防提出驚人問題。
「我不能和你分開,你自己說的,得補充親源資訊素,然後你有許多工作,明裡暗裡要處理的麻煩都在首都。」
「若你真的很想留下來,我試著挑戰看看滿足你的願望,頂多用日輪通勤,同居效果有點停滯了,但我不確定你住白湖堡是否更有利,這要問你的身體。」
徐夜柏仔細考慮後回道:「遺跡裡是比較舒服,但直觀感受沒有決定性差異,不排除是暫時擺脫貼身護衛的解放感,我認為照舊住你的公寓更穩妥,有需要時再評估是否換地點,另外我堅決反對你用日輪往來遺跡和首都通勤的瘋狂念頭。」
Beta在心底補充,他不能沒有網路和圖書館,想也知道當瑞梅克不在白湖堡時,他的活動範圍會限縮得比社區還小,護衛隊必須在城堡外留守,這麼殘忍的奴隸主行徑徐夜柏做不出來,最現實的風險還是就醫不便,他始終逃不過兩週一次的產檢,除此之外吉米也在徐夜柏掛心事項內。
剛到首都時度日如年,驀然回首又像一本隨手翻完的書,如今已經累積一季的劇情了,走向卻漸入寒冬。徐夜柏甚是感慨。
「止痛藥可以欺騙大腦,不表示身體停止受傷發炎。你都說是為伴侶而建的庇護城堡,我們又不是伴侶,我不認為舒緩效果對代孕根本問題有幫助,還是不具備正常懷孕的關鍵要素:直系血緣和親源資訊素。小租戶給的反應越精確,我們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至少我的身體要能適應小租戶的存在直到生產,小租戶可以幫助我們校正方向。」回到攸關性命的代孕話題,徐夜柏向來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如瑞梅克所說,身體就是最誠實的指標,而他體內還有另一把輝鵲家出產品質掛保證的偵測計,小租戶不排斥白湖堡,但也沒喜歡到給徐夜柏發訊息,昨夜是瑞梅克執行抱睡券的第一天,徐夜柏感覺就像在首都社區公寓裡一樣,仍舊壓迫性十足。
看來白湖堡沒能給他這個代孕者帶來特殊福利,該扛的資訊素壓制還是得扛,接下來的孕程,除非遭遇只能靠遺跡吊命的性命危機,徐夜柏應該不會刻意來白湖堡了。
別誤會,他不是不愛這裡的瑰麗景色與雄偉機巧的要塞城堡,但在懷孕壓力下那些風景都毫無意義,徐夜柏優先追求的是安全平靜的庇護所。
※※※
當天地窖尋寶活動終究沒成行,玫瑰花叢中的沉重對話害徐夜柏情緒不高,只想靜靜窩著。
入夜後的白湖堡難以感受時間流逝,酷寒黑暗宛若一塊厚重絨布,直接覆蓋整片廣大山區,任何一點燈光帶來的文明溫暖都像夢中場景般虛幻,直到被日光撕裂,世界才重新開始呼吸。
吃飽洗漱完後又是漫長放空時間,徐夜柏分別欣賞了發光冰湖和同樣會發光的外星玫瑰,地外文明遺跡就得有這些奇幻風光才夠味,明天就是假期最後一天,開始意猶未盡了。
原本單獨待在塔頂主人房看書的徐夜柏聽聞動靜抬頭,換了款黑色睡袍的瑞梅克端著托盤前來會師,又是一壺康福茶搭配小盤骰子烤牛肉和水果沙拉。
「Ash,你還吃得下嗎?」瑞梅克不是問他是否餓了,情報局長清楚徐夜柏很少有胃口好的時候,正常飢餓對Beta來說反而是恩賜,他會立刻去弄愛吃的食物填飽肚子,不麻煩別人。
這次瑞梅克有些幸運,Beta青年放下小說感激地朝他伸手。「謝了,完美的支援!」
「小事一樁!」準備這點飲食不需要技術含量,瑞梅克更是只從自己的晚餐中勻出一點給徐夜柏,室友討人喜歡的地方在於從來不漏接瑞梅克的小小善意,更不會當成理所當然。
徐夜柏一如既往小口緩慢進食時,瑞梅克不著痕跡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他的Beta,青年臉色紅潤不少,顯然在隱密環境裡兩人密集相處成效不錯,可惜現實條件不允許情報局長天天度假。
瑞梅克暗忖,這種親密模式倒是可以推薦給其他還在掙扎的代孕搭檔,提供有空閒的精主參考,無論如何,能救一例是一例。
徐夜柏直到喝完一杯茶才發現今晚氣氛有些不一樣,具體如何卻說不上來,總之不是曖昧那種,瑞梅克發情期才剛過,境界穩得不得了,徐夜柏對此非常有信心。
瑞梅克很有耐心地等徐夜柏消完食,開始昏昏欲睡,湊到他身邊誘惑道:「你想不想看真正的初代獵人手記?」
「想。」徐夜柏反射性回答後回神瞇起眼:「你幹嘛又對我這麼好?」
「我們白天聊得不太愉快,不希望好好的假期褪色。」
「我解釋過了,不是生你的氣,應該說我沒有生氣。」徐夜柏抹了下臉。
「我知道,你只是心情不好。」瑞梅克點頭。
「過陣子就沒事了,我不強求非得好心情,情緒起起落落很累人。」Alpha難以理解低潮對Beta是種休息的自然習性,徐夜柏不想掃他興,瑞梅克都要把傳家寶拿出來給他看了,徐夜柏現在哪還有心思搞深沉。
情報局長領著徐夜柏走到主人房書桌前,在桌面虛畫某種圖騰,桌上隨即浮現一本手工裝訂皮面筆記本,隨著瑞梅克手勢變化自動翻至其中寫有文字的某頁,鄰頁則是瑞梅克剛剛畫下的圖騰複雜版。
「最初的獵人手記,雖然只能對你開放一頁。」瑞梅克說。
「原件呢?」
「鎖在安全地方,這是研究用副本投影,情報嚴禁外洩,不過Ash擁有我的伴侶權限,給你看一點重要但不具威脅性的內容還算可行。」
「我看不懂,這是德文嗎?」
「其實是瑞典文。」
「『那個存在剛降臨地球時宛若毀滅化身,他清晰地認識自己的力量,月光下隨著星艦降落時蔓延開的致命花海,以及漫步其中的身影,卻絲毫不明白這一切如此美麗,為了教會他人類的事,我把自己賠了進去……』」瑞梅克垂眸凝視徐夜柏背誦那段文字。
「很美的情書。」徐夜柏回視道。
「古地球人沒有如我們一樣的資訊素也沒有心靈方面的超能力,地外純種想和他們溝通就只能透過言語文字、表情和行為,往往還是搞不懂,真是不可思議啊!Ash,最後他們卻能理解彼此,雖然目標有點偏斜,我的人類祖先抱怨她只是想做星際文化交流結果就被求婚了。」瑞梅克沒拉開兩人距離,還順道減了減。
「我不想瞎猜,有特殊狀況或今天是某個特別日子嗎?」徐夜柏感應到瑞梅克離開始惡作劇只有一步之遙,都一起住了三個月,瑞梅克不怎麼對他客氣,輝鵲家族繼承人與失業編輯之間的天塹也沒能阻止他們長出不該有的默契。
「今天是我三十四歲生日,若能得到你的祝福就更美好了。」瑞梅克見Beta依然遲鈍,只好直接揭開謎底。
「你怎麼不早說?」雖然換成他也不會說,徐夜柏忍不住小小推卸責任。
「初見面時我考你一些個人情報,包括我的年齡,那時候就說過還有三個月才滿三十四歲,有些事你向雷諾打聽,他會很高興地爆我料,不必太見外。」
「我只知道你的生日大約是最近。」前段日子都在擔心瑞梅克的發情期,瑞梅克忽然拍定到白湖堡度假,在城堡裡多出大把時間無事可做,徐夜柏才想起還有幫情報局長慶生的預定計劃。
說是慶生,徐夜柏僅打算準備禮物搭點食物聊表心意,甚至不在主人翁生日當天提出也無所謂,這樣反而不會干擾瑞梅克的生日安排。
雙親過世後七年間,徐夜柏沒再慶祝生日,他人生日他還有點動力錦上添花,好似把自己那份應得的快樂送給別人,就沒有真正浪費掉什麼。
徐夜柏只是瑞梅克基於後代責任和總理任務必須小心善後的代孕者,情報局長確實很照顧他,徐夜柏正趁度假時思考該送什麼生日禮物,最好是禮輕情義重那種,打算回首都再想辦法準備,無論提前或不小心錯過時間送出去都不會尷尬,可惜目前還沒找到理想選項。
結果瑞梅克自己主動提起,他不說徐夜柏當真差點錯過,情報局長生日並非網路公開資料。仔細想想,輝鵲家族好像從來不舉辦生日宴,尤其是現任掌權者,包括瑞梅克在內全家除了歲數和工作資歷,個人興趣愛好資料都是一團謎,考慮到這些古老家族重要性,其實不意外。
「輝鵲家作風是生日各過各的,我從十四歲起就待在軍校和軍隊,比大多數Alpha軍官多讀了三年軍校少年班,不可能為了生日請假,克密拉特則會利用自己和母親的生日對她提出要求,嚴禁我回去干擾。說實話,堂堂國家參謀總長在這時候有夠不要臉。」瑞梅克後退一步扠腰抱怨,還給徐夜柏適當社交禮儀空間。
這是他能聽的內容嗎?徐夜柏無言。情報局長操守在哪裡?正常人的距離感又在哪裡?
「很高興你在乎我的生日,發情期後請特休,就是想在白湖堡和你一起度過我的三十四歲生日,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慶生習慣,知曉我真實生日的人並不多。」
「雷諾副官呢?」
「如果我們剛好都有空,他會拋開現實種種順從本心帶著殺意陪我打一架,足以把我和他以外的同期Alpha軍官打到生活不能自理那種狠度。可惜雷諾從來沒打贏我,愈來愈難騙他認真出手了,受傷會影響後續一段時間勤務表現,隔天休假更是休想他配合,除了他以外的同儕和部下都太沒勁了。」瑞梅克攤手。
「你良心何在?」
「在我的支票本上。他每年生日我都送一個大紅包,雷諾副官和你出身家境差不多,現金對他最實用,雷諾說過跟我混早晚有天會丟掉退休俸,結果應驗了。」
徐夜柏決定友善轉移話題以免被迫聽到雷諾副官更多私人八卦,目前他對瑞梅克這位萬能副官印象很好,不忍心接收他被瑞梅克摧殘的細節。「你現在才告訴我,都吃過晚餐換好睡衣準備休息了,距離午夜只剩三小時,我先祝你生日快樂,回首都再補送禮物。」
「親愛的Ash,你現在就能送我一份珍貴禮物,全世界獨一無二。」
徐夜柏不祥預感直接化為奪門而出的衝動,遺憾的是他只來得及看向門口,正如瑞梅克說過,徐夜柏完全無法抵抗Alpha的速度。
金髮Alpha忽然握住黑褐髮青年左手單膝下跪。
「我想要的生日禮物是,Ash,把你自己暫時交給我,我們結婚吧!」
「不。」
Chapter 50: 第十七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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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請你重複一次我剛剛的話嗎?我想確認你有聽清楚。」金髮Alpha維持單膝下跪的標準求婚姿勢禮貌詢問。
徐夜柏一字不差重複,不忘附上一句:「我短期記憶還不錯。」
「我想知道你拒絕時間短於一秒的原因。」
「當身體非常不舒服,距離下班時間只剩半小時,同事突然問我能不能加班,我就是這個反應速度。」徐夜柏盯著瑞梅克閃亮紫色眼眸毫不動搖,暗暗用力抽手,可惜徒勞無功。
「我記得你通常在家工作,而且已經無償加班責任制。」瑞梅克指出徐夜柏個人資料報告上的生態描述。
「是通常不是絕對,我依然得跑業務加外勤,還要定期代表出版社出差,車禍被辭退前的編輯工作內容是老鳥才有的待遇,新人時期我也是幾乎住在公司到處支援兼任打雜小弟,不然怎能學到這麼多文字編輯以外出版工作眉角到處打輔助?」黑褐髮青年睜大眼睛強調。「在家責任制是逼不得已,要不是對這一行有愛我也做不下去。」
「好的,假設是老闆臨時請你加班呢?」瑞梅克起身居高凌下望著徐夜柏,故意擺出上位者姿態。
「我會花五分鐘解釋身體情況不佳,準時下班是我的極限,然後偷偷錄音。假設老闆關懷慰問讓我立刻早退,這事就這麼揭過,若對方隨口應付,讓我準時離開不加班,我考慮過陣子低調找到下家就辭職。萬一對方認為我跟他一樣感覺良好,堅持加點班不是問題,工作進度火燒眉毛靠在場同事解決不了,我會勉強支援完同事後立刻辭職,拿醫師診斷書和錄音證據去勞動局檢舉出版社老闆,小出版社最怕讀者抵制,通常作者和這種出版社老闆簽約得到的待遇不會很好,我是為民除害。」徐夜柏同樣昂起下巴雙臂抱胸瞪著瑞梅克。
「Ash,你不會委曲求全嗎?」
「你得理解仔細點,平常已經夠委曲求全,才必須列止損底線,現在作者自己線上賣書或自費印刷出版很簡單,發表平台功能都有一條龍服務,和出版社合作可能是作家個性特別孤僻,傾向委託讓自己能專心創作的代理人,或將作品多元商品化向忠實讀者與外國消費者推廣,所以主創和消費者特別看重出版社聲譽,職場霸凌我不爆哪天換成別人爆,我就成了血汗小企業共犯,這邊我也栽過跟頭,就是和吉米共事過的那家出版社。」徐夜柏冷哼。
「我明白了,你對同事比對老闆好。」身為正牌金主的瑞梅克悵然道。
「這不是廢話嗎?只要不背地中傷拖我後腿,基本工作能力過關,做我這行不需要多高的要求,非文學本科系斜槓同事一堆,重點是人品不能太爛,大家一起被死線虐,互相救火總會有點革命情感。」Beta憶起過去感慨萬千。不是睡辦公室就是睡倉庫,不分菜鳥老鳥熬夜吃炸雞灌可樂咖啡趕工的墮落時光讓如今天天控制飲食的他懷念且羨慕。
收入不能花在快樂消費還得還債實在沒動力,徐夜柏只好拚命安慰自己,他現在賺的是未來生活的安全感!安全感超棒!
「我想聽聽你的真心話,像白天那樣。我知道你對這場求婚很意外,更不相信我的誠意,或許你不喜歡『暫時』的說法?因為不是基於愛情的求婚,我特別開門見山表明關鍵字,直接說清楚應該比較不容易冒犯你。」瑞梅克彎腰貼近他。
「並非完全意外,原本以為發生機率極低不曾特別去想。我沒被冒犯,只是驚訝你居然認為我有可能答應你。」徐夜柏回答。
「所以你知道我為何求婚了?」瑞梅克攔腰抱起黑褐髮青年,徐夜柏則鹹魚到底不作反抗。
「停止你的擾亂戰術,這樣做沒用。」現在發球權在徐夜柏手上,他可不會驚慌失措,面對瑞梅克這個實力深不見底的怪物,尤其需要保持鎮定。
「除非你完整交代,我不動了,讓你好好說話。」穿著寬大黑色睡袍的輝鵲家族繼承人像捧著一頂銀王冠般將米白長袍Beta青年困在懷裡。
「共和國法律在遇到難以判定孩子親權歸屬的案例時,會採用一條古老地球慣例法『孕出從母』,意即小租戶第一親權在我手上,只有我放棄親權,你和另一個提供基因的Omega才能開始爭奪撫養權,外加進一步剝奪對方親權。乍看小租戶屬於強大的輝鵲家族,其實法律上並非如此,你想事先消滅所有不安定因素。」從徐夜柏角度剛好能看見瑞梅克堅毅下顎線條與嘴角彎起的一抹犀利笑意。
「你什麼時候研究代孕者親權相關法條?我的Ash。」停頓三秒,瑞梅克乾脆問出口,顯然關於徐夜柏的調查報告與這段相處時間從來沒發現這部分情報。
「代孕實驗第一輪網路面試。我得搞清楚代孕後那個胚胎和我的法律關係才能決定是否參加第二輪現實面試,萬一那個孩子沒人要或受到不當虐待而我因故知情,我想報警然後照顧孩子到可靠對象能出面接手為止,最初想得比較簡單。」徐夜柏說。
「你這記先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然後呢?你意識到不能一無所知就出賣身體,於是蒐集相關知識,這一點又影響了你接下來的想法。」金髮Alpha低沉柔滑的嗓音透著讚賞與玩味。
「既然要擔任風險巨大的孕體,總得認識代孕是怎麼回事,調查代孕議題後,發現中途後悔案例也不少,無論是基因提供方違約放棄孩子,或代孕方不願把孩子交出去都有。確實一大部分的我更期待代孕成功後撒手不管,雖然不認為自己會捨不得,主要是我沒打算有後代,以防萬一還是做了點功課。」徐夜柏參加代孕實驗前正被命運打擊得體無完膚,充滿憤怒絕望,行事是衝動了點,不表示他就失智了,再怎樣也是擁有大學學歷的犯罪學本科畢業,又是為了錢才代孕,確保後路是基本操作。
「非常地Beta,算你厲害。」瑞梅克這輩子還沒遇過閃襲戰直接被翻盤,不吝褒獎贏家。
「另外,我不相信背景強大的實驗主導方會誠實履行合約,保密條款挺方便滅口的,搞不好別說報酬,連命都沒了,當軍方企圖對我下手,公開聲明親權就是我最後的退路。要與國家力量對抗,只能用魔法對付魔法,姑且先報警威脅把事情鬧大,誘使政府高層將軍方代孕實驗相關勢力丟給國家情報局長之類的大人物去煩惱怎麼收拾。這樣一來,我也得做好扶養那個孩子的心理準備,會很麻煩,總比沒命要好,那時假設前提不知道小租戶基因來源是誰,只考慮我自己的親權。」
像徐夜柏這樣毫無背景又接近破產的平民,僅能用這種彆扭方式當退路,說實話徐夜柏擬定最糟情況的應對方式時,至少有一半只是壯膽用的心理安慰,他不只一次冒出一死百了的偏激念頭。
「我就是欣賞你這點,難怪你剛剛聽見我求婚反應這麼快,你已經在腦海裡預演親權爭議不知幾次了。」瑞梅克挑明箇中關鍵。
「軍方實驗契約裡沒要求代孕者放棄親權這一頁,和你重新簽訂的契約裡也沒有,共和國為了提高人口買賣難度,限制孕體不可在生產前放棄親權,換句話說事先簽再多相關契約都不具法律效力,反而會被當成脅迫孕體的犯罪證據。」徐夜柏先後簽過軍方與瑞梅克的代孕契約後更加篤定了,第一親權這招確實可以拿來當護身符,現況穩定時則沒必要打草驚蛇。
瑞梅克要驗證徐夜柏的通盤計劃,黑褐髮青年索性將資料背一遍,看看瑞梅克求婚與他拒婚擔心的內容是否相同。「除非有值得同情或客觀無法扶養嬰兒的重大原因,如遭到強暴才懷孕或因代孕者身負疾病債務,導致嬰兒有立即送養必要,否則最快也得孩子滿三歲且通過社工和專業人士評估才能簽署正式文件放棄親權,期間扶養者還得參與育嬰過程觀察親子適應性,代孕嬰兒和孕體的資訊素連結需要一段時間才會消失。」
情報局長接口描述:「胚胎只能依靠代孕者提供的養分和資訊素存活,孕期得到的親源資訊素愈少,對代孕者的依賴和銘記效應就愈強,共和國保障代孕者,就是為了讓代孕者有意願照顧幼嬰時能多一份底氣,這不是馬上把親源資訊素塞給代孕來的新生兒就能解決的事。你想想,Ash,親生父母本來就會給予兒女資訊素壓制,對被代孕的新生兒來說認親不是那麼簡單,涉及嬰幼兒安全,除非大人們都是Beta,那樣過程會和平很多。」
跟天才對話就是輕鬆,徐夜柏不由得猜測,所有被偷了精子的Alpha裡到底有幾個意識到胚胎親權問題?瑞梅克當初表示過他的善後工作包括不讓精主仗勢逼代孕者冒險懷孕生產還搶走孩子,看情況他似乎以孕體和胎兒健康為最優先,保障契約雙方交涉盡量平等,應該不會故意提醒其他Alpha精主親權爭議風險。
退一萬步說,這些名門Alpha根本沒理由娶毫無瓜葛更不符合他們利益與審美的Beta,而代孕Beta不見得能把孩子生下來,成功了也是結束契約拿錢離開,可說雙方皆已默認嬰兒歸屬,想都沒想過會有代孕者跟精主搶孩子的荒謬情況。
除了情報局長,瑞梅克不但發現這個漏洞,還認真懷疑徐夜柏會威脅他的各種計劃與擁有後代的一切權利,肚子裡的小租戶才四個月大,竟然就對徐夜柏下套!
「第一親權意味著,就算孩子提早到了基因提供者手裡,他們仍不能算是合法雙親,代孕者握有最終決定權,非法實驗不影響我擁有小租戶的合法親權。代孕者選擇保留孩子親權必須退回懷孕期間相關所得,通常會代孕就是不想做白工還得承擔小生命一切責任。我前面才說過,除非情況非常特殊,否則法官不會把親權判給代孕者,正常代孕者往往第一個棄權。」徐夜柏雙手搭著腹部,消極掛在瑞梅克雙臂間,他愛抱就給他抱個夠好了。
金髮Alpha發出一陣低笑,聽起來有點困擾又開心。「除了不存在的性腺,你體內分泌的各類資訊素已經被小租戶牢記並使用了,你的虛弱恐懼會讓他增強安產資訊素,你快樂舒適時他也能放心吸收更多營養,可說是貨真價實日日夜夜持續不斷的『血緣』。都是地外純種後代,Beta當然能用資訊素溝通--和體內的孩子,他也會代替你發出訊號。Ash,你做不到輕易放手。」
「代孕行為有太多灰色地帶和隱形成本,非直系血親的第一親權很少被主張,因為代孕者本身必須付出高昂代價,我當初研究這條共和國法律是為了保命。」徐夜柏重複了一次目的。
「可以理解,你當然不相信軍方或我會誠實履行合約,更糟的是,合約結束後又找你麻煩。雙方條件過於不對等,雖然我一直請你信任我,這不是靠嘴巴說說就有用,如同你一開始強調的,主觀願意配合,現實中卻無法說服自己,你我都在等待中評估現況。」瑞梅克好奇懷裡愈發瘦弱的人兒當初到底如何在糟糕精神狀態下還能縝密思考親權歸屬。
真正會動用或放棄親權的前提是小租戶已經平安被生下來了,在徐夜柏的認知裡代孕實驗存活率只有一半,活下來不代表毫無損傷,意味著產後還是健康正常人的機率確定小於50%,可能徐夜柏也賴此逃避現實懶得想太多,事態能發展到那時再說。
代孕實驗不僅考驗身體健康,更考驗精神承受度,代孕過程中受實驗團隊控制和懷孕生理劇烈變化造成強烈痛苦不安,不容忽視的高死亡率,這些都是可預期的折磨,於是徐夜柏設立某種不可思議卻能降低罪惡感的最終假定情況安撫自己,代孕者和實驗胎兒一起生活,困難但光明無垢的希望未來。
斷然處置是中止妊娠,成功生產則另有對應計劃,直到完成代孕契約脫離危險--或者中途失敗死亡,瑞梅克終於看見徐夜柏的精神避風港。
這段時間以來,情報局長反覆觀看徐夜柏代孕實驗面試與每次產檢錄影,當機立斷增加同居生活呵護細節,Beta在面試和接受胚胎殖入時非常冷靜鎮定,變相印證他的精神更早就已經出現裂痕。
一個雙腳健全的人並不會用如履薄冰的姿態走路。
剛殖入實驗胚胎的徐夜柏在瑞梅克眼中看起來充滿防備,Beta竭力表現得若無其事,過度謹慎地維持秩序感,就像隨時會摔倒然後再也爬不起來,顯然他自己也清楚能力有限,才在剛接觸瑞梅克時就提出被監護的生活具體要求,因徐夜柏無力再承受精主負面情緒和新契約代孕規定的試錯成本。
謎底總算在今日揭曉,原來徐夜柏一開始就無意識地自我說服並執行自己的代孕計劃,Beta主觀希望代孕是一場銀貨兩訖的交易,客觀上卻辦不到將胎兒當成貨物,才會在實驗開始前就調查親權歸屬,做好最極端的打算,一旦軍方實驗團隊或後來出面的生父被他判斷不合格,徐夜柏寧可放棄一切收益,承受過程所有損失,獨自養大那個沒有血緣的孩子。
真是毫不意外啊!心軟又頑固的送子鳥,無法把孩子扔進火坑裡。
Chapter 51: 第十七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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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瓦共和國親權糾紛案件裡,非法代孕中有些增加或缺少的懷孕環節經不起調查,一旦涉及財產或其他法律問題,可能出現孩子雙親無法主張親權的情況,基因來源是自己沒錯,但小孩不是親自生孕。一方面也防止精主不知情狀態下被製造後代的慘烈意外,或強迫Omega和Beta孕育胚胎再取出轉手給第三者代孕,至少受害者不會被法院蓋章強迫承認負責養育不想要的基因後代,大家族裡什麼鬼故事都有。
這是徐夜柏決定代孕前查到的國內現實,國外的話,買辦婚姻比人工代孕快速便宜多了,把孕體以配偶名義買下來控制自由後人工受孕,要怎樣就怎樣,單純只討論代孕交易還是希瓦人開闢的風氣,和AO人口大量集中在這個國家也有關係,國民對懷孕者與幼童的保護觀念變相增加人口買賣難度。
共和國鼓勵人工生育,因此訂立不少相關保障法案,盡可能防堵其中可能出現的犯罪問題,政策目標是增長公民數量,不受管控的幼年幽靈人口與擁有懷孕能力的成年人受代孕交易壓榨因此減少數量,反而是國家極力避免的負面代價。
儘管代孕交易本身不違法,一旦過程中出現犯罪行為,所有參與者都可能被起訴判刑,這就是為何瑞梅克和徐夜柏簽署的代孕契約有效,但他必須成為監護人提供法律與經濟保護的原因,只出錢卻不親自保證孕體安全,直接先觸犯一條遺棄罪。
為了讓基因提供者感受生命之重量與懷孕過程風險,代孕交易雙方中間不得有商業代理,瑞梅克與徐夜柏同居,陪同產檢,留下各種參與孕程照顧孕體的證據記錄,說穿了在法律上就是先卡位累積對孕體和胎兒的貢獻值,增加他成為第二親權擁有者判定機率。
法律規定代孕者可優先扶養無血緣嬰兒就是證明,國家更在乎一個幼嬰能否平安長大並發揮生產力,代孕者願意主張第一親權,同時沒有其他個人問題,意味著該人養育嬰兒的決心勝於基因提供者,因他或她從嬰兒身上能得到的利益微乎其微,同時必須付出實質養育成本。
被代孕者養育的嬰兒在成年前若繼承血親遺產會被國家凍結,代孕者不能使用嬰幼兒從基因提供方得到的任何財產資源,一但被稽查員發現違規利用嬰兒或養育不當,便會立刻喪失親權。
「目前代孕交易大多偷偷摸摸進行,直接假裝孩子是自己在國外生產或作為私生子領養,一件過程完全合法的代孕案例方方面面要求相當嚴格。實務上代孕雙方合意,親權問題就被模糊帶過,你不說我不說,封口費給得夠多,孩子成年後加上雙親明確扶養事實,那個孩子也可以主張放棄與代孕者的親權關係,從此斷個徹底。」徐夜柏不忘指出,在未聲明放棄的前提下,代孕者擁有第一親權的穩固時間也就短短十八年而已,共和國法律對參與懷孕生產過程的每一方各有制衡。
「通常是好心代孕者為無人聞問的棄嬰取得完整身分並認作自己的孩子才會主張第一親權,否則被代孕的嬰兒只能作為雙親不詳孤兒進入國家領養系統。」徐夜柏考慮過最壞情況被實驗團隊背棄威脅時,乾脆就走這條路。
「代孕者若攜帶特定犯罪紀錄與身心疾病,哪怕生產之後沒接觸過代孕嬰兒,後來因故鬧上法庭時第一親權也會被取消,避免代孕者以此勒索孩子和扶養者。」瑞梅克補充。
黑褐髮青年被輝鵲家繼承人施以公主抱拷問,Alpha籠罩在近似中世紀油畫光線中,一身黑袍襯得面容格外鮮明立體,像從夜影中直接雕刻成形,瞳眸有如蓄滿了露水般晶瑩,金髮閃閃發亮,彷彿一尊神明正宣告徐夜柏如今的代孕者身分尷尬又卑微。
瑞梅克的目光接觸與直白描述卻像一團風暴讓徐夜柏喘不過氣,Beta的心魔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像你說的,棄嬰沒爭議,第一親權會鬧上法庭往往和勒索事件有關,窮人無法購買代孕服務,類似目的會以直接犯罪方式呈現,例如綁架購買孕體再強暴致孕,或者盜嬰。若我沒端了那支軍方非法實驗團隊,你主張第一親權時極有可能會被汙衊成造謠勒索者,甚至連出庭作證機會都沒有。」瑞梅克低頭貼近徐夜柏的臉。
「我不是專業的嘛!太天真了?」徐夜柏努力擠出微笑。
「手頭沒有證據,孩子不在身邊,找不到願意受理的律師和調查真相的檢察官與記者,早在踏出第一步時,警察是幫你或讓你消失很難說,你鬧大事情的成功率不高,在這之前你見過類似網路謠言或社會新聞嗎?如果有你就不會參加實驗面試了。」瑞梅克淡淡分析中暗藏的冰冷意味讓徐夜柏毛骨悚然。
「我假設你握有上述這些狀況實例,你不能透露國家機密,只要不否定,我就當你默認了。這不是第一輪代孕實驗,我也不是第一批志願者,同一輪實驗中可能有好幾批志願者。」徐夜柏現在非常需要躺在床上緩口氣。
「你不會死,Ash,倘若你能生下擁有輝鵲基因的實驗胎兒,『他們』肯定還想讓你再試一次。」瑞梅克看著Beta眼中泛出驚懼水霧,略抬臂膀憐惜地親吻懷中人兒的短髮。「我保證不會讓這種事發生,而我很慶幸在你剛代孕一個月就找到你。」
徐夜柏沒哭出來,他只是感到委屈以及遲來的龐大恐懼,在這之前隱約猜測過遭劫可能性,現實卻比想像要恐怖多了。
「你口中的『他們』不是指面試我的女軍官和我接觸過的研究員,對嗎?那些人跟我的用處差不多,你只抓到替代零件才困擾這麼久,僅能先處理救下來的實驗志願者和胚胎。我感覺那些人好像真的很愛國,以為自己是為了國家和科學理想鋌而走險。」
「是的,所以才能騙到你,你認為代孕實驗只是軍方某個野心家暗中策劃的非法機密項目,無論成敗規模都有限,不對,Ash,開啟代孕實驗的幕後黑手危險程度超乎想像。我不否認軍隊內部有些糟糕瘋狂的祕密人體實驗,問題是這個批量創造共和國菁英基因後代的代孕計劃缺乏合理性,連讓胎兒出生都很勉強。線索斷得太乾淨了,軍方權力網錯綜複雜,理應存在人員調動痕跡,項目本身卻是一隻隱形寄生蟲,找不出感染途徑,至於負責執行實驗的專業人員簡直像邪教小組。」瑞梅克盡可能模糊細節對徐夜柏點明風險程度。
「我接觸的那支實驗團隊將幕後黑手當成神崇拜維護,然後自願犧牲嗎?」徐夜柏勉強回應瑞梅克的話題,其實他連聽進去都很吃力,並非聽不懂,而是他不想聽。
「倒不是,我指欣然接受資訊控制這點,等級不夠先乖乖奉獻,幕後黑手仿照恐怖組織將實行部隊單元化,方便隨時斷尾求生。你不能從一個人身上找出不存在的訊息,哪怕嚴刑拷打和催眠都沒用,挑中你的代孕團隊除了實驗進度和孕體身分,知道的東西沒比你多多少,偷盜國家基因庫精子、製造AO胚胎和特殊營養劑,每項都是不同單元的工作成果,Ash,我是專做大事的人,意思是這團麻煩真的很大。」
瑞梅克沒提及任何人名地名機構,徐夜柏依然手腳無力渾身發軟,只能依偎著他。
「好了,我不是想嚇你,你繼續用這種悲傷表情看我,我會難過的,只是想請你更喜歡隨身護衛一點,他們不會因為你的喜惡改變態度,你若轉換心態或許能減輕這方面壓力,接受你是VVVIP的不爭事實。」瑞梅克突然收起資訊素,這樣做徐夜柏暫時會更舒服些,他剛剛並未增加資訊素釋放,只是日常兩人相處時維持著讓徐夜柏能承受的攝取量,然而Beta再怎麼忽視都不會舒服。
徐夜柏在Alpha資訊素這部分總是默默忍耐,從瑞梅克阻止他繼續服用特殊營養劑哪一刻起,徐夜柏就清楚認知道能救他和胚胎生命的只有這個男人,而徐夜柏到底該承受多少親源資訊素,不由他的喜好感受決定,而是產檢團隊和瑞梅克的判斷。
「我明白了,會往這方面調適看看。」Beta也知道瑞梅克這幾個月多少慣著他,徐夜柏精神承受能力無法一口吃成胖子,瑞梅克一直沒停止推著他往前走,現在只是加速了。
「那結婚……」
「抱歉還是不行。我是小租戶第一親權擁有者,這項原則不會改變。」
「原來你很清楚我討好你的原因。」
「你當然得好好表現,我才能確定你適任小租戶的扶養者。沒出意外的話我不會刁難。」徐夜柏試著用歡快語氣說,他不想讓瑞梅克覺得自己可憐。
「這不就是怕出意外嗎?不見得是你被買通,也可能是遭操控或脅迫,結論都是背叛我。」
「有個方式能立刻超越『孕出從母』慣例,那就是『合法婚生』。」他和瑞梅克的商業合作關係提到「背叛」似乎有些怪,又不算錯誤,徐夜柏只好先行跳過,一語道破瑞梅克求婚真相,明明是他企圖毀約在先。
「這下子我真心佩服你了,不愧是擅長跟文字打交道的小說編輯,除了看得懂法律條文之外還有豐富想像力。」
情報局長想像力才是真高端,甚至可說突破天際。徐夜柏在心中沉痛抱怨。
徐夜柏推了推情報局長胸膛,巍然不動。Beta被迫繼續將砝碼放上天秤,直到瑞梅克滿意為止。「彼此彼此,你想把小租戶變成合法婚生子,這樣無論是代孕期間或之後,你都擁有和我同等甚至優先我的親權,小租戶確實是你的血緣後代,一加一大於二,那個身分來歷動機不明的Omega毫無競爭力了。」
白湖堡不是浪漫求婚場景,而是瑞梅克押上的最大籌碼,為了取信徐夜柏,他已將小租戶正式列為繼承人與凌駕共和國法律的遺跡法則認證後代,不是空口吹吹而已。
把瑞梅克放在正統Alpha位置上客觀評估,他的求婚動機一目了然,而客觀評估正巧是Beta擅長的事。
--排除威脅,取得完整戰果,擁有絕對操控權,不來虛的,Alpha就這麼簡單。
為一個實驗胚胎付出婚姻代價值不值得?判斷資格不在徐夜柏,他能決定的是要不要答應瑞梅克的求婚,哪怕只是暫時聯盟。
「該是你的就會是你的,瑞梅克,既然你意識到小租戶第一親權擁有者是我,那麼你至少該信任我在放棄親權前的判斷,守護我不被操控脅迫是你的任務。」徐夜柏又象徵性地掙扎一下,表示他被懸空橫抱感到不適。
「尊重你的決定,聰明的小鳥兒。」瑞梅克邁開步伐走到四柱床邊,小心地將徐夜柏放在床墊上,再度執起他的左手在無名指處烙下一吻。「我享受高難度挑戰。」
徐夜柏一時被雷得忘了呼吸,過了好幾秒才緩過氣來,偏偏瑞梅克此刻就像看守寶藏的惡龍堵在床邊,徐夜柏背靠枕頭,飛快瞄了眼大床另一側,腦海卻同步想起雷諾副官的忠告--千萬別背對瑞梅克逃跑。
悲催的是,再怎麼逃都在他的城堡裡。算了,白費力氣。
乍看瑞梅克好像被說服放棄了,方才徐夜柏貨真價實拒絕了他,輝鵲家繼承人或許自制力超一流,認為瑞梅克完全不受影響就太蠢了。
按照這段時間徐夜柏從情報局長生活點滴大小事中的評估印象,此時關於瑞梅克的正確側寫應該是「非常不高興」。
逃跑或讓步都可能被反咬一口,加上徐夜柏並非毫無脾氣,他決定硬槓回去,現在局面可是二對一。
「說話就說話,為何親我的手?」Beta發難。
「增加你回味時後悔的機率嘛!」Alpha理直氣壯。
「我不想回味降SAN值的無聊試探。」
「你答應結婚就知道我有多認真了。」
「沒必要。」
「我想了解你拒絕求婚的真正原因,你希望保護小租戶,和我在一起不就雙贏了?姑且不論本人身分地位,就算看臉也該動搖一下吧?你這麼乾脆讓我很傷心。」
「你應該對我的職業內容相當了解,請回答程度。」徐夜柏考校情報局長實力。
「是的,巨細靡遺到你初出茅廬到第一間出版社上班的應徵信。」
「人對自己的謀生職業很難有幻想,好比讀者會對特務機關、祕密行動和特別探員有種種浪漫妄想,你是情報局頭子,應該同意工作就是工作,總不會把每日行程當成拍電影,生活充斥許多枯燥無聊的文書作業和浪費壽命的會議。」
瑞梅克心有戚戚焉點頭。「Ash,你想表達什麼?」
「契約婚姻對我來說太老梗了,作品夠優秀我會簽約,現實中敬謝不敏。你對這個特殊後代帶來的家族問題、培育方式和政治影響請自己解決,我不想捲進更多麻煩事。」這些都是徐夜柏的大實話,哪怕已經被瑞梅克放在一個金尊玉貴的特殊位置,他可不想連瑞梅克的伴侶都代理。
「契約婚姻?這是你們的行話吧?噗!真有趣。」俊美的金髮男人笑彎一雙眼。
「瑞梅克,你剛認識就對我有點……過度親切?我只是個因為軍方祕密違法實驗又被你發現阻止的代理孕夫,剛好你是胚胎父親,重新簽約後我答應受你監護。」徐夜柏重新描述一次兩人結識來龍去脈。
「所以?」
「重點是,這份代孕契約有明確起迄時間,從你我見面第一天開始,到生下小租戶即宣告終結,可能提早中止,萬一胎兒發育異常必須延長孕期我也認了,但延長的時間不能太久,否則我一樣會死。」徐夜柏一字一句用力表示。「契約結束,等於一切結束,不這麼想我撐不下去。」
開什麼玩笑!和瑞梅克結婚代表連自己都受他控制,同居生活貼身互動讓徐夜柏修正瑞梅克被逼婚的幼稚幻想。輝鵲家族繼承人的確沒有「和親」必要,怎麼任性怎麼來,可惜徐夜柏完全不想蹚這渾水,他已經後悔參加代孕實驗,正在努力負責收尾中,被瑞梅克這種量級的Alpha套上婚姻關係的項圈腳鐐,麻煩無法計量,他這輩子自由隱私都完了!
假結婚說得再好聽,跟政治婚姻本質相同,法律效力擺在那邊,不容徐夜柏單方面說不算就不算。他和瑞梅克一樣,不信對方會準時放棄常識中不該也沒興趣擁有的資格,比如代孕者第一親權或者一段嚴重不對等的協議婚姻關係,哪怕契約婚姻是白日夢和小說中才有的狗血劇情,他可是處於超危險的現實之中,徐夜柏定要將選擇權握在手裡。
沒有創造命運的傑出天賦和樂觀勇氣,至少也是新人類第一大國合法公民,相對完整清白的人生經歷,意味著徐夜柏受到社會多數群體認同,無害又容易引起同情,至少打輿論戰有優勢,徐夜柏從來不打算放棄修正自身未來的權利,包括對小租戶的責任,以及移交這份責任之前的對象審查工作。
「小租戶是我目前唯一後代!等這孩子成功誕生,將成為我和輝鵲家族新希望和最大弱點,能和我的精子配對的生殖細胞不可能出自普通Omega,哪怕不是本人意願,背後絕對有勢力打算利用這點,可不能讓人拿孩子操控我,而我不願把孩子流掉當沒看到,總得查清楚一切,清除不利影響。」既然徐夜柏攤牌了,瑞梅克同樣不掩飾他對徐夜柏腹中胎兒看法。
「你說的考量我都思考過,站在你的立場,這些只是基本原則,連我都想得到,你的盟友和敵人肯定也知道,小租戶的存在確實容易讓你落入被動。」徐夜柏頓了頓,「或者這個胚胎的發育到誕生將提供你逮住代孕實驗幕後黑手莫大線索與機會。雙面刃意味著左右都能砍,你也提過小租戶是重要證據。」
瑞梅克沒否認,只是低啞又親密地回了一句:「公事價值當然排在你和我的孩子之後。」
徐夜柏努力忍住暴打金髮Alpha喉嚨的衝動。
「Ash,你似乎認為之前我贈予你的伴侶權限只限到代孕契約結束,若我說是終身有效呢?」瑞梅克作出驚世駭俗的發言。
「聽起來像你和真愛Omega結婚之日就是我死亡之時,你保留贈予到契約結束就好。伴侶位置空懸時免費送我特權時間就當雙方保險,不收白不收,你也需要有個長期信任對象能緊急託付後代避難。想取消授權時請順便通知我一聲即可,但我不會因為那些特權延長交易。」伴侶資格啥的跟把定時炸彈綁身上有何兩樣?
「其實呢,我認為遇到大寄生蟲機率遠高於真愛,對你的特權安排也不是那麼不合理,防禦重要戰線,優先鞏固戰果,我不煩惱虛無飄渺的個人未來。你應該已經從我的態度發現共和國危機迫在眉睫,最糟的是敵方情報過少,卻已經滲透到深處。Ash,你若真擔心AO吸引力那些瑣事,我保證已有的承諾無論遭遇哪些重大異動,都會秉持尊重與你重新協商,讓你得到同等先前待遇的補償,我的福利與服務安全而持久。」瑞梅克又恢復平常那副親切又有點不正經的模樣。
「我明白小租戶對你很重要,這幾天你的一連串賄賂在養育小租戶誠意上確實有效證明你值得我信賴。」另一方面徐夜柏對瑞梅克的愛情觀信任度完全破產了,情報局長宛若冠軍豬在天上飛一樣渣得清新脫俗,居然連「日輪金鑰和遺跡伴侶權限終身有效」這種承諾都說得出口,不似作假這點才是問題所在。
瑞梅克自恃單身,完全不管現在幹出許多離經叛道的奇葩事蹟,將來萬一遇到真愛肯定爆炸,還積極把徐夜柏當地雷往身邊埋,美其名曰保護與保障,徐夜柏根本不想陪情報局長殉爆。
「AAA--sh,加碼假結婚真的不行嗎?你又這麼好心表示將來不會插手孩子和我的事,太誘惑人了,不把你網羅進我的陣營豈不顯得我很蠢?」
「能不能成功生下來都是未知數,你未免想太遠,代孕實驗的面試官告訴我死亡率高達一半。」植入實驗胚胎後無人再提及這點,徐夜柏當然懂為什麼,除非嫌合格代孕志願者太多,讓人想跳船的蠢話少說為妙。
他只從兩次應徵孕體的面試裡聽過關於代孕實驗的死亡機率,徐夜柏相信這不是謊言,說謊也該編些更好聽的美夢大餅。應該是實驗胚胎過度珍貴浪費不起,必須一開始就盡量找出成功率高的孕體,從覺悟到迫切性缺一不可。
「接續前言,你難道沒懷疑過,能讓這個實驗胚胎著床長大的孕體,有可能不是普通Beta嗎?」瑞梅克暗示地用指背刮了刮徐夜柏臉頰,馬上被他拍掉手。
「沒有。Beta就是Beta,普通是以我們的特徵為基準去定義,Beta內部本來就有高低標落差,你拿頂標和底標比更難想像個體差異之大,以生理結構來說Beta整體都算普通新人類。意思是,沒有超能力和AO生理特徵才叫Beta,具備超能力和明顯地外純種血統遺傳特徵兩者其中之一,就會被定義成天生性腺缺陷和內分泌異常的Alpha或Omega。」徐夜柏對自家性別族群定位非常清醒。
「另外,我要是哪裡異常,負責查出答案是你的工作吧?拜託記得告訴我,別不講義氣偷瞞!」原本對自身部分沒想太多的徐夜柏,被瑞梅克一句陰謀論帶得有點緊張。
「哈哈,不用想得太奇幻啦!說不定我或那名未知Omega是你的遠親,這樣一來你的身體確實有可能更能接受源流較近的融合胚胎。總人口變少了,新人類裡相隔十代毫無交集的陌生親戚增多不奇怪,你的父母又是外國移民,祖上通婚記錄很難查清楚,再說歷代祖先還有非婚生可能,那樣根本就不可考了。」
「基因比對結果怎麼說?」徐夜柏問。瑞梅克會提起這種可能,總該順便驗證一下。
「啊,那個除了測親子關係外準確率很低,只要混超過三個以上地外純種血系就完全分析不出來了,外星基因會自動隱藏或在現有科技鑑識下出現假性特徵,地外純種可不容許同類或人類擅自複製繁衍自己的一部分,現代科技想要複製全人或器官,難度反而高於古地球人,勉強成功也有許多缺陷破綻,否則寄生蟲測驗裡就不會包括切割測試。後代血緣關係靠外型能力加人脈參考,用猜的還比較準。」
瑞梅克仍沒告訴徐夜柏,他被殖入的實驗胚胎源自輝鵲家族最高等級Alpha與不明Omega基因結合,目前代孕者死亡率都是百分之百。
「再遠不過就剩五個月,光陰似箭,我在你身邊控制狀況,有Alpha父親資訊素和龐大育兒資源幫忙,當然會成功,希望小租戶是個健康寶寶!直接有個後代對我來說省事多了。」瑞梅克這段話並非虛言,他和徐夜柏延續代孕契約從來就不是為了失敗,原本只對自己有信心,沒想到徐夜柏也是個不同凡響的Beta。
過去調查資料顯示,徐夜柏並不特別出色,中庸意味著具備各種正面特質,且有一定程度積累,形成穩固價值觀還能具體行動,這是徐夜柏覺醒的基礎。為了保住肚子裡的胚胎,徐夜柏激發強化了所有被認為是Beta優點的特質,道德、理智、平靜、堅忍、謹慎、妥協、現實主義且避免極端化,完美迴避了所有導致代孕者快速死亡的高風險因素。
正如徐夜柏親口所說,作為小租戶的「隊長」,保護生死與共的小戰友,他從隨波逐流的內向邊緣人迅速轉換為某種領導者,甚至敢與瑞梅克對峙。
這確實不是親情,親情一輩子都無法割捨,徐夜柏卻從起點就做好放手準備,一心只想把他的小戰友「送回家」,某種程度上他深深明白徐夜柏心態,理解Beta願意賭命的信念,確實是沒有血緣也能成立的濃烈情感,同時包含極端現實的生死考量。
瑞梅克能毫不猶豫冒險拯救能救的對象,卻不會喪失理智搭上一切只為拖回屍體或無法後送就醫的瀕死同伴,他們同樣珍惜自己的生命。
真可惜小鳥兒不上當,只願意棲息在瑞梅克手中,提到籠子馬上啄他。
其實瑞梅克暗搓搓期待過,倘若契約婚姻期間兩人感情信任發展得不錯,再親暱些也不壞。小Beta可是有找一夜情的前科,比固定床伴還糟,上床對象完全靠運氣,這方面預約還不如都由他吃下來,雙方安心互助解決生理需求,起碼瑞梅克是個可靠人選,徐夜柏都傻到去簽代孕契約,一想到日後黑褐髮青年可能又自暴自棄做出魯莽決定,抑或偶然尋歡卻遇到變態殺人魔,瑞梅克就一陣緊張。
「我不逼你了,別生氣,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能給我特權嗎?」輝鵲家繼承人兼國家情報局首長無恥地撒嬌,頗有乃父之風。
瑞梅克哄他、拐他、嚇他最後發現沒用雙手一攤賣萌,著實可惡,段數太高,徐夜柏望塵莫及。
「親愛的?寶貝?小鳥兒?我獨一無二的Beta朋友,小租戶的最強守護者,Ash……」瑞梅克不換氣溜出一大串甜膩稱呼。
「知道了,我答應祝你生日快樂,這一點沒變。」思來想去,徐夜柏現在能送出的禮物,最實用的只有安產資訊素了,瑞梅克明確提過安產資訊素能讓他放鬆鎮定,安撫效果絕佳,後天恢復上班,967只是表面工時,只有純種大魔王才扛得起毫無人性的行程表,徐夜柏同情心尚未死光,再說帳可以挪到度假完再一併清算。
看在瑞梅克為國家犧牲奉獻分上,生日快結束了一無所獲還要看人臉色確實狼狽,求婚被拒對Alpha非常丟臉,足以列入人生重大黑歷史,徐夜柏也算締造傳說成就了。
「行吧!來領你的生日禮物。」徐夜柏於是挺身用雙手攀住瑞梅克肩膀和頭,給他一個特別長的頰吻。
「Ash,你好小氣。」還想轉攻唇瓣繼續索吻的瑞梅克被Beta一掌拍在嘴上。
「知足常樂,瑞梅克。」
Chapter 52: 第十八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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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梅克不讓他離開大床,徐夜柏因一日兩趟長談與求婚災難耗盡心力,不得不躺平休息,迷迷糊糊過了午夜,身體總算有點力氣,起碼能下床走路。
徐夜柏意識到談完後瑞梅克直到現在都還沒放出資訊素,只是坐在他旁邊盯著,這麼做對亟需親源資訊素的孕體有些冒險,徐夜柏卻像終於能浮出水面吸了口乾淨空氣。
「恭喜你又大了一歲。」徐夜柏說。
「謝謝,要繼續睡嗎?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抱歉我得對你補充資訊素了,先提醒讓你有心理準備。」Beta臉頰上好不容易出現的紅潤撐不到一天就沒了,瑞梅克惋惜地想。
「沒關係,我好了,照平常習慣來吧!」徐夜柏從枕頭下摸出一包柳丁味果凍能量飲打開吸食。
被瑞梅克資訊素重新籠罩時他小小閉了下氣,然後才歎息般慢慢呼吸。
「我睡不著,你說可以半夜地窖探險。」徐夜柏決定在天亮前延長瑞梅克的生日氣氛。
「承諾有效,但讓我揹你前往目的地更省時好嗎?我不打算讓領地大範圍升溫耗費過多能量,你和我貼身一起行動溫暖些,預定帶你去的地下避難所離城堡較遠,獵人隱密留下訊息的機率稍高,不保證一定有斬獲。」瑞梅克說。
「當然,我也反對你濫用遺跡能量。」徐夜柏立即道。
「局部溫度提升還是有必要,對你是生與死的差別,山區可不是平白無故被共和國封鎖,帶你夜遊可以,但我不冒險。」瑞梅克拿出手繪簡單遺跡地圖讓徐夜柏參考,上面標出道路與避難點,西南角一處避難點劃了紅圈。
徐夜柏明白這是領地裡哪兒可能藏友軍的意思。
「你該不會讓護衛偷藏線索討我開心?」黑褐髮青年懷疑地問。
「你裝作不知道會更可愛唷!好啦!其實這種小事沒必要動手腳減少你的體驗樂趣,我特別選了間地下避難所只做補給和安全檢查,確定閒置時沒有危險東西混進來,留著玩尋寶遊戲。事先提醒你,這次我回遺跡盡義務尚未發現獵人留言,其實我每次視察領地時候都不曾發現當代寄生蟲獵人留下的訊息,克密拉特和拉妮珊也會到白湖堡度假,不排除他倆先找到線索拿走了,或者輝鵲獵人持續隱居保持沉默。家族寄生蟲獵人事務不在我的繼承人義務和權責範圍內,原則上還是由族長處理,被我先發現相關訊息也是要上報克密拉特。」這類小常識不涉及任何具體機密,卻是討好寄生蟲發燒狂的利器。
「只是度假活動,我感受氛圍就很開心了。」Beta不得不有言在先警告瑞梅克別再搞事。
凌晨兩點,徐夜柏換好外出防寒服,趴在瑞梅克背上,又罩上一件兜帽長斗篷,金髮Alpha身體很暖,邁著穩健腳步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小跑。
徐夜柏被手套保護的十指攀緊瑞梅克肩膀,即便戴了護耳保暖毛帽加上高領避免受寒凍傷,變弱的風雪仍不斷砸在一小片裸露面部上,陌生的刺痛感。
「會太冷嗎?馬上就到了,再忍忍。」
「還好,感覺很新奇,我在你保護下沒有實質危險,也想體驗山區日夜不同差異,原來夜間完全看不見,我還以為會有星月和雪地反光。」舉目所見僅存濃稠如墨的黑暗,耳畔狂風呼嘯,徐夜柏只能靠聲音與身體接觸確定金髮Alpha存在,完全依賴對方,若情報局長現在扔下他,徐夜柏就完蛋了。
「你說的那些前提是天氣夠好,趁月明星稀雪停時外出移動這種念頭很危險,山區天氣說變就變,還有飢餓野獸冒險越界覓食,因故穿越山區旅行或進入這處化外之地的前人早在出發前就會彼此告誡,山區生存法則就是入夜固守火堆躲避難點不要亂跑。」瑞梅克諄諄教誨。
「我們腳下還是調控局部天氣後的遺跡領地,瑞梅克,領地之外,真正的山區黑夜,像今天這樣的日子,我一個人能撐多久?」徐夜柏想知道地外純種遺跡力量到底有多作弊。
「最樂觀的估計,不到三十分鐘。穿得再多你都會失溫昏迷然後停止呼吸心跳,領地外不只溫度更低,空氣含氧量也更少,除非你躲在日輪裡。我說得直白點,算上被地外純種復育的絕種生物,這裡冬夜危險程度和月球表面差不多,問題是新人類目前不知地外純種到底復育又改造了多少地球生物。」瑞梅克在安全教育上向來詳細慎重。
「領地內呢?覺得目前這種戶外環境我也堅持不了多久。」
「玫瑰會主動找到你,你是Beta,無法主動散發資訊素,把體液放進土裡,血液最佳,玫瑰可以立刻偵測你的身體狀態加快救援並通知我。倘若小租戶還在你肚子裡,你不能單獨離開城堡,這是白湖堡給懷孕伴侶的限制,否則我媽當初為何會夷平玫瑰的地表植被?我提過她脾氣很好,不會任意破壞花草,被擋路另說。」
徐夜柏在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只知瑞梅克奔跑跳躍速度極快,踏點選擇無比精準,重心之穩堪比機器,無論落地或滯空都保持恰到好處的節奏,刻意配合徐夜柏身體反應,減少他的緊張抗拒。
最可怕的是徐夜柏完全感覺不出他刻意用力,過程毫無顛簸,瑞梅克雙手穩穩托著他的大腿,就算徐夜柏故意後仰也會立刻被他調整回安全姿勢,就是這種程度的絕對力量。
大約半小時瑞梅克就將徐夜柏帶到某處地下避難所,既然兩人目的是「地窖尋寶」,抵達目的地過程就被加速省略了,黑漆漆的戶外也不具備任何觀光價值。現在徐夜柏不剩多少遊玩閒心,他只想調整心情面對更加危險複雜的未來,某個倒楣Beta不只是在代孕實驗抽中鬼牌丟進瑞梅克這艘賊船,現在根本是被綁在船舵上轉。
地下避難所入口纏著幾條不起眼的玫瑰藤蔓,混在雜樹與草堆中,此刻因白湖堡主人與伴侶到來散發光芒,直接表示此地由遺跡最強外星植物兵器防禦監視,玫瑰還冒出幾顆黑色蓓蕾對徐夜柏打招呼,等他結束尋寶離開時正好欣賞花朵盛開。
「按照你的家族傳統,寄生蟲獵人可能將不緊急或難以確認的模糊情報藏在白湖堡領地設施內作為致意和警告,尋找這類線索有什麼限制規定嗎?」見識過白湖堡內部後,徐夜柏對地下避難所簡單配置毫不意外,主體是一處帶壁爐的長方型大房間,再搭配幾個小房間與必要家具,毫無裝飾品,主打簡單實用,武器和手工製造工具倒是不少,從子彈鑄模到整套處理藥草的器具一應具全。
「當成復活節彩蛋,請隨意發揮創意,發現可疑物品最好別徒手碰觸,留言包括但不限於信箋,甚至可能是生物標本。我會跟在你旁邊,需要搬重物時說一聲就行。」瑞梅克將重點放在把握度假最後一項特別活動和Beta締造特別回憶,接到瑞梅克求婚又秒拒,以徐夜柏的個性,冷靜下來前大概很難放開玩耍。
--寄生蟲獵人相關體驗行程例外,Beta就是這麼現實的生物,。
正如瑞梅克預期,徐夜柏在空間不大的地下避難所東翻西找仍是一無所獲,加上他還禮貌地將挪動痕跡恢復原狀,此舉不啻耗費雙倍時間,瑞梅克由著徐夜柏四下探索,兩人因求婚攤牌冒出的芥蒂與徐夜柏單方面防備淡化不少。
「看來的確沒什麼線索。」
瑞梅克一手按著徐夜柏剛搜索完的櫃子,貼在他身後道:「獵人或任何外人進入領地本來就會觸動玫瑰警戒,更別說使用避難所;要是都沒有這方面警報產生,基本上不太需要擔心錯漏訊息,只不過玫瑰警報不代表百分之百準確無誤,白湖堡主人一貫原則是『凡事無絕對』。」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來的就是真相。』經典名言,但你排除不了所有不可能,地球人都跟外星人混血了,現在所有凶手都成立是外星人犯案這點。」徐夜柏大學時代參加社團讀書會時,大家總是忍不住輪流拿古代梗打趣。
「你覺得策劃這一切的兇手是什麼?也是外星人嗎?」瑞梅克笑問。
「我不會通靈,只能說我不認為這是急就章作案,至於謀劃期多長,欠缺證據和專業知識沒興趣亂猜,我同樣感覺你為了抓住幕後黑手也準備了很久,耐心等待,相信你能追上真相。再漫長的陰謀一樣會露出破綻,攻防之間的損失與人員交替不可能完美無瑕,這次代孕實驗應該能算一次失誤吧?」徐夜柏拍拍手上灰塵,聳肩表示放棄,尋寶遊戲玩夠了。
兩人回到能生火取暖的大房間,度假已屆尾聲,徐夜柏不急著返回白湖堡,回去也只是休息等返航時間,瑞梅克一進避難所就先點起爐火袪除寒氣,此刻火焰正熾。
瑞梅克將放在爐邊保溫的金屬燒水壺重新挪回火上,為徐夜柏和自己泡了兩杯熱可可,比起白湖堡,這些隱藏在領地的地下庇護所才是靠近現代的寄生蟲獵人方便使用的基礎設施,身處其中更有真實感。
徐夜柏只是靜靜坐著感受氛圍也覺得非常有趣,所有依靠瑞梅克得到的好處中,和寄生蟲異形相關的知識與實體建築最為無價特別。
感動被打破只需要一秒。
「如果我們是一對真正的伴侶,現在早就度過無比快活的假期了。」瑞梅克湊近黑褐髮青年說。
「沒有『如果』。」
「Beta在孕期中得到伴侶充分的示愛行為,不只是親源資訊素補充完整,還會分泌鬆弛骨盆附近肌肉與肌腱的資訊素,緩和孕囊增大對腹腔造成的壓力,配上伴侶持續充分的甬道擴張和安撫訓練,自然產的負擔就算是男性也不會太大。」
「你從哪裡聽說的?」是正確的懷孕知識沒錯,為何從瑞梅克嘴裡說出來讓人渾身發毛?
「以前在書上讀過但印象不深,特地向瑪麗安請教,我對你介紹過她特別涉獵產科與小兒科,瑪麗安本人是Beta,對Beta生產知識更加擅長,不過她和艾蜜莉之間目前沒有後代,據說打算順其自然,其中一方懷上了就自然產,瑪麗安提前備妥相關研究,我運氣真好,相熟長輩就是現成Beta專家。」
「我一早就說過選剖腹產,那些擴張放鬆啥的不需要。」徐夜柏用力強調。
「以防萬一都問清楚,作為小租戶父親,總要考量一切風險。」
「最可能發生的風險應該是早產,一旦遇到只能靠手術取出胎兒。」對於自己的身體,徐夜柏總是抱持最壞考量的那個人,他不相信運氣。
剩下的孕期有可能平安度過,沒人事先想到實驗胚胎生父會不計成本為徐夜柏護航,瑞梅克的能力與決心無庸置疑,然而事無絕對,小租戶生父身分被不特定多數人物知悉與瑞梅克細心照顧孕體的情報隨著時間累積外洩,風險隨之增加,徐夜柏任何時候出事都不奇怪,畢竟就是超乎預測才叫意外。
「看來你也不是沒考慮過,我擔心就算足月臨產,你的健康情況卻不適合剖腹手術。」瑞梅克道。
「比如太虛弱嗎?難道自然產會比較輕鬆?」徐夜柏知曉剖腹產同樣要付不小代價,但他實在沒有體驗自然產的自信和興趣,不如說十分排斥,加上徐夜柏不在乎孕囊被切開妨礙日後懷孕機能,過去一夜情他會堅持在上位主因就是杜絕懷孕可能,偏偏一時衝動選擇代孕吃足苦頭,更堅定寧可手術取出胎兒也不想用身體經歷整套生產過程。
對徐夜柏來說,光是不想做某件事又有替代方案,那樣就足夠了,徐夜柏對作用在自身上的暴力格外敏感,利用輿論偏見施壓侵犯自主權也是一種暴力。徐夜柏不自然產的理由就跟他拒絕墮胎保命和提早剖腹產的原因一樣,都是他最想要的做法。
「或許產後存活率和恢復程度有差?就是不清楚我才找瑪麗安確認,她建議我所有伴侶能做的輔助事項都事先了解清楚,最好做點預演,作為你的監護人,一旦你喪失行為能力,我得代表你簽字同意各種事。」瑞梅克溫柔且堅定地表達想法。
「確實是這個道理,你的考量沒錯。所以瑪麗安醫師怎麼說?還有,瑞梅克,你千萬別擅自替我決定自然產,我精神上對這個有點障礙,不,是很大的障礙。」
「意見收到。瑪麗安的看法是,順產時依你和胎兒當下狀況判斷哪種應對方式最佳,神智清醒時你當然可以自己下決定,我們在契約裡約好了。若是喪失意識也沒辦法自然產了不是嗎?」瑞梅克就事論事分析,Beta這才神色稍霽。
「若希望我放心,就別搞那些有的沒的手段!瑞梅克,你覺得我是好騙還是隨便?我要求過公事公辦了。」徐夜柏沒消散的情緒又開始張牙舞爪。
徐夜柏想起來了,這傢伙事發迄今還沒說過半句道歉,顯然他不認為自己有錯,徐夜柏第一時間只想息事寧人表現得太柔軟也有問題。
應該說,徐夜柏太累了,沒力氣吵架,全盤相信輝鵲家繼承人提高胎兒和孕體生存率的照顧安排,不想在代孕契約之外和瑞梅克有所牽扯,瑞梅克等他睡醒後照舊體貼討好,徐夜柏順勢配合,本想就這麼帶過,不知怎地又被金髮Alpha點燃。
哦,對了,原因出在瑞梅克一再無視徐夜柏正色聲明底線,依然自說自話。
瑞梅克尚未做出實質傷害徐夜柏的強迫行為,卻在言語和身體界線上不斷試探。這個假期從頭到尾都在服務瑞梅克的現實需求,只給徐夜柏寄生蟲興趣相關與免除旁人監視的一點甜頭,還不如不度這個假,到頭來徐夜柏也沒真正實現獨處,代孕契約中最嚴厲的一雙紫色眼睛直接近距離看著他。
「我從來沒忘記你是『情報局長』,你給我的所有情報肯定都有目的,我小心提防著呢!單純提議契約婚姻,何必從出發前就打扮我,和我在駕駛艙裡獨處,送我日輪萬能金鑰,還摘玫瑰賦予我伴侶權限,又讓我看你祖先的情書?對其他Omega這麼冷漠,分得清清楚楚怕人誤會,卻用『幻覺』誘惑我可不太公道,瑞梅克。」
全世界擋得住這套組合技的單身適婚Omega數量加起來不知有沒有兩隻手?幸虧他是Beta,天生具備資訊素抵抗縱深優勢,小租戶存在優先,徐夜柏看見瑞梅克就想到親源資訊素產出泵,渾身無力,萬分心累。
「我不能用Alpha方式跟你暴力分勝負,你對我的資訊素最大正面反應只是想睡覺,該怎麼折服你,我苦惱了很久。再說,沒效果就不能叫幻覺了,請當作珍貴又友善的討好行嗎? 」情報局長放低姿態。
「寫作討好,讀成賄絡似乎更精準。」徐夜柏將剛剛聽到的問題發言在腦海裡順了十次,瑞梅克應該知道他剛剛當面在徐夜柏面前說了「折服」這個字眼?演不下去乾脆坦白,情報局長的低姿態貌似還在大氣層外盤旋,很好,要戰便來戰!
「你是替我生孩子的人,我基於禮貌和尊敬也得撩一撩讓你開心嘛!」
「那就將你的禮貌和尊敬折現加入每月代孕津貼吧!謝謝。太貴重的資格我承受不起。」
「……別告訴我你連這點程度都受不了,我們Alpha之間開玩笑尺度都大多了。」
「需要我為你解釋軍隊Alpha單身率一飛衝天的原因嗎?雖然你剛剛自己表演了。明顯的玩笑我自然不會當回事,你的暗示根本是陷阱。」還有瑞梅克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誰跟金髮Alpha「我們」了?太把他當自己人於是無視徐夜柏是懷孕Beta的生物現實?
「你過於敏銳地解讀把我放出去的訊號了,讓我有些震驚,不是故意想騙你,只是好奇你會不會上當,我給的暗示不明顯,還擔心你根本無感。度假不就要安排有趣活動?要是你沒發現,起碼是令人開心的正面行為不是嗎? 」瑞梅克總算意識到刀尖已抵到要害,只能垂死掙扎。
徐夜柏張著死魚眼道:「那就是騙。少用玩笑和活動這種輕描淡寫的詞彙混過去,要是我真心動了你能負責嗎?」
「求婚和伴侶資格認證都經過深思熟慮,否則就不會把你帶來白湖堡。倘若你答應契約婚姻,我不希望這段關係太商業才想著能培養一點感情更好,起碼不會給小租戶帶來不良示範。現在談戀愛能撐過兩年就算厲害了,心動就算是真的也不知能持續多久,我們沒多少互動基礎,你的理智正是我最滿意的一點。不少人靠一見鍾情足矣,我們同居三個月,你卻沒產生半點情愫,這個不是單純Beta性冷淡的程度,我覺得病情要嚴重許多……」瑞梅克發現氣氛相當不妙,老實低頭認錯:「對不起。」
「我本來就沒對象還懷孕中,以你的智商應該理解我現在沒心情搞風花雪月,為了吸收你的資訊素,我天天都很累,食不下嚥,還要接受討厭的身體檢查,我明白Alpha因為忍不住支配衝動搞出各種賤招,但你的腦洞太大了我跟不上。」
「Ash,是我太貪心了,一開始沒想到你這麼好,過於著急才會忽視你的感受,你拒絕也是應該的。」
「我原諒你,別有下次了,這種誘導詐欺行為。」徐夜柏乾脆的反應比指責和冷戰更讓金髮Alpha感覺可怕,連哄都不給哄。
「我不常對人說心底話,Ash,目前我不打算靠愛情或權勢來選擇伴侶並創造後代,因為這兩個親近位置太危險了,且上述兩種因素變因太多。只是名義伴侶或出身有問題的後代,並且被某些高層知道我這麼做的考量,相對安全些,現實中對你我和小租戶都有利,但是Ash不想要,我只能尊重你的想法。」瑞梅克抓抓金髮無奈地說。
「單身有何不妥?三十四歲以新人類來說根本不用急。」
「你才親眼目睹輝鵲家繼承人有各種義務, Alpha生活中有伴侶和後代會方便很多,社會福利啊民眾觀感啦,就算只看私生活,下班回家有人陪感受完全不同,不一定得是愛情伴侶,近乎家人朋友那種對我就是很大的安慰了。我活到現在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現在多了小租戶,我不是很有信心,假設小租戶不喜歡我至少還有你。」
「找伴侶本來就很麻煩,ABO三種性別都一樣,我們Beta也不是誰都能湊合。相處更是一門戰爭藝術,如果你往後不是戀愛結婚而是政治聯姻,多珍惜單身時間沒啥不好。」徐夜柏認同門當戶對的重要,背後是價值觀和個人實力的碰撞,相處老是不開心又無法交流,徐夜柏懷疑一段感情能撐多久?契合的資訊素當真能克服現實難關嗎?徐夜柏只知AO資訊素不合肯定會出大問題。沒有感情還維持關係或許在共和國某些階層是種常態,至少徐夜柏這邊行不通,他寧可一個人過日子乾淨俐落。
「只限嬰幼兒過渡階段不行嗎?有個可靠夥伴互助互惠光想就很棒呀!」輝鵲家族繼承人小聲問。
瑞梅克還不死心,徐夜柏真服了他。能把求婚當笑話繼續消費兼洗腦傳銷,充分展現金髮Alpha立於頂點的意志力與偏執程度。
Chapter 53: 第十八章 (中)
Chapter Text
「還不確定生產日那天孩子或我會活下來,假設一切順利,抱歉,我還是想單身,再說,你應該不是那種弱到需要靠婚姻當藉口打親權官司的Alpha?輝鵲大人。」黑褐髮青年句尾帶著挑釁。
「哇!我今天才知道Beta這麼冷血,豐厚贍養費也不能打動你?」瑞梅克作勢鼓掌。
「代孕報酬就是我想要的,重點是,卸貨以後我有想做的事情,不打算被綁住,尤其是露臉出名,看在我是你唯一一隻送子鳥分上,別用權勢壓我,也別因我的拒絕生氣,我把你看作朋友,相信你一定有各種方法處理後續問題。」徐夜柏正色道。
「能當你的朋友是我的榮幸。你卸貨後想做什麼?」有過沉痛教訓後,徐夜柏認真說話時,瑞梅克不敢再打哈哈。
「一個人到處走走,洗滌這段時間以來的烏煙瘴氣,去某些嚮往很久的地方旅行。」
「聽起來真令人嫉妒,好吧!你的夢想暫時打敗我了。」男人傾身在他眼角吻了下,舉止看似纏綿,相隔不到半天一連兩個溫柔的吻,徐夜柏知道瑞梅克就是在整他,勾引一個原本就對此無感還是在懷孕中加倍冷感的Beta也夠無聊了。
「我剛警告過你就再犯嗎?」火山再度冒煙。
「你自己說過明顯的玩笑不會誤會,再者這不是開玩笑,是我在懇求你和小租戶的原諒,順便偷點安產資訊素。」瑞梅克無奈地說。「你要是排斥我的身體接觸,我們豈非前功盡棄?不能光憑你一句原諒聲明就沒有作為,接下來我會負責讓你開心消氣的。」
徐夜柏哼了聲沒應話。
「有情緒是好事,我怕你憋著生病,可以發洩在我身上沒關係,你有這個資格。就算是交易要求,也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求婚,Ash可以更相信我。」
「你只是單純討厭包辦婚姻吧?遇到喜歡的還不是立馬叼回去?Alpha的本能可以訓練控制,但不會改變。Alpah們會無所不用其極蒐集對手黑料,不怕契約婚姻和一半基因來源不明的後代破壞你的行情?」
「在我看來不是大問題。」
「當然,只談交易你有無數籌碼,若是談戀愛,我接觸過不少OB都將一對一當成基本條件,舉個例子,克密拉特大人要是提不出單身證明又有個親權不完整的後代,他可以用這種條件追到拉妮珊夫人嗎?或者換個方式問,整件事是變難還是變容易了?契約婚姻還好處理,孩子可不能說消失就消失。」
「……」瑞梅克陷入長考。
「答不出來?」
「我有個誠懇的答案,只是怕你聽了以為我在敷衍。」
「說吧!吊什麼胃口!」
「我不是我父母,沒打算找像我父母那樣的配偶,所以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但首先,任何成年人都不該選擇會虐待忽略孩子的伴侶,不管是不是親生的,暫時不方便共同生活就先等孩子長大,後代成年後感情生活就該獨立自理,意思是,我會把小租戶教育成不會對爸爸擇偶目標說三道四的好孩子,還會培養他正常感情觀念,珍愛自己,尊重他人。」
好……好正論!但也好欠揍!這是什麼神奇融合魔法?隱約還有點雙標味道。
「漏洞很多,要是你的Omega在小租戶還未成年就懷了孩子,你總得負責吧?」
「負責不代表結婚,應該說結婚不見得能負責,你不就因此拒絕我的求婚了?因為我不能為你想要的人生和生活方式負責,連有時限的契約婚姻都這麼難談攏,更別提真正的人生大事。若對方接受我的一切,當然不構成衝突,萬一不是,等於印證對方守不住自己的原則,他或她必須和我商量兩方都能接受的作法,我得強調,本人不避孕可能性極低,如非想要第二個孩子就是找到終身標記目標,除此之外違反我意願出現的意外後代另當別論。」
「你準備用小租戶當範本處理日後遭遇的類似情況?」徐夜柏發現瑞梅克一直在看他的肚子,忽然明白了什麼。
「不可能發生的事偏偏發生了,得建立一套應對機制,Ash,我將談判協商盡最大努力留下後代,卻不會讓人用後代拿捏我,我不把孩子留在徒有感情卻沒能力自保且保護輝鵲後代的對象懷裡,哪怕是我的戀人和伴侶,這樣的存在太容易被敵人控制,逼不得以選擇時,終將化為我的傷痛。」
「你之前說過類似的話,過早決定伴侶和後代會成為弱點,造成額外損失之類。我那時想,緣分不是你說了算,所以你一開始就做好錯過或犧牲愛情的打算了?因為更遠大的目標?」
「是的。失敗時連身邊人都保不住的那種目標。」
「我猜這是『多言無益』的意思。」
「你總是這麼敏銳又體貼,更讓人捨不得了。」
「旁觀者清,瑞梅克,為何不向雷諾副官求個婚看看?你會發現我不是唯一特例。」
「我有個人偏好,Ash,你說得好像我都不挑。最基本的,AA戀我不行,沒有歧視之意,跟你想要BB戀一樣,有的性別或個體彼此容易產生強烈生理排斥,頂多只能當朋友死黨。」
「這話挺矛盾,雷諾副官也是Alpha,他就不排斥你。」
「誰說不排斥?他是這個世界上距離成功暗殺我最近的三個人之一,為了薪水和國家大義才保持理性。順帶一提,他的性向是正統AO配,居然想找沒味道的Omega,你不覺得我正常多了嗎?拜託你有空也幫他物色一下,否則雷諾看來要孤獨終老了。」
「沒有味道的Omega不等於沒外放資訊素,只是無法被辨識而已,他人還是能受影響,就像古地球人聞不到外星人的資訊素。那應該是超適合暗算別人的Omega吧?」讓目標Alpha當眾發情社死,毀人於無形之中。
「你反應真快,就是這種調調。」瑞梅克讚道。「關於我副官的性癖話題也到此為止,聊著掃興。你何時能改改這個拿副官嗆我的習慣?」
「因為我不了解你的人際關係,長輩不適合開玩笑,床伴和護衛都對我挺好但不熟,單純沒別人好提,是你先一天到晚講副官八卦,我才認識他的種種,特別佩服雷諾副官忍受你的才能。感覺你的私人圈子不是很大。」徐夜柏沒好氣的說。
「所以你不加入我的小圈子這點特別讓人傷心。」瑞梅克將黑褐髮青年抓進懷裡面向爐火。「別掙扎,我們在避難所待到天亮沒好處,這裡對你來說太冷了,但要越過領地回城堡你得恢復出發前的狀態,目前有點失溫前兆。趁可可變涼前喝完,等你消化好我們再返回,Ash就適合吃吃睡睡的日子,多養些肉,大家都擔心你。」
合理的安排讓徐夜柏挑不出毛病,就是這樣搞幻覺小動作才讓人討厭,瑞梅克明明知道怎麼大方合宜和徐夜柏相處。
「我們以前聊過世界其他地區Beta婚俗處境,你的父母也差點受害才歸化希瓦共和國,共和國之外Beta處境大多挺糟糕,作為AO奴隸附庸比比皆是,保證個人權利前提是足夠人口國力配合能維持國家正常運作的政府,你到『那些地方』遊歷也不安全。」瑞梅克在徐夜柏耳畔說。
徐夜柏沒說想去哪裡旅行,瑞梅克可能從他的網路搜尋和圖書借閱記錄推測出來了。當初瑞梅克公開說自己現階段不婚不生,沒興趣找伴侶,一堆人還謳歌這是地外純種血脈證據。持續大A作風下去吧!哪天被打臉完全活該,除非他認命選政治婚姻。
「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總不能靠紙上談兵一直批評,世界之大,怎能不嚐個鮮?我想到不同國家地區增廣見聞,哪怕作為受保護的觀光客只能接觸表面,說不定能認識一些願意與我交流當地現況的新朋友,這就足夠了。另外,雖然不準備認親,至少我得去父母故鄉看看。」徐夜柏困在首都待產時漸漸確立幾件結束代孕後具體想做的事,怎麼說呢?讓日子更有盼頭。
「關於小租戶,你生下來後真打算丟給我不管了?是我的後代沒錯,但你非常用心照顧他,我可是很歡迎你倆繼續接觸。」瑞梅克表態。
「忘記也就算了,讓孩子誤會期待更殘忍,何況我記得AO身體記憶非常強,幼嬰狀態就能記住非常多回憶。」徐夜柏自有想法。
瑞梅克回答:「輝鵲家族的孩子大部分都有胎內記憶,包括我,所以小租戶已經記住你的味道、聲音和感覺,因為是我的孩子。」
徐夜柏一時語塞,最後遲疑道:「如果之後我們還有閒長期來往外加關係不錯,我考慮當個偶爾跟孩子見面的友善叔叔。」
「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這是我與你觀念不同的地方,作為我的繼承人,小租戶將來難免同前人般走上危機四伏的孤高道路,我希望他能擁有一些無價之寶,克密拉特就是這樣教育我。」瑞梅克輕輕靠著懷裡的人。
壁爐裡一根正巧燒斷的木頭發出塌落噪音,在靜謐室內格外明顯。
「就當作朋友的忠告吧!在這個孩子還沒平安生下來前討論這類話題,只會讓我認為你是需要安撫的Alpha,現在最大問題是我們缺乏這個胚胎的Omega親源情報,他或她才是你和孩子真正需要的生理對象。你應該多注意自身資訊素狀態和心理問題,我們性別不同,我無法理解Alpha本能和因為血緣後代被引起的伴侶剝奪感,總之你對自己的健康別毫無作為就好,不然跟你住在一起的我直接受到威脅。」這是徐夜柏考量後選安產資訊素當生日禮物的主因,也是最直接的勸誡。
「感謝,你這個忠告來得及時,令人受寵若驚。」
「如果你不覺得是冒犯。」
「我求之不得,你一副想結束交易走人的樣子。」
「換成你處在我這個情況會不想?你的用心我看見了,無論動機,起碼肯親手做耗時耗力的事,我也可以幫你一點。」這是徐夜柏的實話。
瑞梅克的手段是挺煩人,但要徐夜柏這樣去「煩」別人,徐夜柏連想想都嫌浪費生命,何況以瑞梅克身分能力犯不著親力親為還不討好,只是強硬手段對徐夜柏確實不管用,恐怕連懷柔失敗的收穫都在他計算之中。
這傢伙不是為了達成目的才求婚,瑞梅克早知求婚成功率極低,為何還要做?當然是他吃定對象是徐夜柏,只要有實際行動,無論成敗都能產生拉近關係的正面效果,主打一個纏字訣。
「當你覺得這個胚胎親生父親不配為人父,你會中止代孕契約放棄胚胎,我猜得沒錯吧?不清楚代孕嬰兒去向和明確知道是兩碼子事,若能猜測這孩子的未來,你就無法置身事外了,這點道德感你還是有的。我也是,至少得好好對待孕育我孩子的人。」三個月貼身相處足夠瑞梅克摸清徐夜柏脾氣,小Beta個性裡有非常決絕的一面,徐夜柏會犯錯,但不會明知故犯,這種異樣的矜持。
「你願意放棄小租戶時,就是認可將他的一切交給我,反過來我又怎能不為小租戶留住這樣一個為他著想的人呢?」瑞梅克深情款款地說。
「既然你的目標是得到後代,確實得做出努力提高成功率,我認同你用正面方式爭取第一親權和孩子權益,目前先這樣。」徐夜柏明確感受到高階Alpha的貪婪和不擇手段了。
「我想聽你說說怎麼看待這個孩子,拒絕我的求婚不只是為了你自己吧?你的眼神一直像在罵我白癡。」瑞梅克也是會讀空氣的。
「你是否想過要是精子沒被盜,昨夜就不會對我求婚,我們認識第一天時我說過什麼來著?--莫非定律。就算契約婚姻期間你同意我身分保密,紙包不住火時我吃虧最大,其次是小租戶,我們的黑歷史都會算在他頭上!你倒是習慣受注目了,就算你很紳士地宣布是我甩你,問題誰信?光是知道小租戶由來的涉案人士已經不少了。你就挺胸光明正大地當個單親爸吧!都什麼年代了,單純就是最好的防禦,雖然你是政治人物可以不誠實一點。未婚生子在共和國不算啥,要是育兒表現優秀,下次你再選國會議員肯定更加分。」徐夜柏醞釀很久不吐不快。
「噢……好的,我承認自己考慮不周。」瑞梅克謙虛認錯。
說到未婚生子瑞梅克也有點小情緒,確定不曾和小租戶身上另一半基因的Omega發生過什麼,與此刻揣著他孩子的徐夜柏清清白白,瑞梅克沒多少當父親的實感,儘管安產資訊素喚起的伴侶欲望與作為Alpha的護巢反應都在提醒他已經身為人父。
徐夜柏若能像其他代孕者稍微意亂情迷,瑞梅克也不至於時時有種冰火兩重天的扞格感,小Beta表達渴望的安產資訊素和言行舉止的大剌剌排斥實在太割裂了。
「最安全的祕密是沒有祕密,既然這一點做不到,退而求其次,最安全的關係自然是沒有關係。」徐夜柏也清楚扯上瑞梅克這種人物要撇清是不可能了,至少不能火上加油。
「你把我想得太壞,我向你求婚起碼有個正派考量,孩子性別分化前一律當Beta養最保險,倘若小租戶真的長成Beta,一開始由Beta照顧並教會我怎麼和Beta後代相處更好不是嗎?至少我得判斷他的AO爺爺奶奶哪些接觸行為和觀念對Beta而言是不恰當的。」瑞梅克發自內心道。
「有瑪麗安醫師。」徐夜柏立刻指出他身邊的Beta專家。
「下面這句話你真的得替我保密,否則我會遭遇生命危險。瑪麗安沒有孩子,當好沒血緣的熱心阿姨跟當好父母不一樣,儘管我愛瑪麗安遠勝族親;另外她比許多Alpha兇殘還陰險,這當然是讚美,但小租戶能保留Ash的優點更好。克密拉特和拉妮珊對我的養育方式不太適合傳承下去,連我本人都有自覺,我只是想找外援。」金髮Alpha很故意地瑟縮了一下,將黑褐髮青年抱得更緊。
「……」不意外,果然是輝鵲家族,但生完孩子後關他徐夜柏屁事啊!錯覺嗎?契約天秤朝他這邊的秤盤愈來愈翹。
「Ash在養育這點上很可靠,和你一起等待小租戶誕生的過程我學到許多,你是連小孩和自己都不騙的類型,而我確實擁有豐厚背景和本錢,又是可以溝通的優秀陪伴對象。」
「我記得好像有個Alpha承認自己是獨裁者。」
「不是二十四小時的獨裁者,我很靈活的。」
徐夜柏在瑞梅克懷中用力揉臉,忍住朝後一記頭槌的衝動,默念胎教更重要以及這種攻擊對Alpha無效還會撞痛自己的頭。
「你我父母都算難得一見的和諧婚姻與自由戀愛,衷心希望你繼承這種幸運,看來你會把養育後代能力納入擇偶條件裡,如同要求自己一樣,將來你有伴侶時,小租戶較不容易因此不幸。就算持續單身,單親不意味缺陷,但你是個工作狂和特務頭子,不知背地裡搞哪些危險計劃,仇家肯定很多,我懷疑你沒時間照顧小租戶,還是找個伴比較好。倘若小租戶是Omega或Beta,你養他到十八歲遠遠不夠。輝鵲家光環如何能不變成後代枷鎖?這是你當父親的課題。」
徐夜柏決定先靠說教混過去,瑞梅克態度也收斂了,看來他的確在測獵物底線沒錯,徐夜柏站得夠穩,Alpha不敢當真動強,徐夜柏實際狀態相當不穩定且脆弱,這才是最棘手之處,人死燈滅啥都甭談了。
「嗯嗯,我也這麼想,其實我們很有共識嘛!就算契約婚姻交涉失敗,Ash還是會站在朋友立場上幫我對不對?你剛剛自己提出要幫忙了,不能反悔!像我這樣的存在到處都是敵人,實在缺乏能信任的對象--」
徐夜柏糊裡糊塗地點頭,事情好像告一段落又彷彿被套路了,不過兩人本來就是簽約合作關係,不像瑞梅克,徐夜柏可是誠實遵守商業精神。
「Ash沒放棄讓小租戶活下來的機會,你我有相同的意志,既然小租戶是我目前唯一後代,先培養看看,做不到成為合格繼承人就算了,至少將小租戶養成守法公民不成問題,有自保能力,一輩子吃穿不愁。」瑞梅克不忘從徐夜柏的層次進行信心喊話,黑褐髮Beta以自家出身性別為傲,讓他知道瑞梅克不會對後代施加不合理的壓力,在取得更多信任方便應該頗有幫助。
「你對小租戶的成就期待就是守法公民?」徐夜柏沒想到瑞梅克當真如此無欲無求。
「別小看這道門檻,很多人都跨不過去好嗎?你也有案底。」情報局長即答。
徐夜柏被噎得喘不過氣,用力搥了瑞梅克好幾下洩憤。
金髮Alpha放任他搥得滿意後重新擁住徐夜柏莫測高深道:「輝鵲家直系能傳下來有其道理,哪怕乍看很驚險,克密拉特同樣是獨生子還晚婚,就是傳承下來了,我們選擇伴侶和後代的直覺非常精準,克服萬難也要達成目的。」
「我等著見證你選擇小租戶的決心,真像你說的願意克服萬難,第一親權不會成為你的難題,讓小租戶成功誕生已經夠難了,另外祝你早日覓得真愛伴侶。」徐夜柏帶著每週倒垃圾的心情說。
「伴侶部分真的不急,我自己都還是繼承人呢!幹嘛那麼趕?理想是起碼八十年後再接族長之位,你算算又要等多久才輪到小租戶?人家剛滿三十四歲。」瑞梅克的話聽起來充滿真誠卻莫名欠扁。
地窖尋寶歸來,外加下半夜與一早上的睡眠恢復,徐夜柏總算冷靜了些,英明神武睿智可靠的共和國高官瑞梅克‧輝鵲忽然故障,幸虧徐夜柏及時敲醒他,果然是人都有腦殘的時候。
Beta自我防衛機制有好好發揮作用真是太好了,事後回想,瑞梅克的求婚不就是「我們一起來玩雙人自由跳傘吧!但只有我揹傘包,所以要好好抓緊唷~」不轉移注意力徐夜柏真怕自己忍不住抓狂。
徐夜柏正是因一時衝動參加代孕實驗,導致如今和瑞梅克糾纏不清,他非常能包容瑞梅克自以為是的求婚動作,Alpha嘛,人生中總要經歷幾次現實毒打,以後遇上自己的Omega才不會死得太慘。
今天就要離開白湖堡了,徐夜柏希望不愉快的部分也留在荒涼山區裡的冰湖孤堡,抵達首都後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Chapter 54: 第十八章 (下)
Chapter Text
徐夜柏回到首都後,迎接他的是滿滿當當的手機訊息,有迪安圖斯前租屋處鄰居關心倒楣失業編輯到首都求職現況的,有蔓島老鄉定期問候的,這些徐夜柏都以標準答案一一回覆,只要對方不主動斷交,他這邊也會秉持有來有往的原則保持聯繫。
隱約覺得大家聽聞首都達利安這個地名都有點興奮,打字語氣比之前更加熱情。
對徐夜柏來說真正需要留意的是吉米來訊,旅行前他和吉米天天通話,但徐夜柏並未告知吉米他要出門旅行,無論是在斷網的白湖堡或半路就能連通首都網路的飛行器上都沒急著回覆,即便他知道吉米會非常在意也未曾動搖。
和瑞梅克一起行動,徐夜柏向來保持最高警戒,儘管瑞梅克沒刻意囑咐什麼不該說,但金髮Alpha連發情生理假都會拿去作祕密任務,被告知這件事的徐夜柏自能判斷一二,情報局長與輝鵲家族繼承人在不在首都本身就是機敏訊息。
此外是徐夜柏必須說到做到和吉米保持適當距離,並非指他刻意冷落前同事,而是按照兩人過去交情本來就不會告知的個人動向,現在也不特別分享。吉米正處於身心脆弱時期,徐夜柏更必須負起當初主張劃清界線的責任,讓後續交集自然進行,因此他選擇行程結束後人已回到天琴社區安頓下來才回吉米訊息。
「抱歉沒立刻回你,旅行途中不方便使用網路,現在回到住處了。」徐夜柏撥了通電話,果然吉米又馬上接起了。
「沒事,我就是忍不住想發簡訊問問,沒讓你太困擾吧?我知道保鑣不會回答你的行蹤,我也不該向他們打聽。」彼方前同事的回答聽起來有些緊張。
「當然不,我很高興看到你的關心問候。」徐夜柏沒刻意解釋他和吉米都懂的微妙距離,徐夜柏主動回電已經是一種表態,不會更多,但也沒有減少。
「哈哈!Ash你這說話像在應酬不熟作者。」
「是實話,我過去工作上還有聯繫的人目前剩你一個,旅行時我帶著你借我的小說,已經讀完兩本了!正準備找你討教。」
徐夜柏聽見對方高興地驚呼一聲。
「你真的喜歡……那個題材?」
「寄生蟲當主角?看作品水準囉!你知道我是寄生蟲發燒狂,對這方面挺挑剔,過去沒看到優秀作品自然興趣不大,工作上要看的稿子已經夠多了,不想自找麻煩,現在當然解禁了。」
「難怪以前對你推不動這類作品。」
「當年一起工作時你傳教好像誠意不足?只是丟一串寄生蟲當主角的書單給我,說是代表作更像湊數的,我沒一本印象深刻,加上借不到的書不會刻意花錢買,當時沒每本都看。早期代表作通常很雷,不是專門愛好者很難啃。你偏好全種類異形,我們嗜好範圍部分重疊但嚴格說來領域不同,你的真實興趣也藏得有點深。」雖說徐夜柏還是挖出來了,情報戰就是比誰更沉不住氣,喜好靜靜享受興趣的徐夜柏具備天生優勢。
「寄生蟲作品量最大,裡面的小眾設定相對容易出傑作,但也經常跟風看到麻痺,同事那陣子我的興趣好像也在別種異形上,覺得對你這種專家推廣有壓力,寄生蟲當主角對人類醬醬釀釀的作品會被基本教義派火刑。」吉米畏怯地說。
「我沒那麼狹隘!有趣比較重要。我是那種會被精彩心得推坑的類型,不過對文筆人設比較挑。」
「這種作風,果然是你。」前同事再度確認徐夜柏熟悉不變的部分後安心道。
「你後來特別喜歡這個題材,挑出不少佳作,還購買周邊和首刷簽名版本,有什麼契機或吸引你深入的原因?」
「現在就開始市調嗎?」
「我到首都後認識一個書友,說不定是你的同道中人,總之可以確定對方見多識廣,我在想怎麼和對方聊這題材比較不會無意冒犯,有點類似你當初要說不說自己愛好的感覺。」
「這種題材說穿了就是咳……性癖之類,不必勉強聊的。」吉米的聲音有點囧。「當初沒敢跟你聊得太深就是感覺你對寄生蟲的興趣非常正統學術。」
「你對我有很大的誤解,如果當初開誠布公,說不定我們就是莫逆之交了。」
「……你很想和那個人當好朋友?」
「也不至於,類似欣賞的鄰居長輩,算是目前唯一一個在外碰面能聊書本的對象,對方孀居很久了,我猜應該不討厭重口味題材,想試試來個刺激的小惡作劇。」
「是Omega?」吉米很有靈性地猜中答案。
「你的依據是?」
「你懷孕了,被Omega主動親近關心很正常,總之不可能是Alpha,再說你是Omega之友的事蹟我們都還記得。Beta的話如果不是同行,認識幾個月通常只會聊天氣和新聞。Omega對我們,尤其對你,應該都很敢聊。」吉米說。
「就當這麼回事吧!剛看完的小說我比較有動力和人聊內容感想,所以我決定先跟你聊,維持興趣熱度。」
「懷孕生活真的那麼辛苦嗎?」吉米語帶同情。
「哪天你懷一個就知道了。」
「我跳過,正決定熱烈迎接將來至少半世紀的單身生活!」
徐夜柏知道吉米被性侵的心結未解,才會用誇張語氣開玩笑表示要單身,這部分徐夜柏無意干涉,不如說他倆志向相同。
「Ash,如果對方真沒興趣就別勉強了,聽我一句,有些人拉不起來,尤其是喪偶的Omega,你得先顧好自己。」吉米這句話不僅是在對徐夜柏,也像對自己說。
「放心,我有分寸。但你欠我的錢和大餐我不會忘記,你得繼續努力。」
「看來我也該去研究一些流行題材,或許應徵遊戲文本?」吉米被激起緊張感。
「你要是能放開來拿出多年興趣累積的相關專業表現,或許下個工作就有著落了。哪怕只是製作不露臉的網路導讀推廣影片也能賺打賞,區分好主題客群就行,還能豐富履歷。」徐夜柏客觀分析道。
「呃、我需要心理建設,那是聖域!」吉米和徐夜柏都是賺錢養興趣而非用興趣賺錢的普通Beta,要跨過玷汙信仰公開出櫃那關普遍有難度,尤其當你是公認的邪教徒時。
然而現實業界如徐夜柏所言,機會屬於有準備又能豁出去表現的人。
「這不就來陪你心理建設了?坦白說我還沒完全抓到寄生蟲與人類相愛這個題材的醍醐味,給我上點專業課如何?」徐夜柏很高興找到讓吉米臉紅心跳沒空消沉的新話題。
結束和吉米的通話後,徐夜柏才想起手機裡還有個麻煩。
本名為菲尼克斯的紅毛紈褲自從那日在社區咖啡廳裡被徐夜柏灌了三瓶處罰飲料,表面上雙方和解,腆著臉要和徐夜柏交朋友,開始不間斷地打電話發訊息,徐夜柏一概不回,只是不規則地將紅毛鎖進黑名單再放出來,導致紅毛有時候無法發送訊息,一開始他還很矜持地兩、三天一通來電,發現徐夜柏根本不買帳後開始天天騷擾,從而開啟了徐夜柏不定時將紅毛手機號碼關小黑屋的新玩法。
紅毛已經不抱希望徐夜柏會接電話,只是透過訊息尬聊搭訕,又不知從何確定他不在社區,最近幾封訊息一直問他去向。
至於為何不乾脆拉黑到底,除了住在同一個社區必須特別提防外,紅毛接近動機相當可疑,徐夜柏直覺此人情報價值不高,還是留了心眼。紅毛說不定和瑞梅克調查的大陰謀有關,或者隨著時間拉長未來與陰謀產生交集,從他找上自己這點,徐夜柏估摸這人可能知道國家精子庫出事,並且深感興趣,遲早踩雷。
徐夜柏有不想牽連的旁人如原本的鄰居和吉米,反之,也有樂見被牽扯進去的傢伙,背景足夠打探國家精子庫被盜的首都名人,多個紅毛牌掃雷器於徐夜柏沒損失,Beta見紅毛發來的延遲訊息一一顯示已讀後便放下手機,打算過一會兒再將紅毛繼續丟回黑名單。
端看紅毛能忍到什麼時候,反正徐夜柏不打算在紅毛身上浪費時間心思,正如他對瑞梅克說過的,對方若要自討苦吃徐夜柏很樂意提供免費體驗,除此之外當沒這人存在。
※※※
從白湖堡回來後過了幾天平靜日子,徐夜柏基本上已恢復穩定作息,度過發情期後金髮Alpha身上那股隱約的不穩定威脅感消失了,徐夜柏不敢說漸入佳境,因他的孕吐和懷孕副作用仍沒改善,頂多維持在與之前差不多的動態平衡。
徐夜柏頓悟一個真理,那就是他絕對不要再跟瑞梅克去度假了。
沒比較不知道,一比較嚇一跳,瑞梅克去上班後徐夜柏忽然感覺世界無比美好,度假不就等於二十四小時都離不開Alpha資訊素醃泡嗎?反觀平常待在社區裡,徐夜柏還有大把時間呼吸新鮮空氣,都怪度假旅行字眼太具迷惑性,讓人腦子不清醒。
這幾天雖然老實執行積欠瑞梅克的抱睡約定,其實徐夜柏一點都不舒服。
「我都已經和你同床了,這和抱睡距離相隔不到一公尺,到底差在哪?」
「如果沒差,為何你不一開始就讓我抱睡?」瑞梅克不懷好意反問。
「我不習慣被抱,這很拘束!」徐夜柏道。
「你真的分不清差異嗎?當然是因為貼身接觸你的資訊素才會跟我對話呀!而且接觸時間太短或你牴觸意識很強時也沒反應。」金髮Alpha攤手。
「那不是可以透過空氣自動進行嗎?」徐夜柏舉起手指虛劃幾下。
「所以說你是Beta啊!之前都是我單方面讀你的安產資訊素,你的資訊素因為得不到『需要的回應』一直在不滿抗議,而你在這方面零技巧又不敏感,只有貼身交流才能讓你的身體感受到我確實回應了,那是即時性的,和你單純吸收資訊素是不同效果。」瑞梅克伸手碰觸徐夜柏裸露的脖子,後者立刻縮了一下,但沒躲開。
「直接碰觸會讓我感受到極大滿足,哪怕你散發的資訊素非常少量,有時候不是劑量問題,如同資訊素的字面意義,為了傳達某種訊息,能夠進行有效溝通即達成目的,這對彼此身心健康都有幫助,同時也能減輕資訊素壓制的傷害,說得學術點,降低戰鬥腺素非必要分泌造成傷人傷己的情況。」
「那為啥一開始就不說清楚然後這麼做?」徐夜柏質問。
「因為勉強沒用還會起反效果,你需要距離空間又需要我的資訊素,我就必須給你最低限度能並存兩者的條件,你的安產資訊素這麼說,非常強烈且矛盾,我只好等你和小租戶適應到能長時間接觸的階段,你的意識和情緒會影響小租戶,小租戶的資訊素會影響你,所以這不是你一個人能決定的。」瑞梅克輕聲哄誘道。「你試試感受我。」
徐夜柏只覺得脖子被碰觸那塊火辣辣的,像塗了辣椒醬。「你很餓?很急?類似之類的?」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我好像能理解一點,答案還是『不』。」別說孕期性行為,光黏膜接觸徐夜柏都無法接受。
「你可以向瑪麗安確認,和懷孕伴侶同居的Alpha,只得到像我這種接觸量是非常不人道的待遇。」瑞梅克又歎氣了。
「並不是真的伴侶。」徐夜柏第N次無情提醒。「過度親密接觸確定有害我的精神健康,我希望代孕順利才會警告你,不是什麼待遇我都能忍。」
「我知道,你很在乎小租戶才會把弱點都事先向我強調,我同樣不想傷害你的精神健康。」瑞梅克敞開手腳。
「幹嘛?還不到睡覺時間。」
「從今晚開始,我來替你按摩,放鬆身體有助睡眠。可以從手腳肩膀開始,如果你滿意我的技術,我們就按到全身,我要看到下次產檢數字改善。」瑞梅克雄心萬丈地宣布。
「你會按嗎?」徐夜柏讀過孕期按摩的功效文章,但他不想讓人碰觸身體就跳過了,寧可多做伸展運動,至於瑞梅克,反正躲不過他的碰觸,與其被他亂摸肚子還不如按摩手腳實用。
「沒過完今年的發情期就給你按摩有些危險,除了等待你我更熟悉些好辦事,就是我也得擠出時間練習正確手法,之前沒給別人按過,還是懷孕的人。」
「我知道你超忙,居然還去學這個,未免太有心。」徐夜柏雖不期待,仍是感動的。
「你的診斷書上檢查出有長期睡眠問題,懷孕後情況變得更糟,都是靠自由時間來補覺,若真能有效休息就不需要補了。老是聽你說運動量不夠,但你營養也不夠,瑪麗安說你力氣確實不足,肌肉緊繃,我見過你做伸展運動,效果似乎不太顯著。」戰鬥達人的Alpha們都擅長瞬間判斷對手身體狀態,更別說不在對戰範圍內的普通BO了,何況瑞梅克只要在家就一直感知徐夜柏情況,徐夜柏身體和情緒上出現任何錯動都瞞不了瑞梅克。
「總歸有點幫助,我不好把筋骨痠痛都怪給懷孕,至少有一半是過去養成的職業病,另外首都天氣更容易害我這南島人身體僵硬,室內再暖還是有差別。所以你拿活人練習按摩技術?」徐夜柏盯著瑞梅克那雙大手不是很有信心,他毫不意外瑞梅克能輕鬆把路燈扭成麻花,感覺更恐怖了。
「當然。」
「你身邊不管Alpha或Beta都龍精虎猛,我可不像他們那麼耐操,確定力道能控制好嗎?」徐夜柏有點懷疑。
放在剛到首都那陣子,徐夜柏肯定不想給瑞梅克碰,如今兩人睡都睡了,抱也抱了,加上隨著胎兒長大徐夜柏身子骨愈來愈容易疲勞難受,瑞梅克應該練出一定技術才敢提議幫他按摩,徐夜柏某種程度看開不少。
「我的按摩練習對象是瑪麗安,這下你信得過了吧?她沒點頭我可不敢對你下手,雖然她也是龍精虎猛的一員,好歹在醫學和對你身體情況把握上是專業的。」
無懈可擊的認證對象,徐夜柏只能同意。
「你有空單獨去瑪麗安醫師診所?」
「當然是她來找我,瑪麗安不只對你出診,原本就是輝鵲特約家庭醫師,她得監控我的發情期與體能狀態,此外還有和你同居後各項生理變化,我一直對你提供資訊素,也在攝入安產資訊素,這些都得有信得過的醫師替我把關,我一開始就請她順道教我怎麼為懷孕伴侶按摩了。」瑞梅克解釋道。
果然當到瑞梅克這個層級的Alpha行事滴水不漏,只不過他和徐夜柏彼此心知肚明,醫囑和實踐往往是兩碼子事,瑞梅克在假期最後一天面對徐夜柏的健康質疑沒馬上抬出瑪麗安醫師作保,由此可見他不是那麼聽話。
「那試試。」徐夜柏就像第一次接受瑞梅克資訊素時乾脆的說。
至少按摩聽起來健康多了,在徐夜柏觀念中是老少咸宜的活動。
Chapter 55: 第十九章 (上)
Chapter Text
「你可以一邊看書或玩手機,不用太在意我。」
「這樣似乎有些不禮貌?」
「我倒覺得你直勾勾盯著像在備戰一樣,你要評分我也歡迎,另外,如果Ash想知道資訊素交流的感覺,暫時移開五官注意會更容易進入狀況。」
「你們Alpha也教這種課程嗎?資訊素交流?怎會動不動打架或被Omega打槍?不是明明可以隔空感應意見之類?那和平解決就好啦!」
「當然不會教,因為沒效果,資訊素表達意圖時往往非常扼要直接,通常沒人會喜歡一上來就被命令、嗆聲和拒絕,具體上以『和我交配』、『要你死』、『給我滾』三種最常見,Omega也一樣,只是會透過央求另一個Alpha行動,你可以加上祈使句型,例如『讓某某死』這樣或是求助範圍比較廣泛的『請幫助我攻擊有害某某』,這招非常厲害。追根究柢文明對話比較實用且能有效維護社會秩序。」瑞梅克讓徐夜柏半躺在床上,將無色無味的按摩油倒入手心,示意徐夜柏將睡褲捲到膝蓋上方,捧起他一邊小腿肚。
徐夜柏仔細想想好像也是這樣,至少Beta對AO資訊素失控已經養成反射性厭惡,就是兩大優勢性別的資訊素表現在現實生活中經常殃及池魚令人煩躁。
「你打算在按摩同時與我資訊素交流?」徐夜柏對第二個哲學行為充滿問號與防備。
「我和你同居三個多月才摸索出問題關鍵在哪,『Beta的特殊安產資訊素沒能有效發揮保護力』,意思是我倆缺乏非理性的身體溝通,我指的不是性,而是你的Beta生存本能還未完全啟動。」
瑞梅克不急著按壓,用上雙手輕柔地撫摸黑褐髮青年小腿,一邊抹開按摩油,同時拉伸他的腳部關節,直到感覺肌肉自緊繃漸漸放鬆。
Alpha的手很熱,Beta小腿體溫偏低,透明無色油脂成了溫度適中的潤滑介質,同時在蒼白肌膚上塗佈一層晶瑩光澤。
「我向瑪麗安醫師確認過,那個被禁止向未婚無後代Alpha傳授的安撫伴侶特殊課程裡也包括了親密按摩,我相信她沒教你不健康的內容,既然她都親自擔任你的練習對象。」徐夜柏冷不防說。
「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瑪麗安,她教我傷兵復健原理的按摩技術,只是要我拿捏力道,還有不准在你身上發揮過多想像力。」瑞梅克開始抓梳徐夜柏小腿筋肉,如他所保證的力道適中。
徐夜柏發出一聲滿意的悶哼,垂眸看著盤坐著將他的腳放在自己大腿上努力照顧的金髮Alpha,這一對比顯得徐夜柏更小隻了,有點不爽。
「按摩油不該是有香味或加進某些精油嗎?」
「親愛的,別忘記你懷孕了,精油對胎兒有危險性,同時可能引發過敏,最保險的做法是使用懷孕者專用按摩油,重點在於不會妨礙Alpha享受伴侶資訊素的味道,也得給我們一點甜頭。」瑞梅克一邊捏Beta的小腿一邊說,光明正大地吃豆腐。
徐夜柏扁眼,沒有接話,想起從瑪麗安那邊問到的Alpha陪產常識,瑞梅克確實稱得上忍者大師等級,徐夜柏自己也沒聽從某些醫囑,比如裸睡增加肌膚接觸之類。
「你又緊張了,放鬆些,我不會吃了你。」瑞梅克說。「或許Beta人生中絕大多數時間無法散發專屬氣味,你現在能分泌安產資訊素,這是你和小租戶賴以自救的身體機能,希望你體會看看有別於單身Beta的視野。」
「什麼意思?」
「變強的意思。」
「我不懂。」
「獵人手扎裡有過一段記錄,大意是人類為了生下與異種伴侶的混血後代,接受了伴侶的力量。」瑞梅克貌似隨意道。
「這部分教科書記錄只能用外星科技/基因改造模糊帶過,迄今沒人知道最初外星人與地球人跨物種相愛繁衍的成功機制,古老家族則不會公開祕密,你剛剛那句話要是流出去可能會引起學界轟動。」
「我的好奇重點在於『接受』方式以及『力量』到底是什麼?」瑞梅克輕輕拉扯著徐夜柏腳趾,轉動他的腳踝又按壓腳底穴位,一波波痠軟酥麻的刺激讓徐夜柏瞪他一眼。
瑞梅克自顧自接續話題:「從新人類生理特色來看,這股力量裡肯定包括資訊素,所謂的接受,當然不能是填鴨,會吐出來就不叫接受了,只是硬塞。古地球人體質更脆弱,卻能生下比我們強大的初代混血,或與初代混血再繁衍,那些初代及二代混血綜合實力和肉體強度遠勝我這個Alpha,他們的伴侶都是體內完全沒有資訊素系統的純種地球人,Ash,你和我的差異沒有大過他們。」
「言下之意,你要我不是為了小租戶,而是為了自己接受你的資訊素?用某種我不熟悉的生理機能做出伴侶才有的體質改變,應對懷孕帶來的耗損傷害?」徐夜柏努力給出總結。
「就是安產資訊素。」瑞梅克插嘴,趁機換另一條腿按摩。
「我一開始只想出個孕囊。」徐夜柏再度深呼吸,仰頭無聲怒吼。
「Ash,起碼有一點已經處於代孕不利條件的你簡直在自殺--否定並忽略自己的安產資訊素,這是Beta懷孕的正常生理變化,你卻像被某種刻板印象困擾,持續無視這件事,反正你騎虎難下了,為何不挑戰拋開成見?」瑞梅克直言不諱。
「具體該怎麼做?」徐夜柏確實很難接受自己多出資訊素的現實衝擊,更別提像Omega那樣使用它。
「我們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你試著只用自己的資訊素感覺我,不是要你聞我的資訊素。想像一下,並非所有Alpah都可以,但我是你的伴侶,你體內孕育著我的後代,我們之間資訊素連結獨一無二,至少現在這是事實。」
徐夜柏與瑞梅克四目相對,自己被揉得軟熱無力的雙腿像是要化為樹根紮進他身上融為一體。
瑞梅克以胸口抵著徐夜柏腳底向前傾,趨使他彎起一邊膝蓋,徐夜柏下意識用雙手撐住床鋪,兩張臉距離因此縮短。
「我現在看起來怎麼樣?」金髮蓬亂的Alpha渾身散發剛剛沐浴過的清香,在黑褐髮青年膝頭吻了下,本就紅潤的唇因此沾上一層薄薄透明油脂,宛若被露水打濕的薔薇花瓣。
望著徐夜柏的灼灼目光,彷彿寒冷黑暗又充滿霧氣的海面出現一條被晨曦照亮的金黃光徑,Beta不再僅是被龐大不明的神祕威勢包圍籠罩。
「很……撩人?」徐夜柏只來得及攫住第一個蹦出的形容詞。
「伴侶資訊素在說你沒騙我,有進步。」瑞梅克加深笑意。「而我覺得你很可愛,也很脆弱。別皺眉,你臉紅了,這是對我的嘉獎。」
「所謂的接受就是被你調戲?」徐夜柏想踹開他卻被擒住腿動彈不得。
「不,我們在交流。相信我,我真正調戲人不會這麼客氣,我的身體起碼要有一部分和你是負距離緊密相連。」
徐夜柏終於受不了直接豎中指。
「當心願望成真,寶貝。」瑞梅克無視小Beta吐出神祕古漢語髒話,繼續專心按摩另一條小腿,等流程結束後起身道:「我去洗個手,回頭繼續手部和肩膀的部分吧!我發現你沒喊停。」
徐夜柏的確被按得很舒服,都有點昏昏欲睡了,目前還只是膝蓋以下,直到腳尖都暖暖的讓人很有安全感,兩相對比後肩膀更加緊繃酸痛,實在不想中途放棄。「你能閉嘴就更好了。」
「我只是進行前置說明,待會可以很安靜地幫你服務,對了,要脫上衣喔!」金髮Alpha露出挑釁的微笑。
可惜瑞梅克洗完手回來後發現Beta上半身睡衣依舊呈現良好封印狀態。
「Ash,我保證這是單純為了你好的健康按摩,你如此害羞會讓我誤會你對我想入非非。」
「沒有,你真的不是我的菜,我只是習慣在Alpha面前掩蔽物愈多愈好。」徐夜柏嚴肅表示他沒針對某人,只是放地圖炮。
「代孕合約期間,我在生理健康考量的互動上首先是你的唯一伴侶,其次才是一名Alpha,這樣你也信不過我嗎?」瑞梅克同樣正色問。
「行,但只有我脫,你的衣服給我穿好。」既然瑞梅克都說了以徐夜柏的水準只能貼身接觸才能進行資訊素交流,他還特意學了一門按摩手藝,都是為了拉高徐夜柏生存率的認真嘗試,徐夜柏只能賭上氣魄承受了。
Beta始終沒忘記,瑞梅克那次忽然變臉逼他用嘴餵茶的恐怖記錄,目前暫時擱置體液交換考驗,情報局長早在那一次已明白宣示他需要徐夜柏的安產資訊素,按摩和嘴對嘴,傻子都知道先選前者拖延時間祈禱轉機出現。
徐夜柏解開釦子的動作愈來愈慢,瑞梅克目不轉睛看著,Beta忽然有些後悔剛剛答應得太爽快。
瑞梅克需要安產資訊素,還答應只給他健康按摩,徐夜柏講究有來有往,而且照瑞梅克這詭異的高超按摩技術估計,他待會肯定能睡死,一夜無夢,管瑞梅克怎麼摟抱都能不受干擾專心睡自己的大覺。
出神後果就是徐夜柏順手脫了上衣,沒人喜歡在訓練有素的頂尖Alpha面前曝露身材劣勢,過往徐夜柏雖沒練出像樣的肌肉,好歹線條勉強稱得上勻稱,因為這場代孕吃不下又睡不好,如今顯得單薄淒涼。
他防備地看向情報局長,瑞梅克一副坦蕩蕩模樣拍了拍大腿。「你趴到我腿上就不會壓到肚子,按摩手部和手臂時則可以坐在我懷裡,我順便替你拉伸背部。」
小Beta一口氣大範圍解禁讓瑞梅克心情很好,耐心埋伏策略果然沒錯。
以瑞梅克手勁從任何角度料理徐夜柏都綽綽有餘,徐夜柏被按著肩膀時忽然意識到,這不就是撸貓標準姿勢?
「每次看你穿得少點時都覺得很神奇,你在太陽毒辣的蔓島出生怎還能這麼白?又不是白種人。」瑞梅克感歎。
徐夜柏常年被衣物蓋住的身體部分在燈光下如同羊脂玉瓷,和白種人膚色不同,肌膚薄膩晃眼,甚至能看見交錯的青色血管。
「我到大陸本土求學工作後本來就不常曬太陽,再說蔓島雨季沒有陽光,我會曬黑,只是很快白回來,亞裔裡本來就有白皮膚,例如我爸。我媽雖然來自沙漠部落,但她那支部族膚色也接近古代東北亞人,再說外星祖先那邊傳來什麼奇怪髮色眸色都不稀奇。他們成長背景都習慣包覆全身對抗極端氣溫,移民到蔓島後花了很大功夫適應當地環境。」沾著按摩油的大手在背上游移,天然有種熱敷效果,徐夜柏暫時沒感覺出不軌意圖,於是也以閒聊口吻回話。
「都忘了你有霜島血統,霜島人種確實能算古代亞裔而且很白。」瑞梅克輕拂過徐夜柏背上突出的骨頭形狀,由衷道:「真想天天親手把你養胖。」
「只要撐過這段懷孕時期,這個問題我可以自己解決,屆時我就有錢有閒了。」徐夜柏閉著眼睛像在作夢般呢喃道。
「會順利的,這一切。」瑞梅克放慢速度耐心地反覆動作,確定徐夜柏緊繃的肌肉徹底舒展。
「我還是覺得你在著急,不是因為我,而是中央政府和古老家族們同意押注共和國中上駟中的上駟,讓輝鵲家族繼承人不得不擔任情報局長的重大陰謀?如果這算資訊素交流起效了,我可沒辦法放鬆。」瑞梅克也需要肌膚碰觸,否則徐夜柏不會乖乖放任瑞梅克赤手在自己身上長時間觸摸揉捏,情報局長為了達到目的算是拿出真本事了。
「這是為何我急需安撫,」瑞梅克懶洋洋解釋。「資訊素影響是雙向的,你不抗拒我,甚至對我有某種需求,我面對你時散發的資訊素就會更好吃一點,類似共生關係。」
「聽起來像不實廣告,我勉強期待會是那樣,誰叫我欠你整整五週抱睡券。」徐夜柏被瑞梅克抱起來趴在他肩膀上時說。
Chapter 56: 第十九章 (中)
Chapter Text
瑞梅克的健康按摩頗見神效,徐夜柏幾乎一覺到天亮,至多迷迷糊糊起床一次上廁所兼補充營養劑,第二天早晨竟能感受到明顯飢餓感,徐夜柏於是同意每晚接受瑞梅克貼心伺候。
多虧瑞梅克提議按摩時機選得巧,過早技術不到家,加上發情期問題沒解決,徐夜柏無法信任他,過晚徐夜柏身體撐不住懷孕耗損,那不是靠徹底放鬆良好休息睡眠能挽救的惡劣狀況。
徐夜柏感覺身體好了很多,雖說離懷孕健康標準尚有大段距離,孕吐症狀始終擺脫不了,起碼沒繼續惡化,如今像潮汐一樣,一天中以剛睡醒時狀態最佳,然後慢慢低落,等瑞梅克下班回來又會是無微不至的補魔補血。
簽約前瑞梅克就已安排好徐夜柏來首都後的待產生活重點,日常相處除了產檢與健康按摩外並沒有其他複雜耗時行為,隨手帶回的小禮物與花朵,服務性質的簡單照料與毫無壓力的閒聊,卻能讓人感受到瑞梅克將徐夜柏放在第一位的用心。
瑞梅克極少表現負面情緒,除非徐夜柏沒照顧好自己。金髮Alpha自身工作方面影響藏得滴水不漏這點尤其讓徐夜柏驚異,連徐夜柏都不敢保證絕對不會情緒失控失言失態,這也是他當初得知得和瑞梅克同居最擔心之處,和背景能力落差巨大的甲方金主一起住,光想就毛骨悚然。
黑褐髮青年的煩惱怎可能瞞得住瑞梅克?打從第一天起情報局長就相當奸巧地確立親切討好路線,徐夜柏防備拒絕脾氣發作時,瑞梅克總是穩定接下所有火種直接摁熄。
瑞梅克會抱怨工作,但那只是找話題與徐夜柏聊天的手段。有時認真交談,情報局長對徐夜柏的警告十分客觀,就是這場代孕實驗孕體會遭遇的麻煩風險。徐夜柏無從感受瑞梅克平常到底遭遇多大挫折壓力,側面旁聽一些現狀難題徐夜柏只覺得無解,比如代孕者們孕程健康情形或中止妊娠的各種狀況。
實際相處後,徐夜柏深刻認知到瑞梅克情緒和形象管理比他的腕力更恐怖,後者已經是深不可測的怪物了。
徐夜柏有自知之明,不曾額外期待,反而經常收穫小小驚喜,因實驗胚胎和代孕契約才走到一起的兩人不具備認真反目的理由,最好銀貨兩訖方能賓主盡歡。徐夜柏一開始就講明底線,許多代孕實驗衍生出的爭執都透過溝通磨合慢慢改善了,意識到問題不是爭吵就能解決時反而吵不起來--Beta的務實天性,瑞梅克又是那種不想跟他浪費時間的外掛選手。
各項體檢指標逐漸往標準數字靠攏,徐夜柏已經夠感恩,於是投桃報李讓瑞梅克更自由地觸摸他取用安產資訊素,反正不要嘴對嘴以及摸敏感部位一切都好談。
度假回來後,徐夜柏每隔一兩天就和忘年之交的海因里希在溫室角落分享讀書心得和新聞時事,海因里希甚至特意減少圖書館志工時間,方便與徐夜柏會面。
快過年了,徐夜柏有意多花點時間陪伴這位孤獨生活的優雅長髮中年Omega。
不同地區和新人類種族有其專屬節日,希瓦共和國移民多采多姿,一年四季各地都有人慶祝自家節日,惟獨和平曆新年為新人類共有,共和國政府舉辦盛大官方活動之餘,給予公民五天國定假期,和平曆起源於希瓦共和國訂定的新人類紀元,在本國意義格外神聖。
新年前夕,各國代表參訪團紛紛進駐達利安城,預計將待上整整一個月,因一月下旬有個比新年更令人瘋狂的首都特有節日,連外國人都趨之若鶩。明年一月據說早有來自全國各地的民間資本聯合起來加大力度推行種種節日企劃,相較之下,新年假期只能算暖身,許多人趁機加班打工攢錢,好在之後的特殊節日活動上恣意揮霍。
假期慶典啥的對懷孕中的徐夜柏只是浮雲,新聞時事追歸追,本就不好熱鬧的徐夜柏始終興致不高,他更關注來首都後新認識或恢復往來的朋友受節慶影響程度。
有些族群可能特別忙碌,如瑞梅克和透過情報局長床伴這層關係認識的優秀Omega們;有些不受影響,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正是徐夜柏和負責保護他的護衛隊;還有獨自生活、值得徐夜柏額外花時間互動的人,如前同事吉米與社區書友海因里希。
北方冰冷深冬反而是首都人最歡樂放鬆的日子,大概就跟蔓島人幾乎全境封鎖的雨季一樣,受限不能出海的狂風暴雨與廣域迷霧包圍,只能窩家裡休息做手工的日子反而愜意,至少科技與基礎設施同樣發達的首都人除非天氣極度惡劣,幾乎沒有外出困擾。
徐夜柏躲在溫室一角,恍惚間產生年幼時在家中度過漫長雨季的錯覺,透明屋牆外是不可觸的狂烈天氣,屋內則因細心維護成為一處安全場域,溫室內甚至不分晝夜都有著暖光。
「海因里希先生,你覺得我最近鑽研的這類題材有市場潛力嗎?」徐夜柏認真看著157歲的淺棕長髮Omega問,即便這個歲數,對AO來說仍不到老年,外表仍保持在青壯年間,盡顯成熟氣質。
「Ash,我知道你想轉移懷孕不適,不必勉強自己太早煩惱工作的事,一月有很多節慶活動值得關注。」海因里希將夾著書籤的精裝本放到野餐桌上,他這麼說就有點委婉拒絕的意思了。
「親戚的好意總不能當成理所當然,我之前提過想作為編輯復出正在作市調,還有隱瞞部分沒說。」黑褐髮青年眼神躲閃。
「我們之間不必見外,和你忽然推薦我『特別』題材有關嗎?」海因里希溫和鼓勵。
「現在基層編輯不好過,我不確定自己能一邊帶孩子一邊作正職,另外,每個編輯心中都有一個寫作夢……我希望能賺錢,但之前幹這行發現太理想或太商業都不是好事,首先商業口味讀者一定比編輯和創作者更挑剔,我是第一次認真想創作一部完整作品,不期待大賺是騙人的,至少別虧本,寫出來的故事也得我自己先滿意才行。」徐夜柏停頓,羞澀地望著海因理希,年長Omega露出了然表情。
「別虧本」的白話翻譯是異色十八禁,社會歷練豐富的海因理希顯然聽懂了,其實記者交稿時也有類似通則。
「沒啥不好意思的,你希望兼顧市場性和創作自由,取中庸之道?」
「是的,但我希望能得到經驗豐富前輩的意見,貿然請您看稿太唐突了,我也還在構思階段,但……這是我收藏的愛書,之前工作的出版社一直沒能製作類似題材,我也有圓夢的衝動,用我們的行話來說是『自割腿肉』。」
「我確實不懂寄生蟲作為戀愛小說主角的少見分類,有點擔心自己能否勝任?既然Ash這麼說我自當全力以赴。」
「不能接受的話千萬別勉強,畢竟這個題材還是有點過激,如果不是聽說海因里希先生見證過各式各樣的寄生蟲題材連載發表,我也不敢和您分享。」徐夜柏小心翼翼道,這還真是會讓人社死的興趣。
「Ash,我都幾歲了,現實比小說更離奇的事不知見過凡幾,再說你推薦給我的小說只是一方主角設定較小眾,看上去套路並未多特別,該有的都有,目前還沒看完第一本,或許我會有所改觀。」海因里希失笑。「所以你之前問我是否有意出版個人作品,其實是在為自己探聽?」
徐夜柏搖頭。「不如說提起這個話題被您否決後,我反而冒出『不如自己也來寫』的念頭,才鼓起勇氣和您分享我的興趣,我不想讓人看粗陋草稿,修稿編輯能力姑且有一點,只是希望留在首都期間能有個陪我討論設定劇情的同伴,尤其是修正時代背景錯誤這點,愈想愈覺得這個人選非您不可。」
「你現在就需要我的意見嗎?我承認自己對這個題材毫無涉獵,當下恐怕沒什麼想法。」海因里希搔了搔鬢角長髮。
「可以的話,還請您多讀幾本,真覺得不適合就直白告訴我,我不介意的,之前工作經驗,商業出版最忌方向錯誤浪費編作者彼此時間,可惜無論編輯或作者的判斷都不見得準確。」
「你並非純粹作為興趣發表,還打算營利,我不能胡亂鼓勵你,懷孕者和剛生產的人不宜投入耗時耗力的寫作,既然你有計劃,慎重點不是壞事,我可要好好替你的健康把關。雖然我更期待你寫出心目中想要表達的故事,如你所說,讀者不見得買單,然而從這些小說得到你的喜愛便可看出,沒有不對的題材,只有適不適合自己的作品。我還是得看到你的故事才能下定論,在這之前,我需要培養對這個題材的基本認識。」海因里希以指尖輕敲精裝書旁的桌面道。
「太好了,以後每次見面聊天的點心飲料讓我請客吧!」徐夜柏主動提議。
「那就卻之不恭了,我也很高興都這把年紀還能參與年輕人的創作活動,彷彿回到學校社團那般。」
「海因里希先生的模樣和實際年齡要倚老賣老不是很有說服力。」敲定未來一段時間的讀書會內容,徐夜柏高興地說。
「討論劇情是一回事,等文稿出來我可是很嚴格的。」年長Omega被徐夜柏惟恐救星逃跑的殷勤逗笑了,故意板起臉道。
徐夜柏又說了更多好話強調他求之不得。
※※※
翌日,徐夜柏帶了本吉米借他的糟糕情色小說到社區咖啡館,打算補上進度,他也對寄生蟲主角的異色主題了解不多。徐夜柏喜歡獵人主角加正統解謎冒險,在陰謀危機萌芽的淡淡愛情之花,寄生蟲則是重要劇情元素,既然他對海因里希誇下海口,自己當然也得吃透這個題材,幸好徐夜柏還有吉米這個狂信者當參考對象,演出小眾愛好者不成問題。
至於問他為何對兩個新舊朋友各表現出半真半假的興趣謀生計劃,只能說是徐夜柏苦悶無聊的失業代孕生活中忽然心血來潮,可以一次和兩個交情不深的朋友保持交流,藉口奠基於他擅長的寄生蟲興趣,不怕尬聊或者後勁不足撐不下去,總之徐夜柏在這個以產後謀生為由的人際小遊戲中得到不少樂趣。
彷彿他當真有個「未來」可以規劃期待。
一半死亡率陰影始終籠罩在頭上,身體虛弱不適以及瑞梅克偶爾提起的其他代孕失敗案例讓徐夜柏意識到,那死亡率不是瞎吹的。同時徐夜柏敏銳地發現吉米和海因里希身上多少有些類似喪氣,思來想去「文學閱讀」和「寄生蟲異形」竟然是他們三個為數不多的交集,為何不組個迷你線上幻想社團三人一起同樂呢?一開始可以由徐夜柏一對一分別營造話題,圈子夠小不怕丟臉,動機就這麼簡單。
整天和瑞梅克與護衛隊那些天才精英貼身生活,徐夜柏需要和正常人保持交流,不能太深入頻繁,否則他承受不起心力耗損,再就業是個很好的固定話題,動機夠現實,實行可能性不高,可以敞開來天南地北亂聊,卻不會觸及過多個人隱私。
哪天他沒躲過死神鐮刀,麻煩瑞梅克轉告他在代孕期間往來朋友一個去向,徐夜柏回老家、接下來有何打算都順理成章,他們早在首都徐夜柏還待產時就知道他的未來計劃了,至少是更真實的白色謊言。
這樣做非常符合Beta徐夜柏對後事的安排喜好,簡單且低調,造成的負面影響愈少愈好,讓回憶自然淡去。同時,設計寫作計畫的煙霧彈過程非常有趣,不用劃大餅等到生產後再遊山玩水,他現在每天都有具體新目標,可說是某種自助式心理治療。
天琴社區有三家咖啡館,其中一間位於圖書館一樓,另外兩間則分別位於社區兩端,這些咖啡館和其他小店不以營利為目標,而是滿足社區高及住戶需要的隱私與生活服務,甚至可能店長和股東可能就是某些退休住戶,只為滿足興趣,用料實在,物美價廉,CP值非常高。
存在於戒備森嚴高級社區中的私人店家,出現哪些奇特作風都不奇怪,且因客源有限,收入不固定稀鬆平常,照理來說三家獨立咖啡館落於不同動線上,風格迥異,競爭度應該不高,偏偏其中一間生意奇差,店員非但不會暗示趕人,還渴望你當個活人佈景幫忙引客,就是徐夜柏當初約紅毛談判的「鹿苔咖啡」。
徐夜柏找了處靠窗座位點完單,環顧周遭,明明是中規中矩的典雅布置,咖啡師兼兼廚師很專業,只是服務生流動略顯頻繁,看起來都像學生,平日白天不用上學嗎?天琴社區不太可能單純招工讀生,可能是某種短期實習制度,為何每次經過都沒看見超過三名客人?徐夜柏之前品鑑過一輪所有咖啡館含娛樂館內的餐點服務,鹿苔咖啡的飲料食物沒比較差。
徐夜柏問過瑞梅克這個怪異現象,瑞梅克表示可能磁場不好吧?反正幕後出資老闆不介意,就當促進就業率了,社區居民也多了個選擇,總不能強買強賣。
或許因服務生都是待不久的生面孔,喜愛隱私的住戶才不太願意光顧鹿苔咖啡,社區本就不是外人能自由進出的地方。
徐夜柏剛到首都時聽說天琴社區住戶防備心特別重,更形成不多管閒事的統一默契,見面不打招呼在社區裡稀鬆平常,甚至是種保持安全距離的特殊禮儀,徐夜柏實際遇見路人時倒沒有瑞梅克形容的誇張,近距離打照面時仍是普通友善的反應,不排除對方發現他是懷孕者給予禮遇。
一來是高級社區AO人口比例高,不少擁有能發現安產資訊素的敏銳嗅覺,再來是他這個帶著高級護衛群的懷孕Beta很難不顯眼,可能早就在社區話題傳開來了,只是沒人當面打探徐夜柏和瑞梅克的關係,徐夜柏不浪費腦汁煩惱身分和與人接觸問題,瑞梅克給過徐夜柏外出保證,剩下的都由情報局長負責。
和瑞梅克談開後,徐夜柏放棄讓護衛們隱身的要求了,除了自欺欺人以外,就是情報局長終於吐露這樣做其實超顯眼,其他住戶並非沒有隨扈保護,或自己就是高手,社區隱藏安全監視鏡頭還會不小心拍到徐夜柏帶隊出遊時更令人無語的群像劇。
之前徐夜柏是看不見護衛,其他人就未必了,徐夜柏的要求僅是讓他不察覺護衛貼身保護干擾,旁人眼中大概會出現各種謎之畫面,就算這樣,還是沒人對徐夜柏表現出好奇心。
在這種潛規則下,社區住戶不該優先避開熱門店家,選擇僻靜處從而平均分散客群嗎?要是另外兩家老闆特別會攬客又說不定了,徐夜柏常點外賣,說不定住戶已經吃膩附近店家口味,比如海因里希就整整在天琴社區住滿五十年。
服務生疑慮之外,或許鹿苔咖啡館專做上班族趕時間的外帶生意,那些人回社區後就換去別家?這樣想合理多了。徐夜柏認為這家食物選單以三明治最為出色。
有錢名流和退休高官主導的高級社區不是他能理解的。
「能這樣胡思亂想也是件奢侈的事……」徐夜柏盯著送上來的三明治和熱奶茶喃喃道。
自從睡眠情況改善後,瑞梅克就放他一個人睡到自然醒,不像過去那麼堅持早餐會了,主要原因還是按摩加抱睡的親密度已經遠遠超過一起用餐,徐夜柏目前起床後憑心情決定自備餐點或外出覓食。
就像某幾個盛行運動比賽的城市,男女老少不分階級的人們在賽季及中在公開場所觀看轉播並熱烈討論,新年前夕的達利安城陷入一窩蜂狂熱氣氛,昨天徐夜柏在外出散步時已經見識過了,原本今早打算選其中一間熱鬧咖啡館坐下來聽八卦,走著走著鬼使神差卻拐到門可羅雀的鹿苔咖啡。
一定是他太想知道到底有沒有很多早上現場點外帶的客人,潛意識決定實地觀察!
「唷!Ash,來咖啡店吃早餐嗎?」一道不熟悉仍算有印象的粗野男聲隨著推開的店門響起,說話同時停在第一桌客人位置,一把小刀已經抵住他側腹,逼紅毛保持靜止。
「別打擾客人用餐。」徐夜柏遺憾地盯著還沒開吃的三明治,只能帶回去微波了,遂端起奶茶啜了一口。
「現在這間店裡除了你和你的護衛群難道還有其他客人?」名叫菲尼克斯的紅髮Alpha反問。
「加你六個人應該是鹿苔咖啡少見的來客量。別在人家店裡大吼大叫,很沒禮貌。」徐夜柏隔著大半店面距離宛若與人面對面對話,他知道這個音量Alpha完全能聽得清清楚楚。
「喂!我說,你的護衛真的敢刺下去嗎?」紅毛挑釁地問。
「三秒後只刺一下,別傷到內臟,其餘用揍的。」徐夜柏直接對護衛隊長下命令。
「收到。」比紅髮Alpha更高壯的女性護衛隊長道。
「我找了你很久,所有人在店裡的消費我請,別開玩笑了。」紅毛趕緊用RAP語速說。
徐夜柏比了個暫停手勢,護衛隊長仍將刀尖擱在原處。「不是玩笑,今天我心情很好,欺負你不會讓我良心不安。」
紅髮Alpha不可思議地瞪大眼。「這是什麼衡量標準?還有我們不是扯平了嗎?」
「只限那杯酒。你欠我和孩子以及吉米的精神損失包括利息還沒還。我沒找到你的犯罪把柄,有點不耐煩了。之前不請護衛揍你是我狀態差不想接觸暴力。哦,你還害我吃不下早餐,我肚裡的孩子可是很缺營養。」徐夜柏說。
「你有多重人格?」紅髮Alpha問。
徐夜柏對正送完餐經過的女服務生問:「抱歉打擾,這個紅髮男逼懷孕的人喝烈酒又對他資訊素壓制,就資訊素壓制的部分值不值得非致命性的一下刺傷?」
可愛服務生掃了一眼紅毛,若無其事點頭:「Alpha嘛,刺兩下也無所謂,這比骨折好得快多了,換成我起碼要折斷對方一隻腳,分段地。」
由此可見服務生也是Alpha,只是外表還沒長開,身高與徐夜柏相仿,那股兇殘勁兒可說典型Alpha沒錯。
黑褐髮青年先是向義氣相挺的路人服務生致謝,遙望紅毛道:「我也這麼想。」
「你答應過不追究了!」刀尖扎進一分,紅毛嚷道。
「我從來沒說兩清或原諒你,是不追究那杯烈酒,你要我重複幾次?但你事件前後的侮辱與後續騷擾,我不打算和解,本來就準備再次遇到要揍你來著,你應該很少感受權力加暴力的洗禮吧?」徐夜柏連說幾段話有些渴了,又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微笑道:「我非常不欣賞你交朋友的態度。」
Chapter 57: 第十九章 (下)
Chapter Text
經過一番隔空協商,紅髮Alpha總算用「鹿苔咖啡」一年份消費券換到一次人身安全和同桌共餐機會。
「我不給你面子的話,你真敢讓保鑣當眾動手?」紅髮Alpha不忘先點餐才坐到徐夜柏面前,不死心地確認。
「我不在這裡動手給店家添麻煩,會有一個備用人手把你拖到社區監控死角處理。」徐夜柏早就跟護衛們討論過再遇紅毛的處理方法。
「天琴社區安保竟這麼差?」
「不差了,可惜高手破壞不重要的鏡頭創造十分鐘空窗期輕而易舉,刻意不開放給管委會聘雇保全的機要地點比你以為的多,另由特約人士監控,那些地點某種意味上也是死角。」徐夜柏好心提醒他別奢想複製手法或提前防範,最保險的做法就是滾出這處社區。「我預計只打到你可以自己走回家或去社區診所的程度,反正我的護衛們很專業。」
「原來你也喜歡暴力和權力,我們不是有更多共同語言嗎?」紅髮Alpha聳肩問。
「只是另外客觀衡量成年Alpha的平均體能,使用你們喜歡的溝通方式表達個人意見。」徐夜柏沒直接承認,但也沒否定,因他不想在個人情報上暴露更多以免正中對方下懷。
「將來要生孩子的人,捅你一刀讓你提前體驗我的煩惱又怎麼了?你可是威脅了我的胎兒。另外,捅了沒?還沒嘛!」黑褐髮青年冷笑。
他又不是聖母,有超級巍峨的靠山還忍個屁!
菲尼克斯無言以對。Alpha都受過懷孕者喜怒無常必須多讓著的基本訓練,尤其自家母親……只能說萬一徐夜柏手裡握著的脅迫飲酒錄音流回家,那是真的會死人的。
「這麼說吧!有隻狗咬過我,時時刻刻追蹤還想找機會繼續咬我,那麼我不介意打牠幾下警告,因為這種狗咬別人尤其是弱小的再犯機率很高,我不喜歡這種事。」
紅毛臉色肉眼可見地沉降:「你羞辱我。」
「不,我認為狗比人可愛多了,只是有不受控的危險個體,正常人都不喜歡被狗咬,況且我已經被咬過好幾次。不如你先說幾個值得我尊敬的事蹟出來,侮辱前提是被指稱對象優於用以形容的詞彙。」
「牙尖舌利的小Beta,我沒你以為的容易上當。」紅毛聽到「被咬過好幾次」時無意識皺起眉,這時點餐內容送到了,服務生不客氣地放下奶茶與三明治,紅毛不怒反笑。
徐夜柏要的就是撕破臉,有個藉口繼續拒絕往來,菲尼克斯沒蠢到讓徐夜柏輕鬆得逞,他還要靠這個鄉下Beta找出讓共和國上流社交界一夕風雲變色的真相,荒腔走板的混亂傳言迄今未曾消停,衝突事件與謠言主角的AO總是閉口不談細節,還是單身的Alpha更乾脆閉門不出。
國家精子庫失守,這個小Beta知曉幾分內情呢?更有可能他此刻就揣著一個「證據」。
「行,你盡量說,交朋友沒點度量怎麼可以?」菲尼克斯點了和徐夜柏相同早餐內容,大口享用同時,順便暗示他對朋友與非朋友的待遇涇渭分明,和他往來只有好處。
紅毛這樣誇口後徐夜柏反而懶得理他了,逕自看書喝奶茶,不想為紅毛的亂入打亂節奏,以免自戀狂以為他在意對方。
等了十分鐘後Beta根本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菲尼克斯只好伸長脖子動用高階Alpha的優越視力偷瞄,並在讀取幾個關鍵段落後遍體發涼。
「你讀什麼怪書?」忍不住衝口逼問,聲音震顫。
「Alpha和寄生蟲相戀的十八禁替身文學。」徐夜柏認為與其在霸凌者面前保持形象因此吃暗虧,還不如精神攻擊讓他知難而退。
「懷孕的人怎能看如此不堪入目的東西!」飛快用手機網路搜尋書名,書評中的露骨橋段引用驚得紅毛險些拍桌。
「少見多怪。」徐夜柏哼了一聲。
「你很喜歡這種?」紅髮Alpha慢半拍意識到徐夜柏手上拿的是精裝書,且並非新書,屬於細心保養的收藏品,這種小眾作品少量印刷精裝書客群,就連不學無術的紅髮Alpha也能瞬間反應出,眼前絕對是狂熱愛好者。
瞧這光明正大病入膏肓的態度,實在太囂張了。
「喜歡。」徐夜柏當真不再理他,繼續看小說。
菲尼克斯彷彿看見淡定Beta腳下地板冒出黑氣,背後不明陰影觸手蠕動爬行。
他忍不住一口灌完杯中奶茶壓驚。
「嗯……」該把紅毛設定成他虛構小說裡的主角還是反派呢?反正不會指名道姓,人設寫實點應該無所謂。徐夜柏此刻想法的確值得紅髮Alpha虎軀狂震。
徐夜柏原本極討厭紅毛,忽然發現他具有另類價值,所謂對人類的印象,換了扇窗戶又換了個次元後,景色截然不同。
Beta明顯不想對話,桌上氣氛再度僵凝,紅髮Alpha只得開口製造話題:「我們在這間咖啡店遇到真巧。」
「怎麼可能是巧合?」徐夜柏不鹹不淡地應了句。
這也是徐夜柏態度強硬原因之一,紅毛接近他別有用心,甚至不屑隱瞞,雖說以徐夜柏的觀察和現有情況判斷,紅毛名利場之外的演技和社交手腕相當塑膠,遑論主動伏低做小奉承別人,目前靠著天生厚臉皮硬扛,幸虧厚臉皮也是Alpha種族天賦。
徐夜柏故意往前踩,就是想知道紅毛的好奇心能讓他將底線放多低,反正碰上了總要做點什麼。
「區區一個社區,想要找你比登天還難。」紅髮Alpha抱怨。
「憑你還買通不了工作人員和監控記錄,天琴社區住戶守則和職員要求相當嚴格,然而定點人盯人不犯法,你買通的人剛好目擊到我的行蹤能說是運氣不錯。」徐夜柏這陣子早就從護衛提醒中知道紅毛透過社區交流論壇收買一小批年輕住戶作為斥侯留意他的行蹤,接近新年假期,銀彈攻勢還真讓他找到一群屁孩定時在社區中遊走繞圈賺時薪。
天琴社區住戶大多非富即貴,非常看重教育,讓自家小孩就在社區裡接些打工或參與義賣活動司空見慣。徐夜柏住了幾個月後大致確定,在社區見到的未成年人未必揮金如土,不少家長老派作風只給孩子少許零用金,其餘娛樂需求則靠社區福利覆蓋,惟獨職員家屬受過完整隱私培訓,絕不會出現這種人肉特定對象的灰色行為。
「跟蹤」不行,這些被收買的小孩也懂天琴社區規矩,「偶然目睹」不在此限,況且這些叛逆青少年只當外快打工,不接受有風險與要求太複雜的委託。年紀再大些的住戶只覺得胡鬧,沒鬧出糾紛前懶得理會,只能說菲尼克斯早就在天琴社區黑名單有一席之地,累積多年經驗後相當懂怎麼鑽規則漏洞。
既然紅毛這個紈褲代表都能在天琴社區中長大了,再多一群屁孩毋需奇怪,一樣米養百樣人,瑞梅克一開始就說過天琴社區特色是「平衡」,徐夜柏住得愈久確實見識得愈多。
就像惡霸會遇到更大的惡霸,大魚吃小魚,徐夜柏此刻就是那條嘴巴更大的魚,只是他通常沒胃口,除非紅毛主動招人煩。
徐夜柏知道紅毛幼稚手法後懶得多管,更不可能因此躲避,面對面碰撞早晚發生,今天便能算是一次預熱。
「你有你的人,我有我的手段。」紅毛得意洋洋說。
「無所謂,反正後果自負。」
「你到底是什麼人,徐夜柏?」紅髮Alpha忍不住問。
「你查到了嗎?只不過你查得愈多,我跟你愈不可能當朋友,因為那是朋友相處自然而然知道的部分。邏輯上,你繼續依靠外力騷擾我,本人可以省事點不用來了,繼續灑錢等監視報告,假設你的人還能做出一份報告。你在社區裡自由走動不犯法,就像我透過外力通知你的家長和家族長輩不犯法。」徐夜柏拿起自己那份帳單逕自起身。
「喂!你這樣很不可愛。」
徐夜柏懶得理他,繼續日常行程,前往超市採買食材,幸好紅毛還有點腦子,沒繼續跟上來,否則在他跟回瑞梅克家那棟公寓大樓之前,護衛們就會手動讓他躺著吹吹冷風。
天琴社區裡,某種程度的非法實力對決是被容許的,個人情報則是每戶人家紅線,瑞梅克對徐夜柏科普過檯面下的遊戲規則後,徐夜柏認為不用急著出手,順其自然即可。
光是懷孕者這個身分已經讓徐夜柏立於不敗之地,紅毛表現愈理虧,將來徐夜柏透過傳話人和他背後大人談判施壓更有利,這才是釜底抽薪的正確做法。
「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我不想讓小租戶感受到我因為不值得的存在產生委屈。雖然今天沒給紅毛足夠教訓,下次還有機會。」回到瑞梅克專屬樓層大門口,徐夜柏將今天白賺的一疊消費券交給護衛隊長作為犒賞,讓她酌情分配給其他人。
「我們亦有同感,Ash先生。」護衛隊長代表眾人回應。
※※※
瑞梅克下班一進門聞到飯菜香味,感受到Beta躺在沙發上看書的動靜,表情不由得變得柔和。
徐夜柏讀書累了就鑽研料理,手藝比數月前提升不少,如今食量稍微增加,瑞梅克愈發期待共進晚餐的時刻,無論如何看著懷孕的Beta吃得比以前多總是能讓人心情變好。
「歡迎回家。」作為室友,徐夜柏很有禮貌地抬頭招呼一句。
「準備晚餐辛苦了,不可愛的Ash。」
「你知道我又遇到紅毛的事了?先去洗手。」徐夜柏發現瑞梅克脫了西裝放下公事包後直直往餐桌走,顯然想偷吃,立刻制止他。
「當然,不可能沒收到報告嘛!」金髮Alpha乖乖挽起襯衫袖子洗淨雙手,不忘舉高手掌讓徐夜柏檢查。
「我想也是。」
待兩人用餐到一半,瑞梅克才又提起今日鹿苔咖啡遭遇紅毛紈褲的話題。
「你撈到一年份消費券居然沒分一點給我!」情報局長很在意這點。
「你要那個幹嘛?」徐夜柏傻眼。
「我也想和你一起在咖啡館共度時光。」瑞梅克感性的說。
「千萬別,就算是假親戚關係,我跟你同居的事能瞞就瞞,少給我做小動作,長時間待在社區活動的是我,我不想引來多餘關注。」徐夜柏用力瞪他。「還有合約註明代孕期間我的一切開銷由你負責,我要花你的錢。」
瑞梅克想想有道理,很滿意徐夜柏這個回答。
「你這個成年Alpha怎麼看社區裡那些被紅毛聘僱的眼線?」比起紅毛企圖跟監,徐夜柏更在意這個問題,作為目標,他被不特定社區住戶認識了。
「換成你會怎麼處理?」瑞梅克將問題反丟回徐夜柏。
「紅毛雇的眼線都是些正處青春期的未成年人,覺得有趣又能賺外快,他們清楚像我這種受邀入住的外來者惹不得,尤其紅毛自己查不出來還得使用人盯人這種古老手法。幹這種事大概因為有種反抗權威的吸引力?未滿足拍照、接觸行為和連續尾行超過五十公尺前提下的灰色行動完全合法,護衛早就記住那些小鬼,誰行為出格就通知家長。」徐夜柏和護衛們詳細討論過應對方針,之前瑞梅克沒特意警告證明這事不足為患,徐夜柏並未大意,卻也沒格外上心。
倘若是單一成年人在未觸法時連續對懷孕者造成威嚇不適還可能通報治安隊列入黑名單加強巡邏,對象是不特定多數的未成年,可能還是未登記正式性別的兒童,被監視頂多算惡作劇,不構成危險,只是對耐性與人性的雙重考驗。徐夜柏自認只是凡人,不懷好意的目光碰多了也逐漸不爽。
「那我便尊重Ash的意願如此處置。」瑞梅克繼續提議。「關於紅毛本人,他再騷擾你,我也能直接讓他在首都徹底消失,你認為呢?」
「被盯上的感受不太好,但我不想為了自己的感受做出和那種人相同行徑,揍他一頓的計劃沒變,留著看我心情實施。」徐夜柏挟起一塊荷包蛋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我只是想讓你放心,就目前調查紅毛確實沒啥威脅性,能住在天琴社區本身就是長期審查對象,不少是受到庇蔭的家眷。」
「保持在首都名人榜上好像是他的志願和正職,動不動就問人知不知道他的名字,算是奇葩。」徐夜柏說。
「你的語氣似乎摻雜了同情,先說好,這時別扯上性別,我是無辜的。」瑞梅克反應很快。
「你幹嘛急著切割?我又沒說你們Alpha都這樣,上一句就提過是奇葩了,個人心理問題應該看醫生,從軍時國家強制管理你的身體,這時就能順便被診斷出其他問題,可說是待軍隊的好處。」徐夜柏想起紅毛無軍事相關經歷感慨道。
Alpha屬於危險物種,被鼓勵從軍有從小管制訓練的用意,共和國沒有義務兵役,不為收入地位困擾、愛好自由的Alpha不在少數,首都之外亦不寡見,扛得住同儕壓力和社會期待便成,首都競爭激烈,才造成Alpha起跑點從軍校開始的無言特色。
「我也希望提振所屬性別形象,奈何首都不管何種性別敗類總是特別多,敗類裡Alpha造成的威脅最大,我要是企圖模糊這點,你肯定直接搬犯罪統計數字出來。」瑞梅克說。
「你知道就好。」
「另外,我想確認,親愛的,你放過紅毛考量裡沒有拿他探雷的意圖吧?真的好奇某些事,建議你直接問我,不必為此與他保持接觸。」瑞梅克冷不防就進入深水區。
「沒有。假使紅毛不放棄目前的行為,我不排斥他主動變成我方的水雷,我沒必要也不想刻意避著他,你承諾過我的外出自由,非到萬不得已,我也有自尊,瑞梅克。」徐夜柏直視金髮Alpha淡淡說。
「明白了。」情報局長扼要回應。「也為了小租戶,你說過的。」
「我的胎教是針對輝鵲家後代量身打造,作為瑞梅克‧輝鵲的頭生子,我擔心自己的法治精神替你的後代帶來不好影響,不管分化為何種性別,他都要能駕馭權力與暴力,才有決定取捨的能力。遇到需要我代表小租戶作出反應的時候,我會斟酌使用你給的武器,盡量不讓小租戶在出生前就感受來自我的恐懼無助與委屈。」這是徐夜柏的真心話,生完孩子離開首都後,他又會恢復成那個凡事謹慎唯唯諾諾的普通Beta,絕不強出頭,力求泯然眾人。
情報局長紫眸熠熠發亮,忍不住撫上黑褐髮青年臉龐。
「真棒啊!我的小鳥兒,我都沒想過的事你居然考慮到了。」
「順便說,你也幹出很多讓我生氣的事情,因為我拿了不少額外好處,不好意思計較太細,自己撞上來的出氣筒,我只是小小發洩一下。」徐夜柏補充。
「我不太想承受你的怒火,那有點可怕,但還是會嫉妒那隻紅毛讓你露出我沒見過的鮮活表情。」瑞梅克按著徐夜柏擱在桌面上的左手摩娑。
「瑞梅克,請把我接下來的警告放在心上,孕期中我最不想要的就是情緒波動,因為身體已經夠難受了,你最好別再開些不好笑的笑話。」徐夜柏最受不了就是他非要把汲取安產資訊素的生理行為搞得很曖昧,好像不講究情調會死一樣,明明發情亂咬的就是Alpha。
「你就不能想成疼愛和禮遇嗎?我並不總是在開玩笑。」
「所以你承認有開玩笑。」
「呃,好吧!明天到整個一月我會超級忙,首都恐怖活動高發期,希望你能更注意安全,達利安城開始湧入大量外地人,社區也不例外,這時期旅館一房難求,大家都在找親戚朋友收留。」情報局長心虛地轉移話題。
「意料之中,祝你工作專心,我早有安排,沒打算離開社區。」
「那就好,並非要求你不能出門,別太緊張,想聊天隨時都能打我的專線。」瑞梅克托腮望著小口進食的Beta說。
「你上班還想摸魚嗎?不用了,反正晚上回家還不是要聽你講一堆八卦。」
「那可是很值錢的八卦。」情報局長哀歎室友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也很沒營養。」徐夜柏評論,都是瑞梅克精心篩選過保證無害的垃圾訊息,甚至可能是百年前的過時資訊。
徐夜柏不想知道某某作古高官性癖被小報爆出的不是這個而是那個,由此可知情報局工作的無聊程度。
Chapter 58: 第二十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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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首都化身為不夜城的新年假期就這樣熱熱鬧鬧地結束了。
徐夜柏一如他之前的放話,只在白天出門,窩在社區裡照常過日子,和海因里希見過兩次面,交換新年禮物,被長髮Omega領著參加了幾場社區慶祝活動,晚會則直接謝絕,直接待在家裡看新聞轉播或和吉米隔空聊天。
瑞梅克堅持天天回家,即便他進門時已經深夜了也一樣。
幸虧情報局長上任前先在首都黃金地段置產,新年期間又能動用長官特權一路通行無阻,確定下班後不必花太多時間就能返回天琴社區,不像許多市民還因交通管制堵在路上悲鳴。
「你都洗完澡了為何看起來那麼僵硬?」徐夜柏看著身穿浴袍的金髮Alpha問。
下了班的情報局長就算一身西裝筆挺照樣能明顯看出鬆弛感,徐夜柏從未在瑞梅克身上目睹疲態,現在也是,夜夜同床共枕的親密度讓徐夜柏立刻感覺對方有些違和,或許疲勞繼續累積就會出現更明顯的徵兆,和發情期那時一樣。
「我好幾天沒空運動鬆鬆筋骨了,今天更是一整天都坐辦公桌。」瑞梅克倒了杯紅酒啜飲,被徐夜柏質問後,站姿立刻變得慵懶。「真不愧是共感型Beta,我的狀態都瞞不了你。」
「你有心還是可以瞞得過,只是覺得沒必要那麼麻煩,不是嗎?」徐夜柏沒事也不會妄想廚櫃裡藏著怪物。
「回家繼續對身邊人演戲,我會減壽的。」瑞梅克道。
「你是該提防我,也不能說你就沒有演了,只是換你比較喜歡的方式,人生如戲,不同場合適用不同演技。」
「為了讓你安心舒適,我的小鳥。」瑞梅克指了指嘴角的溫柔笑意。
「繼續保持,目前體驗感想不錯。」瑞梅克脾氣不好是雷諾副官拍板認證的事實,他願意對徐夜柏扮演紳士,徐夜柏求之不得。「你們Alpha不是會那招叫什麼……戰鬥冥想?可以用最快速度放鬆恢復的訓練?」
「那你知道戰鬥冥想通常什麼時候使用嗎?」
「重要時刻?」這部分徐夜柏就不太清楚了,在小說裡戰鬥冥想也是經常被扭曲事實的Alpha設定。
「彈盡糧絕只能不吃不喝不睡時。」
「平常用了會怎樣嗎?」
「身體記起陷入絕境的回憶,增加精神壓力,我現在幹的是腦力工作,睡前分泌大量戰鬥腺素無異自找麻煩。」瑞梅克順便給小Beta上了一課,Alpha的戰鬥冥想在放鬆恢復後接續的不是休息,而是高度備戰狀態。
「明白,那還是別用比較好。」
「你知道什麼能快速改善Alpha的精神狀態。」瑞梅克垂下長睫半遮住過於深沉的目光。
「……契合的Omega資訊素。找人鬆一下?」徐夜柏問。
「不用,我說過不在發情期時,你懷著我的後代待在我旁邊,我完全不想和別人做愛,更別提讓第三者資訊素靠近了。」瑞梅克悶悶回道,現在看來倒真的有些萎靡了。
「你今天別幫我按摩,好好休息吧!」新年假期過後首都治安通常平穩幾天,繼續吸納人流,這時反而最為暗潮洶湧,作為首都黑暗機關核心的情報局完全沒有喘口氣的空間。
「你要剝奪我每天唯一的樂趣嗎?再說你身上有比休息更能幫助我的東西。」瑞梅克牽起徐夜柏的手,一口飲盡杯中紅酒,將空杯置於桌面,垂眸看著穿著睡衣的黑褐髮青年,眼神灼熱而曖昧。
「如果指黏膜接觸或體液交換你還是趁早死心,不提供此類服務也不抱歉。」徐夜柏心如止水。
「換個玩法,幫我按摩?」Alpha興致勃勃地提議。
「我不懂怎麼替人按摩。」
「隨便按就行,你主動碰觸,我會非常高興。雖然是特殊時期的生理反應,這段相處時間我很喜歡你。」瑞梅克彎腰低頭埋在徐夜柏肩上虛虛靠著,不敢把重量壓在他身上。
沒料到瑞梅克直接大剌剌撒嬌的徐夜柏險些推開他,舉起雙手才想起他根本推不動,他當然沒傻到胡亂掙扎甚至亂扯對方浴袍,瑞梅克的浴袍根本沒穿好,鬆鬆地敞著半面胸膛。
被緊貼著反而沒有當初剛認識的壓迫感,徐夜柏輕輕搭著瑞梅克手臂,努力挺直腰,儘管確定瑞梅克絕不會壓在他身上,徐夜柏還是做出隨時準備撐住他的反應。
不知為何立刻聽懂瑞梅克那句喜歡並非指愛情的徐夜柏鬆了口氣。
情報局長明確正向的表態確實符合徐夜柏喜好,那句喜歡聽起來更像在保證「我不會傷害你」、「很高興有你在身邊」。
正如他對瑞梅克目前感想也是喜歡,否則處境再窘迫,徐夜柏都很難為了保住代孕胎兒和契約老闆天天共餐同床,還開放更進一步的身體接觸。
生活令人焦頭爛額時,誰不喜歡身邊有個強大篤定的守護者?最難得的是,相處起來輕鬆愉快--只要瑞梅克不抽風也不算計徐夜柏還被抓包。
瑞梅克始終小心翼翼保護著Beta的自尊,輝鵲家繼承人從不掩飾他是傲慢無比的Alpha,但瑞梅克不吝在徐夜柏面前做些搞笑隨便的舉動,讚美Beta各種忍耐努力,甚至垂下頭顱表達依賴。
「你的形象,輝鵲大人。」
「我要好處,不要形象。」瑞梅克開始耍賴。「不許你說不會,我都幫你按摩一個多禮拜了,依樣畫葫蘆就行。」
「我主動碰觸能讓你的領地意識得到滿足?」徐夜柏腦海中冒出臣子輪番上前對國王吻手的傳說畫面。
「肯定的!雖然我們不是真正的伴侶,透過小租戶擁有某種資訊素交流和同居經驗,你是我出生到現在為止最接近伴侶關係的對象,就像領地核心的那面旗幟。」瑞梅克表現得人畜無害,乖巧地枕在Beta肩膀上貼著徐夜柏臉頰接力理性分析。
瑞梅克把話說清楚,徐夜柏就能接受了,代孕實驗被揭穿後,受影響的不是只有Beta,瑞梅克不斷強調信任與合作,徐夜柏認為很有道理。套句古代諺語,「提供情緒價值」,這是目前瑞梅克想要而徐夜柏也能給的好處。
「行!那我試試。」Beta應允。
瑞梅克迅雷不及掩耳脫了浴袍,徐夜柏差點罵出聲,看見情報局長身上還留了條四角褲,臉色稍霽。金髮Alpha迫不及待趴到大床上。
「希望你下回脫衣服打聲招呼,我跟你好歹也算異性。」徐夜柏按著額頭說。
「Ash會害羞的話,我就在行動前給你訊號。」瑞梅克側過臉不懷好意地說。
「不害羞,但會產生攻擊後立刻逃跑的反射衝動。」黑褐髮Beta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高級抑制劑道。
「你這種反應也挺可愛的。」情報局長評論道。
魚肉已經主動跳上砧板,徐夜柏決定胡亂料理一番,按摩半小時誠意有到就好。
「你老是說我皮膚白,你這才叫真的白,還光溜溜的。」徐夜柏忍不住拿自己的手虛懸在瑞梅克背上比對色差,Beta還能說有點淡色,瑞梅克就像雪人一樣。
「你是那種有點透明的白,都看得到血管了,皮真薄,讓人擔心,多點脂肪才能保暖。」情報局長想像徐夜柏晝伏夜出的模樣,哪怕不得已白天出門也會作好防曬措施。
「反正我不會一直待在天寒地凍的地方,等我吃得下了,保證立刻肥給你看。」徐夜柏目前對食物話題充滿怨念,喪失食慾令人生無可戀。
「好好,我很期待。」瑞梅克催促Beta趕緊動手。「別用按摩油。」
「為何?」剛挽起袖子洗好手正要去拿按摩油的徐夜柏只好放棄行動。
「你力道本來就不夠,再抹油輕飄飄的我更沒實感,反正你揉不痛我。」
瑞梅克這句話奠定徐夜柏用力蹂躪他的決心。
「你可能要騎到我背上方便疊加體重按壓,肩膀尤其痠。」瑞梅克不忘下指導棋。
「Alpha不會討厭這種姿勢嗎?」徐夜柏謹慎地確認。話說回來他毫無概念Alpha們購買真人按摩服務時都怎麼被按,又是何種性別的按摩師為其服務,只確定純按摩業理論上不太可能由Omega來服務Alpha。
「我沒被從背面騎過不清楚,是Ash的話可以唷。」瑞梅克表示打架時他都是騎人的那個。
瑞梅克為徐夜柏按摩時總是在肩頸處停留最久,按得格外仔細,由於很舒服,徐夜柏乾脆隨他去了,和AO不同,Beta後頸沒啥特殊禁忌。
「你背肌好硬,故意繃緊炫耀嗎?」徐夜柏爬上床跪在瑞梅克身邊先行打量,不客氣地用手掌拍出聲響。
情報局長平常總是穿得文質彬彬,脫了衣服親手觸摸才知道瑞梅克肉體有多驚人,徐夜柏這種普通人拿刀恐怕無法刺穿這身盔甲般的肌肉,更別說瑞梅克柔軟度也很好。
久經鍛鍊的Alpha肉體儼然一具完美殺戮機器,絲毫不見退伍七年的墮落跡象,果然年輕就是本錢,瑞梅克倒是感歎過以前更壯,Beta完全不能理解的境界。
以瑞梅克年齡和天賦,每天花費短時間有效訓練就能保持戰鬥力,Alpha肉體特性在瑞梅克身上得到最大發揮,包括堪稱怪物的肌肉密度。
「我只是沒有刻意放鬆裝死,還不想睡覺嘛!真正用力時可不只這個程度。」
「所以被你抱睡才不舒服!」縱使瑞梅克身子再軟一點,徐夜柏也像被蟒蛇纏繞,又憋又沉。
「我抱你時有預留空隙,而且你睡著後就無感了,只是資訊素錯覺和心理作用,你老是抱怨資訊素壓制不舒服,我提供體溫還幫你轉移注意力。」趴著的瑞梅克替自己申辯。
「快點,Ash,別吊我胃口,你的決斷力去哪兒了?」
徐夜柏長這麼大還沒摸過全身只穿著一條四角褲的Alpha,應該說這輩子都沒想過要摸,還不能給他一點心理準備時間了?
Beta決定先坐到Alpha大腿上,回憶這些天瑞梅克給他按摩的方法,從後腰開始推拿培養手感。
瑞梅克很乖地默默感受,以免說錯話得罪臉皮薄的小Beta,好不容易求到的主動服務又沒了。
那雙微涼的手怯怯地放在後腰上感覺很刺激,仔細摸索了一陣,像在區分不同肌肉,然後認真揉按起來。
瑞梅克發出舒服的哼哼聲鼓勵他再用力點。
一下子徐夜柏就手痠了,沒用按摩油時阻力更大,好幾次換用肘部施壓,完全沒有按開對方肌肉的手感,而且瑞梅克太大隻,作業面積一開始不公平,瑞梅克張開雙手幾乎蓋住徐夜柏一半背部,大概真的只能提供情緒價值,徐夜柏決定加速整個按摩流程。
「我要換位置坐幫你按肩膀了。」徐夜柏出聲提醒。
「雖然有點快,但我同意了,來吧!」情報局長轉頭用眼角朝他拋了個媚眼。
徐夜柏低哼一聲,往前挪坐到瑞梅克下背,按住金髮Alpha斜方肌傾身推壓。
黑褐髮青年模仿被照顧時的手法,從目標的頭皮到耳後穴道以及肩頸相連處都細緻地按壓了一遍,從瑞梅克發出的細碎聲音,徐夜柏判斷自己做得不錯,頭部總算是徐夜柏按得動的地方,手指插進瑞梅克暖蓬蓬的金髮裡感覺很好。
最重要的是,徐夜柏做到了完美閃避禁區。
「Ash,你在我的後頸性腺周圍一直摸,我反而受不了。」
情報局長冷不防一句負評瞬間澆熄黑褐髮青年的沾沾自喜。
「你強調要我按摩肩膀!我是能碰你那個部位嗎?」徐夜柏不爽地握拳敲在瑞梅克後肩。
「不得不說,這樣非常磨人,我很敏感的。」瑞梅克的音調聽起來像喝醉了,低沉又有些朦朧。
可惜徐夜柏很清楚一杯紅酒對情報局長根本連止渴都不夠,頂多染上一點酒香。
「那就不要按肩膀,換成手腳。」徐夜柏乾脆說完撐著金髮Alpha的背打算起身,被瑞梅克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制止。
「唉,但我不想停。」
跟床上的Alpha講究廉恥,是他道行太淺。徐夜柏自我反省。
Chapter 59: 第二十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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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a可能是按摩累了,呼吸有點急,此刻傾身姿勢雖離瑞梅克後頸還有一段距離,奈何Alpha感官太過敏銳,黑褐髮青年的吐息形成一種甜蜜折磨。
「Alpha的性腺摸起來是什麼感覺?」徐夜柏看見金髮Alpha原本白皙的後頸不知何時泛著淡淡粉紅,鬼使神差問出口。
瑞梅克這下樂了。「你知道對Alpha說這句話的意思吧?」
徐夜柏顯然是無心之言,Beta動作語氣和安產資訊素皆淡定無比,然而評論異性性腺已經構成性騷擾要件,由BO說出口更是有瘋狂求歡還希望被粗魯對待的露骨含意,對Alpha提及腺體等同挑釁,暗示願意承受後果。
「知道,只是問問,純粹學術性好奇。」徐夜柏不小心說錯話,不想讓瑞梅克揪著這點捉弄自己,拍了一下對方肩胛當作警告。
Alpha去廁所鬥劍家常便飯,真正敏感部位是後頸,性腺不僅是身分、戰鬥與求偶的重要器官也是第一要害。
新人類延續基因的載體在於精子,資訊素卻是吸引並說服特定Omega孕育胚胎關鍵,可說缺乏性資訊素或資訊素效力不足時,徒有精子也是枉然。
「你對後頸千防萬防,結果敗在理論上不會被使用的捐贈精子上。」徐夜柏盯著那處像武器開關般的部位說。
「人工受孕幾乎就是賭博了,基因庫上層的極優秀精子樣本只可能在攜帶少量殘餘資訊素時被同樣優秀的Omega辨識並認可接受,由此結出胚胎。共和國不放過所有Alpha軍官,一大原因就是申請人工受孕成功率不高,畢竟是陌生基因互撞,缺乏資訊素交流,真的就是看緣份,只好增加精源種類數量。」
「Omega孕囊會篩選精子,Alpha精子也有篩選機制嗎?這部分我學校健康教育好像刻意不教,以免養成歧視觀念危害岌岌可危的生育率。」不孕問題是伴侶關係的常見毀滅因素之一,徐夜柏聽過不少狗血案例。
「Alpha精子其實帶有攻擊性,採用冷凍樣本人工受孕時,除非天生基因契合度高,精子判定對象基因不適合繁衍時會啟動自毀程序,地外純種們刻印在基因裡的敵對本能,偷盜基因也是種攻擊方式。不是所有血脈都能相混。Omega在受精時屬於資訊素強勢方,不滿意的話可以從自己的孕囊直接阻止胚胎形成,Beta資訊素較弱,人工受孕方面依然擁有類似優勢,一方是沒有後勤補給的少量精子,另一方卻是完整個體。」瑞梅克爽快解答。
「所以受孕時精主有無在孕體身邊發揮自身資訊素和其他影響才是胚胎形成與否的關鍵?」徐夜柏這下能理解小租戶的Omega親源有多麼強大了,他或她是瑞梅克遺傳本能願意結合的對象。
「國家精子庫限制申請等級,一大考量就是人工受孕高低配天生容易失敗,哪怕是高階Omega往低階Alpha找精子也不行。」情報局長報出一條罕為人知的規定。
「會有那種狀況嗎?向國家申請精源時不都希望後代愈優秀愈好?」徐夜柏乍聽無法理解。
「以育種角度考量,想要子代攜帶某種遺傳特質,自然得先求有再求好。特殊血脈基因可能沉睡在表現不那麼優秀的個體裡,某個Omega則因私慾或外力介入希望得到那份基因譜。」瑞梅克停頓片刻,確定徐夜柏聽懂了才往下說。「雖說精子捐贈來源保密,懷著『配種』動機的勢力總有辦法弄到情報,甚至買通國家生殖中心的人偷樑換柱,這種事每年都有。」
「光聽你說我就頭疼,原來想動國家精子庫歪腦筋的人這麼多。」徐夜柏在情報局長要求下只好一邊聊天繼續替他按背。
「那當然,裡面保存的東西可是比黃金更珍貴,品質隨著冷凍時間增加下降,存量更是用一點少一點,你現在叫我補捐精子門都沒有!」金髮Alpha斬釘截鐵道。
「Beta從軍不用捐精子真是太好了。」徐夜柏忍不住補刀。
瑞梅克臉蛋半埋在枕頭裡懶得動。「國家不是不想要優秀Beta軍官也捐一下,只是政客們不敢跟選票過不去,問卷調查過,Beta對義務捐精反應一面倒排斥。Alpha繁衍意識較強烈,規定捐精一次大多就這樣算了,Beta軍官是能與Alpha競爭的人才,按人數和專長種類衡量,他們才是軍隊根基。Ash,給錢你捐不捐?」
「不捐。」徐夜柏應聲回答。
「我就知道。」
「代孕不會留下我的生物後代,就算做好事我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基因不知在哪變成一個小生命。你可以當我小氣,我希望人生完整清晰,不必要的未知數讓人不舒服。」黑褐髮青年嚴肅表態。
「同感,我也是。」瑞梅克補充軍隊Beta認為性別不平等待遇已經夠多了,他們不願意在捐精上跟Alpha平等吃虧,要求保障身體自主權。
「新人類繁衍依然以身心契合更易成功,你聽說的AO高受孕率都是出現在發情期直接互動,比性行為更關鍵的是資訊素交流,愈細緻愈好。AO能和Beta生孩子,原理是做愛也能達到某種程度的體內資訊素交流,精神層面能輔助當然大大加分,心理影響生理不是開玩笑的。」瑞梅克趴在枕頭上伸展肌肉,無聲展示那身豐碩的本錢。
徐夜柏不由得撫摸腹部,裡頭正藏著融合陰謀與祕密的特殊小生命。
「朱利烏斯說過,你的資訊素會讓Omega很想替你生孩子,這是生理直接干設的效果?」徐夜柏想起瑞梅克發情期時,他和情報局長的優秀床伴們趁中場休息聊了很多瑞梅克八卦。
「是的,恐怕心理受生理影響更大,大部份人類都很脆弱也沒受過相關訓練,尤其是BO。就算在Alpha裡,慕強同樣是本能,一群Alpha裡會自動出現明顯等級關係,仔細觀察,你會發現AB就算在同一個體系裡工作往往公事公辦,發展出主從或兄弟情誼的還得是同性。」瑞梅克說。
「什麼樣的心理狀態讓一個Omega願意接受陌生人精子?還是對方其實知道是瑞梅克‧輝鵲的精子?」徐夜柏喃喃自語。
Omega心理排斥達一定程度就不會形成胚胎,就算懷孕也很容易流產,這是普遍常識。只靠發情期本能哄誘Omega懷孕不見得能生出後代,共和國Alpha是最早意識這項生理限制的統治階級,推動性別平等並著重懷孕者和幼童權益並非基於理想性,而是不得不面對性別生理限制的現實。
「起碼得是本人認為非常有利且強烈期待的狀態。」瑞梅克當然不可能忽視代孕實驗裡最大的陰影面,那群負責孕育胚胎隨即剝離的Omega,特別是被選來與他搭配的神祕Omega。
「會不會有個優秀Omega發瘋般單戀著你,然後被利用了?不對,這樣你應該心裡有數吧?難道是偏遠地區的外國人?」徐夜柏赫然發現,以瑞梅克出名程度,企圖篩選可疑目標無異大海撈針。
「讓Omega身心愉快的要素不見得是愛情或慾望,權力和獨立財產更有效,Ash。」二十七歲Beta還是太天真了,或者這是戀愛小說編輯職業病?瑞梅克趁機教育他現實世界生態。
希瓦共和國底層Omega至少有法律和社會共識保護人權,聰明的高階Omega明白不僅要團結少數同性,更必須拉攏人口最多的Beta,從根本立法層面保護自身權益,因此不具戰鬥能力的高階Omega往往喜歡從政。
大家族意識到Omega不結婚反而可以擁有更多子嗣時,反而傾向讓優秀Omega留在家族中自由戀愛生育,有野心的Omega甚至能以產子數換取領導權,保障家族下一代AO數量,靠自己實踐傳宗接代。
哪怕一時策略聯姻,達成目標後Omega往往還是會返回原生家族接掌權力,締造過多段成功策略婚姻亦成為Omega的能力證明,也是徐夜柏印象中Omega早早結婚的真相。
出身良好的年輕Omega若非頂不住壓力聽從長輩安排,就是為了累積話語權主動進入婚姻,就跟Alpha十六歲進軍校,二十歲從軍意義相同,他們都需要爭取「功勳」。
「一個Alpha如果不按時從軍校畢業銜接軍隊,就無法擁有足夠時間立功升官進入第一梯隊,在三十多歲追求一位優秀Omega的初婚,甚至是終身標記機會。Ash,你可能不明白這對一個首都Alpha壓力多大,已經變成理所當然的觀念。」瑞梅克意興闌珊道。顯然情報局長沒有求偶壓力,倒是有遭到追尾的壓力,現在連最寶貴的種子都被偷了。
「放過自己會好一點。」徐夜柏再次慶幸生對性別,首都生活總是不斷增加他的自我認同。
「可惜出身階級不會輕易放過你。另外,別小看資訊素影響力,終身標記雖在整體新人類AO中非常稀有,從策略聯姻走到終身標記的例子並不罕見,歸根究柢,魅力和實力至關重要,頂層AO之間的婚配遊戲一直在生物層次擇優汰劣,比看家世更加現實。」瑞梅克發出一聲低笑。「我媽沒有家世可言,既然她能將我爸壓著打,克密拉特還不是照樣跪下來求愛。」
「萬一你後頸裡的小玩意出事,一切就毀了。」徐夜柏故意按在靠近脖子的位置。
對AO新人類而言,資訊素比長相更能代表自我特色,只有古地球男人寧死不切雞雞差可比擬,退一萬步兩者只能保一個時,Alpha當然選性腺。現代醫學重建斷肢技術很厲害,涉及生育能力治療國家還會全額補貼,性腺問題目前無解,仍屬外星基因之謎。
「沒錯,稍有危機意識的Alpha根本不讓任何人靠近後頸,Omega則會戴上護具,後頸是最快吸收與獲取資訊素的強烈性感帶,也有些傻逼Alpha喜歡讓床伴舔,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瑞梅克輕哼。
「那我避開性腺按摩你在不滿什麼?好奇歸好奇,正常人都知道有些行為絕對不能做,不僅危險也不尊重對方。」徐夜柏坦然道。
「好吧,滿足你,想摸就摸。我的定力沒那麼差。」瑞梅克忽然說。
「你認真的?」千載難逢的機會,還不是普通Alpha,而是共和國最頂尖的那個,徐夜柏當然心動,以後也有吹噓資本了。
「這有啥?我之前不是說過你若承受得住要舔也可以嗎?特別為你開放後頸。」瑞梅克再度保證。
「舔就不用了。」徐夜柏舉起右手,伸出食指從髮叢邊際線往下劃,逐步加重力道。
瑞梅克暗暗咬了下牙,這小Beta毫無意識他的手法有多刺激。本以為徐夜柏會直奔重點,沒想到他卻從邊緣開始進攻。
「這片皮膚連同下面組織很怪,像有層半公分厚的腫塊,戳起來怪堅韌的。Omega也是這樣嗎?」徐夜柏好奇問。
瑞梅克的後頸除了那層皮下保護構造,還有休息狀態仍保持強大張力的肌肉,金髮Alpha後頸摸起來就像有溫度的大理石,觸感細膩,其實非常堅硬,得使勁重按才感覺到厚實彈性,簡直就像車胎一樣。
金髮男人平常動作姿態卻非常輕鬆柔軟,無言顯露出超高天賦加多年訓練保持的實力,雷諾副官說過牆壁和門板對情報局長沒差指的就是這種瞬間爆發的恐怖破壞性。
瑞梅克答道:「是的,不過Omega的性腺在發情期會明顯鼓起,性腺和皮膚之間的硬膜軟化,能摸出大概性腺形狀,很好咬的話,Alpha的牙齒也不必比其他性別銳利了。基本上還是咬得穿,犬齒比起標記,更常用來戰鬥,AA互相攻擊也是可能咬穿對方後頸,造成的影響從壓制到致死。」
「你沒標記過別人吧?說得頭頭是道。」徐夜柏不以為然。
「我們Alpha有Alpha的性教育課程,標記是必考重點,不然萬一把對象脖子咬斷就完蛋了,性線下面是頸椎,旁邊有脊神經和大動脈,這可是你自己說過的人類要害。十六歲登記正式性別後就要練習咬感應模型。」
徐夜柏聽完也覺得辛苦:「那還真是不容易。」
雖說社會待遇不公,跟著瑞梅克這個Alpha中的理想典範貼身相處數月後,徐夜柏最大感想是AO生理習性實在麻煩得要命。
「克密拉特第一次標記拉妮珊時,肯定大於七十歲。」瑞梅克順口又爆了父母的小祕密。
「令尊能忍這麼多年真令人佩服。」
「不需要佩服,垃圾Alpha才會迫不及待企圖用標記綁住Omega,臨時標記只能造成短暫影響,終身標記意味著從此依賴那個Omega生存,單向資訊素嚴重成癮。正常Alpha不會無端給自己找一個致命弱點,除非他要的人比自己的命重要。Alpha只有兩種情況會進行標記,要嘛神智不清,要嘛下定決心。臨時標記後被告或確定合不來分手的例子佔大多數,腦袋不清醒時做的事通常沒好結果。」
瑞梅克這段話相當中肯,哪來那麼多命定AO可供彼此在發情期正常標記,剛成年就綁定終身?完全只靠用藥又會憋出問題,十六歲之後就邁入性成熟期了,正如瑞梅克所說,可靠床伴才是對彼此最有保障的道德方式。徐夜柏默默想,AO的自然壽命很長,卻具備這麼激烈的生理習性,又有多少幸運兒能順利覓得人生伴侶呢?
「下定決心也要對方願意被標記才行?你說過一次不夠,終身標記必須反覆進行直到成立。」徐夜柏認為這樣也好,還有反悔空間。
「被標記很疼的,相當一種身心試煉,你要接受大量異性強力資訊素,身體內分泌因此短期或長期改變,造成的不適程度和資訊素壓制截然不同。通常是等Omega發情期拚命求偶討好才能獲得許可,當Omega主動需索標記,除非是真愛,否則就要懷疑被藥物或精神操控了。」瑞梅克說。
對地外純種而言,交配就是玩命,誰家性腺上不是覆著鎧甲鱗片毒刺或者其他危險構造,現代Alpha已經很幸福了,起碼不用先拆彈。
「能一次就咬準的只能說是天選之人,據統計半數Alpha活到一百歲前標記行為少於三次,小時候特訓忘得差不多的大有人在,太多合法伴侶標記失敗上社會新聞後,近年修法強制Alpha需要定期重測標記行為成績。」知曉Alpha弱點的莫過於另一個Alpha。
「你們真的那麼慘?」
「首先,得有Omega願意讓你標記,沒有腺體時咬個毛?標記人家時就是獻上身心承諾要負責了,比結婚嚴重一點,至少在共和國結婚原因不限愛情,不少是為了達成受保障的法律關係,處不來還可以離婚。除非是發情期意外失控,正經Alpha不會也不敢亂標記。」瑞梅克不忘為自己小小洗白那次在白湖堡求婚失敗的糗事。
「我印象中的AO標記行為慎重歸慎重,好像沒神聖到那種地步。」Beta一向較不在乎現實裡的標記案例,只求自己不被錯咬到就好。
「要說現實影響,就是做了之後很難瞞住旁人,我們鼻子很靈的,你真以為Alpha之間不會互相八卦誰敢做不敢當或者發情期管不好自己的嘴?直接貼一張不適合交往結婚的標籤,流到BO社群那邊就徹底黑掉了,以免確定關係後才出現『非自願出軌』的鬧劇,這年頭大家總要減少潛在競爭對手是不?」瑞梅克感覺對方指尖仍在性腺上輕輕揉按,彷彿認為隔著硬膜影響不大,瑞梅克沒喊停,默默發誓總有一天要親手替徐夜柏上一堂真正的Alpha健康教育課。
徐夜柏也因為瑞梅克沒阻止,繼續探索Alpha性腺觸感,帶著武裝意味的堅硬構造有別其他頸部範圍,摸著摸著竟有種詭異樂趣。
「原來如此,為了口碑還是要經營形象,Alpha才是最勾心鬥角的一群,如同字面上所言,會長角互鬥的正是主動求偶那方。你們會拿同性練手……不,練牙嗎?」
「威嚇警告的咬有可能,絕對不能碰到腺體,前者已經很踩線了,後者那是等同殺人魔一樣的病態犯罪,會被全體Alpha圍剿,就算在AA戀自願行為裡也是非常變態的玩法,直接將資訊素注入同性腺體造成的衝擊重則休克輕則致殘,這是要把伴侶變廢人的意思。」情報局長表示他支持戀愛自由,但不鼓勵邊緣性行為。
「我怎麼覺得你第一句聽起來很有經驗。」
「我從小就被教官選來當Alpha防身術的示範目標,允許做出特殊襲擊。」
「Alpha還需要防身術?軍隊特殊訓練嗎?」徐夜柏一臉迷惑。
「猜錯了,是軍校,不過軍隊也會定期加測,以免Alpha曠久了抵抗力下降。震撼教育要趁早,另外趁Alpha還沒長開前,一班裡還能勉強挑出兩三個比較秀氣可愛的A扮B或扮O當攻擊方,我長得最漂亮又有演技,還能把資訊素收得乾乾淨淨,再淋個擬Omega資訊素夠用了。」
徐夜柏聽了有些擔心:「萬一出現趁機佔你便宜的人呢?」
少年時期瑞梅克稚嫩絕美的外表肯定極度引人犯罪。
「我咬在性腺旁邊他們就變乖了,只咬不注入資訊素,讓他們記住Alpha的修養。跟我一起訓練的同伴之後都變得很有禮貌,順利交到伴侶比例直接逆轉軍人Alpha單身率。」金髮Alpha驕傲地表示他為祖國貢獻了更多新生兒的可能。
「那得是多大的心理陰影?」徐夜柏吐槽道。「我認真問,要是有刺客借訓練名義偷襲你怎麼辦?你的身份那麼敏感,引來變態和殺手毫不奇怪。」
「當真性癖小眾以及被暗中買通襲擊我的傢伙,我不排除把他或她的性腺咬下來,反正教官同意我能自衛,對方也是打著相同主意,這時候先下手為強。令人惋惜目前還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後來我一張嘴大家都安分了,我再配合教官要求反攻,Alpha尖叫掙扎那部分倒是有點意思,大致還是無聊。」
「無聊?需要我拿鏡子給你照照嗎?你分明樂在其中,還在回味當年勇。」徐夜柏確定瑞梅克的軍校生活很快樂,他不繼續從軍真是可惜了,瑞梅克退伍的真正原因眾說紛紜,表面上以他更想從政的公開宣言作結,徐夜柏過去不關心此類八卦也對政壇貴公子本人沒興趣,一貫採信官方說法。
實際相處後,只能說沒那麼簡單,瑞梅克或許比徐夜柏以為的更喜歡且適合擔任軍職,還是衝第一線那種。儘管目前從政表現精采絕倫,徐夜柏隱約感覺瑞梅克在壓抑蠢蠢欲動的戰鬥慾望,抽象利益鬥爭無法滿足他,必須是最原始的暴力,沉浸在危險難題中盡情揮灑資訊素與強大實力,這是大多數高階Alpha共同點,也是驅使他們建功立業的強烈動力。
然而瑞梅克毅力異常驚人,他似乎也能享受當下繁重枯燥的辦公室生態與公關行程。
「告訴你教官教會我們的第一件事,一切暗殺手段只有成敗之別,不能用常理假設。哪怕真正的Omega,只要改造牙齒和下顎,特別訓練撕咬技術,也可能趁目標卸防時重傷Alpha,這種手法成功率高過針筒注射,連抑制劑都省了。」瑞梅克刻意露出獠牙微笑。
「改造牙齒不就很明顯嗎?」徐夜柏質疑。
「是裝Alpha的Omega殺手的雙重心理陷阱囉!小說應該也常常描寫假冒不同性別的橋段?現實中當然有,一般O裝A改造牙齒是基本,讓Beta學員只裝個牙套上場扮演攻擊方,大多Alpha都會掉以輕心,反間諜訓練時才要用戰力拔群的Alpha同學讓你體會到真正危機感。」情報局長可能就是那個訓練Omega殺手的終極教官。
「這項演習精髓在於讓Alpha們知道,萬一遇上能裝Omega的Alpha或Beta,不只可能喪命,更慘的是生不如死,千萬小心謹慎。Omega抑制劑可以忘了帶,Alpha抑制劑一定要帶兩支,一支留給對方,至於刺客攜帶的抑制劑,不管什麼種類全找出來打在敵人身上。」瑞梅克權威地分享他的裝O心得。
「我隨身帶著資訊素抑制劑到底實不實用?」徐夜柏立刻想到攸關切身安全的問題。
「有防禦意識的Alpha折斷體內針管普遍只需半秒,更別說受過特種訓練,高機率打斷自動注射。」
「瑞梅克,你是在說目前我對應Alpha的緊急發情措施其實很沒保障?」徐夜柏臉色立刻變得陰暗。
「所以才給你高級抑制劑,不只藥劑高級,注射器材質也高級,你沒發現都是整組包裝的免拆式緊急施打設計嗎?放心好了,就算意外發情,只要還保留一絲清明沒去性侵行道樹的Alpha都會舉手歡迎你幫他們打針。徹底失控時空隙也多,Beta有訓練過加上人數裝備優勢就能順利搞定,通常這時候會改用藥彈射擊,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我可不是受過訓練的治安隊員,假設以後回歸普通生活,身上也不會有專業設備。」
「路人如你不必等警察和治安隊介入,直接登高一呼讓同樣是路人的Alpha出面,祕訣是直接叫出看上眼的路過Alpha外表打扮特徵引起住意,譬如那個金髮西裝某某,打不打得過發情暴走的目標另說,他們肯定比較能扛傷害。我不能向你保證每個Alpha都有正義感和同情心,但我們肯定幹不了在Beta或Omega面前逃跑的糗事。哦,你說自己冷血無情自掃門前雪,不好意思,看在其他Alpha眼裡讓BO抗敵等於懦夫膽小鬼,社會偏見就是這麼無理取鬧。」瑞梅克滿不在乎說。
「你描述的自保無效危險情況是什麼意思?」
「是指你偷襲正常狀態Alpha要冒的風險。抑制劑不屬於對付Alpha正規武器,誰曉得你會打什麼東西到別人身體裡?針筒裡可能放致幻藥品或傳染病毒,那可不是能靠體質扛過去的危機,還會釀成公共危險。」既然徐夜柏鍛鍊抑制劑注射技術是為了防範日常AO發情意外,在這之上的刻意偷襲當然無法保證效果。
「護衛隊長他們還是對我放水了?」徐夜柏反應過來,直接找老闆瑞梅克確認。
「一點點啦!主要是他們沒刻意花心思防你,全靠臨場反應,任務才是根本,否則都知道Ash要做什麼了,你哪能一再得逞?」瑞梅克誠實的回答讓徐夜柏無話可說。
瑞梅克忽然輕輕一扯,徐夜柏在天旋地轉中倒在柔軟大床上,瑞梅克懸在他上方,將Beta禁錮在身下小小空間中,捉起徐夜柏右手親吻指尖。
「你這手可是完成了整個共和國沒人實踐過的偉業,試試自己有沒有進步吧!」語罷,瑞梅克握著徐夜柏手指,那裡肯定沾滿瑞梅克的新鮮資訊素,被他抵到Beta唇上。
「……」徐夜柏遲疑許久才舔了自己的指腹一口。
「滋味如何?」
「舌頭麻了,麻痺還在擴大中。我要漱口!」Beta立刻瘋狂在睡衣上擦手。
看在他還是把資訊素蹭在貼身睡衣分上,瑞梅克沒說什麼,只是卡著黑褐髮青年不動。
「瑞梅克,你在幹嘛?放我去洗手間!」
「你說話還算清楚,不是嚴重副作用,試著忍一陣子,讓我觀察你的反應,好回報瑪麗安你對我的資訊素接受程度。」瑞梅克柔聲要求。
情報局長這麼說,徐夜柏只好放棄逃跑彆扭地躺著,感受那陣麻痺感隨著反射性口水吞嚥往下擴散。
過了將近半小時,徐夜柏依然沒出現窒息或其他過敏反應,麻痺感消褪後只是和先前一樣微微不適,兩人都鬆了口氣,期間瑞梅克為了讓徐夜柏轉移注意力繼續替他按摩。
「看來我們找到不用黏膜接觸的新相處方法了。」瑞梅克在不情願的Beta額頭上親了一口。
徐夜柏則後悔無聊手賤,天底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
Chapter 60: 第二十章 (下)
Chapter Text
徐夜柏從跨年前就開始撰寫一篇短篇小說。
正確地說是用過去在文學社團的活動經驗以及辣文商業小說編輯技能製造出一篇供他謊稱是大學生習作的「小說道具」,好說服海因里希相信他成為小說家撈錢的決心,手上有篇想拿來改寫成長篇小說的青澀作品讓整個惡作劇看起來更真實。
胡謅一篇五萬字異色故事不難,難在徐夜柏得花許多時間使其看起來像業餘菜鳥激情創作的妄想產物。
眼高手低的宏大主題,雜亂敘事錯字贅句,包括一些落伍流行梗以及明顯致敬經典作品的段落,角色部分,人類主角就決定用紅毛了!
另外還得想些沒寫出來的潛設定當談資,不夠糟糕可不行。
蒐集創作素材的前置作業對他而言駕輕就熟,代孕憋悶這麼久,能和同好來點文字遊戲激起徐夜柏久違的熱情。
過往徐夜柏和分散世界各地的同行文友定期透過網路論壇舉辦各類主題創作比賽,獎品不值錢或全靠網友樂捐,比的是誰的參賽作品最浪費才能,以獲得惡趣味觀眾們的支持投票和熱烈討論為目標,享受不正經歪風吹捧,另類炫技樂趣,匿名參加或旁觀起鬨的甚至不乏熱銷作家,自娛自樂總之很紓壓。
沒興趣競逐名次,徐夜柏偏向加入徵文比賽主辦方管理人員,經常被分配負責收件審稿的苦力活,他更享受和小夥伴一起堆柴點火敲邊鼓吸引同好共襄盛舉,基於主辦方責任遍覽過各種自我放飛之作,徐夜柏有把握能寫出一篇讓海因里希看不出破綻又哭笑不得的傷眼廢文。
努力惡搞寫作同時,徐夜柏不禁憶起海因里希這位友善鄰居,能活到157歲的平民Omega不可能是泛泛之輩,至少確定海因里希熬過無數次發情期折磨與喪偶打擊,還眼光獨到買下天琴社區首售房,資深記者退休,跨越一個半世紀,本身就是一部活歷史,徐夜柏又怎能不感興趣?
即便他和海因里希之間年齡差確實很大,徐夜柏自有一分傲氣,至少他想在文字小說這門技藝上證明營業實力,而非任憑海因里希將他當成小孩子疼哄。
徐夜柏在充滿節日氣氛的一月間保持日常步調,和吉米透過網路聊文壇八卦和特殊題材,應付紅毛的騷擾(又賺了好幾本消費券)以及和海因里希每隔兩三天一次見面交流。除此之外,瑞梅克的床伴們常常邀他出門參加活動,被徐夜柏以身子不便和討厭人群婉拒,只好也轉為線上聊天,讓徐夜柏對首都上流社會長了不少見識。
加上由護衛隊護送偷偷摸進日輪機庫練習使用萬能金鑰入侵他機,本想在住處耍廢的徐夜柏赫然發現,日子有點過度充實了,難道連他都不知不覺受到首都的年度最大節日影響嗨起來了嗎?
這日來到溫室一角的老地方,徐夜柏拎著向家事服務員訂購的點心和泡茶用具,說動海因里希擔任創作顧問的代價是會面茶水點心由他全包,另一方面,徐夜柏希望優先吃自己準備的食物。
年長Omega迄今沒問徐夜柏住哪一棟公寓大樓、監護人和逝去伴侶的身分,他當然清楚懷孕者對入口之物的謹慎心態,徐夜柏只能讚歎海因里希果然已修煉成人精,不愧為記者出身,眼光老辣,極懂相處分寸。徐夜柏是被多名高階Alpha護衛時刻保護的VIP,後來沒刻意隱瞞這點,只是讓護衛們在他與人會面時留出適當社交距離。
淡棕長髮與略帶點綠的藍眼睛,纖細柔雅的身形打扮,毫無攻擊性傳統 Omega美人,徐夜柏更加確定人不能光看外表,海因里希生涯專業可是犀利的記者,他的無害外表大概曾讓不少對手大意落馬。
先行進場的海因里希手上照例拿著徐夜柏借他的精裝小說閱讀,眉心微蹙,翻頁速度很慢,偏偏又得確定讀透,顯然不太能投入其中,徐夜柏很懂那副表情,大學時社團讀書會指定閱讀主題不合口味時,徐夜柏也是相同反應。
溫室本就是海因里希地盤,幾乎天天都到溫室來照顧他那些蔬果植栽,一月份溫室比過往更冷清,徐夜柏來溫室時還沒碰過海因里希以外的住戶。
詢問他的好書友,得到的答案是大家對月底首都節日更上心,好幾個人甚至拜託海因里希幫忙澆水施肥,從部分樂活種植區奄奄一息的情況也可看出有些主人乾脆擺爛了。
角落野餐桌因經常使用整理得十分乾淨,細心的Omega甚至舖上一張防水蕾絲桌巾,又額外放置小玻璃花瓶,每次見面徐夜柏都能看見花瓶裡插著溫室現採的枝葉或嫩藤,氣氛立刻提升好幾個等級。
徐夜柏擺放點心和茶具,海因里希則負責燒水泡茶,很快完成讀書會前置作業,徐夜柏不思飲食,年長Omega熟知他苦於孕吐,這番布置只為了營造更放鬆的環境好誘使徐夜柏分心打發時間時隨意進食,事實證明效果不錯。
兩人先是閒聊一陣日常新聞,話題隨著泡好的紅茶注入杯中才來到寄生蟲異形戀愛小說。
「Ash,我實在不明白,這篇小說裡描寫的寄生蟲簡直就像個人類,還對女主角一見鍾情產生交配慾望,寄生蟲對人類只有食慾。」海因里希按摩眼周說。
「就是因為海因里希先生成長環境不同,我才想聽你讀這些小說的回饋,我這個世代想知道寄生蟲的事只能靠想像,想像的材料還很不靠譜。」徐夜柏表明動機。
「我的長輩親人活在親眼見過寄生蟲或接觸真實受害事件報導的時代,從小到大接受的告誡,現在讓我看這些現代幻想小說還是感到很不可思議,只能說Ash你讓我又開了眼界。」海因里希無奈道。
「絕跡日後漫長兩百年歲月過去,海因里希先生沒接觸過相關題材嗎?不只小說,應該也有不少拿寄生蟲開發主題的影視遊戲作品。」徐夜柏好奇問。
「匆匆一瞥興趣不大,可能是缺少像Ash這樣推我一把的人,很多不熟事物總要有個契機和分享對象才可能持續深入,我口味雖雜,但也不是百科全書。」
徐夜柏想起吉米在他這個惡作劇裡的貢獻,深以為然點頭。
沒有吉米這個真‧異形癖重度愛好者當參考對象,徐夜柏想扮演寄生蟲小眾題材專家,勢必因不得要領減少幹勁,甚至認為不夠傳神易被海因里希看破手腳乾脆放棄。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徐夜柏現在最缺消磨代孕時間的具體項目,無害的生活目標確實令他振作許多。
「之前我想問海因里希先生關於寄生蟲的話題,話到嘴邊才發現不知該問什麼,才想乾脆換個方式,或許聊著聊著你就會順便想起一些瑣碎回憶,而我一邊解悶也能替之後的個人事業打個底。」
「原來你還沒放棄採訪我?」海因里希笑道。
「靈感需要足夠燃料才能擴充劇情。」
「你的小說構思得如何?」
徐夜柏扭捏半响道:「其實我大學時寫過一篇短篇小說,我想以那個短篇為基底重新擴寫。」
「看來你之前表示想寫小說賺錢不是突發奇想,我能拜讀那篇作品嗎?」
「啊!不行!說好不給你看習作,只是商量創作遇到的合理性問題,再說我現在看那篇小說自己都想把那玩意燒了。」徐夜柏當然不會第一次就亮底牌,他打算等海因里希將吉米那些精裝小說都看完再打出下張牌。
「你太過害羞了,我活到這把年紀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海因里希神情中盡是對年輕懷孕者的寵溺包容。
「但你剛剛承認對寄生蟲戀愛小說不熟。」徐夜柏立刻抓住漏洞。
海因里希停頓片刻,略顯苦惱地解釋:「在我的固有印象裡,你推薦給我的小說主要命題,就像人類愛上番茄或魚,還用各種手法和食物發生關係。」
「所以海因里希先生沒興趣嗎?或許我們到此為止換個閱讀主題比較好?我也喜歡看其他種類的小說。」徐夜柏確認。
長髮Omega搖頭。「不,我前面說過感受是不可思議,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適應,有些地方老實說讀起來有點噁心,事後回味確實令人興奮。我漸漸明白你為何會喜歡這種命題了。」
「那海因里希先生認為哪些部分最讓你在意?剛剛聽你的比喻,好像是寄生蟲和新人類相愛這部分?」
「……可以這麼說。作為曾經的地外純種與新人類公敵,寄生蟲是災難也是與我們毫無正面聯繫的怪物,寄生蟲能夠百分之百模擬扮演我們,從身體到回憶,再毫不猶豫殺害吃掉人類。」海因里希翻開書中深情款款的告白橋段,指著彷彿要滴下糖漿的鉛字,蟲子都不蟲子了。
「但也因為近乎全能的擬態能力與超高智力,可說寄生蟲在智力和型態上都充分達到戀愛小說主角條件,要多帥多美都行,甚至擅長洞悉人心。」徐夜柏強調道。「古地球人小說題材中,人外設定有許多比寄生蟲更誇張的種族,甚至連無法溝通的喪屍,長得帥一點沒爛那麼嚴重都能當戀愛電影主角,沒立刻啃掉女主角,觀眾就覺得很有愛了。寄生蟲也適用類似法則,天性想吃卻吃不下口之類。」
長髮Omega訝然。「Ash,你不是開玩笑吧?」
「沒,雖然我得花時間做點功課才能告訴你確定電影名字,過去工作上需要蒐集古代資料時很確定見過這類作品。總之寄生蟲擁有足夠知性,記載上的真實習性也是預設以人類外型活動,就像吸血鬼或惡魔那樣,困難點大概是作為曾經存在身邊的異形災害太寫實,容易引起讀者排斥,以及有群激進分子反對任何美化寄生蟲的意見產物,現在國家還有對付寄生蟲的各種機構和政策。」徐夜柏聳肩。
「Ash又為何獨鍾這個題材甚至想以此創作長篇小說?」
「正是基於那種『或許想像成真』的危險魅力。」
「因為Ash是Beta嗎?」海因里希忽然問。
「可以這麼說,現實中Beta生活也就這樣了,寄託幻想反而安全又愉快。Alpha大可直接幹,Omega可以在Alpha保護下坐在最佳觀賞席,Beta嘛,對於危險最好提前有多遠閃多遠。」徐夜柏低頭喝了口紅茶。「話說回來,我可不是自卑哦!而是認為這樣省事挺好。」
「我明白了,Ash這麼做的確聰明。」海因里希讚道。
「我想問個有趣的問題。」徐夜柏趴在手臂上看著長髮Omega開口。
「我有預感將受到挑戰。」
「你覺得寄生蟲會喜歡什麼樣的人類主角?」
「你問的是古地球人男女或新人類的ABO六性?」
「都可以,我就是想聽聽別人看法,畢竟寄生蟲在古地球人瀕臨絕種末期和新人類誕生初期都存在過。」徐夜柏說。
「實話是我很難想像寄生蟲和人類發展感情,這種異形有感情嗎?」海因里希搖了搖頭。
「尚無研究證明沒有不是嗎?既然寄生蟲是能威脅地外純種的智慧生物,這項假設不算荒謬吧?寄生蟲之間是成熟個體一對一繁殖,這種異形在研究資料裡被確定是個體意識很強,反過來說社會性很低的怪物,我行我素的詮釋空間很大,我本來就不想一板一眼按照資料編故事。」
徐夜柏補了一句︰「再者,我不是問寄生蟲會不會和人類交往,我問的是和何種『故事角色』,現實裡的寄生蟲已經滅絕且帶有太多未知數,當然不一樣。」
「說得有道理,我得想想。」海因里希露出苦惱神色。
「最接近的人類大概是獵人,但我認為這種設定沒啥創意。」徐夜柏插嘴。
海因里希又皺了下眉。「最好別是獵人,儘管我們現在只剩下關於獵人的傳說,寄生蟲獵人在歷史上確實存在,只是一直匿名活動,他們和寄生蟲的敵對關係不死不休,除非把其中一方寫得很蠢,否則很難成立你想要的戀愛關係。」
「也對,還得考慮獵人後裔觀感,我是寄生蟲文化愛好者,還是想對這個英雄職業表達尊重,才想問你有沒有其他職業或人設推薦?」黑褐髮青年一副遇到瓶頸的模樣。
「我暫時回答不出你的問題,我比較擅長發問而非虛構答案。不如留待下次給你較完整的意見如何?」
「沒問題。我忽然有靈感了,像海因里希先生這樣的人呢?記者是非常好展開的職業,你年輕時有想過追查寄生蟲傳聞好打破絕跡日記錄嗎?」徐夜柏興致勃勃問。
海因里希愣了愣,苦笑道:「這是每個記者多少都有過的野心,事實證明徒勞無功,另外我衷心希望你別把我寫進小說裡,想把主角職業設定成記者當然可以,相關專業細節也能問我,就是人設迴避一下。」
「好的。」徐夜柏乖巧應道。
「抱歉,並非質疑你的文筆和創作能力,而是我的愛情已經結束了,我也希望它結束得乾乾淨淨,不想再有形似的仿品。」年長Omega第一次提及自身感情狀況。
「我保證重視海因里希先生意願,只是你的說法讓我無法理解,伴侶去世但感情深厚的話,怎會結束呢?在我心中『她』依然鮮活可愛。」徐夜柏想起自己的喪偶人設,趕緊接上最後一句。
「我的年輕朋友啊!結束不等於消失,然而確實結束了,死亡就是這麼回事。」海因里希對著一臉不解的Beta說。「不明白是好事,這表示將來你還有再愛上另一個人的可能性。」
「嗯,我現在沒餘力考慮這些。」徐夜柏這句是真心話。
「我倒想知道何種人類明知是異形還會愛上對方?」海因里希微笑著將球打回來。「或許是像Ash這樣充滿想像力的人?」
「種族不同還好,說謊謀殺綁架食人是大問題,這種就算對象是人類我也不行。」徐夜柏看著海因里希說。
「這倒是,小說設定拿到現實裡浪漫不起來呢!」海因里希同聲一歎。
「所以才要寫小說,最好扯到連扉頁都不用註明『本作品一切內容純屬虛構』,我也很看重娛樂性。」
「若是如此你成功機率就變大了。」海因里希讚了聲。
「承你吉言。」徐夜柏一本正經按胸行禮又逗笑了Omega。
※※※
又一個被瑞梅克按摩完全身昏昏欲睡的深夜時分。
「我提過你不必等門的,雖然很貼心。」情報局長抱著軟綿綿的Beta,感覺胸口塞著一團暖乎乎的羽毛。
「我在家裡無事可做補眠過了。」徐夜柏說。
「還是不想出社區?就是問問,沒特別希望你出去或不出去。」
「每當有這個念頭,坐車去醫院產檢完就消失了,兩個星期一次定時讓我滅火。」Beta這句怨念回答讓情報局長悶笑好幾聲。
「寫作計劃順利嗎?順帶一提,我真的很想拜讀你那篇『新鮮』的短篇戀愛小說,尊重我的小鳥兒,我沒駭你的文檔,這邊由雷諾監管,他負責保護你的隱私,非必要細節不會主動告訴我,我也不過問。」一開始瑞梅克就告知基於安保需要將監控徐夜柏一切通訊設備,瑞梅克本人不會直接介入,而是由他最信任的副官把關,也取得徐夜柏同意。
「可以,等確定完成我讓你當第一個讀者。」徐夜柏大方道。
「你這麼慷慨我忽然有些不安。」瑞梅克說。
「只是普通的娛樂作品。」差別在娛樂對象是作者。徐夜柏省略後面的話。
「我有點無法理解你想對海因里希先生做什麼了,看起來你們在交朋友,吉米先生的部分你則是安慰他。」瑞梅克對徐夜柏身體不適之餘仍努力保持社交和各種活動這點表示讚賞,
「我在首都沒幾個朋友,為了照顧精神健康,維持一點社交並找些事做總比悶在家裡等肚子變大要好。」徐夜柏理性上接受懷孕客觀生理變化,感性依然覺得彆扭,小租戶是可愛無辜的,但叫他一個原本沒打算生孩子的Beta天天看著隆起的肚子還是好羞恥,還得被小租戶生父上下其手按摩兼抱睡,無一不是滅世級黑歷史。
連代孕實驗死亡風險壓力在日日恥度考驗下都有點模糊了。
「我見到你的努力了,非常鼓舞我。」瑞梅克用臉蹭了蹭徐夜柏頭髮說。
徐夜柏忍住一聲抱怨,小動作就隨他去了,他剛好也有事拜托瑞梅克,成年人之間還是得靠肉體交易。「我知道你這陣子特別忙,天琴社區住戶都通過嚴格背景審查,和我接觸的人還得額外再被你盤查,但我想知道任何過去沒有的細節,尤其是海因里希喪偶後以及你買下這層公寓迄今的時間段。」
「你要我重啟加重關於海因里希‧特梅爾(Heinrich Temer)的個人生命史調查,是有所懷疑嗎?順帶一提,你現在真像情報人員,沒受過任何專業訓練的前提,我可以給你合格分,非玩笑話。」徐夜柏白天和年長Omega和樂融融,深夜卻躺在他懷裡詢問調查進度的反差模樣實在令人心癢。
「不如說受困能力有限和時間不足,無法確定哪兒能信任,最快方式就是透過你的鑑定,若非因為代孕到你的後代胚胎才住到首都,我交個萍水相逢的新朋友不必這麼麻煩,合則來不合則去,不用煩惱陌生人圖我什麼。」徐夜柏本意也不想搞這麼複雜,礙於現況不得不防。
「不相信對方卻積極主動親近?」瑞梅克問。
「就是因為想當朋友才得確認對方是否可靠,不能都聽你的片面之言,對方先表示友善,我想投桃報李,總得親身接觸體會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邏輯正確。」情報局長打了個響指。
「有點在意海因里希一直住在天琴社區這件事,半個世紀都沒離開,又覺得可以理解,他好像沒其他家人了。Omega獨自生存不易,安全是第一考量,存款和零星收入夠他在首都安逸生活,換新環境可能遠遠不如現在穩定舒適。」徐夜柏代入孀居長髮Omega處境思考後現實地給出看法。
「你也是因為想保住老家才參加代孕實驗換取軍方介入法拍的特權和金錢報酬,無債一身輕結束冒險旅行後,你會回邊陲小島安定下來嗎?」情報局長直白描述徐夜柏當初參加代孕實驗的動機。
「理想計劃是這樣。海因里希喪偶,我母胎單身自由,心態上不能互相比較。交新朋友是好事,可惜我不認為剩四個多月能培養出多深的交情,因為我確定生完孩子就會離開首都,只是想趁這段時間和有緣認識的新朋友們認真相處一陣子。」料想海因里希多少察覺徐夜柏的心思才沒過問Beta身分來歷私事,徐夜柏半是苦中作樂享受這份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默契,希望額外做些什麼留下特別回憶,不僅僅是不痛不癢的問候閒聊。
看看海因里希與紅毛菲尼克斯,對比簡直是陽春白雪與惡臭狗屎。
「Ash就是這點討人喜歡,命運女神眷顧,讓小租戶入住到你身上。」徐夜柏時刻留意潛在壓力與健康風險,充滿自保和保護胎兒意識的態度尤為讓瑞梅克滿意。
「你在暗示代孕實驗其他孕體過得不好?」徐夜柏沒問出那個「還剩下幾個」的恐怖問題,先不提瑞梅克不會透露敏感機密,知道答案沒意義,徒增煩惱。
「因人而異,至少我認為目前你的情況最好,當然因為我也是最佳臨時伴侶。」瑞梅克不要臉地自誇,偏偏又是事實。
徐夜柏聽完瑞梅克刻意放水暗示的回答勉強笑了笑,如果他這樣能算「最好」,其他孕體可真是倒大楣了,徐夜柏離理想懷孕標準有好長一段距離,代孕無血緣的AO實驗胚胎,從這種不利條件起的頭,他又能奢求到哪去?
「睡吧!我會守護你和小租戶的每一天。」瑞梅克總是不吝於給予保證與安慰。
「你知道我沒不相信你。」徐夜柏咕噥。「有些事我自己做得到,只是多層保險。」
「我明白,這樣很好。」瑞梅克將手鬆開一點,Beta發出滿意的聲音。
Chapter 61: 第二十一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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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底的首都大節日每年日期不同,具體地說是和平曆新年後的新月日,連續三天日夜不休的新月慶典直到弦月落下天亮為止,許多訂不到旅館也沒地方住的外地旅客索性不睡覺,留在持續營業的店面集市上活動,間或在有暖氣的地下街找處空地補眠。
徐夜柏一個月來已經從方方面面感受充足節日氣氛,認為不必真槍實彈上陣同樂,他一個懷孕Beta還是乖乖留在住處看電視轉播,輕鬆又方便。
節日前一天,瑞梅克的床伴--不是普通的那種--能陪情報局長度過發情期,可說是精銳中的精銳Omega們同時打了群組電話,輪番上陣勸說Beta一起出來玩,不容許反對意見。
對Omega本來就很少硬起態度的徐夜柏勉強守住戰線,表示首都慶典龍蛇混雜不安全,他完全尊重監護人也就是瑞梅克的意見。
砲火立刻轉移到情報局長頭上,忙得團團轉的瑞梅克有些架不住床伴們撒嬌論理討人,加上身為財閥繼承人之一的朱利烏斯帶頭作保他也會自備護衛,不讓BO小夥伴們靠近危險區域,瑞梅克總算同意把徐夜柏交給三名Omega帶去節日慶典上見見世面。
隔天下午瑞梅克還抽空回社區一趟,親自載徐夜柏前往瑪奇妮絲的造型工作室,眾Omega說好在此碰頭打扮妥當再去慶典亮相。
朱利烏斯、凱特和瑪奇妮絲守在工作室大門外,見瑞梅克座駕緩緩駛停,雀躍地朝車內揮手。
一個月前徐夜柏發誓再也不會踏進的刑房,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命運打臉。
「Ash,待會做好造型記得佩戴橄欖枝徽章,我已經幫你取消裡面的政府定位監控,其他優惠功能可以正常使用。」瑞梅克紳士地替徐夜柏打開車門,傾身囑咐完待在副駕駛座上的徐夜柏才放他下車。
橄欖枝徽章即希瓦共和國公民懷孕證明,自從徐夜柏在不死鳥俱樂部口說無憑依然被找麻煩,現在出席這種人山人海的大場面他不敢不戴信物。
徽章威力之強大從治安隊到一般民眾都會自動幫忙開道可見一斑,朱利烏斯等人千叮萬囑徐夜柏一定得戴,這樣大家都能順便享受特權。
新人類因繁衍生態不同,新生兒比古地球人出生平均體重少上一千克,更不需要哺乳,22週時孕態不算明顯,然而徐夜柏如今清瘦體型造成腹部特別突出,他現在只要出門總是穿能遮掩線條的大號毛衣加長外套。
徐夜柏一一和Omega們貼面問候。「天氣這麼冷,你們怎不在室內等?」
「我和凱特同樣剛到,外套都還沒脫,三分鐘前接到瑞梅克簡訊乾脆一起出來接你,面對面交接,你的監護人總沒話說了。」朱利烏斯看了一眼瑞梅克,後者點了下頭。
瑞梅克摘下自己的圍巾包裹徐夜柏頭頸,又是個資訊素炸彈。
朱利烏斯輕柔阻擋徐夜柏想拆開圍巾退回的舉動提點道:「節日人多味雜,攜帶高階Alpha衣物當護身符更保險,以瑞梅克資訊素威力,別人會以為有強大Alpha同行只是暫離,我們間接受惠,護衛們畢竟都是暗中保護,準備一些障眼法杜絕不長眼的人來搭訕是常識,省得多費口舌。」
語罷,三名Omega都秀出左手無名指戒指,又從口袋掏出止咬項圈,預備正式出發後戴上,徐夜柏啞口無言,只能豎起大拇指。
節日出遊大人物太多了,不少刻意匿名變裝,號令各家護衛保持低調便服跟隨是不成文默契,這時往往靠各家護衛眼神唇語大比拚,盡可能絲滑地交錯避免摩擦。
「我家Ash就拜託了。」瑞梅克彬彬有禮,儼然完美的監護人。
「行程表已發給你審核通過,你我的人全程跟著,一切以Ash狀態優先,如果他不舒服或逛累了我們就帶他回天琴社區,去忙你的吧!」朱利烏斯保持年長者氣度回道。
「注意安全,玩得開心!」瑞梅克目送眾人進入工作室並反鎖大門後驅車離開。
徐夜柏印象中的知性美女凱特此時一頭及腰蓬亂捲髮,毫無版型可言的棉布長裙加寬鬆襯衫,頭頂油光證明起碼三天沒洗頭。挺翹鼻樑上頂著黑框眼鏡,乍看像是某種寄生在書堆裡的奇幻角色,隨時可能從袖子裡抽出魔杖發射火球,不修邊幅仍難擋天生麗質,頂多換了個迷糊可愛的畫風。
貴公子朱利烏斯此刻一身連帽上衣配洗舊牛仔褲,儼然青春洋溢的大學生。
新人類AO老化極慢,年齡破三位數前都是青年,壽命較短的Beta直接沒有老年期,光是衣著改變,此時年過四十的朱利烏斯簡直比徐夜柏都要年輕。
不管何種血統人種,Omega外貌總是跟幼嫩精緻秀雅等元素掛勾,哪怕內在本質是另一個次元,不妨礙他們成為人群中的發光體,草叢裡的鮮花。
「他們說了今天要陪你一起--變身!」還穿著工作服的瑪奇妮絲食指中指併在一起,往眼晴前方一刷比了個俏皮動作。
「其實我已經變身了,這個時候穿得愈隨性才是真正的首都人!Ash看起來已經融入本地。」朱利烏斯笑道。
徐夜柏的確很融入社區,直接把遊走社區的日常冬裝穿出來,簡單大方又保暖,穿梭圖書館和咖啡廳乃至去超市買菜完全沒違和感。
「我以為你的固定穿衣風格和瑞梅克一樣是正裝?」三名Omega私人社群訊息裡,徐夜柏看到的日常個人自拍大多是朱利烏斯,品味高雅的商務人士。瑪奇妮絲專門秀她的造型作品,凱特只發貓照。
「因為平常都在工作呀!我是個正經商人。」朱利烏斯解釋。
「這套不行,你得搭配我們的著裝。」朱利烏斯的學生裝扮被王牌造型師瑪奇妮絲直接否決。「還有凱特!妳是不是忘了集合時間!我強調過今天絕對不能拖延行程,明明要妳先洗乾淨,就定位後直接幫妳化妝做頭髮,妳還給我熬夜!」
「線上研討會因為時差開在半夜,我又不是故意睡過頭,至少準時到場了,有洗澡只是來不及洗頭。」露出真面目後凱特毫無反省之意。
徐夜柏看了一個月貓照後,確定凱特不是貓奴,而是和她的名字一樣人貓一體,貓照等同自拍,見貓如見人,平常再怎麼收拾得人模人樣,休息時間只剩下任性懶散的本能,偶爾對徐夜柏拋來意味深長的眼神,像在試探距離。
「是朱利烏斯及時把妳從學校教師宿舍挖出來搬到工作室吧!」作為節日總司令的瑪奇妮絲發現每個人都有些小狀況,態度也沒有很積極,情緒登時不太穩定。
「在工作室碰頭表示有預留造型時間,讓凱特自己洗吹頭髮,妳可以先打扮我們。」原本想婉拒二度造型折磨的徐夜柏,敏銳地發現瑪奇妮絲已經快因凱特的油頭發飆,下意識打圓場。
瑪奇妮絲被徐夜柏的犧牲精神成功安撫。
徐夜柏大概看出來了,真正在意能否於今晚締造「特殊紀念」的只有瑪奇妮絲,達利安城一年一度特殊日子,加上藝術家吹毛求疵性格,難怪她格外神經質。
其他兩人倒非不上心,而是認為徐夜柏離預產期還早,準備採取和瑪奇妮絲不同招待方式讓徐夜柏對這段首都生活留下美好回憶。
證據是朱利烏斯偷偷用簡訊對徐夜柏告密,凱特已經開始製作手工嬰兒用品,至於他自己則保留驚喜。
造型過程就在徐夜柏及時打圓場以及朱利烏斯利用那雙巧手幫凱特洗頭,雙線同步作業中順利進行,徐夜柏隱約感覺他們有事瞞著自己,可能是驚喜活動,最年輕也最沉不住氣的瑪奇妮絲才會對時間分分計較,朱利烏斯則發揮卓越控場技能。
眾人開始動起來後,氣氛又恢復歡欣愉快。
徐夜柏不太懂為何三個Omega都對他這麼好,雖說在瑞梅克發情期互相支援的確是挺神奇的緣分,有必要感動成這樣嗎?
朱利烏斯發現他的疑惑,帶著滿手泡沫湊近徐夜柏耳語:「我們是被瑞梅克挑出來的烏合之眾,原本就是擱哪都不合群的傢伙,難得有處得來的新朋友,這跟性別背景無關,瑞梅克也需要信得過的人幫忙照顧你。另外首都人很驕傲的,我們不能虧待外海遠客和你肚子裡的小寶貝。」
「那麼我就不客氣先說聲謝謝了,以後你們若想來蔓島玩,換我作東。」徐夜柏用正常音量說,Omega們紛紛回以笑容表示不會跟他客氣。
「歷年這時節我都在應酬,多虧Ash,有動機取消那些無聊宴會邀請,很久沒上街體會真正的節慶。」朱利烏斯按住懶洋洋的同伴頭部開始沖水,纖長手指十足靈活。
「我每年都在家裡跳著看電視轉播,大家都在玩我才不工作!瑪奇和朱利強力邀約,保證我只要人來就好,啥事都不用管,跟Ash一樣。」凱特閉著眼睛以免濺到水並舉手告解。
「我跟老客戶說已經有重要約會了,今年不支援紅毯秀,就是特地來約你!Ash,你強調過生完孩子就要離開首都,只剩現在能把你找出來玩了,現在就發懶,肚子再大點你肯定更不願出門。」瑪奇妮絲替徐夜柏化妝同時開啟專業聊天技能。
「你們這麼熱心,我只能捨命陪君子了。」徐夜柏捨不得錯過這些珍貴又美好的善意。
「以後不知你還會不會回達利安城,或剛好一月來,就算是同樣的節日,也不是現在的心情了,不如趁我們都單身及時行樂!」瑪奇妮絲代替友伴說出共同想法。
徐夜柏發現瑪奇妮絲只是將他的臉修飾得比原貌精神三倍,線條更加立體化,甚至還比第一次被化淡妝時更陽剛,不禁鬆了口氣。徐夜柏本只想素顏朝天,不幸瑪奇妮絲堅持徐夜柏必須夠上鏡,否則大夥合照時就這個Beta像棵自由生長的雜草,不知內情還以為他們排擠他
王牌造型師將Beta短髮往後梳,做了個帥氣髮型,暫時把徐夜柏晾在旁邊,繼續處理已經吹乾長髮的凱特,又使喚朱利烏斯帶徐夜柏去換裝。
徐夜柏沒料到瑪奇妮絲這次為他準備的是與瑞梅克同款西裝,褲腰部分改用鬆緊帶固定減少壓迫感,又於背心版型上特意針對徐夜柏當前體態調整,朱利烏斯則在徐夜柏換上衣褲後熟練地替他整理細節。
「穿起來很舒適,看不出我懷孕。」徐夜柏承認今日安排出乎他意料貼心。
「西裝很能修飾線條,又是選保暖材質,看起來身材更筆挺了,但你實在太瘦,還得加墊肩,放寬剪裁視覺上反而更自然些,還有大衣,雖然我們預定行程不打算在戶外停留,你若認為沒必要穿,拿在手上也可以,說不定凱特會向你借。」朱利烏斯理所當然替徐夜柏戴袖釦、打領帶、塞手帕,又挑剔地替他別上橄欖枝徽章,確定那枚徽章牢牢固定在醒目又適當的位置。「Ash,你不喜歡做偏Omega的打扮,也不想被人注意懷孕體態,我說的對嗎?」
「有這麼明顯?」徐夜柏苦笑。
「前者我可以理解,你很認同自己是Beta,不願模糊界線,在瑞梅克帶起流行前,西裝多半被看成Beta愛好,瑪奇才為你選擇西裝。瑞梅克穿過的西裝都變爆款了,不會太惹人注意,又能討好我們的贊助者。既然你剛喪偶,應該不希望被陌生人恭喜懷孕又問起伴侶的事,保護私領域沒什麼不好,懷孕本來就需要更多安全感。」朱利烏斯款款為徐夜柏說明細節,至於贊助者當然是瑞梅克了。
後半段是藉口,私領域和安全感這兩點還真被朱利烏斯說對了,Omega在社交上的細膩觀察力名不虛傳。
「很高興有你們帶我參加首都盛事,這是我一生難忘的回憶。」徐夜柏誠摯道。
「都還沒開始呢!不過容我先行抱歉,顧及安保問題,沒辦法讓你體驗道地平民行程,以後有機會找瑞梅克親自帶你逛吧!我們今天安排還是有很有趣的。」朱利烏斯拿起自已被指定的節日服裝,竟然是套壞小子風格鉚釘皮衣長靴和叮叮噹噹的銀飾。
「首都人慶典風格難道不是隨性?你剛剛才說過。」徐夜柏比較他與朱利烏斯之間的落差,不禁懷疑剩下兩個女生最終造型應該又落在其他象限。
「首都人有分日常派和化裝舞會派,後者除了愛秀以外,還有一種情況是本國要人招待外賓體驗風俗民情,必須微服私訪。至於外地遊客則按照他們對慶典的期待和理解程度,偏好向傳說人物致敬的嘉年華風格,久而久之反而成為慶典觀光特色了。」
徐夜柏知道新月慶典傳說和外星人有關,整個節慶活動內容有著濃厚人外色彩,連帶民眾亦有點群魔亂舞的味道,不分階級打破隔閡日夜狂歡就是其中一個特徵。
一月對維護治安秩序的首都公務員簡直是大型災難,對某些特殊機關也是。徐夜柏頗感同情。
精心打扮最終結果出爐,蓬頭垢面的歷史學副教授成了性感冰雪女王,王牌造型師則女扮男裝陪徐夜柏穿西裝,戴起金絲眼鏡走斯文敗類路線,朱利烏斯化上煙熏妝,用臨時染髮噴霧將原本富含溫柔氣質的褐髮噴成金屬色,綠眼改戴血紅豎瞳隱形眼鏡,打定主意要Cos外星人。
「看傻了嗎?小Beta。」朱利烏斯故意換了充滿壓迫感的語氣。
「我只是感歎Alpha可能做不來這麼複雜的操作,另外沒想到我們之中玩最開的是你。」徐夜柏說。
「不需要意外,這位先生可是從瑞梅克一退伍就和他混了,據我所知是和那魔王往來最久的Omega。」瑪奇妮絲揭穿真相。
「哈哈。」朱利烏斯發出玩世不恭的笑聲,換裝後外表氣質截然不同,輻射出扣人心弦的魅力,在徐夜柏眼中同屬魔王級角色。
接著除了徐夜柏外的眾人反而開始不疾不徐玩起手機,徐夜柏只好坐下跟著等,黑褐髮青年利用短暫空檔潮吉米傳訊息,鼓勵他也去慶典逛逛。
以紅毛目前態度,徐夜柏推估吉米應該不太可能被遷怒了,紅毛討好徐夜柏都來不及,儘管不能大意,反正派給吉米的保鑣尚未撤去,和保鑣一起去逛逛慶典稱得上互惠。
立場一換,徐夜柏完全懂了瑪奇妮絲等人為何要把他拉出來,徐夜柏轉頭就下意識對吉米說出類似建議,原來都是看不下去某種自閉狀態。
又過了一會兒,時間來到某個整數,瑪奇妮絲忽然起身,氣勢萬千喊了聲:「出發!」
三人簇擁著徐夜柏來到大門前,朱利烏斯刻意加快腳步握住門把,比了個邀請手勢,隨即拉開門扉。
路邊停著一輛童話故事般的華美銀白馬車,注重隱私的封閉式車廂,充滿奇幻色彩的冰晶與藤蔓裝飾,最引人注意的是提供拉車動力的仿生馬,半透明夜空馬身,鬃毛上還有點點星光不斷游移。
「來吧!我們的灰姑娘,舞會時間到了。」
Chapter 62: 第二十一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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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座觀光馬車內部比徐夜柏意料的舒適,單向玻璃保證了隱私性,車廂上貼著乘坐須知,包括禁止行為與內置公共安全實時監視鏡頭,以及清潔衛生保證。
車廂沒有任何不良氣味和沉悶感,內置通風換氣系統,徐夜柏鬆了口氣,又想到Alpha和Omega都會搭觀光馬車,清除及預防資訊素濃度堆積是基本功能,變相造福徐夜柏這種暈車體質。
「哇!滿滿高級感,這種奇幻馬車竟然是公共載具。」徐夜柏感歎。
「全首都限量一千輛觀光馬車,只在新月慶典開放民眾預約,預約資格是達利安市民、個人成就貢獻度加慈善捐款,預約成功的是凱特,連我都沒搶成。」朱利烏斯在夜空仿生馬開始行走後對徐夜柏介紹第一個夢幻馬車行程。
「我也失敗了,限制市民資格根本不夠,達利安在籍人口有五百萬,幾乎人人都會申請觀光馬車,籤運要夠好,幸好能轉讓預約資格或帶三個朋友。」瑪奇妮絲抱怨。
徐夜柏聽聞最低捐款額度是平民都負擔得起的價格後認同地點頭,凱特的學術貢獻加乘擴大了中獎率。
每次搭程時間只有一個半小時,等於慶典期間有許多梯次,預約資格是平等的,捐款數字卻能有效推進選擇時段的排名位置,朱利烏斯私下出錢贊助,好讓凱特樂捐完還能抵稅。
「觀光馬車幾乎是種樂透活動,老首都人絕不對馬車黃牛妥協,那會變成一生笑柄,我們小時候就搭過好幾次了,長大以後幾乎都是幫親朋好友抽資格,馬車只管定時到你設定的地點,乘客不用是預約者本人。」朱利烏斯說。「如你所見,Ash,觀光馬車的運作與行駛條件很耗成本,除了新月慶典就只有招待國賓會出動一部分。」
「該不會是某種告白求婚熱門道具?」徐夜柏盲猜。
「不是才奇怪。」瑪奇妮絲翻翻白眼。
「謝謝你們,一開始就是這麼難得的體驗。」黑褐髮青年頭一次在首都搭車不帶壓力而是充滿期待。
「這也是安保考量一環,慶典期間許多路段禁止車輛通行,規劃成徒步區,我們搭馬車比較方便護衛跟隨,這種時候無法安排車隊。」朱利烏斯說。
「我以為徒步區不在目的地範圍之內?那裡可是人潮滿滿,你說會避開平民行程,朱利烏斯。」徐夜柏反問,Omega們昨天才臨時抓人,又用驚喜為由保密行程。
「但也不能浪費運氣好預約到的馬車時間,所以我們坐在馬車上逛一圈,你看到喜歡的攤位和商品就記下來,我派人去買,這樣戰利品也有著落了。」朱利烏斯拿出筆記本和筆分發給小夥伴。
「前線真的很危險。」瑪奇妮絲嚴肅地說。
「今年大活動肯定出事。」凱特跟著發出不祥預言。
「什麼活動?我們會參加嗎?」狀況外的徐夜柏問。
「有機會遇上,不過機率很低。首都政府從全球邀請了一千多位明星藝人,在慶典期間喬裝打扮混入人群,你只要成功找到『星星』,他會給你一個不可複製轉讓的電子章,直接登陸在虛擬旅遊護照上,找到愈多星星積分愈多,可以用來兌換紀念品。這次行銷可說超級成功,不只全國瘋狂期待今天,外國遊客也是。瑞梅克沒崩潰真是不簡單。不過Ash你真的不知道這麼有名的活動?」朱利烏斯不可思議問。
「原來是這個,聽過社區鄰居討論,沒想到規模這麼大,本來沒想過出門就只是聽聽作數,好像大家討論更多的是有哪些明星加入。」前段時間徐夜柏埋頭準備創作小說惡作劇,對慶典興致不高。
「據說太多市民抗議每年新月慶典活動不夠有創意,大概是抽不到馬車的集體怨念作祟,政府才決定搞票大的。我也有演藝圈朋友扮演『星星』,還說我想要簽章不是問題。」瑪奇妮絲一派看熱鬧模樣。
「尋人遊戲豈不是容易造成治安騷亂?」徐夜柏光想像就明白朱利烏斯為何要取消平民行程,這已經不是人擠人的問題,說不定還會變成角鬥場。
「首都目前大街小巷各路死角無人機和監視鏡頭裝好裝滿,到處貼滿公告警示民眾勿大意觸法,另外犯規會被取消活動資格,網民提前互相要求自肅的討論聲浪很熱烈,因此我不像凱特那麼悲觀,實際是否發生意外端看現場情況。」朱利烏斯態度持平,但也不認為一定安全。
「這個活動是二十四小時嗎?」徐夜柏還真沒查過遊戲規則。
黑褐髮Beta是那種只要判定不需要就毫不關心的性子,偶然攝入資訊也會很快忘掉,一開始才會連人盡皆知的瑞梅克私人八卦都不清楚,反過來說徐夜柏掌握了許多興趣領域的冷知識。
「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預防未成年深夜在外滯留,規定時間外接觸『星星』不但沒章還會被取消遊戲資格,算留給哪些受邀藝人自由活動時間。」瑪奇妮絲熱心說明。「『星星』不是只出現在徒步區,我們要去的地方也有可能遇到,我會幫你們找找,幸運遇到的話紀念品不拿白不拿。」
在場除了瑪奇妮絲熟悉演藝圈子,其他人都沒有追星習慣,不識貨可能性極高。
就在眾人有一搭沒一搭閒聊時,觀光馬車終於駛入節慶集市,行人和馬車各行其道,規劃整齊的攤位主題千奇百怪,馬車以略快於行人步伐的緩速前進,足夠徐夜柏看清攤位內容。
下午時段,徒步區人氣雖旺但沒有徐夜柏想像的稠密,或許是二十四小時的馬拉松慶典有效分散人潮,也可能是最後一波臨時出發的大量外地觀光客還沒抵達首都,現在的首都百分之百訂不到房間,許多人索性決定整整三天都在慶典裡游牧。
純觀賞反而愜意,扣掉交通時間只有一個小時的遊覽時光,花在排隊上可能買不了三攤,還得和人前胸貼後背大排長龍,首先安保問題就無法過關。
乘馬車卻能逛完兩處集市,是徐夜柏也選用眼睛嚐鮮再找代買,還能和友伴愜意討論關於新月慶典的種種話題。
「凱特,就妳的歷史學專業,新月祭典有觀光客普遍不知道的別樣涵義嗎?」打算生完孩子療養好身體後去遠方自助旅遊的徐夜柏,嚮往和當地人深度交流,那種在海灘潟湖裡尋寶的樂趣從小就刻印在徐夜柏心裡,他喜歡獨一份的紀念品。
「新月慶典真正的起源意義是新年過後滿月消亡之日,重點在月滅而非月出。」凱特很高興總算有人關心傳統知識了。
「聽起來好邪惡的日子。」
「說穿了只是一年伊始第一個新月,正式的通用語名稱是『蝕宴日』。」
徐夜柏品評:「這個名字也好邪惡。」
「據說當時負責命名的人類委員會大打出手都見血了,最後好不容易取了個最簡短中二……具有神話感的節日名字。」凱特攤手道。
「為什麼大家都叫今天新月慶典?」連帶徐夜柏也習慣這樣叫了,從小他就對過節興致不大,主打隨波逐流路線,跟著大人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更別提了解歷史脈絡。光是他的老家蔓島,實際上就是包含兩千三百多座島嶼的龐大群島,不同島嶼擁有的節日禁忌足足能編成一套大辭典。
「和平曆新年是希瓦共和國建國日,蝕宴日紀念的是建國傳說和特定一群偉人,那些特殊偉人不用說是地外純種,因此蝕宴日正式名稱是超級難發音拼字的外星文,『蝕宴日』是另一個通用語詞彙而非翻譯,便稱就是新月慶典,這是最近一百年才出現的流行說法。共和國一月有兩次國慶。蝕宴日是新月,活動足足持續三天,慶典一詞更符合實際情況。」凱特駕輕就熟進入授課模式,不忘順手隨堂考。「Ash,你知道首都為何會叫『達利安』(Dalien)嗎?」
「達利安城的命名是小學課本啟蒙內容,然而達利安這個名字形成過程是一段非常奇特的歷史,完整回答得先熟悉當時極度混亂的世界局勢,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簡單總結,『達利安』本來是一個全球仇恨口號,也是規模最大的反外星人組織名稱,由『刪除』和『外星人』組成。」
「不錯,Ash已經得到一半分數,如果能完整答完,你就進入我帶過的新生班前十名水準了。」凱特滿意地點頭。
「共和國基本教育應該沒這麼危險?開國元勳們命名首都時,更改了達利安第一個大寫字首D的涵義,將『Delete』改為『Demos』,後者是拉丁文『世人』、『大眾』的意思,達利安這個字的再定義,有『外來者歸化為一眾之人』的涵意,並且將凡人象徵置於字首,代表人類為共和國主體。」徐夜柏認為這算公民常識,被囊括在文化產業裡的小說編輯回答錯誤妥妥社死。
「現在大學生素質令人吐血,有的居然還是首都人。」凱特正要伸手揉臉表達無語,幸虧身邊兩個Omega飛快制止,凱特險些從冰雪女王直接變成花貓。
「Ash說得沒錯,共和國精神就在蘊含在首都名字裡,當時這樣命名不僅是打造不變的基石,也是一道承諾和平與重生的永恆盟約。答不出來的首都學生直接當掉該堂學分都算罪有應得。」朱利烏斯環胸評論道。
「我明白了,新月慶典既要有外星語,也要有人類語的正式節日名稱,象徵對等,因為當時兩方血統尚未真正融合。」徐夜柏舉一反三。
希瓦共和國在末世大戰期間建立,乃是第一個非地外純種支配領地而是由人類主導的「新國家」,那時人類雖承認與外星入侵者的交戰中敗北,仍有一批人不肯放棄抗爭。
諷刺的是,這批自詡人類文明最後堡壘的勢力將不肯加入的人視為叛徒剝削屠戮,內部派系為掌權發起各種無下限批鬥,反而外星入侵者極少大規模攻擊人類,採取精準打擊戰略目標和重要人物的斬首戰術,同樣造成巨大影響。
末世大戰後期,不願被外星領主統治也不想犧牲同胞繼續無意義戰爭的一群人類決定與入侵者和解,聯合混血種一起建立新國家,收留在人類內鬥與地外純種改造地球的劇烈地質活動中無家可歸的難民,龐大難民人口使希瓦共和國一成立就成為殘存人類勢力中規模最大的國家。
大多數倖存者厭倦仇恨流血,清楚意識到外星入侵者殺的人類遠遠比不上人類國家相互毀滅製造的死亡人數,人類方動用核彈和生化武器,短短時間消滅了地球一半以上人口。
「希瓦共和國雖說是人類政權,大家心知肚明支持這個新國家存續的是複數強大地外純種,這點在共和國歷史上具有重大意義,那就是--」
歷史學副教授凱特賣關子地停頓片刻:「地外純種都是無可救藥的老婆奴!可惜這批地外純種的地球伴侶沒留下個人資料或擁有多重身分。當時與外星人結為伴侶會被人類主義瘋子暗殺外加株連十族,隱姓埋名毫不意外,能紀念的只有傳說。」
那些地外純種和人類建國偉人八九不離十都是寄生蟲獵人。徐夜柏在心底補充。用種族主義遮掩更多利益衝突和個人仇恨是老套路了。
「『蝕宴日』的稱呼也有典故嗎?」
「問得好,待會下馬車我們要去欣賞的音樂劇導讀小本,你可以拿著先參考,這齣是每年必上演經典劇目。」朱利烏斯繼續從包包裡掏出第二份小道具塞給徐夜柏。
徐夜柏掃過導讀本上的劇名「蝕宴」,封面是男女主角親密劇照,一目了然地外純種與人類的愛情故事。
Chapter 63: 第二十一章 (下)
Chapter Text
「『當地球失去了月亮,那位銀髮銀眼的黑暗之主降臨世間,虛空中出現的荊棘花海是他的軍隊,他在人類戰場上召開了美麗且不祥的死亡宴會--』」
音樂劇在旁白歌聲中進入第一個高潮,男主角登場,舞台上出現虛擬投影的大面荊棘與銀白花朵,幻影甚至在觀眾席與包廂間若隱若現,引起一陣讚歎。
徐夜柏對照導讀本對這段名場面的說明,得知這段歌詞第一句指的是外星種族入侵地球時,部分星艦選擇降落月球,並對這顆有名的地球衛星施加神祕影響,使月球停止運動,與地球保持靜止不變的相對位置方便入侵者分批往來地月之間。
長達數月超自然日月蝕,抬頭可見的天體異變與劇烈氣候異常使全球陷入巨大恐慌。
行星等級攻擊,瞬間挾持月球,外星力量完全超乎人類想像,人類喪失希望與團結信心,陷入恐慌與內亂中彼此搶奪資源。
「『一位勇敢少女踏入荊棘,她的金髮是黑夜中僅存的陽光,腳踏無數血肉,她為滿城老弱婦孺請命,要求他展現榮譽和平離去--』」
徐夜柏感覺這一幕相當眼熟,發光花海中的金髮少女與人型異種,重點不是男女主角的浪漫對唱,而是作為背景的玫瑰花海……
接著徐夜柏很快沉浸在劇情與極致震撼感人的各種歌聲,直到演員在場聲如雷中出來謝幕,他還是不懂為何音樂劇名要叫蝕宴,導讀本沒寫,劇情裡也沒出現這個名詞。
「外星純種不公開名字,人類不敢替他們命名,退而求其次,將不同純種的代表武器或外觀作為象徵,那片用來絞殺撕裂並吞食敵人的外星植物就被命名為『蝕宴』。暗喻那名在月蝕時降臨的地外純種,劇情裡躲滿難民的廢城就是達利安城前身。發光藤蔓花海通常被視為蝕宴象徵,等等我們參觀私人博物館還會看到許多相關主題創作。」朱利烏斯說。
「不得公開提起並註記地外純種特徵,這是禁忌,你只能為傳說賦予各種名字和代號,你呼喚地外純種,最好的結果是沒有回應,一旦引起注意,往往是大面積的、恐怖與不好的結果。」凱特接口。
「不過你看出來了嗎?Ash,這齣音樂劇演的就是輝鵲家始祖的故事,你也是輝鵲家族成員,沒聽長輩私下說過這個經典傳說?」
「咦?」徐夜柏錯愕,第一反應是先圓謊,順便完善細節撇清得徹底些。「一表三千里,我是非常非常邊緣那種親戚,哪敢當自己是輝鵲成員?表哥想省事才這樣介紹,沒想過高攀,被瑞梅克收留前我根本不知道還有這層親戚關係。」
「看得出來,你非常認生。我們不會追問細節,古老家族總是有些上一輩恩怨不好明說的隱私麻煩,等到後代願意處理才可能告一段落。瑞梅克幫你必定有他的考量,你的情況確實不適合隨便交給別人。」朱利烏斯表示這邊最好模糊帶過,得到徐夜柏感激的目光。
下了觀光馬車後就改搭瑞梅克安排的保姆車在點與點之間移動,同時避開徒步區,朱利烏斯三人帶徐夜柏觀光體驗的場所皆門檻不低,不是得排除萬難預約就是必須持票入場,甚至觀劇用餐都訂包廂。
Omega們安排的行程平常還算符合身份消費水準,然而在一位難求的新月慶典期間可謂極致奢華,又穩妥體貼地符合徐夜柏的需要。
除了瑞梅克大方贊助,也能看出Omega們提早策劃的用心痕跡,恐怕在瑞梅克剛結束發情期,朱利烏斯等人便開展帶徐夜柏去新月慶典的計劃了,至於是瑞梅克的委託或Omega們自發行動,徐夜柏猜測大概兩者都有。
不知不覺到了晚餐時間,觀光馬車、劇場、私人博物館與餐廳,行程就四個主題,徐夜柏充分體驗新月慶典主題文化,體力消耗得很平均,讓他還能像普通觀光客一樣撐到晚餐時間。
瑪奇妮絲不捨道:「吃完晚餐就解散了,時間過真快,根本沒玩到什麼,好想和Ash一起狂歡三天三夜。」
「說好晚上九點前要把Ash送回家,還有最後一個行程,小瑪奇未免太快感傷。」朱利烏斯失笑。
「明年一月直接把Ash和他的孩子綁來首都,叫他先把行程空下來,小孩丟給瑞梅克,讓瑞梅克找人幫忙照顧,我們一起去鑽小巷逛路邊攤,輪著招待Ash來自己家過夜,下次一定要喝酒!」凱特務實地提案。
「好主意!」瑪奇妮絲撫掌贊同。
徐夜柏無法承諾,靦腆地點點頭應付過去。
※※※
Omega們事先訂好餐廳包廂和菜單,怕被埋伏採取臨時新增徐夜柏一個人頭的隨機戰術,朱利烏斯昨天詢問徐夜柏口味要為他加點,徐夜柏保險起見只要求水果優格沙拉與南瓜濃湯,強調他目前實在吃不了太多食物,讓他在餐桌上當個陪聊看客即可。眾人表示理解。
進入餐廳包廂後,朱利烏斯即表示要去洗手間,其他人於是一邊喝茶等待上餐,過了一會兒,除了徐夜柏以外的人的前菜到了,徐夜柏不急,頗能體會餐飲服務業難處,他走進餐廳時已經從坐無虛席的密集度和現場排隊長度感受到今晚廚房龐大壓力。
「Ash的晚餐來了!」回來的朱利烏斯手裡拿著托盤。
「你親手做的?」徐夜柏本以為他順手替服務生拿餐點,回過神來一想這裡畢竟不是速食餐廳,朱利烏斯離開時機和時間有些刻意,真相愈發明顯。
「只準備Ash一人份晚餐很簡單!放心好了,食材和湯都一直放在保姆車冰箱裡,由我的護衛親自看守運送。」朱利烏斯借用餐廳廚房親手製作水果沙拉並加熱在家做好的南瓜濃湯,一同端上桌。
「太感謝你了!朱利烏斯,不必為我防範到這種程度,我平常都還會點外帶。」徐夜柏感動道。
「不如說是我的私心,吃過Ash炒的菜,也想讓你嘗嘗我的手藝,只是舉手之勞。」皮衣青年笑嘻嘻回答。
四人正式開始用餐後隨即打開話匣子。
「有件事我很好奇,輝鵲家族是否因這個始祖傳說偏好金髮伴侶呢?」徐夜柏發問。
「哈哈,客觀統計歷史上輝鵲家主伴侶各種髮色性別都有,只是這一代剛好又是金髮而已,瑞梅克遺傳的是拉妮珊夫人的髮色,而我們很肯定克密拉特閣下絕非只因髮色才愛上拉妮珊夫人。」朱利烏斯道。
「說得也是。」
「輝鵲家的地球女性始祖什麼髮色都有可能,如同太陽一樣的金髮機率最低。」凱特富含權威地發言。
「為什麼?」
「地球人口第二次關鍵大滅絕,來自連續幾個世代生育能力的喪失與遺傳疾病盛行,大規模傳染病災難則一直沒斷過,包括導致不孕的性傳染病,因此女性變成珍稀交易對象。同樣地,具備賞玩價值的男性與兒童則取代了原本女性在性交易市場上的商品位置,淡色金髮白種人是優先遭劫掠對象,更別說外星人入侵地球之前,天然金髮就是罕見遺傳特徵了,大多是金棕色或隨著成年後髮色變深。因此那名傳說中的勇敢少女,她的金髮若非當時目擊者的光線錯覺,九成九以上屬於漂染效果。」
「很合理,傳說裡關於那名少女的可靠資料大概只剩髮色和性別這兩項了,你們說過這些始祖伴侶幾乎沒留下可靠資料,就算有也是家族代代相傳的祕密。」徐夜柏對始祖個資沒啥期待,畢竟是傳說,沒扭曲添料才奇怪。
「如果那位少女如我們估計得那樣聰明,她只要剪掉金髮,將短髮重新染回原本顏色,就能成功改頭換面逃跑,從企圖利用她的『人類同胞』手中。」凱特單手托著下巴,空出右手扠起一塊肉搖晃。「浪漫傳說還是保留幻想空間更佳,否則她是否屬於白種人也是個好問題,初代輝鵲家主在少數影像記錄裡是黑髮褐膚,根據地外純種癡戀風格,當然希望後代像母親。」
「原來如此,我只是好奇隨口問問。無論哪個古老家族,始祖和其伴侶都是機密,新人類再怎麼調查都是一團謎,能被這麼具體演出來的很少見。」
「因為輝鵲始祖降臨傳說被太多家族放進自己的起源故事跟著流傳啦!當時在現場圍觀的目擊者都成了吟遊詩人,那名女性始祖不跑才怪。」瑪奇妮絲大笑。
「歷史上有些連續謀殺案被證明受害者彼此具備血緣或收養姻親等家族關係,然後追溯到可能是最早成為外星人伴侶的不明女性們,在教科書中被一筆帶過的新人類始祖。」凱特冷不防提出沉重意見,打斷了瑪奇妮絲的笑聲,但瑪奇妮絲並未因此抱怨凱特,只是摘下金絲眼鏡露出陰沉眼神,某種不愉快但也有所共鳴的反應。
徐夜柏猜測,這三個Omega對怎麼拿捏與他的距離沒有共識,本來就是不同個體,對待某個人的想法怎會相同呢?只能說一直在觀望的凱特一旦決定,立刻超車另外兩人貼到徐夜柏身邊,毫不顧忌在歡樂節日裡提起負面話題。
既然我們已經一起呼吸,再讀空氣就太見外了。這是凱特的風格。徐夜柏並不討厭,而她剛好擅長徐夜柏在意且想要深入的議題。
「換言之,那群瘋子到現在還沒放棄獵巫。」徐夜柏若有所思半是喃喃自語:「邪教殺人組織需要資金和情報來源,我比較好奇資源哪來的?」
凱特低呼一聲,滿臉興奮:「天啊!Ash,你打開了我的新視野,能把你的靈感借給我嗎?我想用這個題目寫一篇論文,我會在結尾感言全名感謝你!」
「歡迎拿去用,但請不要標註我的名字謝謝,我習慣保持低調。」徐夜柏連連擺手。
「我很少看到凱特這麼激動,Ash,你的懷疑顯然很有價值。」朱利烏斯幫腔。
「學界之前沒人研究這個嗎?至少破案時一定會調查金流?」門外漢的Beta不懂就問。
「這不是單純學者能田野調查的領域,相關背景專家著眼點不一樣,絕大多數犯罪組織資料不開放外人研究。警察和特偵單位能順利抓到一名兇手結案就謝天謝地了,瓦解組織這種事要看有沒有惹到深層政府,再說激進主義團體經常以合法掩飾非法,光一個現代組織就這麼棘手,不可能從歷史學角度做縱向研究其中的關連性。此外,檢調當作激進恐怖分子結案就算了,哪還有空找學者分析被隱藏的傳承證據?我們談的是可能延續幾百年換湯不換藥的祕密組織,名字沒有意義,但他們的恐怖行動計劃是活生生的長壽有機體。」凱特抓緊時機大發牢騷後下了個總結。
「妳鑽研這個主題不會有危險嗎?說不定會被當成陰謀論者,對學術聲譽不是好事。」徐夜柏有點擔心這個好奇心旺盛得亂七八糟的Omega。
「大不了就是論文不被特定立場的期刊錄取,唉呀!不存在真正中立客觀的學術刊物啦!我好好寫篇夠聳動的有料論文,搞不好被編劇家和製片商看上改編,後者還能讓我賺更多顧問費呢!」凱特滿不在乎說。
徐夜柏忽然懂了為何朱利烏斯說他們都是邊緣分子,瑞梅克的床伴們第一我行我素,第二極度現實,第三擅長搞錢,第四絕不吃虧,在在都與傳統Omega美德背道而馳,也讓傳統Alpha毫無插手餘地。
「我在大學修犯罪學課程時,教授介紹過現代極端主義和恐怖分子流派,特別無法理解主張純種人類的邪教組織,什麼樣的人會去信這個?新人類一定有外星血統呀!」徐夜柏總覺得這種邪教組織比小說更奇幻。
「可能要請教心理學家和精神醫學專家,我回頭去問問這方面的朋友,對我的調查應該很有幫助,你真是座寶藏!」
一線靈光閃過徐夜柏腦海。
純種人類主義者,寄生蟲異形,他剛剛是不是把兩者放在相同秤盤裡?
將寄生蟲的人類協力者也歸納進異形勢力,這兩個反人類群體顯然有共同利益。
「回答你剛剛的問題,最常見的純種人類崇拜者是極度仇視AO的底層Beta,認為自己是與古地球人最接近的品種。別說在國外,本國不少地方社會對立已經很嚴重了,AO混得再怎麼差就是有特權。」凱特不諱言她作為Omega長大的經驗感受。
「實務上再現『純種人類』並非不可能,寄生蟲應該能輕而易舉擬態成古地球人,而且能這麼做的一定是大寄生蟲並且有同夥助其生存,寄生蟲能保留古地球人的全人特性,但這麼做意味著它不能複製一個新個體身分,這會覆蓋上一份攝食記憶。當然不排除寄生蟲只是對照人體模型捏個標準地球人假身體欺騙觀眾。若要通過狂信者動用各領域專家最嚴格的檢驗,還是以完全取代最保險,也就是說需要『古地球自然人範本』,純種人類主義者不接受複製人,首先你得證明自己不是複製人,這就很有難度了。」說到自家興趣,徐夜柏往往很能娛樂聽眾。
「我大概明白Ash為何能忍受跟瑞梅克一起住的原因了。」凱特深沉的說。「真正的陰謀論者總是能和瑞梅克合得來。」
「我不反對這個說法。」徐夜柏舀起濃湯往嘴裡送,嗯,很美味。
眾人聊了一陣子寄生蟲與恐怖組織,恐攻也是新月慶典熱門議題,在餐桌上嘮嗑起來還算應景,天馬行空話題一轉,回到婚姻與人生規劃。
「倘若非要有個已婚身分來抵擋Alpha的騷擾和家族聯姻要求,我肯定要找Omega,其實我算雙性戀,認真說起來喜歡Omega那邊還比較多,一起生活的對象肯定選Omega。我測試過了,僅管不是全部,我至少能滿足另一個Omega一半以上的發情期需求,用非常細膩的資訊素壓制手法加上抑制劑,能幫我的愛人舒緩發情期的不適,或挑個我倆都喜歡的Alpha床伴。」朱利烏斯帶著點感慨與嚮往描述未來。
「我沒想過這種做法,聽起來不錯!公開場所再有禮貌的Alpha私底下都有讓人受不了的地方,還不如跟同性朋友一起多元成家,我倒是沒結婚壓力啦,放棄繼承權加上適當發瘋,久了就沒人管了。」瑪奇妮絲得意地說。
「我比較適合當管理者,沒有創業打算,另外我不能忍受讓討厭的家族親戚騎到我頭上,所以我還是打算支配家族,至少一半權力。」朱利烏斯聳肩。
「本人剛成年就離家出走,那時候吃住都靠學校,好不容易混了個教職和單身宿舍,現在家裡已經有Alpha了,人類我一個就夠了。」凱特自白。
Alpha是凱特為巨型緬因愛貓取的名字。
「Ash,瑞梅克確實是個稀罕迷人的傢伙,但你知道我們願意與他合作的真正理由在哪嗎?」
「是某種保護?價值高到你們心甘情願給出回饋,包括愛烏及屋對我好。」徐夜柏有點訝異他們不見外的態度,轉念一想,或許這是自承「不合群」的Omega們將他納入同群的認證手續,於是認真回答。
「答對了,但也答錯,我們對你好不全是因為瑞梅克,或許你覺得第一次見面時幫的忙只是舉手之勞,但我們不曾遇過像你這樣可愛的人,無償友善又不會大驚小怪,料想將來可能也不太容易遇見,當然要好好網羅住。」朱利烏斯說。
「我就說Ash猜得出來,不就還好沒跟你賭。」瑪奇妮絲對皮衣青年抱怨。
「某種意義上,我正像個Omega一樣被瑞梅克保護,我懷孕了,還會散發安產資訊素,瑞梅克要我暫時脫離Beta既有角度開闊眼界接受挑戰。」徐夜柏萬般無奈,但他更不想墨守成規降低生存率。
「若你認為『像個Omega』不是冒犯說法,不妨照瑞梅克建議體驗看看。」朱利烏斯語調裡挾著一分親暱的挑釁。
「當然不是,我只是非常不習慣……好吧!這讓我感到害羞。」在場都是坦率與他交好的Omega,徐夜柏投桃報李吐實。
「Ash,其實妄想過『像個Beta』的Omega絕對比你以為更多,你懂的,資訊素那些鳥事,遇到瑞梅克後總算解脫了,我的事業上升期比較重要。」瑪奇妮絲一口肉一口茶,毫不在乎形象。
「『保證不被終身標記』,價值的確很高,Ash會覺得我們要求這個太邪魔外道嗎?」凱特露出如貓般的咧嘴謎笑。
徐夜柏搖頭。「大概不少Omega都會想要吧?但如何做到?」
「說到底,我們其實沒付出太大代價,基於發情期互相掩護的約定,瑞梅克給的報酬很慷慨。他承諾只要有Alpha不顧我們意願強行標記,他會給我們一個臨時標記覆蓋掉那名Alpha的痕跡,然後將受害者保護起來直到資訊素影響完全消失。」朱利烏斯揭開謎底。
「你們提過他的臨時標記影響力很大,另外我猜他就算基於救助目的也不會輕易做出標記行為。」徐夜柏和瑞梅克討論過標記行為,徐夜柏推測瑞梅克目前尚未標記過別人,他沒否認,只炫耀自己很會咬人,技術層面沒問題。
「他說相信我們不會輕易淪落到那種情況,答應得很乾脆,的確是這樣沒錯。我們只是需要一道最終保險。瑞梅克有但書,若他因故不願提供臨時標記,他會找其他可靠Alpha代勞,或我們不想接受二次標記,他就採取醫療手段確保我們不因任何理由受到Alpha資訊素控制,當然還有人身安全。」
朱利烏斯挑眉壞壞地笑。「Ash,聽我們說這些,你的眼神完全沒變。」
「大家常說AO另當別論,但Omega當然可以自成一個世界,不同性別不就是這麼回事?我們Beta也有自己的宇宙。每個人很難遇到剛好適合的對象順利交往,相安無事就不容易了,再說喜好很重要。」通常異性之間井水不犯河水,視情況旁觀或交朋友,別人願意給一捧水就當有緣。徐夜柏一直這麼認為。
「這就是我喜歡Ash的理由,你的話總是讓人開心。」朱利烏斯悠閒地品嚐美食。
「雖然我想說貴族世家不容易,事實是你當了基層社畜,同樣天天要聽讓人不開心的話,只是上面一點的人擁有更多選擇自由,往下總比往上容易。」徐夜柏吃了好幾口水果沙拉,用食指和大拇指對廚師比了個小巧俏皮的愛心,成功逗笑朱利烏斯。
凱特激烈附和:「不只這樣,學術圈也不乾淨好嗎?」
人生話題總令人欲罷不能。
朱利烏斯摸了摸光潔俊美的下顎:「等有點年紀我打算留一口漂亮鬍子,另外,比起生孩子,我是比較想讓人生的那邊。當初分化時我挺遺憾自己沒變成Alpha,後來想想我不喜歡Alpha常見職涯也討厭暴力衝突,尤其是根基未穩時不管願不願意都得去經歷的那些粗暴社群考驗。作為Omega並非全然沒有好處,只要懂得用正確方式拿捏Alpha,連瑞梅克也得敬我三分。」
「瑞梅克應該不是肯花太多時間在風花雪月上的人,等於是你在教他怎麼和Omega用正確方式相處?至少他懂得表現出對社交老師應有的禮貌。」徐夜柏思考後如此道。
「Ash果然不簡單。」朱利烏斯讚道。
徐夜柏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只是單純心有戚戚焉,他大學時代也教育過一群蠢A如何在Omega面前保持最低水準的文化,還得抽掉愚蠢同學大腦裡從網路上學到的粉紅廢料,如果能直接倒漂白水進去就輕鬆多了。
「只是認為瑞梅克不會白白浪費你們這些人才,另外他絕對比其他Alpha更『平等』,我和他相處時間不長,這段日子裡聽他說了不少自己的事,表哥從小就很有主見。」
「你抓到關鍵了,難怪瑞梅克這麼珍惜你。」朱利烏斯望著徐夜柏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若說沒這回事就是不尊重他和你們,我很感激瑞梅克及時伸出援手,否則這孩子大概留不下來。」徐夜柏摸摸肚子。
瑪奇妮絲感受到徐夜柏倦怠平靜下的不安,只能不著邊際地小心勸慰:「別煩惱,肯定能平安生產,你要更常笑笑,多做開心的事。」
徐夜柏回道:「我沒特別不高興,來首都後也有不少愉快時光,是哪兒容易讓人誤會嗎?」
三名Omega同時歎氣,徐夜柏尷尬地搔搔臉頰。
朱利烏斯放下刀叉,雙手抱胸看著徐夜柏。「我們不會比瑞梅克和Ash你自己更清楚實際情況,只能說肉眼可見你壓力很大。」
「我覺得還好,唉,保證沒故意逞強,至少有人盯著生活品質比以前好很多是真的。」又多了一群擔心他懷孕情況的朋友,徐夜柏有些無措,下意識緩和氣氛。
瑪奇妮絲指著徐夜柏咄咄追問:「這種狀態可不能習以為常,天啊!你過去到底多糟蹋自己?」
「可能比不上妳?我也拚命工作,但還沒有差點猝死的經驗。」黑褐髮青年無辜的說。
「喂喂!小弟弟你禮貌嗎?」沒想到被反將一軍,瑪奇妮絲只能先記在帳上,她終於感覺到能讓瑞梅克吃癟的Beta威力所在。當瑞梅克說徐夜柏難照顧,三人裡瑪奇妮絲最不以為然,以為是單身Alpha忙碌兼粗線條,沒想到情報局長居然誠實了一回。
凱特對瑪奇妮絲揮了揮手,暗示她控制脾氣。
「別阻止我,我得好好問清楚他以前到底怎麼過日子?」
「Ash在引誘妳離題呢!本人不想提起的過去問了也沒用,再者難道瑞梅克不清楚他的事?我來說點實際的東西吧!」凱特說。
「妳學問最大,給我好好訓訓這小子。」瑪琪妮絲靠著椅背沒好氣說完報復性大口進食。
「學界目前反對直接套用古地球人充滿缺陷的精神醫學,但實務上我們都被長輩告誡過一旦懷孕要小心產前和產後憂鬱症,這個問題遲遲沒被列入國民懷孕指南,主流觀念認為Omega有Alpha守護疼愛,Beta則能理性自處適當求助,都是狗屎偏見!懷孕者還是要靠身邊的人多留意和自我覺察。」凱特起手式就是Beta無法反抗的客觀知識攻擊。
「這一點我自修過了。」徐夜柏不太有底氣的說。
凱特直言不諱:「有些問題不是看書就有用。」
「是的,妳說得沒錯。」徐夜柏忍不住摀臉。要是知識能緩解姙娠症狀,他還不立刻把屋裡的三大箱資料吃下去?孕吐只是最讓徐夜柏困擾的一環,其他不適反應也紛紛報到,包括頭痛貧血和肺活量不足,渾身不爽利,就像困在漸漸升高水位的水池,只能仰望頭頂可望不可及的小洞。
「哪時不開心或瑞梅克欺負你,就來我家撸貓吧!無聊也可以來。反正你說過不會對貓過敏,我的貓從小就是純家養,不接觸其他人的寵物,定期檢查,沒有傳染病問題,也不會攻擊客人。」凱特篤信吸貓治百病。
「真是有力的快速直球。」朱利烏斯道。
徐夜柏輕笑。「沒問題,我早就覬覦妳的Alpha很久了。」
凱特正要接話,朱利烏斯手機鈴聲響起,眾人停下等他,朱利烏斯不動聲色地接聽來電,結束後收好手機,用餐巾擦了擦嘴扔在盤中沒吃完的食物上,這個無禮舉動比任何話語都要直接地傳達警訊。
Chapter 64: 第二十二章 (上)
Chapter Text
「凱特,提醒我以後千萬別找妳占卜。」皮衣青年說。
「出事了?你和瑞梅克的護衛在哪?」瑪奇妮絲立刻學他擦淨嘴巴,眾人紛紛起身穿回外套。
徐夜柏默默佩服朱利烏斯接電話時的表情管理,過程毫無異狀。
「我的人和你的護衛隊長在一起,他們還潛伏在這棟建築物內,分出部分人手去開車過來,目前已有得到消息的接送車輛堵在一樓出入口前,地下停車場馬上就會產生混亂,為了避免被人潮和其他車輛困住,護衛們討論結果希望我們步行到安全乘車點。我較有經驗又年長適合帶領你們,他們優先聯絡我,Ash,你應該聯繫瑞梅克的護衛覆核我的話。我們最好在二十分鐘內若無其事撤離,別害路人緊張。」朱利烏斯朝徐夜柏眨眨眼睛。
「好的。」徐夜柏立刻撥通護衛隊長手機,從對方口中得知情況。「朱利烏斯說得沒錯,附近出現恐怖攻擊,行兇組織聲明襲擊將持續,恐慌人潮從徒步區朝這邊蔓延,不久之後可能發生大規模踩踏事件,政府開始分區發送市民就地留在室內保持安全的警告簡訊,我們這裡大約是二十分鐘後收到。」
一口氣發送制式警訊反而會引發全體市民恐慌,還不如針對現場狀況預測調整通知內容,引導群眾就地避難降低風險。徐夜柏明白這個道理,幸好他們這邊有內線情報。
「了解,那我們快溜吧!」凱特提了提她的閃光長裙襬。
「等等,新月慶典不中止?很危險嗎?我們留在原地應該較安全?」徐夜柏發現同伴們反應很快卻老神在在。
「這種狀況每年都有,歷史上不曾暫停過慶典,反而有因為祭典停止政變內亂的前例,例行做法是擴大管制區設立檢查哨,更嚴重點就限制人流維持部分區域戒嚴,現實情況沒地方安置外地人口,不趁還能走的時候離開,就得被困在餐廳裡起碼好幾個小時等危機解除,我是認為沒必要!」瑪奇妮絲很有經驗。「這時候就靠護衛隊發揮專業了,低調即可,目前只是接到示警,有些認識朱利烏斯的賓客正在外面評估我們反應。」
恐攻種類?規模程度?實際威脅性?是否針對個人或團體?情況尚未明朗時,高階Omega動態往往起到指標效果,他們往往受更高層級勢力保護,倘若朱利烏斯表現得很隨意,眾人便會覺得事態並不嚴重或現場遠離威脅核心,小題大作反而容易誤導旁觀者阻攔追問情報引發衝突。
「我們等後廚打包完甜點再走,這裡的甜點才是靈魂!順便替開車過來的護衛爭取一點時間,過早離開安全地點也不明智,停留街頭時間愈久風險愈大。不在乎面子的人已經先跑了,也有人懶得動選擇觀望事態發展,這些做法都是正確的。這間餐廳算是很安全的庇護所,想走的人通常是像我們這種有條件快速撤離外加沒必要留下來的特例--交通管制比恐攻更麻煩。考慮到Ash健康,我們還是早點送你回去休息,照護衛建議步調移動即可。」朱利烏斯不疾不徐對徐夜柏陳述細部安排,好讓Beta能和自己的護衛隊溝通協調。
目前他們三O一B小團體綜合安保力量有兩個核心,朱利烏斯不能亦不會越俎代庖干涉瑞梅克派來保護徐夜柏的護衛隊,徐夜柏那邊的護衛隊實力壓倒性勝過自己的,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兩方能不能協同作業,取決於徐夜柏臨場反應。
若徐夜柏認為原地避難較安心,並且不讓朱利烏斯等人離開,朱利烏斯也只能陪他睡餐廳,除非瑞梅克看不下去介入;然而瑞梅克給出足以刺殺總理的護衛人數,就是為了保證徐夜柏最大程度自由,同時不吝於對旁人彰顯這一點,赤裸裸的武力展示。
幸虧黑褐髮Beta個性溫和,很乾脆地配合年長者指示。
「出動日輪接人之前都不需要大驚小怪,萬一軍方用飛行器接送要人避難,我們再升級個人風險認知不遲,這邊不需要瑞梅克,瑪奇妮絲和朱利烏斯的人脈就能拿到消息。」凱特索性為徐夜柏劃了條恐攻常識正確紅線。
「說句不客氣的,絕大多數人還想繼續『追星』累積節慶活動積分,他們才不願意離開咧!連名流明星自己都瘋活動了。」瑪奇妮絲打開手機裡的節慶活動群組讓夜柏過目,裡面關於尋找變裝偶像的討論訊息每隔幾秒不時刷新地點和打卡訊息。
徐夜柏頓時冒出熱門網遊開新伺服或新地圖時的盛況--XX座標發現野外BOSS/隨機更新重要NPC,組隊速來!下面一連串的+1。
不愧是將恐怖攻擊和暴力抗爭當成日常吃瓜消遣的達利安市民。徐夜柏感歎後總算明白,希瓦共和國為何會讓輝鵲家主克密拉特久握軍政,而瑞梅克貴為唯一的
繼承人卻選擇擔任特務機關首長,他們用最露骨的方式掌權,中央政府和全國民眾卻樂見其成,實在違反民主精神。
更露骨的現實情況是,首都安全係數就像活火山一樣,偏偏自由慣了的達利安城市民從上到下都不可能接受戒嚴軍管,眾人更傾向配合地外純種古代作風,由擁有壓倒性力量但不介入瑣事的管理者暗中決定大方向國策並解決內部麻煩,派出同樣強大的親族與附庸維持核心主幹繁榮安全。
地外純種消逝的共和國今日,類似替代品就是輝鵲家族直系。
總之方便主義萬歲!
徐夜柏毫不懷疑瑞梅克私家護衛隊實力,這次出遊還加上朱利烏斯的護衛,更是強強聯手。
Beta第一次遇到現在進行式的首都恐攻事件仍有些緊張,他相信護衛隊能手撕恐怖分子,當然最好不要發生這種情況,徐夜柏萬分不想在新聞畫面裡看到自己的臉。
「朱利烏斯,我對撤離恐攻現場沒經驗,就交給你了,我順便學習。」徐夜柏繫好圍巾說。
等待外帶甜點時,Omega們不忘繼續對徐夜柏科普首都特有奇觀,為他舒緩心情。
「首都所有軍校這段時間不會放假,否則形同一口氣放出幾千個亂源,軍校會讓這些小Alpha穿著制服跟著治安隊見習巡邏,提供武力和體力支援,再給一點小隊自由活動時間,讓他們也有參與到慶典的機會,然後彼此制衡。」朱利烏斯說。
「這招很有用,任務中的制服軍校生絕大多數超安分,力求表現留下網路抓拍討論話題好讓Omega探聽,這就像Alpha版的社交季出道舞會,不同軍校之間還會互相較勁哪邊更受歡迎。」瑪奇妮絲咯咯笑。
「難怪我下午在馬車上看到的軍校生都是五人一組或跟著治安隊行動。」徐夜柏也猜是某種實習課程,只是沒放進話題。
「我記得有AB混合制和純Beta的軍校,那些學生也參與巡邏嗎?」徐夜柏沒事先研究首都各軍校制服,只能從著裝風格和稚氣未脫的年齡氣質一眼看出是軍校生。
「是的,跟著治安隊行動時甚至會打散分組,只有自由時間是和同校組隊,就是為了訓練和Beta與外校生合作。」朱利烏斯回答。「比讓肅殺軍人來慶典站崗好,倒不是說慶典裡就沒軍人了,他們可能在樓頂待命或便衣行動,大多是特種部隊在執行滲透演習兼暗中巡邏。」
「一路看過去,新月慶典首都外來流動人口實在誇張,靠明面上治安人員肯定不夠。」徐夜柏評估道。
「也有不少臥虎藏龍的善良市民啦!」凱特說。
「以這次恐怖攻擊而言,治安隊加軍校生應該會發揮防火線效用,然後讓配備更齊全且有武力專長的警察和特種部隊來滅『火』。」恐慌與尚未釐清的危險源造成人群失控如野火蔓延,這時治安隊員該如何應對?
徐夜柏總算發現哪兒微妙了,眼前情境就像他大學時做過的考古題。
「Ash很清楚治安隊工作,有認識的人做這行?」
「曾經考過,只是落榜了。」徐夜柏不吝分享糗事。
「唉,再多試幾次肯定能成。」瑪奇妮絲惋惜道。
「放棄重考治安隊,顯然是我潛意識已確定沒那麼喜歡和適合。」徐夜柏有自知之明,很快定下心投入幸運應徵上的斜槓辣文編輯工作,到底行不行,薪資條張數會給他答案,至少落榜現實已經教他明白第一個社會真理:先求有再求好。
若當年公務人員考試以些微分數過關及格,今晚徐夜柏就不會站在能俯瞰燈海的高級餐廳裡,而是密密麻麻地面人群中穿著制服的一個小黑點了。黑褐髮Beta油然興起感慨。
雖說他當真考上治安隊也不可能分到首都執勤,除非脫胎換骨。徐夜柏酸酸地想。大四時他拚死拚活備考,依舊連前段Beta裡的吊車尾都當不上。
加入治安隊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換個不起眼的小城市,和同僚一起處理規模較小的恐怖攻擊和騷動人群,剛出社會不缺熱血,應該會想在升遷和內部考核上加把勁,下班後準備進修資料,累了就看小說追劇,混成老鳥不用煩惱金錢開銷後再培養一兩個專家級興趣,平凡無奇的安穩人生是他從小到大的夢想。
這時服務生端著打包好的點心盒和帳單進來,打斷徐夜柏短暫追想,他又被捲進刺激的現實事件了。
朱利烏斯結完帳,拎起點心盒往外走,示意其他人跟上。
出了包廂,朱利烏斯環伺四周觀察餐廳氣氛,藉由翻桌率評估恐攻消息在網路和討論群組內部傳開造成的影響,並打字告訴護衛已準備好離開,徐夜柏發現他們立刻吸引不少注意,凱特和瑪奇妮絲熟練地拿出手機裝忙,以免眼神不小心對上引來蒼蠅,順便展示無名指上的戒指。
「暫時別想得太複雜,就當體驗首都特產,新月慶典沒恐攻或暴力抗爭還真少了那味,來,給你看看我今天早上的貓照。」凱特將手機螢幕湊向徐夜柏。
眾人變著方法安撫的心意讓徐夜柏頗受觸動,恐怖攻擊消息引發的不安淡去許多,黑褐髮青年重新振作精神,此外貓照頗具神效。
「妳家Alpha確實強悍漂亮,不能配種太可惜了。」和護衛溝通完畢的朱利烏斯探頭插嘴。
凱特有意無意提高音量:「Alpha趁早閹掉才能養在屋裡,杜絕發情期後脾氣好多了。」
一個本來想搭訕的女Alpha九十度轉彎往廁所方向大步快走,凱特和瑪奇妮絲同時發出嗤笑,朱利烏斯則寵溺地看著兩人微笑搖頭。
「時機差不多了,走吧!」朱利烏斯攬住徐夜柏移動腳步。
Chapter 65: 第二十二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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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抱團下樓,出了高級餐廳所在建築物,冰冷寒風呼嘯而至,不遠處是未受管制的馬路,如護衛所言,大門前方空地已停滿二十來輛轎車,甚至開始冒出回堵趨勢。
一群首都人留在大廳交頭接耳,談論恐怖攻擊與去留話題,朱利烏斯這個小團體被叫住好幾次詢問意見,他們立刻將徐夜柏推出來,指著圍巾西裝Beta胸前的橄欖枝徽章,表示他們必須盡快送懷孕者回家,獲得眾人一致同意,主動熱心讓路。
幸虧路上行人不多,只見零星車輛駛過,毫無半點恐慌人潮帶來的混亂跡象,和徒步區相比有些冷清,眼前街景散發虛假安全感,醞釀著海嘯之前的平靜。
在外海小島長大的徐夜柏深知不能相信眼睛看見的畫面,接到明確跡象警告就必須立刻行動。
手機尚未收到政府就地避難警訊,經驗豐富的首都人已從網友分享的影片與文字情報中獲知發生恐攻事件,可惜消息來源混亂,混雜許多假訊息或過時警告,唯一能確定的是,離事發地點不夠遠的人現在不跑,再遲些就跑不了了。
走出一段距離後,徐夜柏怪問:「馬路還沒堵,為何剛剛入口堵成那樣?」
「親愛的,現在可是新月慶典。」瑪奇妮絲見怪不怪說。
「不想被家人管就得靠兩條腿。」凱特補充。
「派車的人希望快點走,所以司機直接把車開到一樓入口,被接對象不想走,仍在觀望或負隅頑抗。現在晚上七點半,距離追星活動時段結束還有半小時。」朱利烏斯點出矛盾所在。
「就為了區區半小時?」徐夜柏莫名其妙。
「今年新月慶典,首都人和遊客都加入大大小小各種分享最新情報的社群群組,一旦群組裡有人發布『星星』的定位,半小時足夠趕過去攔截一個易裝明星,甚至兩個,愈多人拖住明星要簽章,其他人機會就愈大。下一輪換人投桃報李,這是互利行為。也得排除競爭對手,等於每個人都有自已的同盟和小道消息。」
「懂了。」不參加大拜拜的孤僻Beta秒答。
又走了幾步路,原本正常的街景忽然從四面八方冒出行色倉促的行人,一開始只是零星二十來人,看樣子是從徒步區往空曠地帶避難的遊客,還抽空警告徐夜柏一行人千萬別再接近徒步區,恐怖襲擊是真的。
「目前被證實的攻擊方式有自殺炸彈和以腐蝕性液體隨機潑灑兩種方式,後者裝在保溫瓶裡幾乎無法防範,慶典上很多人都自備環保餐具裝飲料邊走邊喝,長時間逗留戶外不停喝熱飲,憑動作無法看出誰是恐怖分子。」朱利烏斯揉著眉心說。
「事情不太對勁。」徐夜柏停下腳步。
「怎麼了?時間還很充分,乘車點就在前面。來不及就來不及,隨便哪個Ash的護衛都能開路護航。」瑪奇妮絲問。
「雖說我和朱利讓護衛暗中保護,但我和瑞梅克約定過,只要有人靠近我,不管有心或無意,護衛會同時現身並搶先一步到我身邊,剛剛我的護衛並未出現,那位路人很普通地接近我們說話然後離開了。」高級餐廳所在的建築物有門禁,出入人員皆暴露在監控系統下,自然也被護衛隊們提前盯著看,且徐夜柏事先和護衛隊長溝通成功,他們同意可以暫不貼身戒護,其實就埋伏在角落與不遠處。
正如徐夜柏的安全距離忌諱,其他攜帶護衛的貴賓也不想被他人護衛擦身接近,才有防禦範圍層層重疊,各家護衛私下喬事、彼此交流可疑人物訊息的不成文默契,建築物裡的雷達和盾牌已經夠多了。
現在卻是在大馬路邊,四人眼看就要碰上疏散到此地的恐慌人潮。
「沒錯,現在應該要有三名護衛在我們旁邊預防意外發生。我看到有人走在馬路中央而非人行道,顯然那不是普通遊客而是失控人潮的前端。」朱利烏斯立刻聯絡自家護衛,徐夜柏有樣學樣。
手機彼方傳來不祥寂靜,連撥打中提示音都沒有。徐夜柏改嘗試上網,發現網路也斷了。「凱特,瑪奇,妳們的手機還能用嗎?」
餘下兩名Omega同時搖頭,朱利烏斯也是相同狀況。
徐夜柏環顧四周,僅僅耽擱一會兒,周遭行人密度明顯增加,更令人焦躁的是,拿著手機的路人表情俱是呆愣意外,有些人握著手機朝天空高舉,彷彿這樣就能收到訊號。
「通訊遮蔽是標準恐攻行為,結合剛剛聽說的人肉炸彈和腐蝕溶液,這會刺激無法求救的人群更加恐慌。」徐夜柏趕緊回想治安隊考試恐攻環節的相關題庫。「治安隊馬上就會到場協助維持秩序,通訊遮蔽通常是恐怖分子就在附近,這裡有可能成為目標的存在嗎?」
瞬間接到三份懷疑目光的徐夜柏心虛低聲問:「我?」
「你的手機失聯,護衛隊不更該主動出現?除非遇到什麼無法現身的情況,那可是瑞梅克親手培訓的直屬護衛隊!近距離接觸時不需要資訊素也能感受到,他們和一般高階Alpha已經是不同層次了。」凱特等人都被護衛過,敏銳又美麗的Omega在首都經常被高階Alpha藉故靠近示好,被迫欣賞對方展現吸引異性的各種優點,高階Omega本能懂得比較高階Alpha間的實力落差與危險性。
瑞梅克的專屬護衛有個特徵,和主人一樣將資訊素收斂得乾乾淨淨,行動低調,戰鬥手法多變隱密且絕對致命。
「目標是瑞梅克,敵人使用再荒謬殘忍的手段都不意外,比如帶走他的懷孕表親當人質,當他對某個人態度看起來與眾不同,那個人很難不倒楣。」瑪奇妮絲說。「我們不是沒被針對過,只是沒這麼誇張,畢竟一整年見不到幾次面。Ash,你和瑞梅克住在一起幾個月了,我會說這種程度『絕無僅有』,要是消息走漏……」
朱利烏斯不希望瑪奇妮絲的推測嚇到徐夜柏,用眼神制止她繼續推論,瑪奇妮絲在嘴唇前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
「現在什麼都無法確定,在首都要做到小範圍通訊遮斷也是難如登天,何況是加重公共監控的新月慶典……不,或許是監控工作增加才讓恐怖組織有機可趁!」朱利烏斯馬上意識到新月慶典正適合混水摸魚,恐攻只是煙幕彈,徐夜柏則是距離瑞梅克最近的重要節點。
四人不禁想到同一件事,乘車點若和人潮相同方向,保姆車還開得出去嗎?追根究柢這不該是菁英護衛會犯的低級錯誤,除非他們得到假情報;能滲透到這種程度的敵人,肯定是國家機器等級。
頃刻之間,徐夜柏身畔已是摩肩擦踵的密集人群,三個Omega將懷孕Beta圍在中心,進退維谷。
凱特一直握著手機,打算一有訊號就求救,未料遭人從背後推撞,手機意外脫手,凱特下意識彎腰去撿,卻被路人踩住長裙跪倒,瑪奇妮絲趕緊扶起她,差一點皮鞋就要重重踩上凱特手掌。
「我的手機--」
「天啊!別管那個破手機,朱利!我們被擠開了!」瑪奇妮絲抓起裙襬團了團塞進凱特手裡,要她抓好麻煩的衣物,同時高聲呼喚友伴。
「瑪奇,和凱特站穩,我和Ash馬上過去!」朱利烏斯高聲回應。
事與願違,不到三公尺距離被山洪般迅速累積的人潮擠開,徐夜柏被朱利烏斯緊抱著才能勉強停在原地,只見凱特和瑪奇妮絲搖搖晃晃被推擠得愈來愈遠,不時被人群遮擋住,眼看就要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該死!」皮衣青年忍不住爆了句髒口。
「朱利,你的護衛要嘛叛變,要嘛被幹掉了。」徐夜柏認為他們不能再浪費時間,當下就得行動,問題是如何行動?
「或許兩者皆有?Ash,你怎麼想?」朱利烏斯同意他的護衛水準無法和瑞梅克的人相比,忠誠度也是。
「雖說對朱利你有些抱歉,萬一你的護衛出事,我的護衛一定先來找我,所以問題可能在我這邊更多些,如你所說,我的護衛也不見了,或許,你們是遭我連累了。」徐夜柏被朱利烏斯緊緊環抱著,皮衣青年手勁比他以為的大,無言表示著他不能失去僅剩的夥伴。
「Ash,我先帶你去乘車。」朱利烏斯道。
「隨身護衛都消失了,我不信保姆車可靠,是我寧可離那輛車愈遠愈好。」
徐夜柏反應之快速令朱利烏斯語結。「你的顧慮沒錯,是我大意了。」
「周圍都是人,確實不安全,反過來不會所有人都是敵人,誰說我們不能也混水摸魚?這麼多雙眼睛看著,敵人無法公然綁架你我,或許對方沒多餘人手了,何況人潮就是為了躲恐攻才聚集到這裡。」徐夜柏一句接一句說。
--愈是危險時愈不能慌張,尤其你處於隨時致命的殘酷的環境。他想起霜島父親的教育。
他的父親在冰洋中,在酷寒中,在各種危險野獸威脅下存活長大,只是沒能躲過外島的海浪。
徐夜柏則是被代孕與陰謀以及胎兒父親的風險層層籠罩,恐怖攻擊不是最大的問題。
「和護衛失聯情況不會持續太久,要是我的護衛們沒能解決麻煩,瑞梅克的新增人手也會用最快速度趕來。」
「我們現在連一會兒都撐不了。」朱利烏斯感覺已經擠得像沙丁魚的人群壓力還在進一步加重。
「她們不像你是大家族繼承人,懂得使用武器,朱利烏斯,你去找瑪奇妮絲和凱特,愈快愈好,希望她們只是單純走散,那樣現在還不會離得太遠。」徐夜柏知道朱利烏斯隨身攜帶手槍,又從自己身上拿出兩支Alpha資訊素抑制劑塞給他。「有備無患,放心,我還有很多。」
「不行,是我們把你帶入險境,我得為這件事負責,優先保護你。」朱利烏斯後悔輕率邀約。
「允許我外出的是瑞梅克,他是我的監護人,本來就該他負責,目前護衛失聯狀況遠超常理,若要說失誤也是瑞梅克那邊。」護衛隊實力堪比甚至超越總理隨扈沒錯,問題在於徐夜柏不是Alpha,現任總理可是超級能打,又一個Alpha中的Alpha。
眼下混亂人潮困境只要是個Alpha甚至Beta軍人和治安隊成員都能輕鬆脫身,可惜對沒受過特殊訓練的Omega和懷孕Beta平民來說依舊太過困難。
「朱利烏斯,我不擔心衝著瑞梅克來的敵人,護衛隊肯定已經拖住對方,我們才能擠在這裡不知所措,而非立刻遭殃。Omega在這種騷亂中遭遇的隨機危險比一個懷孕Beta大多了,你忘了我有安產資訊素還有橄欖枝徽章保護?最重要的是,我沒有引人犯罪的美貌和腺體弱點,隨時可以隱形。」徐夜柏冷靜分析。
「當我們聚在一起,我的護衛當然會連你們一併保護,意外分散時,他們接到的任務是只保護我一人,除非我當面對他們下令讓多餘人手去接我的朋友,這是為何得立刻找到凱特和瑪奇妮絲,這段空窗期不長但對她倆最危險。你沒有累贅時至少行動方便些,去尋找我們的朋友,至少打聽她們行蹤,確定目擊者,萬一出事還能即刻撈人,重要情報可能消失得很快,你必須爭分奪秒。」
朱利烏斯何嘗不知這個道理,把徐夜柏單獨留在人潮中,這項考驗太過巨大,懷孕Beta可能就是恐怖組織目標,偏偏朱利烏斯無法靠自己保證兩人安全,群眾混亂到了一定程度,頭銜身分失去意義,性別外貌可能直接成為行兇動機。
「待在原地等我!」
「我無法保證,必要時我會逃跑,人潮繼續推擠由不得我不走,你們三個先想辦法脫離通訊遮蔽範圍聯繫上互相支援,我這邊同樣盡快求救,再帶著護衛去找你們,這麼做現實一點,先考慮如何不被踩死比較重要。」
徐夜柏冷不防掙開朱利烏斯,靠向人群中一小片空隙,立刻有人擠在他與朱利烏斯之間,凱特倆人也是這樣與他們分散。
徐夜柏朝朱利烏斯豎起大拇指並揮了揮手,後者只咬牙往友伴消失的方向努力突圍,很快地徐夜柏也看不清楚他的身影了。
接下來,徐夜柏參考順著水流斜切渡河的原理企圖回到路邊,逆流而上是不可能了,街上所有建築無論商辦或店家均大門緊閉上鎖,無法進屋避難,才這麼想的徐夜柏立刻聽見一聲玻璃被砸破的噪音,周遭吼聲和尖叫聲接連響起,只能說鎖得有道理。
按照人潮流動方向,他應該會被推擠回剛剛用餐的餐廳,凱特和瑪奇妮絲不擇手段躲回餐廳所在商業大樓的可能性很高,徐夜柏知道下一步該往哪去了。
Chapter 66: 第二十二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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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離開的高級餐廳所在商業大樓燈光再度映入眼底,身後行人鞋尖不時碰撞他的後腳跟,催促徐夜柏繼續移動,既有客觀的推擠力量,更難抵抗的是某種鋪天蓋地的心理壓力,所有人都想快點走到安全之處,放慢腳步觀望的徐夜柏成了異類和令人不快的路障。
此刻徐夜柏不知哪裡安全,他只清楚,自己身邊會成為危險的戰場。
前方騷動聲變大,人群停滯片刻,隨即傳來一股阻力,徐夜柏無從得知烏泱泱的人群前方到底發生什麼事,若他此刻位於身旁建築高處便能清楚地看見另一波人潮從相反方向填滿大馬路,包括徐夜柏在內的兩、三百人成了被包夾中心,瞬間動彈不得。
徐夜柏冒出一股朦朧寒意,意識到敵人拿出不亞於刺殺總理等級的襲擊成本和複雜計劃針對他,一個被情報局長庇護的Beta,他代孕瑞梅克孩子的事走漏了?這就是徐夜柏一直以來擔心的,代孕實驗黑幕之後,大魚來咬他這個相對完整的誘惑餌食了。
有價值的不是他,而是小租戶身上祕密與找到線頭後牽連出的犯罪人脈,必須讓活生生證據離開瑞梅克掌握,否則情報局長遲早查出真相。
瑞梅克不敢在孕期中提取胎兒基因,那意味著要穿刺胎膜、接觸並損傷胎兒。
新人類胎兒對外來威脅極度敏感,到了能影響孕體分泌資訊素代為示警的程度,尤其小租戶又缺乏單親資訊素,組織採樣極可能造成胎兒異常反應與孕體資訊素紊亂,除非緊急剖腹產或中止姙娠,至少也得是出現危及徐夜柏和胎兒生命的負面症狀。
徐夜柏甚至懷疑已有失敗前例,這項確認Omega親源最快可行方式才會被放棄用在他身上,其他Alpha精主不見得能像瑞梅克沉得住氣,直接擱置小租戶另一半親源問題。
暗巷皆裝設公共監視鏡頭,瑞梅克肯定正用這套系統在餐廳附近搜尋他的下落,周遭群眾同樣意識到異常情況才更加慌張,在這短暫的通訊黑暗中,徐夜柏既要讓自己容易被友方發現,還必須避免人群失控的無差別攻擊。
「請讓讓,我想去巷子裡。」徐夜柏趁著這段停滯使出洪荒之力拚命往牆壁擠,還好他一直防範著被推往人潮中央,有時還借力使力靠向路邊,順利接近一處巷口。
「小兄弟,再等一會兒人潮就散了,治安隊和警察馬上過來維持秩序,你不是十萬火急還是忍忍,到時候總找得到店家借廁所。看樣子你不是首都人,這些死巷都有裝監視鏡頭,就是怕訂不到房間的遊客在角落胡來,隨地大小便,這些都會被事後開罰單。」那名滿臉鬍渣的Beta苟在死巷入口牆壁邊,感受不到被兩波不同人潮前後夾擊的威力。
「我只是想喘口氣。」
「別怪老哥沒警告你,愈往裡面味兒愈大,這年頭沒水準的人太多了。」鬍渣Beta說完,同樣擱淺在巷口的路人心有戚戚焉點頭。
「謝謝,我自有分寸,被擠得難受得緩緩。」徐夜柏說完從人縫間鑽過去,那幾人還好心地替徐夜柏挪開一點空間。
徐夜柏往內走了幾步,立刻聞到一股淡淡排泄物氣味,在寒夜裡不太明顯,可以想見愈往裡面愈不好聞,方才那名Beta忠告所言非虛。
正想再走兩步就停下來等待支援的徐夜柏忽然感覺死巷裡還有另一股味道,他聞不到卻能感覺到,既黏稠又微微使人窒息。
--資訊素!
徐夜柏圍著沾滿瑞梅克資訊素的圍巾,居然還能受到對方資訊素影響,證明一件事,那股資訊素很濃,當事人很可能發情了!
徐夜柏繼續向內走,關於資訊素的性別他就算聞不到還是能推測出來,巷子裡還有幾個人,萬幸沒出現不堪入耳的聲音,四個?還是五個人?總之他們竭力藏在雜物和垃圾箱掩體後保持安靜,這種時候會躲起來的只有Omega。
「發生什麼事了?發情的是誰?我是Beta。」
幾條人影哆嗦地站起,一聲尖銳低叫突兀響起:「別相信他!他身上有Alpha資訊素!還很強烈!」
徐夜柏無言,這條圍巾他都戴大半天了,瑞梅克的資訊素到底有多難纏?
「這是監護人留給我防身的資訊素,我的確是Beta,懷孕五個月了,你不介意的話,我願意給你們看證據。」徐夜柏舉起雙手,將音量保持在對方聽得到的範圍。「我的保護者很快會趕到,事先了解狀況說不定能順便幫到你。」
徐夜柏面前站起兩個似乎是發情Omega同伴的少年少女,他們上下打量徐夜柏,徐夜柏打了聲招呼後用手機燈光照亮胸口的橄欖枝徽章,對方見狀鬆了口氣,招手讓他靠近。
「我們的朋友和兩個路人Beta都躲在巷底,那兩人像你一樣想離開人群,幫我們看著巷口的大哥才放他們進來,我們負責守在巷子中間等治安隊出現,抱歉,味道真的不好聞,但我們只能出此下策。或許你剛好有Omega抑制劑?」
「只有Alpha的,這種混亂程度,治安隊可能無法馬上趕到,通訊一恢復我可以緊急調人幫忙。先看看你們朋友的情況,利用臭味掩護的想法不錯,希望順利撐到援兵抵達。」徐夜柏老實道。
兩個可能還是學生的年輕Beta不住地道謝。
徐夜柏走到巷底,空氣更加難聞,排泄物裡多少含著資訊素,加上發情Omega的資訊素形成某種原始刺激的強烈味道,徐夜柏有不好的預感。
藏在巷底的兩名Beta聽見前方對話心下有數,起身朝徐夜柏簡單點頭致意,並指了指被眾人外套蓋住的Omega,大家都是Beta,出門偶遇AO發情災難都能當成茶餘飯後的生存遊戲個人戰績。
發情Omega少年抬頭露出一張稚嫩茫然臉龐,那一聲示警已是強弩之末,滿臉淚水不停喘氣,加上瘦小身型,目測介於十六到十八歲之間,或許已分化完畢確定性別,發情期還不穩定或瀕臨發情卻無自覺,可能因某種叛逆心理還沒戴護頸,妥妥的公共災難。
「抑制劑和護頸都沒帶嗎?看樣子無法清醒說話,這種狀況怎麼還外出?」AO發情期通常有段進程,尤其是Omega,發情反應再猛烈行為能力還是被動居多,問題在於聞香而來的Alpha,他的朋友才會如臨大敵守在前面,回頭想想,和徐夜柏搭話的巷口Beta們也是有默契的熱心好人。
和徐夜柏同樣穿著西裝只是款式品質沒那麼高級的Beta解釋道:「這孩子被下藥了,聽他同伴說,他一週前結束發情期,自認絕對安全才和朋友一起到慶典玩,至於不戴護頸……是他不願引人側目,想裝成和我們一樣的Beta。」
最後一句讓徐夜柏跟著苦笑。「被下藥?」
「不清楚細節,只剩這個解釋了,據說他十分鐘前還好好的,正跟朋友一起從恐攻現場附近向外撤退避難。」另一名路人Beta接話。
徐夜柏看著目光渙散的姝麗Omega少年,那股黏稠窒息感更明顯了。「催情藥往往是混合毒品,若是被下藥,貿然注射抑制劑可能有危險,不確定複數資訊素藥物交互作用後果,他年紀還小容易留下病根,務必和急救人員提醒這點。」
「哪怕萍水相逢也不能放著不管,他的朋友們願意擋在前面,至少我們能幫忙在這個可憐孩子失控爬進人群前拉住他。」
徐夜柏於是分給兩名路人Beta一人一支Alpha抑制劑。「以防萬一需要自保,你們現在同樣有危險,是你們把他扶到巷底還靠著他一起躲藏?已經沾到的發情資訊素夠你們惹上麻煩。」
「所以我們也不敢亂動啊!」兩名路人Beta很有經驗的歎氣。
沒調頭離開,反而像徐夜柏一樣留下來了解情況,提供微不足道的保護,顯然都是經歷過類似意外事件的Beta,清楚就這麼走了會睡不著覺,外加躲不過作筆錄的命運,乾脆聽從良心挺身而出,此亦Beta的務實習性。
徐夜柏走到滿臉潮紅不住喘息呼出白煙的Omega少年面前,他立刻向後縮。
黑褐髮Beta慢半拍才反應過來,對方在怕自己身上這條沾滿瑞梅克資訊素的圍巾,發情Omega聞到瑞梅克的資訊素不該更陶醉興奮嗎?
「是否需要我拿下這條圍巾?回答。」徐夜柏在Omega少年面前猛然拍了下手,嚇得對方一時中斷呻吟。
「不……請不要……我好像清醒一點了……」Omega少年雙手揪著自己的領口憋氣用力說。
後來徐夜柏才輾轉得知少年在口供裡供稱,徐夜柏身上的Alpha資訊素想殺了他,小Omega被嚇得求生本能瞬間佔了上風。
「那就快收斂你的資訊素,不然我們都會有麻煩。學校會教控制資訊素的方法,別告訴我你在這門性命攸關的課程上打瞌睡。」徐夜柏低聲警告。
「對不起……我、我太害怕了……我做不到……」Omega少年淚流滿面不得其法地顫抖。
一個被迫發情還陷入恐慌,不斷用資訊素對外求援的年幼Omega,那將是饑餓野獸爭相撕扯的美味嫩肉。
護衛再不出現,徐夜柏真會被自己的雞婆害死。他只能祈禱先趕到現場的是治安隊或警察了。
想了想,徐夜柏解開袖釦,捲起袖子露出手腕內側往Omega少年臉部湊。
「聞看看,說不定安產資訊素有幫助,但我不確定能分泌多少。」徐夜柏想起瑞梅克說過安產資訊素會讓Alpha萎掉,或許對發情Omega也有心平氣和的鎮定效果。
Omega抽動鼻翼聞了兩口,宛若溺水的人忽然得到空氣,瘋狂吸嗅,徐夜柏擔心他會開口舔,幸好Omega少年只是依賴地輕捧著徐夜柏手腕貼著不放,看樣子安產資訊素起效果了。
沒想到他有一天居然能安撫發情Omega,徐夜柏只覺得世界真奇幻。
「別過去!」後方傳來突兀呼喊聲。
「該死!裡面的人小心點!有個Alpha找上門了!」巷口負責把風的鬍渣Beta吼完,似與入侵者碰撞幾下很快遭突破防線,這點騷動對大馬路中蜂擁推擠的吵鬧人群絲毫無引起任何水花。
一個瘦高黑影逆著街燈微光步步逼近,守在死巷中段的兩名年輕Beta互看一眼,同時撲上去抓住瘦高Alpha雙臂,然後被毫不留情甩開,撞到牆上發出痛呼。
「我是懷孕者,請不要亂來,立刻離開這裡!」徐夜柏厲聲推拒,同時指著證明徽章,橄欖枝徽章反射出金綠色光芒,象徵共和國最高特權。
豈料大招失效,滿頭亂髮鬍子拉雜的Alpha根本看也不看徐夜柏胸前徽章,滿是血絲的眼貪婪地盯著他身後的發情年輕Omega。
「想騙誰?你也是Alpha……咳……呼……想騙這些Omega依賴你,哄他們去開房?滾!弱小的騙子!他們是我的!」
徐夜柏聞言震驚轉頭,他確定現場只有一個Omega,身後的兩名路人Beta同樣傻眼,其中一個舉起食指在太陽穴邊轉了兩圈,意味眼前的Alpha精神不正常。
其實該名Alpha油膩髒亂的頭髮與渾身混著藥味與菸酒味的惡臭已經證明許多事,不需要會聞資訊素也能發現明顯異狀。
肇因Alpha體質天生對藥物和酒精的耐受性,必然多次使用違禁品和大量乃至接近致死量的長期攝入才會出現明顯成癮症狀。巷底充斥著AO發情資訊素與排泄物異味,加上沾著瑞梅克資訊素的圍巾包裹住散發資訊素的關鍵部位,徐夜柏少得可憐的安產資訊素根本毫無出頭機會。
嗅覺功能早已受成癮物質破壞的Alpha滿腦子只有被瑞梅克資訊素威脅的畏懼與怒火,以及發情Omega惹起的強烈衝動,聞不到徐夜柏薄弱的安產資訊素,更無法思考恐懼因何而起,於是更加憤怒,他想要破壞!佔有!將競爭者踏在腳下!
徐夜柏立刻用眼神警告兩名路人Beta作好準備,同時試圖拿取西裝外套胸袋裡的備用抑制劑。
體內無端湧起一股焦慮,「快!還要再快!」的念頭閃過腦海,身體卻跟不上這道警告,不到一秒間,Alpha尖銳指甲刺穿徐夜柏背部衣物,連衣帶肉用力抓住,徐夜柏只覺背部一陣劇痛,整個人便飛了起來,他下意識側身著地。
那一瞬身體是麻的,他甚至來不及感覺痛,立刻用雙手護住腹部蜷縮起來,下一秒,在Omega不絕於耳的尖叫中,徐夜柏被骯髒鞋底踩住頭。
徐夜柏很想請那名小Omega別尖叫了,這只會更刺激失控的Alpha,但他此時連開口都很困難,撞到地面的左手微微一動就痛得鑽心,徐夜柏只好以右手固定左手,再用雙手擋住肚子,側臉被壓在地上磨擦。
Alpha會在發情Omega面前打敗其他Alpha,確保競爭者無法再戰鬥,展現自己的強大吸引Omega,另一方面也是逼迫Omega雌伏的赤裸裸威脅。
身為懷孕Beta的客觀現實無法撼動這個毒蟲Alpha受資訊素影響加倍扭曲的意識。
無法戰鬥,對此刻的徐夜柏意味著被虐殺。
他沒做錯事吧?這是意外,是製造陰謀的壞人不好,徐夜柏已經盡力了。
徐夜柏閉緊眼睛,淚水泛出眼角,。
頭上壓力忽然消失,另一個Alpha直接將施暴者踹到旁邊,隨即響起拳拳到肉的擊打聲。
由於角度緣故,徐夜柏看不見那名亂入的Alpha長相,只能憑戰力和對方溢出的資訊素確認是Alpha,戰況一面倒,來人絕非瑞梅克或他的侍衛,因為他們不需要打那麼多下。
「夠……了……給他……嘶……打抑制劑……兩支!」徐夜柏沙啞地開口,中間因疼痛不時抽氣。
Beta聲音很小,另一名Alpha顯然聽到了,趕緊放下人肉沙包蹲跪著扶起徐夜柏。
看著在昏暗中依然醒目的紅髮,徐夜柏徹底無語。
「剛好路過!幹嘛?你還嫌棄啊?」紅毛振振有詞,雖然連他自己都不信這句鬼話。
「你一個人?」徐夜柏問。
菲尼克斯不能說他特意來找徐夜柏不想帶人,目前這一帶通訊遭恐怖組織遮蔽,被徐夜柏整了這麼多天對這個Beta性子也算有些了解的紅髮Alpha成功捕獲徐夜柏此刻意思,他在問有沒有人能留下善後?
徐夜柏摸索胸袋的動作實在不利索,菲尼克斯只好替他拿出剩餘的兩支抑制劑,見發情Omega旁的兩名Beta手裡拿著屬於同款抑制劑,就憑這身抑制劑庫存,紅髮Alpha不禁認為黑褐髮青年也算是個合格的恐怖分子。
鬍渣Beta在巷口被打倒後還敢爬起靠近,看來有幾分膽識,見戰況逆轉又過來幫忙,菲尼克斯點名他去給襲擊者打抑制劑,對方爽快地應了,刷刷兩下快狠準完成任務,順便踹了襲擊者一腳。
「這些Beta手裡還有你給的抑制劑,我先帶你走,手機一有訊號就派人過來盯著警察善後,我還留了微型無人機蒐證,不管那毒蟲有什麼背景都跑不掉,行了吧?」
「我肚子痛……」徐夜柏嘟囔。
紅髮Alpha快抓狂了,這個懷孕Beta為何永遠都不按牌理出牌?「你他媽的不早點說!這種地方要怎麼叫救護車?」
「其他受傷地方也痛。我在等護衛來,這種時候抱怨沒用。」
「我抱你去找醫生,不准用這件事找我麻煩!」徐夜柏圍巾上的Alpha資訊素實在太嗆了,裡面蘊含的排外殺意和威脅性並未因濃度漸漸消散而減少,菲尼克斯早知道徐夜柏背後的Alpha監護人不簡單,實際體會還是毛骨悚然。
「嗯。」徐夜柏懨懨應了聲。
「喂!你還好吧?傷到哪裡?算了,別浪費力氣說話,反正我不懂治療。」菲尼克斯至少從他的瑟縮反應看出徐夜柏左側身體和左手受傷較重,他剛出手時那毒蟲Alpha正踩著徐夜柏的頭,導致小Beta的臉被地面磨出明顯挫傷,此外懷孕的徐夜柏還說自已肚子疼。
紅髮Alpha居然懷念起徐夜柏冷淡驕矜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現在這副隨時可能昏倒的模樣令人害怕。
「你怎麼過來就怎麼離開……人群不安全。」徐夜柏只知紅毛從上空出現,推測他不是爬牆壁就是爬屋頂,總之不跟人群瞎攪和,以免白費了身為Alpha的基本戰力。
慶典追星族不擇手段,熱門話題包含首都名人們已經放話要角逐積分榜冠軍,那意味著有錢無處花以及閒到蛋疼的紈褲高端局,好大喜功的紅毛自然不可能落於人後。
徐夜柏又呢喃幾句,菲尼克斯只得充當他的傳聲筒:「別相信警察和治安隊,被盤問時照實交代無妨,後續若有專人與你們聯絡勿驚慌,那個被下藥的Omega不要胡亂給予抑制劑,一定得先由醫師診斷。」
看了看儼然一灘爛泥的吸毒Alpha,得到眾Beta應和保證後,菲尼克斯小心翼翼托抱起徐夜柏,讓他靠著自己肩膀,毒霧似的陌生Alpha恐怖氣味裡混著Beta懷孕後散發的極淡幽香,簡直就像酷刑拷問。
「抓緊我的脖子,我只能單手抱住你,要留一隻手控制伸縮飛爪。」菲尼克斯粗聲粗氣地說,至少明白不能帶著懷孕者劇烈跳躍。
又小又瘦還脆弱得要命的Beta,捲進軍方陰謀的徐夜柏差點被殺了,這家伙到底明不明白他的處境有多危險?菲尼克斯忽然發現自己不是很想知道真相,他寧可徐夜柏膽小兮兮地躲在社區裡,偶爾對他冷言冷語,起瑪不會被綁架或滅口。
兩人很快上了屋頂,菲尼克斯感覺徐夜柏手上力道迅速減弱,正思考該換哪種安全姿勢帶他繼續移動,徐夜柏努力掏出手機解鎖,靠近嘴邊錄音同時也是對紅髮Alpha說話。
「錄下我這段話,遇到我的護衛為難你或你不能確定是我的人時別瞎嗶嗶,放這段錄音給對方聽,是自己人就會服從我命令為你開道。另外打我的那傢伙只是不長眼,真正的敵人在暗處,別去醫院,立刻用我的手機聯繫瑪麗安醫師,聽她指示……」徐夜柏一反之前受傷後說話含糊緩慢,拚盡最後力氣留下重要訊息,隨即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Chapter 67: 第二十三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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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紫眸的西裝Alpha站在病床邊,低頭凝視躺在床上的黑褐髮Beta,高大身軀投射出一片陰影。
徐夜柏全身清潔過,半邊臉貼著敷料,兩處骨裂的左手穿上外骨骼固定,等他甦醒後仍可進行強度不大的日常起居活動,現在Beta正因點滴裡的鎮定藥物陷入沉睡。
緊急進入特約醫院完成治療與身體檢查後,徐夜柏就在昏睡狀態被轉移到瑪麗安醫師的私人診所病房,由瑪麗安與她的伴侶全程照護。
「這回差點陰溝裡翻船,我的小鳥兒受傷了。」瑞梅克表情語氣均無變化,不熟悉情報局長的人還會以為他心情不錯。
懷孕Beta正虛弱地躺在瑞梅克面前,金髮Alpha別說驚濤駭浪,哪怕一點微風也漏不出來。
瑪麗安將生化檢驗報告塞給瑞梅克,盡責地歸納重點:「有點流產先兆,幸運的是立刻停止了。週數愈大,胎衣發展得愈堅韌,胎兒不容易因意外衝擊流產,風險反而先作用在孕體,胎兒往往是受孕體死亡或健康損耗過大牽連才有生命危險,否則小租戶在Ash身體裡被層層保護著。」
「寄生蟲是極為特殊的孕體威脅因素,現代只剩下理論,胎兒感知到寄生蟲侵入想逃離,刺激孕體分離胎衣,造成孕體資訊素混亂導致體內中毒與心肺功能喪失。我舉寄生蟲例子重點在於,資訊素紊亂永遠是新人類懷孕最大威脅,孕體並非死於寄生蟲直接攻擊,而是胎兒異常反應造成雙亡。無論何種原因急產,孕體可能自己殺死自己,其次是被胎兒殺死。」
「Ash還是代孕沒有血緣的特殊胎兒,以容器來說特別脆弱,幸虧我的孩子不笨,小租戶表現得很謹慎,刺激安產資訊素形成時相當節制,不外乎是他感覺到所在環境不夠安全。」瑞梅克隔空指了指床上人兒腹部位置。
「這次襲擊好在小租戶選擇被動防禦,胎兒的正常本能,Ash在資訊素混亂這邊影響甚微,但不是完全沒有,加上身心創傷問題,我建議先靜養一陣子,期間不能放鬆大意。」
「謝謝,瑪麗安,沒有妳緊急接手Ash的治療並監督產科團隊善後,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瑞梅克分身乏術無法離開情報局指揮中心,只能讓鏖戰結束的護衛隊和及時趕到現場的瑪麗安伴侶艾蜜莉去接人,瑪麗安則負責協調產科團隊立刻進行急救護理。
「該說Ash運氣與人和都不錯,危急之時竟然還有社區鄰居出手相救。傑林斯基家的菲尼克斯,艾蜜莉認識他父親亞遼沙,非常優秀的軍官,剛升上校就遭遇任務意外殉職,追晉為少將,那時他的妻子正要生產,真是悲劇。佩兒女士打定主意將兒子養廢也不願讓他從軍,浪費了一個獨名者。」瑪麗安順口點評道。
「無所謂浪不浪費,又不是牲口。全國那種程度的軍人遺孤隨便抓一大把,正在軍校和軍隊裡努力上進的多得是。Ash的魅力愈來愈強,我都為此煩惱了。」瑞梅克撇嘴。
瑪麗安天外飛來一筆問道:「再過一個月Ash就達到提早剖腹產安全門檻,他有這方面意願嗎?」
瑞梅克停頓一會兒,回想某些帶著硝煙又令人心悸的對話。「沒有,他希望足月生產,給小租戶提供最大資源,我保證沒逼他,反倒有點像他在逼我。我只要孩子能健康長大就好,但Ash將特殊身世和作為我的繼承人的精神壓力及人身風險也列入妨礙健康長大核心因素,罵我遺傳效果超常發揮,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會說幹話。」
同榻而眠時瑞梅克總是找各種話題讓不習慣被抱睡的Beta放下戒心,情報局長猶記得那夜氣氛特別僵,到最後徐夜柏完全不理會身畔的Alpha,縮成一團拒絕他碰觸,硬是冷戰到睡著。
「他大概也考慮了很多,翌日我們勉強達成共識,倘若檢查出胎內缺陷或胎兒危及孕體生命就中止姙娠,輝鵲家族裡的平凡怪胎弱小繼承人,殺死孕體誕生的惡魔,沒理由讓小租戶扛這種殘酷宿命。那時Ash很沮喪,還說只當他的孩子就沒這麼多鳥事,我覺得他好像要哭了。」瑞梅克視線不離黑褐髮青年說。
瑪麗安醫師跟著沉默。
徐夜柏甚至問過瑞梅克,如果是發生在懷孕六個月後的危急孕體生命的胎兒異常,能否用緊急剖腹手術同時保住他和小租戶性命,儘管人工早產不符合徐夜柏期望,若過了早產安全門檻又無法繼續懷孕,這是最好的結果。
「瑪麗安,妳知道我不可能在顯而易見的事實上騙他,Ash的假設行不通。」
「一旦Ash被判定因胎兒異常導致生命危險,意味著他的身體根本禁不起正常程序剖腹產,產科團隊必須立刻殺死胎兒才能進行引產手術。這是你打算留下這個實驗胚胎時一開始就做好的決定,讓一個無辜平民冒險代孕已經夠超過了,優先保障孕體生命權,這是你的父母答應睜隻眼閉隻眼以及我願意幫你的原因。」褐髮Beta女醫師接續道。
胎兒異常反應只是籠統說法,實際上可能是胎兒提前破壞胎衣進一步撕裂孕體、誘發資訊素異常分泌導致快速器官衰竭甚至休克,以及更多匪夷所思的狀況,急救時必須爭分奪秒停止胎兒生命跡象,對醫師本身也是極大心理與道德考驗,瑞梅克組織了專門對應這個特殊輝鵲後代的醫療團隊,目的是將一切風險減至最小。
瑞梅克已簽署孕程中各種必要手術同意書,以防臨時發生意外延誤治療。這類同意書最好提前簽署,萬幸共和國法律允許孕體監護人和胎兒基因提供者代簽,遭遇必死無疑的異常懷孕狀態時,避免孕體因產前憂鬱症或其他因素拒絕手術間接自殺。
瑞梅克沒讓徐夜柏見過這份放棄胎兒生命的緊急手術同意書,他的簽名具有同等效力,徐夜柏在他們正式談起孕程嚴重意外的解決方式時輕輕道了聲謝,沒有爭辯也沒多問。
「逼不得已時,我和Ash都得在他和小租戶之間選一個,古怪的是,我卻比他篤定,大概是小租戶不在我肚子裡吧?還因為我比他清楚軍方代孕實驗成功率有多低,一開始就不抱太大希望。」瑞梅克撫摸病床上Beta的柔軟短髮,漸漸將手指探入其中追逐更多暖意。「我卻哄他一定會成功。」
「瑞克,你就是個混蛋。」瑪麗安醫師說。
「但我當時真心那麼想。非理性的那一面,我相信他會創造奇蹟。我把白湖堡伴侶權交給他,還對Ash求婚,雖然被拒絕了,直覺告訴我他會活得更久,我是用那種直覺反推的,既然他能活下去,意味小租戶被平安生下來的可能性。」瑞梅克凝視著從指尖滑落的深色髮梢,那觸感令他想起白湖堡的玫瑰花瓣邊緣。
「Ash並未獲得百分之百知情權,他本人很理解國安需求與情報管制的必要,因此他無法在這場懷孕過程上就個人健康部分做出明智考量。」瑪麗安醫師冷酷地分析。
「所以我才會是他的監護人,他沒必要親自做出痛苦的明智考量,我能夠也必將代勞。」瑞梅克低聲對從小到大看護他的敬重長輩解釋。
「你不打沒把握的仗,輝鵲家總是如此,我希望你永遠謹記,你身邊的人為此付出的代價。」瑪麗安取下眼鏡擦拭,目光停留在鏡片上的淡淡倒影。
金髮Alpha似是想到更多例證,鄭重頷首。
「等他恢復清況好些,我會就提早剖腹產的事再探探口風,現階段我對孩子該怎麼生不帶任何成見,Ash才有資格決定,除非他有生命危險,否則我不想勉強Ash改變想法。」瑞梅克表態。
瑪麗安長歎一口氣,瑞梅克要為軍方秘密實驗的Beta代孕者善後,必須有個信得過的技術專家護航,資深退休軍醫瑪麗安於是成了那個通盤理解代孕實驗機密的私人顧問。
「哪怕雙親血統再強悍,早產兒覺醒超能力紀錄趨近零,小租戶分化為Beta就算了,以這個胚胎神祕實驗來歷,Beta反而是機率最小的性別。你經手的善後工作裡,超能力遺傳機率也是精主和代孕者最大爭議點,一個注定庸庸碌碌的後代不符合Alpha們一開始支持代孕者生產的重要目標。」瑪利安一針見血道。
Beta代孕者固然為了錢才出賣身體,Alpha精主同樣精心計算利益得失,他們渴望擁有具備超能力的後代,那神祕但同樣優秀的Omega血統是一張珍貴抽獎券。
不只瑞梅克向瑪麗安諮詢保住其他代孕者的方法,其他身在局中的高階Alpha多少迷信「輝鵲御用家庭醫師」能給出有助實驗胚胎的特殊祕方,紛紛私下前來求救。然而瑪麗安只能就個案條件向他們科普Beta身心常識與健全相處方式,能做到幾分還是看個人努力。
「我反而期待後代長成正常Beta,沒有超能力甚至性別不是AO又怎麼了?輝鵲家也曾出過Beta直系繼承人,雖然掌權時間較短,作風可是一致好評。另外我不敢置信妳竟然說出沒超能力就算庸碌這種話,還把自己也影射進去,這可是世紀嚴重詐欺,雖然妳一直都喜歡這樣幹。」瑞梅克吐槽一貫擅長假扮小綿羊生吞大野狼的親愛Beta長輩。
瑪麗安發出輕蔑哼聲:「只保住胎兒生命相對沒那麼難,但要保留超能力和血統潛力,代孕行為本身就與這個目標背道而馳,哪怕足月生產也無法保證遺傳超能力,代孕實驗一開始懷孕條件就很勉強且受限單一親源資訊素這個重大問題。」
「正確說法是,實驗設計者根本沒打算讓胚胎接觸AO親源資訊素,『成果』是其次,軍方違法實驗幕後黑手這場豪賭的『目的』才是最危險的。被隱藏的戰略目標一旦滲透成功,共和國可能面臨存亡問題。」瑞梅克愈掘愈深,當初天馬行空的懷疑並未被推翻,種種現實跡象反而進一步證實敵人深入體制。
「克密拉特可是你口中的軍方頭頭。」瑪麗安提起共和國真正的巨龍,神情帶著一絲看好戲的意味。
瑞梅克冷笑:「所以能瞞過國防參謀總長還陰了他獨生子的勢力,絕對不只根植在軍方而已,這就是我為何進入政壇然後掌握情報局,就算輝鵲家繼承人也不可能一退伍就空降機關首長位置,加上新官上任磨合時間,如此一來就拖延了快六年。」
瑪麗安醫師憂心忡忡望著依然沉睡的黑褐髮青年,臉上閃過憐憫不捨,隨即又被堅毅柔和的面具覆蓋。
「Ash對這場戰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他的態度比發言更堅決,你得小心區分這兩者,以免誤判他的最終目標。」瑪麗安與其說是對瑞梅克給出忠告,更多是為徐夜柏設立更多防護。
「小鳥兒也很矛盾,我認為緊要關頭他能獨立做決定,只是事態還處於膠著時,人們總是受這樣那樣的壓力困擾。」瑞梅克沒浪費貼身觀察徐夜柏的時間。
瑪麗安正要回辦公室處理堆積的工作,直覺不太對又轉身,見瑞梅克正俯身靠近黑褐髮青年。
「瑞克,膽敢在我的診所裡騷擾傷患,我立刻通報你父母。」
「我只是親親臉頰敷料,儀式性地。」金髮Alpha眨著無辜的漂亮紫水晶眼眸。
「騙我不會計算角度嗎?給我站直慢慢等。」
瑪麗安按著兩眼之間的穴道,熊孩子和乖孩子各有讓人心累之處,懷孕生產就夠難了,還要負責扶養教育收尾擦屁股,難怪她和艾蜜莉都做好生育計劃許多年還是積極不起來,肇因身邊輝鵲家案例實在太消火了。
※※※
「Ash,還有哪兒不舒服?」
渾身沉重無力的徐夜柏在一陣頭痛中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還沒看清身邊的人是誰,又被床頭燈光線刺得閉眼躲回黑暗,身畔響起瑞梅克的聲音。
「我要水……朱利烏斯……凱特和瑪奇平安回家了嗎?」徐夜柏不得不靜止,等待那波疼痛過去,喉嚨乾得難受。
「放心,他們沒事,凱特和瑪奇只是單純走散,朱利烏斯找到她們以後,我聯絡上他們並派人護送,朱利烏斯不放心,把瑪奇和凱特暫時邀回他家作客,表示等恐攻告一段落犯人都抓到再說。」瑞梅克搖高病床將徐夜柏調整成躺坐姿態,倒了杯水給他,確定徐夜柏能拿穩水杯才放手。
「那就好。」徐夜柏簡短回答後盯了下還沒打完的營養點滴袋,雙手捧著水杯小口喝著。
病房沒開燈,卻未到漆黑一片,徐夜柏從窗帘透光度判斷天亮了,只是天氣惡劣,連帶室內昏暗無光,瑞梅克可能察覺徐夜柏快醒了才打開床頭燈,以免他醒來處於一片陰冷中心情更加低落。
其他事件後續他可以問護衛隊長和雷諾副官,或者自己打電話向紅毛確認,不必浪費瑞梅克時間,徐夜柏現在得優先確認自身情況。
「我被洗過澡了?」
「只有清創不夠,你身上沾了太多他人資訊素和髒汙,為了小租戶,保險起見得立刻清潔乾淨,才能由我繼續為你補充資訊素。根據我對你的認識,衛生問題直接影響你的精神健康,更妨礙我跟你親密相處,也得立刻處理好。Ash肯定不會讓我碰髒兮兮又臭哄哄的你,雖然我不介意。」瑞梅克彎腰離徐夜柏更近了。
「我知道,你只是會對我身上沾到別人的資訊素歇斯底里而已。」
「寶貝,誰叫我是Alpha,而且時刻需要你的安產資訊素,我不想聞到髒東西。」
「瑞梅克,你還好吧?」
「為什麼是你對我說這句話?」
「你的資訊素感覺很生氣。」
「我希望當時自己在現場,親手阻止這一切發生。」
「不是後悔沒禁止我出門?」
「若我有那種軟弱想法,恐怕應付不了你這樣的Beta,再說禁足這種作法其他代孕實驗精主做過了,損失遠大於收穫。我起碼想保證你能像個普通懷孕者那樣在首都生活,包括行動自由。」瑞梅克自承一開始的打算。
徐夜柏的確小心避開人群,未料敵人竟神通廣大以人群圍堵徐夜柏,好在短時間內耗光保護他的力量。
「你職責在身,瑞梅克,我相信目前好幾個特殊機關都在調查新月慶典連環恐攻事件,抓替死鬼不難,情報局得抓到更深層的真兇還有預防下一波偷襲。我也是受害者,這口氣我嚥不下去。你說過警方和檢調機構裡軍方背景的成員太多,或者幕後黑手本來就已經滲透國家機關,你必須親力親為也是接掌情報局時間不夠久,至少高強度近距離指揮可以確保一定程度的乾淨透明。」
這是徐夜柏被困在恐慌人潮裡就不斷思考的重點,他一開始就不曾期待瑞梅克親自出現救人,國家情報局首長放著正事不做出現在恐怖襲擊現場,徐夜柏做夢都不會妄想這麼瞎的劇情,還要寫信去總理信箱抗議用人不當。
「我被Alpha攻擊這件事是意外,瑞梅克,其餘則不是,相信你能分清楚。該怪的對象和該謝的人我不會搞錯,你和護衛隊已經盡力了,又不是只需要保護我一個人。還有你該不會希望傷患反過來安慰你吧?」徐夜柏喝了半杯水後感覺已經到了極限,又將水杯交還給瑞梅克。
「Ash,你都安慰完了才說這種話,不正是在誘惑我?」瑞梅克毫不介意喝光了徐夜柏剩下的半杯水,黑褐髮青年懶得管他。
Beta已經習慣情報局長無所不用其極地採集他的安產資訊素。
「我睡得比想像中久,醫師對我用了鎮定劑嗎?」
「是的,我同意了。當時小租戶情況有點不穩定,產科團隊和瑪麗安商量後決定在治療清潔過程中減輕孕體壓力,確保安全的前提下對你用藥及補充營養。」
「明智的決定,我感到好多了。」
「今天我這樣穿如何?」
「奶油色頗襯你的頭髮和眼睛。」一襲淺色西裝的瑞梅克整個人彷彿會發光,優雅又貴氣。
「很高興你喜歡。」瑞梅克原地停頓五秒像是要讓徐夜柏清楚欣賞自己的身姿,然後側躺擠進床畔,整條右手圈抱枕頭,左掌輕搭在黑褐髮青年肩頭,只留小腿垂在地上,徐夜柏下意識往另一邊挪。
「喂!你不是要去上班了?西裝會弄皺!」徐夜柏低聲喝問。
「你是恐怖襲擊核心目標,我提早上工調查重要人物。」瑞梅克振振有詞。
「我有什麼事情你不知道?少來,想瀆職就瀆職,我不會告發你……今天。」
「於公我得親自詢問你當時完整情況,於私有義務陪伴我的孩子和臨時伴侶,另外我非常~想喘口氣。從天亮起我就祈禱著你晚點醒,好讓我在八點半請假然後脫掉這身拘束的衣服,Ash,我有時真心覺得你很神奇,專門不讓我如願。」瑞梅克將手錶舉到徐夜柏面前,繼續耳鬢廝磨。
「早上八點,你很閒嘛!」徐夜柏只是開開玩笑,哪怕瑞梅克毫無疲色,他面對的工作量原本就是地獄模式,新月慶典第一天還爆發複合式恐怖攻擊,第一線抓人審問不屬於情報局權責,瑞梅克和平行機構達成交易互助沒那麼快,又得派出自己的人馬獨立調查,時刻跟進恐怖襲擊情況發展。
「我整晚沒睡,剛剛才洗澡換了套乾淨衣服。」情報局長哀怨討拍。
「我知道,逗你玩的。」徐夜柏放緩語氣溫柔地說,右手指甲用力掐住金髮Alpha手背皮。「但這不是你把手伸進我病患服裡的理由。」
徐夜柏稍不注意,瑞梅克的手立刻瞬間移動,簡直就像魔術師。
瑞梅克不斷呼痛但死不撤手。「唉!啊!輕點!你不希望我的聲音傳出去被人誤會吧?我只是想摸摸小租戶,確定他健康安好,昨晚你倆出事讓我又怒又怕,偏偏無處發火。」
「輝鵲大人不該承認自己生氣害怕,我相信你沒說謊,可這樣不像演技超凡的你,你答應過不會再隨便對我製造幻覺了。」徐夜柏的重點在於,哪怕瑞梅克的在意不假,他沒必要表現得如此明顯誇張,這讓徐夜柏尷尬又彆扭,Beta只想公事公辦。
Chapter 68: 第二十三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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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h,為何你排斥我透過撫摸注視孕體表達對小租戶的愛惜好感?生父這樣表態不是更能讓你安心嗎?你總是強調希望我善待小租戶,好好養育他。」瑞梅克作勢將黑褐髮Beta圈在懷裡,不敢出力,徐夜柏頭臉身體都帶著傷。
瑞梅克飛快閉了下眼,將翻湧怒氣壓回心底,這情緒既是生理性的,也有這段時間以來和徐夜柏熟稔之後的真實心情。
「沒錯,在小租戶成功生下來之後,請一直如此關愛他,但不要是現在。」徐夜柏說。
「為什麼?」
Beta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輝鵲家繼承人俊美容顏成了他瞳仁裡的一抹炫彩。
「若我習慣你對小租戶的愛意表達,到頭來孩子保不住,我會受不了。你我並非真正伴侶,只是合作夥伴,有些界線還是理清楚更好,我不需要這類安慰,瑞梅克。除此之外,要是安產資訊素讓你想做些多餘的事,你的理性會告訴你沒必要。為了讓我適應你的資訊素,安頓身心利於懷孕,你能區分必要的碰觸,其餘就是我說的,非必要且可能造成額外壓力和困擾。」身心俱疲的徐夜柏更加直來直往,瑞梅克和他差異太大,情報局長不帶惡意的試探玩笑可能不小心直接超過徐夜柏承受極限。
更危險的是,當下沒察覺傷害,關鍵時刻才暴露問題。雖說性質不太一樣,徐夜柏曾在喪親之痛和職場壓力中吃過類似的虧,後來慢慢懂得和壓力源保持界線,豎立恰當的精神城牆,以及當下察覺不對勁時及時止損。
徐夜柏不像瑞梅克本錢雄厚,連善意和親密都能燦爛揮霍,雖然他比瑞梅克年輕,卻已明白自以為是的犧牲奉獻只會榨乾生命。
正是為了保住老家魯莽參加代孕實驗的教訓徹底打醒徐夜柏,保護小租戶是他的願望,除此之外,徐夜柏也要保護自己。
「無知是一種痛苦,然而人類不可能全知全能,因此這種痛苦將會平等地降臨所有人身上,只是問題不同而已。我是這麼認為的,如果一個人為了錢出賣身體,那麼他若不是無知、陷於絕望的貧困,就是處於追求自毀的病態狀態中,我大概每種都有一點。正因為大多數人都是金錢的奴隸,為了利益不斷妥協,像我這種狼狽的人所做出的選擇,無論如何都不能和自由掛勾,只能說是自作自受,又何來公平交易可言?」Beta緩緩說出打從他植入實驗胚胎後不斷拷問自己得出的結論。
瑞梅克平靜地問:「無論我對你再好,都不能減輕你的痛苦嗎?Ash。」
「當然可以,瑞梅克,你已經辦到了,否則我現在不會還在這裡,打算繼續堅持下去。」徐夜柏比任何人都有感瑞梅克給了他多大的厚待。
「你對自已要求太過嚴苛。」瑞梅克‧輝鵲這輩子第一次給出這句評價,認識他的人聽見恐怕眼鏡和下巴都會同時摔壞。
瑞梅克又能怎麼辦呢?首次有Beta和他站在相同時間賽道並肩競跑,前面障礙比他多,瑞梅克想放水還被徐夜柏罵。
「意思是,我後悔了,也清醒了一點,多虧你的幫助,所以我打算在盡可能保全自己的前提下負責到底,作為協助將一條新生命帶到世界上的共犯,但我不願無私地自我犧牲。」徐夜柏得先保持精神穩定才能繼續懷孕。
徐夜柏很清楚危險並非只出在生理方面的條件欠缺,才會一開始就要求瑞梅克必須保護他的承受能力。那些失敗代孕Beta不僅僅是缺乏親源資訊素和身體撐不住那麼單純。
所有參加代孕實驗的Beta可說都有某種心理問題,其實那些實驗人員也一樣,才會接受拿胎兒與自身生命當賭注的禁忌遊戲。愛國也好,愛錢也好,哪怕Beta受孕後對胎兒萌生的厭惡或憐愛,都不是順著正常道路往正面結果發展,一有偏差往往飛快走向極端。
但凡不是處在這般奇異怪誕的情境,被超乎常理的誘惑與身心壓力包圍,危險懷孕卻沒有伴侶的Beta能否做出更正常的判斷呢?答案很大機率是肯定的。
不只為了自身安危,也為了不具血緣關係且健康問題未定的胎兒,還有法律對親權的限制,客觀上沒自信好好養育的孩子,就不該任性讓其誕生,這是絕大多數Beta面對後代的共識。
「按照我的計畫數十年內不打算有孩子,也不存在為家族準備繼承人的意願,因為有不得不做的事,太早養孩子實在綁手綁腳,這個後代將因我的目標遭遇巨大風險,隨時早夭不意外,伴侶與後代對我來說意味著額外的傷痛與弱點。可是,小租戶就這麼出現了,儘管還不是個完整的人,卻是命運在極小概率下打敗了我的意願出現的奇蹟。」瑞梅克款款道出罕為人知的真實心情。
「我一直不懂你重視這個實驗胎兒的原因。」徐夜柏說。
瑞梅克貼著耳畔低語,濕熱吐息惹得徐夜柏癢癢的轉頭想躲,卻被情報局長威脅最好乖乖不動或者被他咬住耳朵固定。「需要特別理由嗎?那麼作為我的血緣後代這一點就足夠充分了,我並不排斥多一個親人,守護小租戶和你的過程充滿樂趣。既然這個考驗不由我決定發生了,我也能拋開之前的顧忌先讓孩子生下來試試。話說在前頭,我非常期盼孩子能平安誕生,言語難以描述,乾脆用行動證明。」
「你的行動太缺乏邊界感,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真的不喜歡『被當成』戀人,你不能用對待可靠朋友的標準應對我嗎?」徐夜柏說完有些洩氣,這幾年又有多少經歷是他真正喜歡的?頂多不討厭還算湊合,然後人生就急轉直下了。
「你說過自己在和時間賽跑,而我得和你賽跑,萬一你跌倒了,只有我可能接住你。事先培養更多感性,緊急需要嘗試更進一步行為時,遭遇的困難也比較少不是嗎?」瑞梅克沒拉開和徐夜柏的距離,只是調整語氣聽起來更像Beta喜歡的正經論述。
徐夜柏發出不滿意的哼哼。
「你卻太過理性,Ash,我是指一時衝動失誤心裡過不去正瘋狂想各種無用辦法填坑那種理性。現在不是你獨力填坑的時候,你在坑底挖土不是愈陷愈深就是埋住自己,只需想著怎麼爬出來,看是要拉住繩子還是踩著某個人,總之爬出坑拍拍灰塵繼續往前走,你應該拿出當初跳坑的勇氣別想太多。」瑞梅克溫柔又狡獪地勸誘。「順帶一提,我只會給可靠朋友支票和工作機會,超過要自己賺,但你的問題不是錢能解決。」
「你現在的安產資訊素濃度是我倆結識以來最強的時候,我們之間不具備明確肉體關係,別說臨時標記,連上床都沒有,所以安產資訊素對我的影響也前所未有的大,我的本能在催促最好一起窩進巢穴裡,將你綁得更緊一點,放在我的肚子上,深深地藏起來。」瑞梅克略略下滑湊近Beta頸邊,更進一步品嚐他的味道。
安產資訊素和Omega性腺散發的資訊素不同,只要微量就能讓被後代血緣綁定的Alpha心蕩神馳,它的影響更偏精神而非肉體,像是黑暗中的一點光亮,在所有氣味中被優先辨識。
「瑞梅克,別這樣……」他沒真正碰到徐夜柏肌膚,體溫和呼吸卻像海嘯般席捲而來。
「我十分喜歡你的資訊素味道,對我來說是好事。實際情況軍方代孕實驗的受害Alpha與懷著血緣後代的Beta密集相處後,Omega資訊素辨識程度變得很差,這會非常令人惱怒……」情報局長繼續說明代孕者安產資訊素對精主造成的負面影響。
不只是伴侶錯覺,還有對自身能力的不安。安產資訊素增加過程就是在呼喚伴侶親近安撫,表示Beta狀態開始變差了,濃厚散逸時已經是胎兒和孕體都處於危險狀態,幾乎是強制命令伴侶來拯救自己。
徐夜柏此刻散發的安產資訊素還不到一般懷孕Beta的濃厚標準,這是和本人過往記錄比較結果。
Beta無法自主散發資訊素,能分泌特殊的安產資訊素,可說全憑胎兒刺激調度。
初次見面時瑞梅克就開宗明義告訴徐夜柏,他的安產資訊素極淡,資質愈優異的胎兒愈不會輕易刺激孕體分泌安產資訊素,因無法確定吸引來的是親族、援兵或掠奪者。徐夜柏懷著輝鵲血統的胎兒,安產資訊素薄弱並不奇怪,更別提黑褐髮Beta避險思維和意志力都是同類中的佼佼者。
孕體衰弱傷病與其他危險狀態同樣促使胎兒發出警告,參與代孕實驗的Beta們毫無意外都會面臨這個情況,他們欠缺正常懷孕生理規律的基本保障,更無法想像本該保護孕體的安產資訊素也會帶來危險。
「然而本能必須拯救的對象根本不是實際伴侶,毫無愛情也缺乏好感時,Alpha感覺被操控的怒火難以小覷。明知對方不是故意,這種矛盾和情緒很難不波及代孕Beta,造成毒性循環。原本會參加軍方代孕實驗的Beta就處於經濟困難和其他複合壓力中,他們接觸的Alpha又都是人上人,感受到的羞辱和自卑往往很強烈。」瑞梅克直言不諱。
徐夜柏思索片刻稍微後撤轉頭和瑞梅克面對面正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謝謝你一直細心避免我掉進這種心理陷阱。瑞梅克,作為實驗志願者的一點想法,我認為失去信任關係,或從未建立信任關係的Beta,在遭實驗胎兒殺死前就會先被那些Alpha逼死。」
金髮Alpha彎起一抹古怪笑容,徐夜柏不解地望著他,瑞梅克沒解釋。
「倘若有寧死也要冒險代孕到底的理由,非常需要將那些酬勞遺留給其他對象之類,或者本來就活膩了只是想找點事做追求刺激兼逃避現實,不如放棄和胎兒的Alpha生父生母接觸,找個寧靜方便的地方獨自待產,還能賭一把靠自己把孩子生下來,或撐到安全早產週數,頂多身體痛苦,精神上相對舒服。」瑞梅克出現前,徐夜柏對參加代孕實驗的想像就是這樣。
「我會好好思考你的建議。」作為軍方代孕實驗的調查暨善後負責人,瑞梅克這句回答頗具份量。
「這一波加入實驗的Beta繼續代孕下去,安產資訊素很難不變濃吧?應該有現成案例了對嗎?之後可能連我也逃不掉。」徐夜柏就事論事。
「你的直覺--或者該說觀察聯想能力確實很厲害,難怪瑪麗安總是讚賞共感型Beta,雖然有八成是在秀恩愛,艾蜜莉也說你的天賦不錯。代孕實驗進行迄今,縱使已經調整過人員編制,改良受試者互動模式,願意合作的精主和代孕者信任關係依舊快速轉壞,好幾對差不多在最近崩潰了。不是一味給予親源資訊素就有用,這一點也獲得研究團隊確認,我們必須尋找更多解方。」瑞梅克說出冰冷的現況。
至少還有四個月。徐夜柏忽然覺得那個數字變得無比漫長。
「那我還得繼續被你抱睡嗎?」Beta刻意換上輕快語氣問,他已經受傷了,不想讓瑞梅克更擔心。
瑞梅克用鼻尖蹭了下徐夜柏左頰傷處的敷料邊緣,曖昧地保證:「放心,我們離『一味給予』的程度遠得很,那種情況平均次數算起來差不多得天天做愛。」
「呃,撇開代孕壓力和正常孕期性行為規定不談,這種不健康生活方式很容易腦袋壞掉吧?」瑞梅克驚悚發言讓徐夜柏被迫想像了其他代孕者與精主之間的戲劇性互動。
「我也這麼認為,Beta孕體健康變得很脆弱先不提,連Alpha都受到不良影響。一開始不當回事的Alpha現在後悔了,有幾個案例是後悔沒用的可悲結局,人死無法復生。」是時候告訴徐夜柏一些事實,縱使瑞梅克不說,以徐夜柏的敏感程度照樣懷疑,還不如讓他心下有個底。
太想生下孩子拒絕止損反而一屍兩命的例子已經出現了,還不是孤例。
徐夜柏總算明白方才瑞梅克古怪微笑由來,無能為力又無法置身事外,卻被徐夜柏無意中點破關鍵,這該多傷Alpha自尊?讓徐夜柏光想就煎熬的監督善後工作甚至只是瑞梅克肩負的大大小小責任之一。
傳奇人物成功光環之下,必定分布相應數量的失敗陰影,並非所有任務都能靠一己之力完成,或者這麼說--成功不等於著完美,那些不完美的部分很可能就是數字不明的人命傷亡。
普羅大眾無從知曉或終將遺忘有限細節,統籌領導甚至直接發號施令的瑞梅克卻會終身記住事件全貌。
「該不會像我們這樣一直都沒用性行為補充親源資訊素也不打算發生的例子很少嗎?」徐夜柏好奇問。
瑞梅克一時間沒回答,他對徐夜柏那句理所當然的「我們」有點意見,沒當面說出來,否則小鳥兒又要受驚嚇了,瑞梅克從未放棄更激烈的手段,只是非必要時留著當王牌而已。
Chapter 69: 第二十三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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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密不能說?」徐夜柏之前沒仔細想過代孕者和精主發生性行為的情況,從現實角度推估可能有,應該不會很普遍,畢竟和代孕胎兒生父/生母上床太尷尬了,Alpha那邊應該也很嫌棄。
瑞梅克看表情就知道小Beta在想什麼,決定不告訴他答案,真相就是比他以為的要普遍,徐夜柏完全不理解Alpha護巢本能疊加安產資訊素影響是多可怕的存在,只有沒被壓抑的發情期勉強能打成平手。
Alpha頂多受過控制發情期的訓練,知道如何招架護巢本能和安產資訊素者寥寥無幾,實驗精主們尋求專業醫療意見,醫師卻說正常懷孕時伴侶不能忍也不建議忍,完全配合孕體需求--給代孕者的生理指南只有一般護理和法定權益科普,總之代孕者千萬不能同時接受AO親源資訊素。
簽訂代孕契約的Alpha金主通常不會親自接觸孕體,盡可能間接提供援助或由異性伴侶出面輔助代孕者,避免出現不可控生理反應,其他性別則較不受限;共同不變的法則是,一旦孕程風險過高,合作雙方往往默認中止姙娠,孕體若在懷孕中遭受人為傷害,包括不作為造成的身心受損,胚胎雙親和執業醫療人員皆觸犯刑事重罪。
願意接受後代被代孕的Alpha極其稀少,非自願需要後代時,人工受孕是絕大多數Alpha底線,代孕顯然不符合AO優生學,臨床研究缺乏解決親源資訊素問題的可靠辦法,共和國代孕產業主力消費者是一小部分Omega和特別難以受孕的Beta。
新人類走到代孕這一步已可說做出諸多妥協,普通胎兒對資訊素要求相對較低,甚至能用人工調配資訊素營養劑替代。徐夜柏後來向瑪麗安醫師確認過,他孕期第一個月服用的特殊營養劑是代孕工程常規操作,原實驗團隊盡力改良人工資訊素了,依舊追不上實驗胎兒需求。
軍方實驗和胚胎特異性打破了約定成俗的共和國代孕產業默契,同時締造新的悲劇兼隨時可能爆炸的巨大醜聞。
「涉及道德隱私,有些情報我還是不外流為佳,能進入國家精子庫最高保密層級和次高等級名單的Alpha,你可能已經在新聞及網路討論裡見過不少,他們不是每個都單身。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有Alpha不想要實驗胚胎後代,伴侶卻希望保留胎兒再領養的例子。你在應徵代孕實驗前應該已經思考過背後社會因素,許多OB不願意懷孕生產,哪怕他們已經結婚。」瑞梅克持平道。
「是我疏忽了,提問作廢。」確實不是徐夜柏能八卦的敏感內容。
徐夜柏還在消化從瑞梅克那邊收到的龐大情報,又改回側臥避免壓迫左半身摔傷,背對瑞梅克那張臉有利思考。
豈料身畔金髮男人像隻靈巧無聲的攀木蜥蜴,收回雙手利用強壯下肢和核心勾著床沿瞬間撐起身軀下移一小段距離,宛若空氣般輕盈,臉龐落在徐夜柏背脊相對位置。
Beta只覺背部一涼,瑞梅克已經解開病患服後方繫帶,露出大片白皙。
意識到發生什麼後,徐夜柏倒抽一口氣,血壓瞬間飆高。「瑞梅克‧輝鵲!你把我剛剛的話當耳邊風嗎?」
「你還沒對我吹氣呢!我想確認你背上的傷,你剛剛又躺又蹭,我不放心。」先問徐夜柏願不願意?瑞梅克又不傻。他恨不得親手檢查徐夜柏全身上下,可惜趕到現場時徐夜柏已經治療完畢被妥善照顧中,現在瑞梅克只能挑無關緊要的傷處偷看,以免觸犯瑪麗安醫師地雷。
身上疼痛處太多,最明顯的外傷卻是位於臉上,徐夜柏愣了下才想起,他最先是被毒蟲Alpha尖銳的指甲抓住背心摔飛,藉著過去一點格鬥訓練底子才勉強側身著地,為了護住小租戶,著地姿勢和用力終究不太順暢,徐夜柏在當下只知拚命縮起身體。
格鬥運動裡消極防禦姿勢沒問題,頂多被讀秒判輸,但在實戰時,露出要害不動就和自殺沒兩樣,徐夜柏沒受更重的傷,運氣成分佔據絕大多數,Alpha殺人只需一瞬間,甚至犯不著刻意為之,對普通Beta和Omega隨手就是致命傷,幸虧菲尼克斯及時阻止。
「我已經穿得很厚了。」徐夜柏徒勞無功地辯解。
徐夜柏還是能感覺出背上沒什麼傷口,只是幾個小點特別刺痛,已塗上藥膏,,除此之外背部鈍痛和其他碰撞傷處感覺差不多,難怪他剛剛平躺毫不在意,背部輕傷還墊著厚紗布,帶來少許被包覆的安心感。
和臉上的高級敷料不同,背部傷處的普通紗布只是隔離效果,以免藥膏被他蹭掉,徐夜柏憑體感判斷背部抓傷並無大礙。
「抓傷不嚴重,瘀青指痕很深。我都還沒在你身上留下痕跡,那個雜碎怎麼敢?」瑞梅克陰惻惻的說。
再怎麼頂尖的Alpha總要定期抽風幾趟,尤其是在懷著後代的臨時伴侶旁邊,瑪麗安醫師警告過徐夜柏多擔待,徐夜柏對瑞梅克揭他紗布的變態行為盡量心平氣和回應:「你要是放不下,乾脆我在你身上留痕跡,保證刻骨銘心。」
「真的?」金髮男子語調透出不掩飾的快樂。
「拿除毛儀來,讓我摸兩下頭。」
「Ash,你這句發言會被當成國家級恐怖分子,我的金髮可是被喻為共和國瑰寶。」
「是你不要,不是我不行,問題結束。」徐夜柏說。
「我錯過昨夜為你按摩和抱睡的福利,這兩天沒時間一起睡了,你得讓我回點本,喏,遵照你的規矩,沒有黏膜接觸。」瑞梅克嘴唇抵著肩胛處含糊地說。
被天天按摩抱睡的徐夜柏基本上已對瑞梅克的碰觸放棄掙扎,唯獨唇齒例外,畢竟Alpha的嘴真的很危險,Beta快忍不住從另一邊滾下床爬出病房的強烈衝動。
「瑞梅克,別太過分。」徐夜柏很清楚病房監控開著,瑪麗安醫師沒馬上出現這點意味著某種判決。
徐夜柏也接到和胎兒生父多多交流資訊素的醫囑,體液交換做不到至少肌膚相親,徐夜柏自動打折,執行效力不到三成,既然他這麼有主見,意識清醒時只能靠自己應付瑞梅克,瑪麗安醫師就是這個意思。
代孕超過二十週之後,瑪麗安醫師給徐夜柏的新手保護期正式宣告結束,最近徐夜柏明顯有感瑪麗安對小輩的嚴格權威從瑞梅克那邊擴散到自己這裡來了。
他們精心照顧徐夜柏,盡可能尊重他的意願,同時卻傳達一個明顯訊號,以徐夜柏與實驗胎兒緊密相連的處境,不恰當的縱容足以致命,通常徐夜柏也能接住這類警告並調整讓步。
他都脫了讓瑞梅克按摩還想怎樣!徐夜柏只能妄想用點滴管勒住瑞梅克脖子,論暗殺情報局長才是箇中權威。
從重組實驗團隊那邊搜集到的教訓是,個別孕體反應相當關鍵,每個實驗胚胎和孕體組合成的案例皆不可複製且充滿變素,瑪麗安和瑞梅克並未堅持徐夜柏非得遵守明確命令,細密監視著徐夜柏是否出現消極倦怠的自毀傾向。
「你知道如何短時間獲取較大量的安產資訊素嗎?直接吸吮多汁的部位,但是不能這麼做,Ash不願意。所以誰比較過分?我怕你疼,連留個印子都捨不得。」瑞梅克繼續將句子吐在徐夜柏肌膚上,感受他細細的顫抖,有點得意,算是對剛剛小Beta企圖毀他容的小報復。
「我身上很多地方都在疼,不缺你再來一口,但我不想要,儀式感這種東西忍忍就過了。」徐夜柏冷靜發表個人意見。
「換你咬我呢?禮貌性安撫一下也不行?」瑞梅克邊說話邊用嘴唇在傷處周圍逡巡摩娑,確認徐夜柏身上沒留下任何外來氣息,並在徐夜柏能承受的限度內用自己的資訊素將他裹起來。
那不是吻,比吻更輕柔細膩,彷彿徐夜柏是一碰就破的氣泡,小心翼翼感受著他的存在。
瑞梅克也有Alpha的劣根性,他其實很想將小Beta整塊背部都刻上屬於自己的紅腫圖騰,讓他的呻吟哀求織成一首獨奏長曲,然後將這些收藏在記憶裡時時回味。
認識徐夜柏以後,上班變得愈來愈枯燥,還是和小鳥兒單獨相處更愜意。情報局長在小Beta愈來愈急促的怒吼中充滿遺憾停下動作,重新為他穿好病患服,一邊慶幸至少為今天爭取了有趣的小插曲。
「點滴打完了。」瑞梅克熟練地替徐夜柏拔針並為針孔止血。
徐夜柏對Alpha的相互標記情趣不感興趣,直接改話題。「我餓了,醫囑有規定得禁食?」
難得小租戶這麼安分,或許昨晚衝擊讓胎兒感受到直接威脅,低調蜇伏讓孕體休息恢復,徐夜柏不信今天剛好開始減輕孕吐反應,可能是受傷激發的求生本能,食慾暫時回來了,他得好好珍惜。
「沒有,現在想吃什麼?」瑞梅克問。
徐夜柏以為他要叫外賣,隨口說了三明治或漢堡之類,拆開來和平常在家自行料理差不多的內容。
「VIP病房隔壁是艾蜜莉辦公室,她經營小型安保公司,她和瑪麗安合購這棟房子一起工作的事你已經知道了,不只是人生伴侶也是事業夥伴,兩種專業互補性高,顧客都很喜歡。那兒有附屬小廚房,我去弄些平常你愛吃的簡單料理,正巧我也還沒吃早餐。」瑞梅克確定徐夜柏沒特別指定後迅速行動,看樣子他完全不想準時上班了。
徐夜柏忽然想起有件事還是當下確認更好,立刻叫住瑞梅克。
「攻擊我的Alpha現在怎樣了?」
「還活著。」
「你別對那人動私刑,太掉價!」
「放心,已經有別人這麼做,我沒空搞這些,只是不爽而已,猜得到Ash想走法律途徑,我目前沒插手。」
徐夜柏壓根不信他的鬼話。瑞梅克當然沒空,然而他的手下二十四小時都待命中。
「少來,你不可能沒調查任何靠近我的東西。」
「暫時隔離關押在警察局裡,由可靠警探看住問話,我這邊正在排查所有可疑人士在恐怖襲擊事件爆發前的人際接觸情形,不差那一個,大局為重,我對犯罪嫌疑人一律平等。」
「明白了,你先去弄早餐吧!」徐夜柏等瑞梅克走出病房後趕緊進洗手間梳洗一番,確定他還能自行走路如廁,不禁鬆了口氣,單手抽起乾淨毛巾抹了抹臉,捧著疼痛無力的左臂滿是無奈躺回床上。
情報局長動作很快,徐夜柏不慎打濕的瀏海還沒乾,他就捧著堆滿培根煎蛋和水果生菜沙拉的大盤子回來,盤邊只放著一支餐叉,徐夜柏立刻扁眼。
不知何時換上室內拖鞋的瑞梅克將餐盤放在病床邊的矮櫃上,開始寬衣解帶,很快西裝外套和領帶皮帶就被掛到椅子上,挽起襯衣袖子又解開兩顆鈕扣,單手端著餐盤再度爬上病床,動機不言而喻。
「你要遲到了!嚴重的遲到!」徐夜柏只能扔出這句蒼白微弱的警告。
「我當然可以晚點到辦公室,你我的事一開始就不全是私事,我必須核對目擊證人Ash的證詞,然後在午餐前對總理報告這次恐怖襲擊脈絡手法--目前為止的脈絡與手法,危機還未解除,這是我今天的重要工作,我想聽聽你的意見,畢竟你是當事者。」瑞梅克笑嘻嘻地用一隻手撈起徐夜柏,自己佔據了病床中央,徐夜柏只能靠在金髮Alpha懷裡,憤怒地盯著不由他作主的豐盛早餐。
「我兩手都能動!」雖然左手穿著輔助型輕便醫療外骨骼被警告不准拿超過一杯水的重物。
「但我也要吃早餐呀!順便一起不好嗎?這樣還能少洗一份餐具。」瑞梅克認為減少家務勞動很重要。
「你的『順便』能不能直接說是為了交換資訊素?」
「那倒是其次,我們先來交換情報吧!當然,你得盡量吃飽。」瑞梅克開始溫情脈脈的餵食活動。
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態的徐夜柏忍了,免費的僕人不用白不用。
「昨天塞滿馬路的人潮,前後估計至少兩萬人,而且分成前後兩波對我夾殺,但那處路段畢竟是公開場所,如果我沒剛好被『捕獲』,人潮很快會經過並漸漸散開,我在餐廳裡接到護衛隊長建議二十分鐘內撤退,我猜這也是不明敵方能利用人潮綁架我的有效時間,坦白說,機會窗口很小。」人潮來得太快,徐夜柏就會待在餐廳裡原地避難,來得太慢,他已經搭上保母車離開了。
徐夜柏當時不寒而慄的直覺沒錯,的確是匪夷所思的大規模精密行動,環環相扣,這波逃難人潮可說是專被驅趕到特定地點好隔離消耗徐夜柏的近身武力以及原本分布在慶典裡維持秩序的軍警力量。
「馬上抓到關鍵,不愧是Ash,其實是五到十萬人,你被帶離後陸陸續續還是有從眾效應和資訊延遲持續跟過來再被疏散的人群,姑且用是否受到通訊干擾粗分與你有關的動員人數。」瑞梅克說完吃了一大口培根煎蛋。
「就為了綁架我和小租戶?牽扯的人數也太誇張。朱利烏斯說敵人會不擇手段攻擊你。」
「在新月慶典時的首都,挑對時段和區域,這個人數半點都不誇張,反過來只有這種時候能將恐攻效益發揮到最大。等你知道到底有多少起攻擊活動和煽動行為同時發生,就明白要做到精準操控人潮時間位置並非不可能。另外,現場夠混亂和大量平民當人質盾牌才有機會將我派給你的護衛隊各個擊破,你猜得沒錯,護衛們確實被拖住了,但也擋下衝著你來的刺客,敵方以量取勝,我的護衛每個都遇上一支訓練有素的戰鬥小隊。」瑞梅克暫時只說到這裡。
徐夜柏懂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聽起來護衛們終究打贏了,晚點他再聯絡隊長確認當時情況不遲,希望他們沒受重傷,他更清楚此刻瑪麗安醫師的診所依然處在瑞梅克私人武裝監視戒護中。
「能驅動大量人群朝我的位置靠近,最有效也最可疑的就是國家警報簡訊,我是否猜對了?當時和護衛隊長的對話,我相信她不是叛徒,因此可能連護衛隊都接到有問題的內線情報。」既然瑞梅克屢次誇他直覺好,徐夜柏乾脆就當下出現過的念頭全說了,反正調查求證的苦命活與他無關。
「國家警報系統被駭這部分已經抓到犯人,交通部長今天就會引咎辭職,敵人目的也算達到一部分--擾亂共和國中央政府秩序,目前檯面上最大條的新聞是國家警報系統被敵人滲透,然而襲擊人群的犯人數量種類也多到不尋常。」瑞梅克給出關鍵字。
「種類數量多」嗎?徐夜柏玩味,然後馬上被塞了塊培根打斷思緒,最討厭的是,還沾著瑞梅克的口水,資訊素麻感都快蓋過鹹香肉味了。
「多起分散事件,又有臥底協助,情報局本來就不是現場負責單位,這次新月慶典恐怖襲擊根本是高層內部想弄你,這要從何防起?」
黑褐髮青年略一琢磨,與其瞄準掌權者,攻擊繼承人效益更高,若能成功,便是製造連續破口,樹敵更多更廣的現任輝鵲家主克密拉特自然遭受內外夾攻,何況瑞梅克還是獨生子。
被針對的輝鵲家族繼承人此刻正與懷裡的小Beta你一口我一口分食早餐不亦樂乎,徐夜柏想揍他又覺得瑞梅克有點可憐,金髮Alpha好像真心覺得抱著這樣一個懷著實驗胚胎後代的Beta代孕者很快樂。
這樣一個年紀輕輕全球矚目的天之驕子,徐夜柏這形容真沒誇張,只為他不為人知的某個志向,不願主動尋找選擇伴侶與後代,明明是每個Alpha最深的本能,瑞梅克卻故意放棄甚至蔑視,從他甚至找三個Omega床伴度過發情期可見一斑,這樣做只會帶來更多不適,瑞梅克卻得到他想要的清醒與效率。
明知現況很可能是瑞梅克尚未遇到令他打破原則的Omega,愛情不就這麼回事?任何感情都需要契機與苗頭,若瑞梅克這種超規格的天才刻意防範任何觸碰心防的微小瞬間,世人窮盡想像臆測捏造瑞梅克落入情網的無數故事劇情開端,對擁有目前實力的共和國情報局長都不算什麼,也很難有那些「什麼」。
「總歸一句:裡應外合。不排除有太多關鍵高層人物被拿住把柄。在首都策劃如此精密的大規模襲擊,斷點和替死鬼早就安排好了,我方還是必須全力敲打,或許能發現敵人疏忽的弱點和意外失誤。」瑞梅克很日常地抱怨。
「恐怖攻擊告一段落了嗎?我最後的印象好像是犯人宣告會繼續作案?」徐夜柏問。
「尚未,這兩天要委屈你住在瑪麗安的診所。和歷年新年恐怖襲擊相比,昨夜事件被定性為新型態犯罪,與其說恐攻更像一場大型詐騙,直接攻擊慶典受害者的孤狼兇手和激進團體都宣稱自己是獨立作案,各有各的動機,但展開攻擊的『時間』、『位置』之精確,任誰看來都像多層次立體組織行動。」
情報局長看似說了重點,卻沒透露半分細節。
「你是指真兇提前派員滲透煽動極端分子和恐怖組織?」徐夜柏還是聽懂了。
「Ash,我真好奇你以前當辣文小說編輯都在想什麼,居然對恐襲話題反應這麼敏銳。」瑞梅克第一次見面考他對自己的認識時,徐夜柏回答的就是情報局長出面受訪的恐怖襲擊事件。
「反覆校文審稿都在看作愛描述太膩了,需要保持刺激感,我只好切換比較有趣的時事新聞然後延伸幻想。」精神陽痿是辣文編輯普遍職業病,君不見前同事吉米都重口成那副德性。
「噢,你的確需要不同刺激。」瑞梅克同情地說。
徐夜柏遺憾瑞梅克看不到他的白眼。
瑞梅克將沙拉裡的切丁水果都餵給徐夜柏,見他依舊食量小小,少量多餐是不變主軸,既然人在診所裡,飲食有瑪麗安盯著毋須擔心。
黑褐髮Beta再次表示實在吃不下,情報局長不勉強,爽快地秋風掃落葉清空餐盤,滿足表示他願意去上班了。
徐夜柏盯著他身上皺巴巴的衣物,還沾著食物氣味和安產資訊素以及瑞梅克自身資訊素,以情報局長保密作風肯定會換套公務衣著打理乾淨,一早特地在徐夜柏面前正裝亮相有意思嗎?
「我大概知道手法,有些證據還需要鞏固,許多調查報告會在今天陸續繳回,晚上再告訴你更完整的情況。多休息,Ash,瑪麗安和我希望你至少下午三點過後再接受探病。」瑞梅克不忘放下但書。
「好。」其實徐夜柏根本不想被人知道他遭Alpha攻擊受傷以及當前落腳處,這次事件如此危險敏感,徐夜柏更得和普通人保持距離,必須嚴格禁止朱利烏斯他們來探病,其餘會關心他行蹤狀態的人只剩吉米和海因里希,用感冒當藉口混過去應該沒問題。
剛醒來就被瑞梅克這樣一鬧,昨晚的混亂傷害變得模糊遙遠,身體疼痛他倒是還能忍受。徐夜柏感覺很複雜,腦袋亂糟糟的,決定繼續半躺消食,等心情平復些再追蹤新聞發展。
瑞梅克精準計算徐夜柏的心態和傷況,不忘抬出瑪麗安醫師當令箭,強制他至少必須完全隔離休息半天。徐夜柏當下只想躲進被窩,於情於理他都不想拋棄少得可憐的人際關係,下午回報平安剛剛好,屆時他也能和友人們好好深聊這場無妄之災。
瑞梅克並非將徐夜柏健康情況向旁人廣宣的風格,嚴格來說應該只有瑞梅克陣營和紅毛知道他受傷的事,難道不希望他太孤單才說可以邀人探病?就像對他保證想出門就能出門?在這之前瑞梅克應該會替他應付Omega們的追問,而吉米和海因里希都不知道他外出參加新月慶典也不知他遇襲,徐夜柏可能在社區也可能不在,延遲日常閒聊回覆不奇怪。
有鑑於監護人是走到哪都能遮罩通訊的情報局長,瑞梅克希望他下午三點後再接受探病,很大機率將電話和網路聯繫也算進去,徐夜柏猜測三點前應該不會有關心電話打進來。
唉,才決定先休息,大腦不由自主分析情況,過去熬夜加班的本能反射以及該死的好奇心,明明徐夜柏目前身體狀態承受不起勞心緊張,為了小租戶健康著想,暫時拋開現實才是最現實的答案。
先前透過Omega朋友們科普,徐夜柏確定高傲倔強的達利安人寧可扛著新月慶典和恐怖組織死磕,看來這兩天首都將會硝煙四起。
Chapter 70: 第二十四章 (上)
Chapter Text
傷處傳來一波波疼痛,全身充滿嚴重無力不安,本能叫囂著他必須躲藏起來保持安靜,虛弱感中包括被瑞梅克資訊素壓制的熟悉影響。徐夜柏過往不是沒被發情失控Alpha威脅誤傷過,他會憤怒甚至高興自己逃跑救人成功,卻不像現在這樣恐懼顫抖,懷孕讓他變得脆弱。
徐夜柏想過看幾篇新聞,撈來手機,果然無法上網,又勾起昨夜被遮障通訊的緊張,連帶寂靜的病房顯得有些毛骨悚然。
沒事的,隔壁房間裡有人,還是瑪麗安醫師的伴侶艾蜜莉阿姨,對方堅持徐夜柏叫她阿姨,她們實際年齡都比他的父母大多了,徐夜柏尊稱艾蜜莉阿姨毫無問題,對方也是個強大的Beta。
診所內外再度被瑞梅克的私人護衛隊鎮守,這些都是瑞梅克離開前對他保證過的事項,包括手機雖然暫時被鎖,和瑞梅克的通訊不受影響,歡迎他打電話去聊天拯救瑞梅克於無聊之中;情報局長給了徐夜柏隨時聯繫的特權,徐夜柏不想打擾瑞梅克工作,這份保證還是很暖心。
仔細回想,除了拯救吉米那次,徐夜柏好像從來沒有主動打電話給瑞梅克,生活大小事瑞梅克都安排好了,臨時有特殊需要,比如面見紅毛,徐夜柏只需找護衛隊長商量一下,甚至想勞駕雷諾副官都沒機會,受監護的代孕生活很單純,歸功於徐夜柏本身就是極力避免生事的典型Beta作風。
原來的護衛隊戰力肯定受影響了,徐夜柏知道有個「副隊長」率領第二支護衛隊,負責遠程安保及臨時人員調度,卻從未接觸過。
瑞梅克提過第一護衛隊勢必免不了大量曝光,輪替人手愈神祕愈好,真正該低調的時候,毋須徐夜柏要求,瑞梅克才是那個機關算盡的組織頭頭。以此類推,第三第四護衛隊恐怕也在情理之中。
徐夜柏握著手機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會兒,總算願意承認他連玩手機的精神都不具備,抓住手機只是想要安全感,無論掌握確切時間或者隨時能聯繫某人的工具,至少有點依靠。
病床邊放著一疊精裝小說,徐夜柏立刻認出是他向吉米借的寄生蟲異色作品,也是他打算向朋友進行惡作劇的素材資料,大概是瑞梅克讓他待在診所病房時打發時間派副官從家裡拿來的。
看小說轉移注意力確實是脫離新月慶典現實騷亂的好方法,可惜現在的徐夜柏依然沒心力翻開書頁。
徐夜柏順應身體反應昏昏沉沉了幾小時,確認時間將近下午一點,再過兩個多小時應該就能解禁網路,這時有人敲門,徐夜柏應聲後,穿著短袖合身T恤搭配寬鬆長褲與登山靴的高身兆女性Beta走入,將近一九零身高與軍事風格的著裝氣質,乍看就是個Alpha。
當時正是這位Beta接到求救電話後親自將徐夜柏帶到醫院,保護吉米的Beta保鑣也是艾蜜莉旗下員工,屬於可靠的關係企業。
「艾蜜莉阿姨。」徐夜柏趕緊坐起打招呼。
「Ash,吃飯了,你看看這些想不想吃,不行再吃果凍。」綁著馬尾辮的瀟灑黑髮Beta問。
配上鞋跟穩穩破一九零,Alpha入伍身高門檻是一九五公分,Beta則是一七八公分,艾蜜莉已經比不少平民Alpha還高了。其實最讓人容易誤認的地方在於瑪麗安醫師伴侶艾蜜莉雖然同是軍官退伍,身上毫無Beta端莊板正氣質,反而充滿鬆弛感,那種經常出現在強大或裝逼Alpha身上才有的隨意自在,甚至帶點痞氣。
很A的艾蜜莉阿姨是被求婚的那邊,徐夜柏再度印證外表印象靠不住。
「謝謝。」徐夜柏發現餐盤裡居然有薯條、洋芋片和鹹酥雞,感激地看著馬尾Beta,難得有機會摸一點垃圾食物的邊。
「我把自己的午餐勻了點給你,反正瑞梅克也這麼做,一直都在吃減肥餐真難為你沒發瘋。」艾蜜莉毫不生分地說,這一點同樣很像自來熟的Alpha。
「我想吃!瑪麗安醫生對我吃這些不會有意見嗎?」整盤都是炸物,徐夜柏心動了。
「特殊時期,還好啦!」馬尾Beta朝他眨眨眼睛。
徐夜柏客隨主便,不願旁人增加備餐麻煩,更擔心吃不下浪費食物,往後兩天都是分享眾人的三餐點心邊角料,直到慶典結束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身邊的人直接將食物分給他用意在事先試毒。現在的徐夜柏只能少量多餐,兩位Beta長輩不介意共餐,他反而受寵若驚。
艾蜜莉放下食物就走了,彼此都是Beta,她很清楚徐夜柏現在需要的是安靜獨處,還沒到能陪伴的熟識程度便不打擾他。
徐夜柏鬆了口氣開始進食,不像剛睡醒時那麼餓,還是能算胃口不錯。他不像一般孕吐特別反胃某些氣味或偏好某類食物,而是一視平等毫無食慾,就像他暈車時不會因為吃某種食物就免疫成功。
八成是代孕實驗副作用,徐夜柏只能認命,瑞梅克口中徐夜柏喜歡吃的食物,與其說喜歡味道,更像是因熟悉產生依賴,徐夜柏相對不排斥。
下午三點一到,手機上網功能準時恢復。
徐夜柏立即搜索新月慶典恐怖襲擊事件官方聲明,打算確定目前公開調查進度,記者會上一排高官們輪番出面說明情況以及對不幸受害者的哀悼致歉,總理發表演說共和國不會屈從恐怖主義等等。
一身黑色西裝的瑞梅克站在角落保持沉默,不曾上前發言也沒參與記者會,作為定海神針出席表達對執政團隊的支持,這點徐夜柏不意外。
恐襲事件依類型不同,一個單位辦不了全部,分別由國土安全局、調查局和軍方相關部門按性質分別認領並預防接下來的犯罪事件,沒人知曉情報局負責內容,中肯點說,也不該被知曉,犯人目前還潛伏在人群中,不宜打草驚蛇。
見到傷亡統計,徐夜柏心下黯然,同時確定瑞梅克這種敏感時候不可能穿輕浮時髦的亮色公開出席,早上那時只是逗逗徐夜柏而已,儘管金髮Alpha安慰人的方式很欠揍,某種意味上又很有效。
慶典恐怖襲擊是現在進行式,表示接下來還會出現死傷,部分遊客自主減少活動,現在出城得接受嚴格盤查,不少遊客主動向治安單位報名組成守望相助隊互相監督,同時接受各單位不定時查勤。
首都各層行政機關更聯合公家民間開放學校展館或任何閒置室內空間給沒有過夜處的遊客登記使用,更利於管理臨時外來人口。
儘管瑞梅克和Omega朋友們都說新月慶典不會因此中止,戶外大型活動卻已取消,主辦方改推出線上活動備案,被批評提高治安風險的追星活動緊急調整,改成景點店家打卡集點後乖乖排隊向定時定點出現的明星們要簽章,最大程度避免出現一窩蜂追逐的情況。
首都政府民眾應付恐怖襲擊果然相當有經驗,默契守護著被譽為「第二國慶」的新月慶典,迅速出台各種對策,民眾高度配合官方安保措施之餘,自發在線上線下組成各種群組追查可疑罪犯。
光是新月慶典官方網站上的新聞和新規定就看得徐夜柏頭暈腦脹,他正欲用手機簡短向朋友們報個平安,卻先從吉米和朱利烏斯、凱特和瑪奇妮絲那邊不約而同接收到一部相同短影片。
「新月慶典恐怖襲擊!發情Alpha公然毆打懷孕者!」
聳動標題令人寒毛直豎,別是他以為的那樣……拜託千萬不要……
徐夜柏絕望地打開短影片,果然是昨夜暗巷裡的監視記錄。
影片製作者良心尚存,不忘替徐夜柏打碼消音,畫面以黑白呈現並模糊個人細節,只給了一張他的嘴部特寫,配上大大特效字「這叫Alpha?」,又一處定格特寫是全彩金綠橄欖枝徽章,全希瓦共和國人都知道這是懷孕者證明信物。
影片全程錄入該名吸毒Alpha叫囂行為與情境解說,其他人包含徐夜柏的勸說發言則以打字代替,除了徐夜柏以外在場人士隱私全盤保密,以被下藥的Omega與路人Beta一至五號代替,徐夜柏就是那倒楣的五號。
影片僅短短一分鐘,路人Beta們合力相護臨時發情的Omega卻不敵Alpha毒手,興奮失態的Alpha竟將懷孕Beta誤認為競爭者還施加暴力,可憐的懷孕Beta倒地抱著肚子極力護住胎兒,卻被踩住頭極盡侮辱,即將遭受致命一擊,另一名善心Alpha從天而降及時將施暴者扁成豬頭。
影片中唯獨攻擊徐夜柏的Alpha原聲原貌全彩被放大呈現,最後被打倒在地的全身環繞特寫徐夜柏怎麼看都不像是公設監視鏡頭角度,更接近迷你無人機動態跟拍。
ABO三種性別狗血要素一次集全,加上Omega被下藥也是被爆出的恐攻事件之一,這部短影片不僅是一次偶發社會事件,成了陰謀冰山一角,觀者無不群情激憤轉發並人肉該Alpha。
徐夜柏試著不去在意已是天文數字的觀看數,點開另一部點閱率同樣驚人的網紅主播分析影片。
網紅主播不知從哪得到的情報,將那名攻擊徐夜柏的Alpha全名背景剝得一乾二淨,連該人在警局的口供錄音檔都拿到了,顯然幕後有人要讓這個Alpha在全球網路上社會性死亡。
--又一個聞不出安產資訊素的弱A。
--這弱A指的是弱智吧?他還主張受害者是Alpha,只因為他聞到的資訊素不像Omega。
--我的眼球要笑爆了!那位倒楣小Beta確實不像Omega,但撐死就是Beta平均身高,我一個O都比他大隻,是要怎麼當成Alpha啦?聞錯味兒也失明了?不會看犬齒?
網紅主播特地指出徐夜柏開口阻止的嘴部特寫毫無Alpha特徵,直觀便能看出是Beta,短髮青年唯一的罪過就是沒被誤認為Omega才挨揍,若真被懷疑是Omega,恐怕受到待遇更加不堪,這一點激起許多Omega同仇敵愾。
--有沒有可能是某些Alpha也喜歡偷戴父母橄欖枝徽章害的?
--被害者主動聲明懷孕身分加上肢體反應還不夠嗎!在那之前他就已經攻擊其他在場Beta,沒有任何藉口能合理化那名渣A的暴行!
--這種垃圾不能放過!認錯性別還動手的原因不就是慣性欺負弱小和霸凌沒發育成熟不懂得用資訊素反擊的年輕小朋友嗎?專挑同性欺負,被發現就推給大家都是Alpha只是開玩笑,簡直丟盡咱們大A的臉。Alpha不是一出生就長這麼大棵啊!人家也有青蔥幼嫩小白菜的時候。還有能不能私信上面的Omega大大,不信的話我可以寄照片給您鑑賞!
--樓上噁心但中肯,我十四歲時就是那麼可愛!趁機搭訕不可取,我的照片更幼嫩!
徐夜柏不得不佩服Alpha們見縫插針的求偶熱情。
一名代號幸福小婦人的網友振聾發聵的留言得到最多讚:「我老公也懷孕了,要是有人,不,畜生敢這樣對他,我要拿菜刀把那畜生全身所有頭都剁下來!」
小婦人不是猛A就是猛O,總之猛。
破四位數的網友一致充滿敬意按讚將該條留言頂到最上方。
徐夜柏將那部短影片看了一次又一次,努力思考自己在影片裡的曝露程度,長相和細節遮是遮了,熟人還是能從身型輪廓認出來,例如三年不見卻曾在同一間出版社貼身工作過的吉米,以及清楚他昨晚行蹤的朱利烏斯等人,除此之外暫時應該是沒其他認出影片主角的觀眾了,畢竟他在首都接觸過的人脈極有限。
簡訊裡沒有進一步追問,顯然瑞梅克已經派人打發過他們,製造上傳短影片的兇手不用說就是搞媒體業的紅毛!徐夜柏很快回過味來,瑞梅克明明很清楚徐夜柏孤僻習性,卻篤定今天一定會有人探病,當然是徐夜柏發現這支影片後肯定要當面跟紅毛對質兼興師問罪!
「為什麼不攔住那影片?你不可能沒監視紅毛行動!」徐夜柏怒氣沖沖打通瑞梅克的手機。
「算是對你小懲大戒,你知道暗巷有監控,很好,但那叫事後蒐證,不能即時保護你。」彼方情報局長施施然接招。
「我是為了方便護衛碰面!再說現場太壅擠了,我快喘不過氣!」徐夜柏辯解。
「應該在停留在公共場所等護衛主動找到你,任何一間店面都好,擠進去等著。我以為這不用特別教,你代孕前會往暗巷跑嗎?我看你鑽首都小巷子挺熟練。」瑞梅克特別提起徐在不死鳥俱樂部那次也是走進暗巷嘔吐。
「以前我連人多的地方都不會去好嗎?」他的糗樣正在網路上流傳千古,徐夜柏要抓狂了。「這是公共監視系統,連紅毛都能弄到內部情報,相關單位到底爛成什麼樣子?」
「你問到點上了,能看到監控內容的除了系統管理方,還有具備調閱權限的機關和個人,紅毛也算幫我多釣出幾個腐敗警察。」瑞梅克說。
「昨晚我昏過去後,你派艾蜜莉阿姨和護衛隊來接人,當時你們對紅毛做了什麼他才製造這支影片整我?」徐夜柏原本沒打算直接質問瑞梅克,看到自己挨揍的影片被公開流傳另當別論。
「紅毛拿著你的錄音死纏爛打,主張你沒讓他離開,他不相信來接你的人,艾蜜莉獲得我的同意後才讓紅毛跟到診所外,他一直等到午夜,瑪麗安出面說你沒事了需要休息打發他離開,要他獲得你的探病許可再來。」瑞梅克停了停,像是思考如何用最快方式讓徐夜柏明白重點。「瑪麗安是輝鵲家代表人物。」
意思是徐夜柏已獲得可靠勢力庇護,閒雜人等可以滾蛋了。
「我猜紅毛知道代孕實驗的事,只是不確定我是哪個Alpha的Beta。」徐夜柏皺眉說。
「你是我的Beta呀!」瑞梅克順口接話。
感覺這段對話有點奇怪的徐夜柏立刻修正:「我剛剛表達不夠精確,我是代孕者的事恐怕被懷疑了,但紅毛不可能知道我懷的是哪個Alpha的孩子,你負責代孕實驗收尾工作,接觸過所有苦主,出問題或沒人接手的代孕者被送到與你有關的地點情理之中。」
「理論上是這樣。」情報局長完全沒有私生子消息即將走漏的不安。
「退一萬步說,紅毛再大膽應該只敢懷疑小租戶生父是輝鵲家Alpha,你的家族有很多從軍的優秀Alpha吧?他不至於懷疑到你頭上對不對?」徐夜柏此刻迫切需要瑞梅克的保證。
「當然,家族裡從軍Alpha長輩都捐過精子,包括我的父親。」瑞梅克毫無罪惡感地教唆徐夜柏,想故佈疑陣就擴大嫌疑名單,盡情玷汙輝鵲家族名聲不要緊。
「瑞梅克!你正經一點!」
「Ash,我對你說過不打算隱瞞小租戶身世,但我承諾保護你的隱私,只要你一句話,我就讓紅毛和所有他可能洩漏情報的對象閉嘴,這不是需要在意的問題。」情報局長柔聲安撫。
「我先和紅毛談談,確定他到底在想什麼,真不行再拜託你。」徐夜柏回想紅毛昨晚救他的樣子不像有惡意,還在寒夜中蹲守打算探病,回頭卻給他整出短影片事件,這是討打還是皮癢呢?
「依你的意思。」
「生理差異真是不公平!但凡我是頂級Beta或最弱的Alpha,我都有自信繼續變強加上其他輔助方法打贏他,至少五五開找機會逃跑,不是只能窩地上護著要害苟且偷生。」臉頰刺痛又讓徐夜柏想起當時被踩頭壓在地上的恥辱,悶悶抱怨。
「你根本沒護著要害,Alpha會習慣性攻擊頭部,曾經職志是加入城市治安隊,全天候想著怎麼突襲成功的Alpha擊落者怎麼會不知道?」瑞梅克正在回顧影片裡徐夜柏蜷曲身體抱住肚子的姿態,對黑褐髮Beta當時完全暴露在致命風險的事實又生出怒意。
「胎兒的頭部也是要害。」徐夜柏回答。
「好好說話,你不是因為想錢想瘋了才這麼做吧?」
手機裡,瑞梅克聲音明顯沉了下來。
「你把五年級第二性別入門課程都忘光了?」徐夜柏天外飛來一筆。
「我十三歲前都是由私人教師教授知識,抱歉幼教通識有點不足。」超級豪門貴公子十三歲後就因太過害怕母親舉手投足連帶殺傷力躲進軍校少年班發憤圖強,瑞梅克在那之前都是跳級接受菁英課程。
「算了,幫你複習,我們是這樣被教育的:Alpha付出生命守護國家秩序,抵禦強大外來威脅,Omega推進社會活力,發揚文化教育,穩固文明發展;Beta則居中協調這一 切,成為根系和枝葉,作為微不足道卻無所不在的安全網,包括守護所有性別的弱點與幼崽。」
「這不是老生常談嗎?」瑞梅克沒想到徐夜柏那麼認真訴說的理由竟是隨處可見的標語。
「簡單明確才能奠定孩子的性別常識與相應社會責任,顯然現實和教科書並不一樣。」
「所以昨夜在巷子裡你忍不住想盡社會責任?」瑞梅克問。
「當初開車撞到那個小Alpha其實我很愧疚,雖然嚴格來說是他突然撞我,但他卑鄙無恥的雙親差點毀了我的人生,要說我很同情那小鬼是謊話。只是有點遺憾,那名小鬼只能在這種環境生活,將來可能會長成我討厭的那種alpha,在暗巷裡揍我的那個Alpha,常常讓Beta代替Omega受傷犧牲的Alpha。」
徐夜柏本能不顧一切保護腹中胎兒,曾開車撞傷一個小孩也是事實,捫心自問,或許他潛意識裡一直想透過保護某個人的方式彌補錯誤,無論這麼做多麼愚蠢又不合時宜,依舊屢次涉險,包括在逃難人潮中讓朱利烏斯去找同伴,放任自己落單行動。
「一個人行為成就高低並不能全推給環境。」瑞梅克道:「我們被教育Alpha除了你說的那些,還要保護弱小。」
「唉。」
「你歎氣是什麼意思?」
「政治口號選舉時吹吹牛可以,我作夢都不會信這種鬼話,Alpha保護弱小怎麼會是普遍現象?別仗勢欺人就夠好了!就像我這般雞婆的Beta也不常見,不能說沒有,肯定不會到處都是;好人也得優先顧好自己,有餘裕再付出才合理,否則肯定會在其他地方出問題。當時我被困在死巷裡反正逃不掉,那名對Omega下藥的犯人要負最大責任。」徐夜柏回想昨夜暴行起因,趁亂陷害Omega公開發情,犯罪手法之惡毒下作,是個正常人都忍不住憤慨。
「這就是法治的重要性,無法事前完善預防至少也有事後處理渠道。」瑞梅克話鋒一轉,「你肯定又更討厭Alpha了。」
「我盡量不和Alpha打交道,除了沒必要,就是認識的人和自己都缺乏正面經驗,你是目前我遇過唯一符合教科書範本的Alpha,但你的出身經歷真的不普通,血統極端特殊,生理影響心理,瑞梅克,你游刃有餘,絕大多數人卻沒有這份天賦資源。你阻止實驗後還連我一起負責,雖說是為了你的利益,確實照顧了我,讓我少遇到很多麻煩,這點謝謝。」徐夜柏略帶喪氣的說。
「我們之間不需客氣,Ash。我要求你信任我,不能只憑空口白話,我卻沒能遵守承諾。」瑞梅克並無像徐夜柏形容的游刃有餘,這點他自己最清楚,金髮Alpha若想裝模作樣或真不在乎,就不會檢討Beta脫離他的控制又與徐夜柏爭論。
「請你盡力查出真相以及抓到犯人,這樣一來我在契約結束後才能拿著報酬安居樂業,你沒把我關在屋裡的小失誤就當沒發生過。」徐夜柏真心這麼想。
「你不想出門是一回事,我關你又是另一回事,後者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到。」瑞梅克表示他拒絕被信賴長輩連同父母毒打。
「好啦!別氣了,用法律好好教訓那該死的渣A,最好讓他賠到脫褲,我可缺錢了!幸好外傷在臉,沒頭髮擋著比較好處理。」徐夜柏覺得自己捧著手機哄人的模樣有點好笑,對方還是那個全球知名的輝鵲家族繼承人。
「還會不會頭暈想吐?」瑞梅克忽然確認Beta身體狀況。
徐夜柏沒立刻回答,思考片刻反問:「是指傷勢本身還是資訊素和懷孕影響?」
誰叫他身上造成不適的健康問題不只一種。
「就傷勢本身說看看,假使你能區分清楚,我想知道過了一個白天後情況如何?」
「有點頭疼,尚可忍受,我落地時頭側撞了一下,現在還是腫的,瑪麗安醫師說是輕微腦震盪和頭皮挫傷,你已經知道了。胃口比之前好一點,估計是小租戶希望我補充體力。」徐夜柏摸了摸傷處後回報。
「懷孕時資訊素容易不穩定,你現在正處於受戰鬥腺素保護的驚嚇狀態,傷處忽然變痛或身體其他部位較之前更不舒服,出現這類症狀請立刻找瑪麗安診斷,問題不大但小心為上。」
「你還查到紅毛什麼把柄?」一會兒打算對紅毛興師問罪的徐夜柏決定手上籌碼愈多愈好。
「不算太隱私,網路上多花點時間爬梳或找相關圈子打聽就有的背景往事,你不知道?」瑞梅克負責收報告,保證沒藏私,先前徐夜柏拜託瑞梅克挖紅毛犯罪背景尚無著落,除了小打小鬧花邊新聞,目前查到的內容乏善可陳。
「我對個人八卦沒興趣,尤其是紅毛那種人,你懂的。」黑褐髮Beta連瑞梅克的八卦都不為所動,何況區區紅毛。
「佩兒女士--紅毛的母親懷孕時伴侶因公殉職,她因此極度排斥和軍隊相關一切,擔心悲劇重現。十年前,紅毛曾考上第一軍校卻放棄入學,閒混兩年後,透過家族幫助就讀首都某間三流大學商業經營系,期間和朋友共同成立媒體公司,在那之後他就與母親同住迄今,某種典型孝順混蛋。」瑞梅克隨口簡報。
「聽起來不意外。」
「你編的背景故事算是意外戳中紅毛軟肋,就算他半信半疑,確實可能因此特別同情『喪偶』又懷孕的你。」
「我會好好跟他把帳算清楚。」除了第一段關於紅毛母親的事,其他徐夜柏在網路上搜尋紅毛身分時已經知道了。
「非法取得公共監視影片檔加上之前強逼懷孕者飲酒,紅毛目前可被起訴的犯罪行為都是因為你,Ash,你再加把勁說不定他就進去蹲了。」瑞梅克感慨道。
「你以為我樂意跟紅毛紈褲扯上關係嗎?影片到底有沒有辦法處理?」
「放著不管很快就會被其他聳動新聞洗下來,Ash在意我就讓家族裡擅長這方面的人去清理,不會只撤你的影片,涉及真實犯罪的網路情報本來就得管制,只是打擊力道大小差別。」
「那就好,不打擾你上班了,加油!」
徐夜柏很高興在跟紅毛吵架前先和情報局長取得共識。
Chapter 71: 第二十四章 (中)
Chapter Text
紅髮Alpha被引進VIP病房時,懷孕Beta左手戴著輔具半躺半坐,臉色比平常還要蒼白,蓋住半邊臉的敷料讓Alpha惱怒不已,只恨自己沒更快點出手阻止。
「不會破相了吧?」應該普通問候以彰顯風度,菲尼克斯不知怎地脫口而出就是不好聽的話。
然而徐夜柏根本不在意臉上的傷,只要小租戶沒事,困擾他的反而是手臂和身體不靈便,當下毫無和紅毛鬥嘴興致。姑且不論私交程度,Beta們認同調侃行為最低門檻起碼得是經常見面的熟人如同事或鄰居,否則直接覆蓋一碗冷掉燕麥粥般的乏味回答悶死話題。
「無所謂,我不靠臉吃飯,但我相信瑪麗安醫師的能力。」
語罷,徐夜柏看向馬尾Beta問:「艾蜜莉阿姨,我想和這人私下聊聊,可以嗎?」
「可以,我就在隔壁辦公室。」馬尾Beta輕描淡寫說完轉身離開。
菲尼克斯感到不可思議。「我不用半秒就能扭斷你的脖子,你的保護者居然只留兩個Beta看守還讓你離開視線?」
「聽說這間病房有非常可怕的安保措施,我想最可怕的是看不出來這點,我沒多問,不反對你體驗,只是不想給照顧我的人造成困擾,診所只有這間病房,我還要住兩天。」徐夜柏這句是實話,艾蜜莉阿姨第二次送餐,兩人閒聊間,徐夜柏聽對方抱怨過VIP病房機關清理保養問題,並自信滿滿要徐夜柏放心,在徐夜柏孕期內,瑪麗安的診所隨時做好萬全準備。
紅髮Alpha環顧四周才要挑剔幾句,布滿全身的瞄準光點令他啞口無言,徐夜柏聳聳肩。
看來紅毛發現不了隱藏氣息的護衛隊,徐夜柏當然不會多事提醒他,護衛隊成員沒半個人站在他三步之內是有原因的,意味著徐夜柏處於比貼身護衛更可靠舒適的保護中。
「你找我來探病不只是為了表達感謝吧?」菲尼克斯原本帶了一束花,卻被要求將花留在玄關,不知診所主人如何練出溫和地說出一句話同時清晰表達「不聽話就滾蛋」的特技,已經吃過一回閉門羹的紅髮Alpha很懂審度時勢,雙手空空接受應該是負責病房守衛的馬尾Beta帶領。
「我看到那影片了,為什麼那麼做?」徐夜柏開門見山問。
「你說呢?」黑褐髮Beta愈是冷淡,菲尼克斯就愈想逗他,好不容易有了佔據上風的機會。
「無聊好玩?或者看我不爽用這種方式報復?」
菲尼克斯瞇起眼,神色不豫,徐夜柏一臉平靜。
「在你看來是報復?」紅髮Alpha反問。
「感覺像這麼回事,當面問清楚比較保險。」徐夜柏不打算繞圈子,讓紅毛坐著說話。
紅髮Alpha一把拉過椅子坐下,沉著語調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我要報復那個垃圾Alpha,只是想幫你?」
「當然可以是這個答案,只不過對我而言說服力不夠,既然說要交朋友的是你,我要求解釋清楚不為過。」徐夜柏怕冷地拉高棉被道,病患服對他來說過於通風。
菲尼克斯簡直要被氣笑了,徐夜柏打從第一次見面就將他當成笨蛋,並且毫不掩飾這點。
「你不想把事情鬧大,說不定這次『也』打算私了,至於必須低調的真正原因,你我心知肚明。」菲尼克斯故意往徐夜柏隆起的腹部看去。「怎麼辦呢?出手的是我,我有權照自己喜歡方式『照顧』那個欺負你的垃圾,反正我被叫瘋狗不是一兩天的事。」
徐夜柏沒應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你不是說過想多做善事庇佑孩子平安出生?看來是不會好好給那垃圾一個教訓,只要沒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那個垃圾毒蟲之後還是能隱瞞這段經歷,找個對象同居結婚生子,一有機會就舊事重演。」菲尼克斯提起初次見面時小Beta毫無誠意的發言,沒想到竟是平鋪直述事實,造成他的重大誤判。
「看來你很懂垃圾的習性。」Beta青年輕聲評論。
「是啊!畢竟我見多了。」紅髮Alpha不屑假清高,他從不自詡好人,受不了徐夜柏捨己為人的愚蠢表現,光是在他面前就兩次了!誰知私底下有沒有更多?
「也許共和國內那種貨色不值錢,也不能這麼說,不挑的Beta挺多的,再說Alpha在國外落後地區還是挺吃香,我只是想確保那個毒蟲垃圾就算整型到面目全非,他的資訊素特色也會被全世界關心這樁事件的AO記住,一輩子,不知何時何地都能被揪出來。」菲尼克斯陰狠的說。
「我不在乎傷我的Alpha是否社會性死亡,謝謝你及時搭救,可惜你把我的受害影片放上網路,我感受非常不好,這邊洩露隱私的部分我會扣掉。」徐夜柏不吝於就該謝的部分道謝,該檢討也毫不客氣。
「哦?所以救你是我的錯囉?」
「救人是好事,違法手段大可不必,我自己有門道。」徐夜柏強調不需要紅毛替他出頭。
菲尼克斯反諷道:「那門道就是你一個懷孕者在暗巷裡被Alpha毆打?話說回來,雖然毒蟲沒長眼,你就不能更像個懷孕者,還穿遮著肚子的西裝?」
「我不用『像』,就是懷孕中。另外,是我先進巷子,那個Alpha追的也不是我,是被迫發情的Omega,我不認為依當時情況不同服裝款式有幫助,現場又不只我是穿西裝的Beta。」
「只有你被誤認成Alpha,不敢相信現實居然這麼荒謬!」菲尼克斯當時只忙著揍人,回頭弄到監視影片檔梳理細節時也驚呆了。
「發情的毒蟲,可能還有其他長期成癮習慣和疾病,仔細想想不意外。沒被當成Omega就夠幸運了,通常不小心沾上發情資訊素才會被當成Omega,但那毒蟲好像連這點辨識能力都沒有,明顯陷入妄想中,我當時身上還有Alpha使用過的圍巾,我問過瑪麗安醫師,資訊素殘留程度其實夠嚇阻一般Alpha,大概對瘋子來說適得其反。」徐夜柏瞟了一眼菲尼克斯,彷彿在問他當時抱著自己難道沒聞到?
第一次見面沒發現徐夜柏是懷孕者就夠丟臉了,菲尼克斯怎能再承認,那個保護者資訊素確實如徐夜柏所言兇性十足,至於他當然不是一般Alpha。
「Alpha能活得那麼垃圾也不容易。」菲尼克斯混歸混,多少還是有在工作賺錢,維持體能。
「統計上共和國每種性別的嚴重毒品依賴人口比例差不多,都是極端少數,只是取得毒品種類手段有差別,不過,慶典中被下藥的難道只有Omega?」徐夜柏隨口發問卻讓紅髮Alpha表情一冷。
縱使每個人都會對同性受害有著更多同情憤慨,天生富含攻擊性的Alpha還會額外湧出尊嚴受損的怒火,正如國家精子庫被盜事件,在高階Alpha之間引起一陣恐慌,表面上用八卦和不在意粉飾太平,代表自己絕非那群倒楣鬼之一,其實留意代孕實驗細節的人愈來愈多,久而久之,紙包不住火。
這次不是你,上次和下次呢?何況你真的不在受害名單裡嗎?或許只是實驗受孕失敗善後工作沒你的份。沒從軍過的菲尼克斯還能說無聊好事,不少Alpha其實已對相關團夥和幕後原兇動了殺心。
「你認識我的護衛,當時和我同行的Omega裡也有大家族代表和他的護衛,就這樣還讓我落單,所以你懂事情不單純了。」既然紅毛暗示他知道代孕實驗,徐夜柏乾脆暗示回去,至於紅毛會怎麼想,端看他把握多少相關情報。
代孕實驗涉案人數眾多,算上前兩輪面試沒通過的Beta志願者,接觸代孕實驗的不特定人士還要更繁雜,風聲走漏半點不意外,徐夜柏懶得費神,那是瑞梅克的負責區域。
「廢話!你的監護人根本護不住你!」菲尼克斯思緒飛快轉動,馬上意識到昨夜情況比表面所見更加兇險。
「只是意外,他們擋住真正的敵人了,否則你就不會只看到發瘋毒蟲。連我的護衛都被纏住,你的實力沒辦法跟他們比。」徐夜柏誠實的說。
挨打險些喪命,菲尼克斯沒料到徐夜柏居然還如此囂張。「你什麼意思?」
「不要這麼容易生氣,要是漏了哪怕一個敵人來綁架我,發現我身邊有個礙事的Alpha……我的意思是,你也僥倖撿回一命,別插手我的事,這邊由專業人士處理,你最好把自己摘乾淨,上頭何時施壓我不清楚,應該很快,保證你的娛樂公司損失更大。」
「倒扣完以後你就不欠我了?」菲尼克斯一直清楚徐夜柏還在記仇不死鳥俱樂部過節,最令人在意的是,徐夜柏依舊晾了他三個月什麼也不做,除了那該死的三瓶果菜汁。
電話訊息一律不回,逼菲尼克斯只能在社區裡堵人,被打擾時即便威脅要讓護衛揍菲尼克斯或捅他一刀,卻又能透過交易不值錢的餐券輕易放棄暴力。
菲尼克斯看得出徐夜柏在威脅時並非空話,因小Beta的眼神就跟最初在俱樂部時一模一樣,有如看著沙灘上的死魚,徐夜柏當下沒撕破臉不是因為菲尼克斯,而是因為在場的Beta,尤其是其中那個徐夜柏認識的、同樣硬氣愚蠢又無法自保的平凡Beta。
監視影片裡,徐夜柏也這般冷漠地看著那名毒蟲Alpha,最後對菲尼克斯卻是一副連報復都興趣缺缺的氣人模樣。
菲尼克斯原本以為Beta普遍怕事是能力不足,毫不掩飾有靠山的徐夜柏一次又一次示範他不怕菲尼克斯,卻怕佔用時間注意的麻煩事,每回見面總是急著取消紅髮Alpha這個不請自來的麻煩。
「我以後會叫你的名字,菲尼克斯。」一番對質後,徐夜柏說出他的判決。
紅髮Alpha愣了愣,Beta冷不防一句呼名承諾讓他無意識轉頭盯著牆上油畫,渾身不自在。
搞什麼?只不過是被這個懷孕的Beta承認「記住」而已,他卻分心想著Beta到底能否平安生產活下來?
都還沒搞清楚徐夜柏為何要代孕,如今被政府接手的代孕實驗進行至何種程度?徐夜柏先前和接下來又會受到什麼待遇?菲尼克斯好奇軍方和共和國政府到底如何處理這個驚世駭俗的祕密,參與祕密的人們下場,當然他更多是想看笑話。
「……好吧,算我們扯平了。」紅髮Alpha訥訥道。
「嗯。」
徐夜柏輕輕應了聲,大有希望到此為止的味道,可惜菲尼克斯不想讓他如願。
「你沒有伴侶幫忙,一看就知道懷孕過得不好。」菲尼克斯說。
很難想像紅髮紈褲熟練地評論懷孕者狀態,徐夜柏懷疑地盯著他,是這傻逼好奇代孕實驗去查詢相關常識嗎?
「Beta可以獨立度過孕期,何況我有長輩擔任監護人。」從不忘記人設內容,適當補充細節,這是徐夜柏曾為編輯的專業素養。
「沒有伴侶的Beta生下的孩子往往很普通,缺乏充足照顧和資訊素刺激分化成AO的機率很低。」菲尼克斯省略的是,徐夜柏肚子裡的胎兒極可能完全不普通,能不能生下來屬於未知數。
目前菲尼克斯對代孕實驗相關傳聞與既有事實調查結果,得到的可靠線索雖少,清一色都是餘味惡劣的糟糕消息,非病即瘋,或是冠以出國之名,實際行蹤不明極可能已經死亡的例子。更詭異的是疑似被偷了精子的Alpha,過了數個月後性情大變各種表現脫軌,萎靡得彷彿像失去愛人。
健康情況相對穩定的徐夜柏愈發與眾不同,饒是菲尼克斯也能猜出,若小Beta當真代孕實驗胚胎,勢必被各方勢力針對。
徐夜柏並未正面承認他到底在代孕實驗擔任何種角色,可能是實驗協力方,也可能是涉案人員家屬,剛好同時懷孕又是Beta;除非確認胎兒另一個親源身分,狡猾的Beta不會輕易吐實。
小Beta到底知不知道他高機率被國家情報局或不知哪些機關利用?或許他自以為已經談妥條件便高枕無憂,殊不知那些保護他的人也在看守監視好用魚餌,等沒有價值時隨時拋棄。
不對勁的地方太多,軍方到底怎麼了?或者該問這個國家到底出了什麼事?菲尼克斯很清楚,若不趁新鮮追查,共和國高層最終會抹去一切痕跡,包括這個叫徐夜柏的無名小卒,黑褐髮Beta背景資料已不可信,連同最初惹事的前同事經歷都遭模糊竄改並控制行動,滴水不漏的手法本身就是一種鮮明警告。
「那又怎樣?我的孩子只要能平安長大當個好人就足夠了。」雖說是應付紅毛的場面話,徐夜柏後代觀念確實就這麼樸素理想,哪怕他毫無興趣結婚生子,不妨礙徐夜柏抱著這份理念照顧鄰居託付的幼童。
既然在他身邊,就是他的孩子。徐夜柏小時候被忙碌雙親輪番托顧給島上其他人家,直到看見小島外的世界到處都不是他習慣的模樣。
「像是你會說的話。」菲尼克斯一副很了解徐夜柏的口吻,是話術還是親身感悟,大概都有一點。
「我現在沒心情交朋友。」
「我看你Omega和Beta朋友倒是交得挺多。」菲尼克斯看見小Beta被三個高階Omega簇擁的照片時一陣無語。
「所以精力用盡了。」
「……」品到了一點Beta對Alpha的精神攻擊。
嘴上不饒人,徐夜柏倒沒真把救命之恩看得那麼輕,奉陪幾次聊天還算可行,儘管徐夜柏更傾向留著這份人情等紅毛不聽勸掉進陰謀深水區,在他淹死前讓瑞梅克饒他一命或撈他一把,誰叫紅毛也救了小租戶,徐夜柏算帳恩怨分明。
「你怎麼發現我在那裡?」思考片刻,徐夜柏決定重新理順來龍去脈,他還得對朋友們解釋菲尼克斯及時出現的緣由。
天降正義路人說頂多只有吉米買帳,七竅玲瓏心的朱利烏斯等人根本不吃這套,紅毛一直跟到瑪麗安的診所,還在門外徘徊,難保不被有心人士留意,最佳解還是單純陳述事實。
「有朋友目睹你們進那家餐廳包廂吃飯,他還在排隊,立刻抓拍發到群組裡,我看到訊息時至少已經傳了三十幾個群組?那組照片我就重複收到四次。剛好有空就去找你了。」菲尼克斯雙手一攤。
今年新月慶典,人人都是狗仔和獎金獵人,大戶懸賞扮裝偶像明星的即時位置,親友和陌生人組成臨時野團交換情報。
徐夜柏問:「你朋友見著Omega就偷拍?」
「是三個年輕未婚Omega,其中兩個在首都叫得出名號,剩下那個穿長裙的很漂亮,應該也是單身,這種大日子如果有伴侶不可能沒陪在身邊。尤其是朱利烏斯,某種意味他非常有名。公共場所拍照又怎麼了?」紅髮Alpha完全不認為哪裡不對。
紅毛誤打誤撞猜對,徐夜柏還是很想吐槽,萬一人家伴侶要工作才跟閨密出來玩呢?總之徐夜柏祝福這群蠢A哪天搭訕到有夫之婦遭受鐵拳制裁,尤其在首都,能和年輕出眾Omega交往結婚的Alpha往往不是軍官就是背景頗硬,沒在跟你客氣。
「什麼意味?」以紅毛紈褲習性判斷,總不會是指個人能力。
菲尼克斯五官扭成古怪線條。「朱利烏斯是雙性戀,聽說他要求Alpha必須趴下做被動那方,總之滿恐怖的,討論那組照片的人猜你會不會是朱利烏斯的Omega小情人,他明顯刻意護著你。」
「他們眼睛有問題嗎?我又沒戴護頸。」徐夜柏用完好右手揉著眉心。
他是Beta,不是會變性的海洋魚類,還一日三變。
菲尼克斯理所當然道:「照片裡你戴圍巾,比其他人都矮了一大截。」
徐夜柏放棄擺出禮貌微笑,Alpha的腦洞永遠不會讓人失望。
「你是不是非常不關心政治?有支持的政黨或投過票嗎?」徐夜柏不太高興他對朱利烏斯的評論語氣,決定代替朱利烏斯教訓紅毛。
「我為啥要關心那種無聊東西?投票只是浪費時間!」
「我國現任總理為了追老公加入他的政黨,在求婚時發誓會捍衛伴侶理念努力從政選上黨魁才獲得首肯,為了維持婚姻關係兢兢業業劍及履及,沒一天敢懈怠。總理多次公開表示Omega有權用自己的所有器官得到快樂,而她可以在各方面滿足伴侶,因此圈了無數OB粉絲,許多人甚至為了她轉陣營。在這種Alpha面前其他Alpha都是渣渣。」徐夜柏對石化裂開的菲尼克斯淡淡說。
「……」菲尼克斯非常想說些什麼,最後只能囁嚅一句:「此風不可長。」
這下徐夜柏看他的眼神更怪異了。「你大學文憑是用雞腿換的嗎?網路上提到你好歹有大學文憑,難道我記錯了?」
「關大學文憑什麼事?我可沒作弊買成績!」被年齡相近的徐夜柏鄙夷,菲尼克斯立刻炸毛。他只是翹掉一些不想上的課去練格鬥而已。
「大學時一堆Alpha老是來問我怎麼追到Omega,我一律建議趴著別動,然後被罵是恐怖分子,非逼我拿Alpha生理結構教科書打醒他們,大學通識必修的成年性別教育課程裡明明有提到要互相取悅伴侶,別以為有錢有權能打就有Omega,我在這門課可是拿了全班最高分。」雖然考試和辯論熱情結束後,關於Alpha生理知識不少又還給專科老師,徐夜柏當時全身心都在刷公職考古題,記得他曾經的大一榮耀名次就足夠了。
最無言的是有四個Alpha表面義正詞嚴咒誓絕不雌伏,幾個月後牽著Omega軟嫩小手光明正大灑狗糧,卻只敢私下偷偷感謝他,順便辯解他們智商沒那麼低,只是考試答題時身體不受控制寫不出正確答案。
「聽見重點了沒?通識必修,總理以身作則,難怪伴侶關係和諧美滿還擁有三個文武雙全的孩子,集滿ABO三種性別。」這才叫真正開外掛。
「論一個男性/女性Alpha如何在親密行為中取悅自己的男性/女性Omega?」以此類推還有不同性別組合。Beta們作題時心無罣礙,Omega運筆如飛,只有Alpha天人交戰,當然也有些寫得欲罷不能的Alpha,最後分數卻是血淋淋,還附上Omega教授的蓋章銳評:簡直智障,活該無妻徒刑。
每年總有固定比例Alpha閱卷評語重疊到必須刻章省事,徐夜柏猜紅毛大學性別必修課考卷八成是被蓋過章的那群。
無‧妻‧徒‧刑?徐夜柏用口型朝菲尼克斯對暗號,這句古漢語諧音章後來流行到全國大學教授手中,尤其Omega教師可說人手數個,還能看心情換大小花樣。
「什麼叫無妻徒刑?這不是性別歧視用語嗎?我又不一定找女性Omega結婚!」紅毛被刺中舊傷登時不悅。
「情話雖然不能公然說,但一定要懂得在適當時機對伴侶說,也只能對伴侶說,這是拿分訣竅。」徐夜柏早就看出紅毛是那種只對他有利才嚷嚷平等的類型,剛認識時的傲慢嘴臉是紅毛真實想法,自己就是最優等,不僅是Alpha,還包括男人。
國外是有這樣一類Alpha,在希瓦共和國較少見,Alpha混在一起參加各類測考和軍事任務時,教你做人的同性可不分男女。至於缺乏多樣化完整軍隊的外國情況,徐夜柏在網路上看過的鬼故事就多了。
「你們Beta才喜歡搞歧視吧?這次首都恐襲事件又有激進平權團體攻擊AO,昨晚不就是典型例子?讓Omega發情就能害到不只一個Alpha。」菲尼克斯搞不懂他分明是來探病兼打探情報,為何莫名奇妙和徐夜柏辯論起來,這個Beta對救命恩人態度未免太差了!
「我不用點人頭就能告訴你,現場Beta人口壓倒性大過AO,Alpha暴走時,平均受害性別最多的是Beta。犯罪就是犯罪,我不在這邊替Beta說話,但你已經確定下藥犯人是什麼性別了?」要辯論徐夜柏可不會輸給區區紅毛,他抬起戴著輔助外骨骼的左手指著自家受傷左臉。
菲尼克斯表情糾結,徐夜柏在懷孕狀態下被墮落失控的Alpha打傷,哪怕救他的也是Alpha,如徐夜柏所言,這是兩回事。
「我會去查。」
「真心勸你省省,平民別妨礙政府機關做事,除非你逃稅。」
紅髮Alpha最後灰灰地離開了,還不忘帶走他的探病花束。
Chapter 72: 第二十四章 (下)
Chapter Text
清晨三點半,微妙的時間點。
再加把勁看本小說或追部電影就能熬到天亮吃早餐,對在家工作的夜貓子也能算是心滿意足上床睡覺的時段,有種打完最後一役的超越虛脫感,過去徐夜柏總是看工作進度決定乖乖入睡恢復體力,或確定自由時間夠用繼續放縱自我。
作為懷孕傷患,徐夜柏只剩睡不著繼續躺床的選擇。
熟悉腳步聲接近,刻意給予徐夜柏心理準備,他認得來人,正如他已記住瑪麗安醫師與艾蜜莉阿姨走路習慣,瑞梅克回來了。
金髮Alpha已沐浴過換好睡衣,趿著拖鞋晃進病房,徐夜柏用聲控點亮床頭燈,半坐起來迎接加班歸來的瑞梅克,後者卻沒打開房間照明,逕自上前跨過病床圍欄。
床墊瞬間下陷的壓迫感讓徐夜柏錯覺差點滾進坑裡,朝瑞梅克方向傾斜了一下,幸好病床按照Alpha軍人體格打造,加上是VIP規格,躺進瑞梅克和徐夜柏兩人綽綽有餘。
瑞梅克照例非常靈巧地將自己鑲在徐夜柏身邊,徐夜柏自動往床緣靠,瑞梅克立刻將他撈回來。
「你累了就快睡吧!」徐夜柏被按著脖子靠在情報局長胸口無奈地說。
瑞梅克怕弄疼徐夜柏,動作很輕,卻明顯表達出不希望徐夜柏掙脫的意圖。
「答應過晚上回來要告訴你恐攻事件調查真相,沒想到一忙起來都隔天清晨了。」瑞梅克懶洋洋回應。「現在算休息中。」
徐夜柏明白他要吸收安產資訊素找補,卻不能使用最有效率的手段,不情願地配合,以免刺激Alpha該死的本能慾望。
「這種陌生又開放的地方Ash肯定睡不好。」
「長時間躺著休息足夠了,還有專人照顧。」徐夜柏不像Alpha那麼好動,社畜經歷讓他想起那段連靠著角落小憩都像恩賜的回憶,瞬間感恩惜福。
不管未來如何,至少現在是安全的,這種處境未嘗不珍貴,徐夜柏不想等失去了才來後悔。
「傷勢恢復進度不錯,臉色看起來好多了,多虧薯條的力量嗎?」瑞梅克還記得徐夜柏叨念過不能碰的垃圾食物清單,喪失食慾是一大主因,瑞梅克沒禁止徐夜柏吃速食,只是小Beta自主避開了。
物極必反,剛好不拘小節的艾蜜莉直接餵食,黑褐髮Beta吃得很是歡快的畫面也落入瑞梅克眼底。
「一部分是。你當真不想睡?」徐夜柏相信瑞梅克能撐過高強度工作,問題是有必要嗎?明明下班了,或者該說情報局長永遠沒有真正的下班時間。
「我會適當小憩,別擔心,今天坐車到處開會,主要是給記者看,光在車上的時間就夠我睡了。」瑞梅克用鼻子哼氣。
共和國人民需要瑞梅克露面當吉祥物,執政團隊討論後,總理拍板決定必須多些熱門新聞話題蓋過首都不斷發生的恐攻事件,加上各部門都希望情報局派員參加緊急應變小組,若瑞梅克能到場鼓舞士氣就更好了。
儘管已經不是國會議員,不妨礙眾人向瑞梅克傾訴求慰問,反正在哪聽部下遠端報告不是聽,說不定還能順手逮幾個刺客,奉總理密令,瑞梅克就這樣當起救火隊長。
「禮貌性問問。」徐夜柏相信以情報局長自律程度不需他雞婆。
「若你也能禮貌性親親我就好了。」金髮Alpha安份沒幾分鐘便露出原形。
「沒有這種想法。」徐夜柏爽快道。
瑞梅克輕笑一聲,指尖輕撫徐夜柏左頰敷料。「這是你的勳章,但不會留下痕跡,可惜嗎?」
「不會,能治好當然不想留疤。你忙了一天收穫如何?」徐夜柏送走紅毛後,聯繫眾朋友確認彼此情形,慰問受傷的第一護衛隊,聽取人潮包圍時護衛隊被偷襲具體戰況,接著斷斷續續收看新聞與時政網紅分析,感到支撐不住便閉目養神,直到睡著為止。
「高調作秀兼吸引恐怖組織注意,順便縮短不少現場層層上報和橫向溝通時間差,若趕上調查爭議直接解決是好事,這類混亂時期,跨部門分案與轄區重疊常常吵得很厲害,底下鬧完換頂頭上司出來協商,喬不攏就互罵,然後找我仲裁。」瑞梅克實際上做著手術刀式裁量的閃電作戰,過目不忘的情報局長直接提出遭忽視的證據或最能服眾的可疑方向,開放必要訊息,指派支援人手,化身萬能情報補給站。
「聽起來不像傳統情報局長工作方式。」
「這次也不是傳統形式恐攻,不同部門下指令難免有些遲疑迷惑,當前分秒必爭,我哪怕只是露個臉承諾輝鵲家族會額外支持緊急情況,私下附和他們處置得當,大家就安心了。我有資格部分授權並聯繫其他高層,急難時期最怕資源無法及時到位,另外開會就是將該部門組織頭頭集中起來,方便我一次審查,大家知道我正在抓內鬼。」瑞梅克點明關鍵。
昨天早上兩人已討論過,這次慶典恐攻隱約針對瑞梅克,情報局長公開露面具有宣戰意味,無論作為共和國領導團隊代表或者輝鵲家族繼承人,瑞梅克都不能在這時隱於幕後。
「你的Alpha直覺有派上用場嗎?」
「親身接觸時確實發現許多蛛絲馬跡,哪個部門機構沒毛病?只是不見得和我想調查的主題有關。」目前壓在瑞梅克肩上兩座山便是軍方代孕實驗與慶典恐攻事件。
「先祝你炸魚順利。」理解情報局長任務艱鉅,Beta姿態比平常溫順,瑞梅克討拍得這麼明顯,徐夜柏難以忽視。
「另外我隨身佩戴監視器,總理時不時就會切畫面看,執政團隊裡能像我這樣短時間深入各部門核心快速行動的高級官員沒幾個,其他人不是不想露面就是職務身分更不適合,現在重要人物行動稍有不慎都可能被鎖定暗殺。」
「你專門負責下令暗殺恐怖組織重要人物。」徐夜柏指出這一點。
「答對了。」瑞梅克笑嘻嘻回應。「有幾個恐怖組織骨幹趁我出來走動時,顫巍巍託人傳訊這次恐攻與他們無關,某種程度上對釐清案情頗有幫助。真兇故意打著他們旗號作案,部分是手下忽然叛變自作主張,那些幹部首領也搞不清楚狀況。」
「聽起來真複雜。」徐夜柏大概明白了,唯有瑞梅克‧輝鵲這個重量級人物親自現身,其魅力與權威才能誘使多疑的恐怖組織首腦主動示好。
「不先說明現況,很難解釋清楚我將要告訴你的內容,乍看是片片散落拼圖,幕後卻是伸出無數觸手調動拼圖碎片的同一隻怪物。」瑞梅克駕輕就熟帶徐夜柏進入正題,同時從Beta細微反應評估他是否能承受接下來的話題。
「Ash,至少昨晚人潮推擠事件中你是最終目標,我想讓你明白敵方為了抓你付出多少成本,只不過若要解釋整個過程,就得先釐清多種犯罪手法和涉案團體。」
「已經鞏固證據和細節了嗎?」徐夜柏原本以為只過去一天難有太多進展,網路上卻爆出不少破案成果,正式新聞慢半拍,正飛快確認消息並更新追蹤內容。
「從你較熟悉的平權組織說起,這是概稱,平權組織實際上由大大小小團體組成,主張理念不全然相同,有些團體還被列入恐怖組織名單,他們每年固定在新月慶典上遊行示威。」瑞梅克來了段簡介。
「你的陳述不太精準,平權組織成員和訴求主題通常是Beta,還是人口基數問題,其實也有Omega權利團體,以及打破性別的多元組合,有些行事偏激,部分甚至混有邪教信仰,我沒接觸過泛定義的平權組織包含相關活動,只是朋友和同事有人參加,外加透過網路了解一些。」徐夜柏糾正道。
他是真的忙,也是真的宅,陷於車禍官司時,徐夜柏不是沒想過向Beta平權組織求助,一個一個詢問,吃了閉門羹後才意識現實與他想像不同。他能找到平權團體有的像在搞傳銷,大部分都很排外,像徐夜柏這種毫無社會運動經驗的自私Beta是不受歡迎的。
即便幸運聯繫上願意幫忙的Beta互助組織,有限資源根本應付不了長長排隊名單,更無法解決徐夜柏燃眉之急。
外人能立刻得到少許補助的平權團體,不是帶有宗教色彩,便是公認偏激可疑,積極拉攏新成員,徐夜柏不想招惹更多麻煩,說穿了他的情況並不符合社會印象的急難定義。
法院判賠金額他可以慢慢償還,徐夜柏只是非常想保住老家產權,一開始甚至沒想過老家會被法拍。在徐夜柏根深蒂固的觀念中,蔓島居民房屋是特殊配給,一旦無人繼承就必須歸還當地政府,怎會被當成私產法拍呢?
然而地上物改建和土地經營獲利部分確實屬於個人財產,且符合定居資格才能確保使用權,徐夜柏疏忽這點,否則他當下便會不擇手段借更多錢補洞,而非選擇誠實申報財產,然後意外迎來強制執行下場。
徐夜柏會參加軍方代孕實驗的關鍵原因,正是合約裡承諾會阻止老家法拍流程,這份特權毫無背景的徐夜柏借錢也買不到。
當初委任律師不斷催促徐夜柏,只要積極展現悔意盡快籌出一筆現金先賠給受害者便不會被判入獄,不想坐牢的徐夜柏自然拚命配合,包括積極應訊出庭加速審判時間。
難怪瑞梅克說他被黑心律師坑了,他付不起高昂律師費,對方卻道簡單案件願意平價收費又給出折扣,乍看態度相當友善。徐夜柏只求刑事部分不起訴,對律師來說隨便唬弄徐夜柏就多了筆執業成功記錄,對外還能說是慈善性質的辯護。
往黑暗面思考,一般人根本不會去拍外海偏遠小島定居點使用權,只要申請定居就能免費分配住房,唯獨財團企圖在蔓島發展觀光產業並特意布局,才會去收購因故流入法拍市場的蔓島人資產。徐夜柏老家具備零碎特殊價值,就像遊戲裡的罕見道具,僅僅高級少數玩家有需求,律師完全可以順手將徐夜柏推入深淵,再販售相關情報給感興趣的買家。
蔓島政府容許定居點使用權變現交易,正是警告不夠忠誠的居民,徐夜柏可以繼續設籍在蔓島,卻不能重新申請免費住房和土地,改由外地人消耗徐夜一家獲贈居住資源的使用期限。
若要移籍或改變定居島嶼,則必須完整歸還當初分配土地房產,難度勢必比放棄時高上許多倍,只要有足夠人口停留蔓島區域,滿足巨型遺跡運作條件,蔓島政府目的便算達成,遊客當然算在內。
一直在大陸沿海城市求學工作的徐夜柏毫不打算移籍,罕有回島除了工作走不開更因為喪親後老家是他的傷心地,未滿足定居規定時徐夜柏只能在法院判決下被迫放棄相關產權保留資格。
當時徐夜柏被受害者家屬敲詐兼刻意引起網暴搞得心力交瘁,損壞的出租車賠償和律師費同樣拖不得,徐夜柏整天渾渾噩噩,找個律師和被害者一家和解,籌措現金並跑完訴訟流程已是他的極限,期間遭出版社開除,失業加重法官質疑他的賠償能力,最終判處強制執行,徐夜柏人生瞬間被債務吞噬。
儘管關心社會議題,徐夜柏對Beta平權團體印象依然停留在滿滿距離感中,無法也不想加入,他習慣了一個人,更嘗過腆著臉求助無效的冰涼滋味。
黑褐髮青年退出不堪回憶,想了想用其他例子補充:「比如平權組織會抗議為何國家精子庫不開放Beta申請這種題目,我聽你說過國家精子庫的事以後做過功課,Beta軍官不用捐精的議題也是平權組織聯合國會議員擋下來,Beta議員在國會遠非主流,這件事更像平權組織給議員撐腰。」
「你只要有興趣就會了解得比普通人更深入,在我看來搆得上『熟悉』標準了。」瑞梅克稱讚。
「平權組織在前天晚間針對你我的恐攻中扮演什麼角色?」這部分徐夜柏真猜不出來,推測其中應該有偵查不公開並禁止報導的重要訊息。
「儘管我想說是等待偷襲的蛇,功能上更接近牧羊犬,利用站位在特定時間發難,控制人潮形成的主力,再輔助更隱蔽殺傷力強的孤狼攻擊者,盡可能集中人潮到幕後黑手想要的方向。」瑞梅克說。
今年首都政府並未對任何團體開放遊行路權,平權組織考慮到追星活動特性,原地抗爭就能觸及不斷流動的人群,各團體領袖協調好分配各自負責區域靜坐示威,配戴相同識別物,使用同一口號增加識別率,並約定好在接到暗號後同時快閃。
「以此類推,其他出現在慶典裡宣示理念的團體也都改成定點集會,只是規模不像平權組織那麼大,未達不分日夜駐點的狂熱程度,這些都在我們監控之中。」
「快閃指哪些行為?」
「點燃無害電子煙花,集體舞蹈或唱同一首歌再呼喊口號。」
「聽起來很可疑。」
「事前大家皆不認為有何不妥,幾次暗號通知後集體吸引人們注意玩得挺開心,直到發生炸彈攻擊,正當部分地區人們開始逃跑,多達數十個平權組織抗議駐點裡,某些人同時又接到一句暗號『我踩到蛇了』,這句暗號不在排演計劃裡,是平權組織各團體裡特別激進的小圈圈私下約定的惡作劇。小圈圈以數人為單位,依附各自所屬團體,用親友之名攜帶願意參與祕密快閃行動的同伴,意即是組織編外不特定人士,那句暗號代表製造恐攻假警報引發騷動。」
「合法掩飾非法的手段永不落伍。真恐攻之後緊接爆發了幾十次假恐攻,怎麼做?用道具武器和煙霧假血之類的偽裝驚嚇人群嗎?這種行為可是真的會被逮捕。」徐夜柏感到訝異又可笑。
「私下聯合作亂的激進小圈子有些因為狂熱信念,有些則是懷有私人恩怨想搞臭特定團體,他們打算大鬧一次後混進人群逃跑,被抓就被抓了,反正只是輕罪,根據初步調查,假警報名單足足有165人,昨晚截至午夜逮捕了其中92人,經過訊問紛紛否認和恐怖分子合作,只是惡作劇。」
「人數有點多,所以這些惡作劇人士縱使看到呼喊小心恐怖攻擊的逃難人群,以為是其他『小組夥伴』傑作,繼續火上加油?我今天下午在網路上確實看到不少很假的受害影片。」這種病毒式滲透操作實在險惡。
「平權組織遭滲透規模最大,零星公民運動團體亦出現類似情況,這部分簡單有效手段是『偽裝成恐攻受害者』,尤其假裝遭下毒,隨時可以即興表演。為了給救護車讓道,就算看網路消息以為離真實恐攻位置遙遠的民眾也會開始移動並感到不安。」瑞梅克嘖了聲。
「作案孤狼呢?不只是惡作劇了,對嗎?」徐夜柏想起昨日下午他還和菲尼克斯爭論被下藥發情的Omega之外,說不定還有被下藥的Alpha,這部分新聞保護被害者隱私往往不會公開報導,卻無法杜絕網友散播現場錄影,確實有這類被害者,整體受害人數不明。
「從假道具、演技煽動到以針筒裝無害液體和小刀貼身攻擊,再到潑灑有毒物質,注射不明藥物與攻擊要害,全都發生在相互推擠踩踏的密集逃難人潮中。儘管過去一天沒再出現你受害時的大量移動人潮,人們開始提高警戒自發逮捕犯人,類似作案並未停止,萬幸傷亡人數增加得很慢,達利安市長宣告將會對那些製造恐慌和裝病犯人提起集體訴訟。」瑞梅克說到這裡停下來,親吻徐夜柏髮旋。
「虛實交雜的去核心化攻擊很難事先發現,有逮住發出『同時行動』暗號的策劃者嗎?」徐夜柏忍住頭頂傳來的麻癢繼續問。
「很遺憾,以為自己是策劃者之一的人,不是拿錢辦事,金流來向不明,就是以為自己知道提議者身分,結果被騙了。繼續搜下去說不定能抓到,可惜和真凶有過某種程度接觸的滲透者們大概已經串好口供,此刻正陸續逃到國外,若被抓到就乾脆認罪扛責任,製造斷點。這些輕罪嫌疑犯大量消耗了首都治安人力和調查資源。」瑞梅克完整解釋徐夜柏和同伴們在餐廳外遭遇的人潮形成原因。
和軍方代孕實驗的手法何其相似,幕後黑手同樣控制不同小組分別行動,並且誘導各小組主動向下擴張,這次指令更簡單了,只需製造騷動,甚至不用指定手法,狂熱的作案犯人會自行完善細節,加重暴力程度。
「我遇到Alpha毒蟲是偶然嗎?」徐夜柏靜靜思考一陣後又問。
「那名毒蟲闖入你所在暗巷的行為或許是偶然,大量毒癮者被毒品引誘到慶典中,不只是每年都有的慶典毒品交易這麼簡單,這是我今天在緝毒署開會爭論重點。」瑞梅克道:「新型毒品種類和查獲量大幅上升為歷年之最,這些毒癮者本身就是不定時炸彈。」
「被偷打不明藥物並強迫發情的Omega,犯人使用的藥物是所謂新型毒品?和我一起待在巷子裡的人還好嗎?」徐夜柏原本以為這些受害者勢必被瑞梅克特別關注,依最後印象判斷應無大礙,現在他不這麼確定了,也不敢認為當時在場所有人都是無辜者。
「強迫發情藥物尚在調查中,不只一種。捲入暗巷襲擊事件的Beta們經檢查只有皮肉傷,已獲得妥善治療。」
「扮成Beta不戴護頸的傻Omega呢?他還是學生,很大可能尚未確定伴侶,應該由醫院進行救濟式發情期安撫和相關治療。」徐夜柏從瑞梅克停頓裡讀出不祥意味。
「那孩子死了。」
Chapter 73: 第二十五章 (上)
Chapter Text
「異常發情就算不找Alpha發生性行為紓解,已經到了醫院也不至於死掉吧?為什麼?」不幸消息來得太突然,徐夜柏有些木木的問。
「死因是延遲性藥物過敏,因Omega強烈發情結束後可能記憶混亂,為盡快保留線索,我立刻派人趕到醫院管制現場,當時被害者情況暫時穩定,獲得對方同意,在醫護人員和家人陪同下開始訊問,口供問到一半忽然發作,急救無效,解剖報告指出發情藥物代謝化合物和抑制劑交互作用導致嚴重過敏。」
瑞梅克強調當時所有人都相當意外,醫院正式使用的Omega抑制劑不同於給皮糙肉厚的Alpha,都是經過反覆測試和累積大量臨床資料的穩定藥品,第一時間的確奏效了。
「等等!被下藥的Omega不只他一個,其他人呢?既然會引發藥物過敏,放著不管比較好嗎?」徐夜柏急忙追問。
「目前因過敏死亡共有兩例,其餘則是輕重不等的後遺症,恐怖分子使用的強制發情藥物是混合毒品,成分不明原液被不同襲擊者任意加入各種毒品或管制藥物,加上Omega體質差異,過敏反應每個都不一樣,短時間內沒有安全有效的對應治療辦法。不過,最早注射抑制劑的病患目前後遺症相對嚴重,後期發現的被害者只得採取支持療法。」
「異常發情要是每個AO綁起來忍過去就能沒事,這個世界就不會是現在這樣子了。」徐夜柏按著臉道。
新人類發情期若不妥善處理,嚴重時將被判定為自傷和傷害他人的病理狀態,哪怕強如瑞梅克,無論發不發洩都得確保發情期在他掌控之內,一旦失控,後果不堪想像。
「身體耗損部分問題相對較小,精神創傷恐怕更需要後續追蹤,能影響發情反應的藥物或抑制劑,就本質而言都是極易吸收的人造資訊素,過量與性質錯誤的資訊素足以殺人。」瑞梅克在徐夜柏後頸上輕輕一點,暗示他的資訊素只要少許就能超標。
「我們救了他,加緊送醫讓他成了最早一批試藥者,豈不反而害了他?」徐夜柏喃喃自語。
「不可能事先預料這點,放任那孩子被Alpha侵犯吧?再說,這是異常發情,被害者體內已有不明藥物和多種毒品,攝入陌生異性資訊素說不定更糟,又不能拿被害者作人體實驗,只希望沒有符合被下藥又遭Alpha襲擊的受害者出現。」瑞梅克說。
「當然……你說得對……他生前有留下什麼訊息是我能聽的嗎?」徐夜柏沒勇氣問那名Omega名字,既然是不能見報的個人隱私,他不願藉由特權碰觸禁忌。
瑞梅克曝光被害Omega名字,除了管制情報基本原則,還包括讓徐夜柏保持安全心理距離。既然徐夜柏沒主動詢問,瑞梅克當然不會多嘴。
「他剛恢復意識就想找幫助他的路人們道謝,特別調查員記錄的口供裡,提到那孩子特別羨慕Beta,不希望青春留白……其實我不過大他十幾歲而已,這份年齡差對AO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說來有趣,新人類生理上年輕歲月很漫長,抽象的浪漫青春期卻比古地球人更短,尤其AO只要開始發情就得急匆匆學著成為大人,管理好麻煩的身體善盡社會責任。」瑞梅克忽然來了段感慨。
這不像瑞梅克,卻又很瑞梅克,徐夜柏認識情報局長後,Alpha每一步都嫌不夠驚世駭俗,詭異地更加強化了輝鵲家繼承人無所不能的形象。令人玩味的矛盾是,瑞梅克喜歡遵守規則,實際相處後,徐夜柏強烈地感受到,瑞梅克更接近把規則拿在手裡把玩,這種隱約的離群感尤其像是外星人。
金髮男人此刻將徐夜柏抱在懷裡,非常自然地避開傷處輕撫,都是些密友家人會碰觸的部位,讓徐夜柏感受他毫不隱瞞的親密,卻不帶半絲侵略意圖。
徐夜柏經常這樣摸自己的肚子,若是小租戶平安誕生,或許會有一段短暫的時間,他會用此刻感受的柔軟溫度撫摸那個稚嫩小生命。
也有些生命倉促殘酷地消失了。黑褐髮青年想起暗巷中那張狼狽精緻的年輕臉龐。
「我質問過他為何沒戴護頸,可誰喜歡沒事鎖著自己?還是要害。」徐夜柏下意識碰觸脖子自責道。
「因為害怕會遇到恐怖的事,被迫付出遠不想放棄的代價。」瑞梅克柔聲安慰。「其實Alpha也是如此,失控發情造成的傷害都是重罪,人生就毀了,至少在希瓦共和國遊戲規則這麼譜寫,但我們只能把鎖鏈戴在腦裡,或讓比你強的人控制你。」
Alpha是狼群,階級與秩序互為表裡。
「瑞梅克,謝謝你主動提起這件事,或許我之後會問起那個Omega,若是這種結局,我寧可自己盡快知曉,至少能適時致上一份哀悼。」接到噩耗前徐夜柏很自然假設那名Omega正接受治療,徐夜柏不會刻意打聽陌生異性消息,尤其是敏感的發情問題。
「知道你聽了會難過,那是你們當時拚命保護的人,不過就像你說的,延後通知這樁死訊沒好處。」瑞梅克將在場Beta和徐夜柏劃在一起,情報局長一貫心細如髮。
「明明還有其他因恐攻而死的受害者,或許是親身接觸,我感到非常遺憾悲傷,為年輕孩子死前的遭遇。」有一點徐夜柏沒說出口,恐攻人潮瞄準的最終目標是他,這就不是一件與他無關的社會悲劇,儘管徐夜柏清楚責任不在自己,卻做不到不受影響。
「換個角度想如何?一群人幫助陷入困境的他,那孩子最終脫險了,回到家人朋友的保護中。錄口供時明顯表現出喜悅安心,他看到意圖襲擊自己的Alpha被揍得不堪入目,作噩夢都會笑醒。至少在醫院失去意識前他不知自己會死,被害者最後的意念,我想應該是意外多於恐懼痛苦的。」瑞梅克輕輕說道。
「我相信你的推測,此外,我目前處境敏感,不會接觸他的家屬,屆時麻煩你派人替我去葬禮上送花致意……被注射發情藥物部分會影響後事安排嗎?」徐夜柏忽然又冒出疑問,才一天解剖報告就出來了,顯然情報局迫切想釐清什麼,扣住遺體一段時間是常規操作。
「有種恐攻類型將導致總理不得不叫停新月慶典全城戒嚴,直接處死恐怖分子,哪怕生擒也是唯一死刑。那位死去Omega一度被懷疑有此類風險,不幸中的大幸,隨即證明死因是藥物過敏,至少他的家人能舉行喪禮了。」瑞梅克說至最後一句語氣肅穆。
「那就好。」徐夜柏鬆了口氣,心情依然鬱鬱。「那種恐攻類型是指傳染性病原體?」
犯罪題材不僅是徐夜柏熟悉小說領域,更是他大學本科。
「是的,新人類和古地球人體質不同,能在自然環境中存活的已知病毒細菌很難感染新人類,流感病毒例外,科學家推測是新人類免疫系統需要定期刺激產生抗體。末世大戰之後多出各類變種致病原,實驗室也能製造微生物武器,和平曆創始迄今尚未爆發過大規模傳染病,一旦發生,就是改寫歷史的新災難。新人類目前對大瘟疫只剩下歷史概念和電影印象,實際遭遇流行病危機肯定連政府都荒腔走板。希瓦共和國平常嚴防死守,這次新月慶典前疑似生化攻擊的苗頭都被掐斷了。」
「你剛才說過,強制發情藥物被不同犯人任意調配毒品,意思是從上線拿到藥物的犯人認為這不是致命毒藥才如此輕慢,不就表示若沒被逮到,一頭孤狼會持續作案?下藥的人抓到了嗎?」
「如你推測,逮到的下藥犯人認為這只是讓AO公開出醜的毒品改良劑。現實中造成強制發情的藥物非常罕見,一旦面世就會被國家查封管制,頂多是我的工作場合有時會使用。AO等級不同,哪怕Omega耐藥性也不同,端看不同犯人製作混合毒品時多沒天良了。」
毋須瑞梅克贅言,徐夜柏明白這幫胡亂混毒調藥的混帳導致治療計劃一團糟。
「聽你的說法,彷彿Alpha也有被下藥的?Alpha普遍耐藥性高,警戒反射能力又變態,Beta想近身注射聽起來不現實,在飲食裡下藥一樣容易被發現,又有藥劑被稀釋和延遲失效風險。假設我是Alpha買了杯飲料和人聊天過了很久才喝完,可能途中就發現不對勁,或者某份食物放了很久才吃,藥力已經大減。」說到底,發情藥物就不是一般人擔心的恐攻方式,這萬用又萬惡的玩意頂多出現在娛樂作品中。
「Omega外出身邊有守護者圍繞,不見得比Alpha好下手,守護者往往都是Alpha,無論是追求者、保標、家人或伴侶實力,篩選一輪後實力都會高於平均值,還不如挑較劣等的落單Alpha當獵物。只要有機可乗,最佳選項是將AO同時列為攻擊目標。」瑞梅克冷酷地分析道。
「新月慶典裡商家販售飲食應該是安全的?網路上隨時都有人發美食照,某方面算是試毒。」徐夜柏躺了一天並非沒完全悟出什麼,首都人不是傻子,凱特和瑪奇妮絲甚至鐵口直斷會有恐攻發生,依然不放在心上。
除去徐夜柏這個被綁架到輝鵲家這艘大船的特殊因素,達利安城充滿強大傑出的人才,平民不見得都是需要被保護的對象,首都市民絕不願意國家精神被綁架羞辱。
總理不能輕易取消慶典,一方面是作為保守派領袖政治考量,另一個重要因素則是民意所趨,隱藏於民間的武力和動員組織力量短短一天一夜之間就顯現出來了。
恐怖攻擊雖未結束,已被大幅遏制,人民不放棄參加慶典,卻靈活配合活動異動,同時補起治安隊和軍檢警未能覆蓋的安全網漏洞,除了Alpha,許多定居首都的Beta都有過參軍背景,保留一定戰鬥技能。
「你對Alpha仍舊認識不多,別說用聞的,再怎麼劣等的Alpha一口還吃不出混合毒品,可以直接判定舌頭壞死。正常情況,還沒入口前聞不出成分,起碼聞得出被加料,狗聞得出來的Alpha都聞得出來,鹽巴例外。哪怕毒蟲也懂貨色好壞。」情報局長撇嘴道。
「難道動手的不是Beta?」即便他和菲尼克斯爭辯過下藥犯人性別,說實話性別只關乎徐夜柏推估該犯人手法動機,不妨礙他對這名犯人與恐怖組織的厭惡輕蔑。
就現有線索判斷,Alpha高機率不屑用下藥手段,本身容易引起同性警戒,Omega則戰力不足又容易被注意。
Omega對Omega下手?不是無法成立,其實Omega對所有性別都非常警戒,勉強要在陌生人中挑選近身對象,比起同性,Omega更容易對Beta放鬆戒心。
徐夜柏當年在大學時聽心理學老師解說箇中奧妙後相當無言,真相竟是Omega意識到自己能讓Beta懷孕,本能認定佔據優勢地位,且同性之間能用資訊素互相壓制,Beta則不會帶來互相比較或被箝制的壓力。
反正雙足直立行走動物自然生態絕不會是Omega天生善良單純,Beta老實無害,到頭來離不開原始生存的利害關係,加上平權組織被高度滲透,客觀評估下藥犯人屬Beta嫌疑最大。
徐夜柏不確定一天半的時間查到恐攻真相多少在情報局長眼中算及格,瑞梅克目前分享內容已經很驚人了。
「已落網犯人是Beta沒錯,按照我方測寫專家意見將其餘在逃下藥犯預設為Beta,按此方向優先調查可疑線索,至於犯案手法不分AO一律都是直接注射不明藥物,這麼做才能確保Alpha當眾發情。」瑞梅克沒賣關子,
新人類咸知抑制劑逾期失效的基本常識,原則上即開即用,資訊素類藥物共同特性是容易變質,更別說發情藥這種傳說道具一聽就知稀少昂貴。
生化恐怖攻擊通常讓人聯想到病原體或有毒物質,徐夜柏當時見狀Omega被下藥才發情,縱使訝異,第一想法同樣不認為會致命,正是刻板印象害他誤判。
不知不覺間,徐夜柏由上半身靠著瑞梅克胸膛,變成被他用四肢圈起來,金髮Alpha趁徐夜柏全神貫注話題時發揮神祕挪移手法,徐夜柏回神時已經整個人都陷在瑞梅克懷裡。
Beta開始不安掙動,瑞梅克趕緊貼了貼他,此時徐夜柏等於睡在瑞梅克身上,又被棉被暖暖蓋住,滿足瑞梅克變成鳥巢的幻想。
「跟平常抱睡差不多,不如順便對瑪麗安交作業?讓她見證我們合作得有多好。」瑞梅克蠱惑。
徐夜柏和瑞梅克接觸程度不夠的事其實不符合醫囑重點,小Beta立約時有言在拒絕黏膜接觸更不發生進一步親密關係,瑞梅克無法勉強。瑪麗安曾針對親密接觸這點特別勸告徐夜柏,拒絕瑞梅克的欲望將增加胎兒親源資訊素不足風險,同時導致擔任臨時伴侶的瑞梅克情緒不穩定,最後如何處理仍是端看兩人實際互動。
徐夜柏看不出瑞梅克情緒哪兒不穩定,印象中Alpha這種生物就沒有情緒穩定的時候,差別只是演技優劣和社會化程度高低。
黑褐髮青年辦不到主動,頂多在瑞梅克各種暗示明示勸誘時,視情況接受暫時由金髮Alpha引導的親近之舉。
徐夜柏哼了聲並未反抗,心跳體溫與細小動靜持續提供Alpha安定感,無論兩人因何考量走到如今緊密相依的姿勢,距離解除這份糾葛關係最慢不到半年,總之現在將小Beta摟在懷裡讓他愉快。
瑪麗安醫師的診所病房為防傷勢感染室溫總是略低,有效將徐夜柏鎮在被窩中,當暖爐瑞梅克加入,熬過一開始的尷尬,情報局長就便能迎來小Beta表達歡迎的身體反應,尤其是徐夜柏睡著之後。
徐夜柏還未放棄抗衡時,正是考驗瑞梅克撩到何種程度收手的藝術,少了徐夜柏死魚如故,過了黑褐髮Beta立刻狂暴怒吼。
然而徐夜柏不會追究記恨,態度肉眼可見冷淡,瑞梅克最怕這種將他當甲方的模樣,通常不敢做得太過分。
瑞梅克又一次意識到徐夜柏難纏之處。VIP病房內充滿監控,依徐夜柏性子肯定很想偷偷在棉被下動手,而瑞梅克礙於長輩面子無法反抗;可惜小Beta考慮到回社區後會被報復,不爽歸不爽終究忍住了,不假思索斬斷一再拉拉扯扯變得親暱甚至擦槍走火的套路。
這就是跟愛情小說編輯打交道壞處,比如瑞梅克近距離看到刀刃或槍口,馬上抓住扭開然後一擊制伏對手,徐夜柏身上也具備某種久經訓練的習慣。
徐夜柏對調情手段反應平靜甚至不耐,瑞梅克清楚小Beta正在忍耐瘋狂吐槽衝動,證據是監聽徐夜柏和吉米與Omega損友們的對話,讓瑞梅克和雷諾都開了眼界,就連護衛隊休息時復盤執勤旁聽到的內容都有點恍惚,BO內心世界真恐怖。
「故事還沒說完,你難道不想繼續聽下去?」瑞梅克低頭湊在徐夜柏耳邊說悄悄話。
「我不正在等你說明嗎?」徐夜柏語帶不悅。
他冒險護下的年輕Omega被幕後黑手散布不明藥物害死,徐夜柏現在只想針對發情藥物這條恐攻路線釐清現況。
「沒受過軍事訓練的外國觀光客非常容易辨識,其次是居住地遠離首都選擇窮遊的本國公民,長途跋涉來到達利安城卻缺乏落腳處,狀態不佳卻一心只想狂歡回本的大有人在。」情報局長輕易捕捉犯人思路。
「我好像知道怎麼對這類Alpha獵物下手了。」原本就在挑戰對Alpha施打抑制劑的徐夜柏應聲回道。如果他是犯人,不,該說像他這般普通的Beta採取手段應當盡可能簡單合理。
「--兩段式下藥。水土不服的你又累又不舒服,令人想入非非的可愛新朋友好心替你買藥,豪爽點的乾脆拿自備家庭藥給你吃,將感冒藥和胃藥掉包成強效鎮定劑,反正都是藥味,一般Alpha可能就被弱化到偷扎一針無法及時阻止的程度。可以是Omega或偏O的Beta負責引誘,真正的下藥兇手混在人群裡伺機攻擊。慶典時醫院診所藥局不是歇業就是爆滿,大多數人輕症傾向自行服藥或放著不理,尤其是Alpha。」瑞梅克不欲受傷的徐夜柏過度勞心,直接揭曉謎底。
原本不吃成藥沒啥大礙,「幸運」的是有人擔憂地勸你服用又已經把藥拿在手上,徐夜柏彷彿能看見許多Alpha卻之不恭的畫面;Alpha有種「反正吃不死人」外加「老子絕不害怕吃藥」的普遍心態。
「一方面覺得很智障,另一方面又感覺成功率不低,從小到大見過不少次Alpha向BO討常備藥吃,廣效性家庭用藥不分性別,症狀不嚴重時都能通用。」徐夜柏有時很想換成瀉藥遞過去,可惜良心不允許他這麼做,除非對方開宗明義表示有便秘困擾,這時Alpha絕對只找Beta諮詢,不會到Omega面前賣慘。
Chapter 74: 第二十五章 (中)
Chapter Text
徐夜柏再度醒來,壁鐘顯示下午三點多,他足足熟睡將近十小時,瑞梅克不知何時消失。
今天是新月慶典第三天,日落後首都將進入慶典最高潮,倘若操縱恐攻活動的幕後黑手還想有大動作,只剩今晚了,情報局長肯定盯上許多目標預備收網。
徐夜柏爬梳著糾結成團的思緒。
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應驗了,瑞梅克苦手的深層敵人果然將他當成綁架目標。
即便情報局長保證過沒那個意思,事實上只要徐夜柏還懷著實驗胎兒就自動成為珍貴魚餌。
這次能否抓到大魚呢?或許不起眼但稀罕的新物種才是瑞梅克最想要的獵物,無論如何,新月慶典恐攻活動幕後黑手耗費太多資源人手,造成這麼多傷害,種種動盪和計算失誤累積的意外漏洞,瑞梅克還能從共和國其他機構中撈到不同情報,他將會拿到新的調查籌碼。
徐夜柏起床盥洗,伸展手腳,身體各處痛歸痛,過了一個白天感覺傷勢又好了些。還以為懷孕虛弱會害他纏綿病榻,沒想到皮肉傷恢復速度算是正常,這是受到精心照料的證明。
回想起今天凌晨時分瑞梅克來到瑪麗安醫師的診所休息,兩人躺在床上長談過後,疲累無力的Beta在情報局長協助下做了個熱水浸浴,還幫他洗頭,徐夜柏則在瑞梅克為他吹頭髮時吸著果凍營養劑補充能量。
原先徐夜柏單方面拒絕的努力終告失敗,他力勸瑞梅克有那閒工夫不如多睡幾分鐘,徐夜柏自己能做到簡單沖澡,至於頭髮只能咬牙先不洗了。
可惜瑞梅克不欣賞徐夜柏自立自強的態度,堅持將貼身照顧徐夜柏當成獎賞,強迫徐夜柏欣賞他的戰傷救護技能。如今徐夜柏受傷無法被按摩,既然瑞梅克不嫌棄,徐夜柏只好隨他去。好在瑞梅克途中沒毛手毛腳,謹慎盯著左手和左側身體不便的徐夜柏自行下水,以防如今懷孕五個月的黑褐髮青年發生意外。
之後瑞梅克麻利地將Beta恢復乾爽放鬆狀態,一臉滿足的Alpha抱著徐夜柏放回病床上重新摟著他。
一番貼心服侍下來,從受傷昏迷醒來後始終處於緊張狀態徐夜柏渾身綿軟,當下所有生理需求都解決了,這才真正陷入毫無防備的沉睡。
耗費兩天時間適應病房環境與傷勢的徐夜柏徹底休息過後身子鬆快不少,如瑞梅克所言,一舉一動受監控的VIP病房照理說讓徐夜柏備感煎熬,幸虧這裡是信賴長輩的住家兼工作處,徐夜柏險些被不明組織綁架,瑪麗安和愛蜜莉尊重不失親暱的互動有效降低徐夜柏彆扭,同時帶來更多安全感。
此外是先前一直住在社區高級公寓裡的徐夜柏,此刻短暫停留在診所病房中竟有種微妙的新鮮刺激。
瑪麗安醫師觀察胎兒兩天認為應該沒問題,卻沒告知徐夜柏何時能離開診所,現在他留在私人診所VIP病房主要是安保考量,反正住都住下了,也讓瑪麗安醫師進行認識以來第一次長時間貼身觀察他的代孕情形。
孕期已達一半,徐夜柏情況不甚理想,瑞梅克與產科團隊截至目前為止表現鎮定,一有機會更不放過改善徐夜柏健康現況,Beta代孕實驗打從一開始就是生死賭注。
今早瑞梅克解釋讓徐夜柏繼續住診所病房的考量,結論是他與瑞梅克共進退,何時瑞梅克能回家,他就能跟回去了。
慶典第一夜多起恐攻精心設計的人潮騷亂,雖是為了綁架徐夜柏,追根究柢還是衝著瑞梅克和輝鵲家族,徐夜柏或許是幕後黑手在新月慶典襲擊裡的重要目標,卻不會是唯一目標。
即便綁架失敗,說不定還有第二次,抑或幕後真兇認為現下沒有成功希望,試探不成目便收手,一切皆有可能,瑞梅克在努力,徐夜柏則穩住自己靜靜等待。
天琴社區和診所都在首都核心區,瑞梅克認為診所更安全,加上徐夜柏懷孕受傷,身邊需要信得過的醫護人員,由他們共同的家庭醫生看護徐夜柏合情合理。至於瑪麗安醫師和她伴侶愛蜜莉的實力,瑞梅克表示徐夜柏能隨意邀人來探病,紅毛進來診所自動夾著尾巴,很能說明些什麼了。
徐夜柏有個微妙猜測,診所是輝鵲家據點,社區公寓是瑞梅克的據點,前者有形無形的防禦更穩固,也更具威嚇性。首都裡不但有瑞梅克,更重要的是有他的父親,現任輝鵲族長暨國防參謀總長,手握共和國龐大軍權的克密拉特‧輝鵲。
國防參謀總長迄今未對首都恐攻事件公開表態,態度上似乎強調層級分工,不打算升級事態嚴重性,即今年新月慶典首都恐攻事件不算國家級災難,因此才是瑞梅克出來露臉走動,參謀總長父親繼續忙自己的工作,和來訪外國軍事官員開會之類。
一個小時後,徐夜柏剛吃完份量少少的下午茶,菲尼克斯又來探病,明顯打算將這個得來不易的窗口期利用到淋漓盡致,徐夜柏回天琴社區後肯定又會繼續拒不見面。
這次紅髮Alpha學乖了,沒再帶鮮花或對方根本不吃的食物,估摸徐夜柏喜歡閱讀,改送從慶典攤子上淘來的手工皮雕筆記本當探病禮物。
交流過幾句天氣交通情況後,紅髮Alpha自顧自坐在探病椅上,做好心理準備被徐夜柏甩臉子,豈料Beta反應平淡,逕自欣賞那本精緻禮物。
說得也是,當真不想見到他,直接將菲尼克斯擋在診所外即可。菲尼克斯隱約感覺徐夜柏好像明白他要說什麼,又或兩人想談的話題一樣。
「前天晚上那名被下藥的Omega死了。」扭捏不符合菲尼克斯個性,直接吐出思來想去好不容易濃縮成一句的重點。
「我知道,兇手是Beta。」
菲尼克斯愣了下,沒想到徐夜柏直接說出昨天兩人爭論的犯人性別答案,另一方面,他還沒查到凶手情報,再度驗證黑褐髮青年背後勢力深不可測。
「另外,被下藥的受害者也有Alpha。」徐夜柏又爆了個料。
「靠!你是說Beta近身攻擊Alpha得手?」菲尼克斯下意識反問。
「只論性別的話,這是Beta軍醫基本功不是嗎?替你開門的瑪麗安醫師沒讓你有點感覺?萬一你被下藥,她肯定能好好『照顧』你。」徐夜柏說。
紅髮Alpha沉默了幾秒,沒有反駁。
徐夜柏不知瑪麗安醫師在見到菲尼克斯第一眼時便提到她曾在服役時治療過他的父親亞遼沙,讚美該名軍官有勇有謀,又親切問候他母親健康,起手式就將菲尼克斯壓得再起不能。菲尼克斯縱有瘋狗之名,他的死穴非常明顯,不如說瘋狗稱號起碼有一半源自關於父母的逆鱗被觸。
徐夜柏見他老實了,這才分享從瑞梅克那邊聽來的Alpha被害手法。
「建議你叫朋友今晚小心些,別接觸陌生人。話說,還不能排除Alpha對Alpha下藥的可能性,這邊就不太需要技術成份了,純拚手速,凡事皆有可能。」
菲尼克斯受不了地揉捏雙眼之間。「這都什麼世道!」
「貌似你沒資格說這句話,你逼我喝下的那杯威士忌,幸虧事後沒從嘔吐物中驗出藥物,否則我當時就拿化驗單起訴你。」徐夜柏摸了摸肚子。
紅髮Alpha視線不由得跟著他的動作落到腹部,寬鬆病患服遮住那處,被手掌撫過才露出明顯突起,同時對比Beta纖細手腕幾乎只剩骨頭,無言顯示徐夜柏為這場懷孕吃了多少苦。
「我發誓不會再逼任何一個Beta喝酒行了沒?」菲尼克斯終於意識到徐夜柏會用逼酒這件事勒索他一輩子。
「我以為你應該說不逼任何一個人喝酒,都是成年Alpha了,連點政治正確的場面話都不會講?」徐夜柏微笑。
「好好好,聽你的。」這次菲尼克斯不敢再說是小事,他已經從徐夜柏一次次攻擊中感受到,初次見面時輕慢對待給眼前這個脆弱Beta帶來的負面影響,懷孕Beta其實也和Omega差不多了。
「我會請人到那位Omega的葬禮送花致哀,要順便替你訂一束嗎?持平地說,在阻止發情Alpha毒蟲這件事上,你的功勞最大。」
「最後還不是沒救過來?算了,你要多送我的份就送吧!」菲尼克斯煩躁地回答。
紅髮Alpha沒怪罪那名學生Omega不帶足夠保護溜到慶典上尋歡作樂,事實上,菲尼克斯不只一次揍過用「Omega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暗諷或調戲他母親的蠢蛋,往死裡揍,這也是他鍛鍊身手的起因,爪牙不夠利,人家就不是叫你瘋狗了,而是鼻涕蟲。
病房忽然靜了下來,期待徐夜柏主動接話不可能,待機太久瑪麗安醫師可能就來攆人了,菲尼克斯努力搭話。
「我的公司常收到劇本投稿,我也會看一些的,你懂的,發掘潛力股。」菲尼克斯腆著臉悄咪咪將話題往話題往徐夜柏的閱讀興趣上靠,劇本和小說都是文化產物,四捨五入他菲尼克斯也是個有文化的Alpha。
「噢。」徐夜柏意興闌珊。
瞧紅毛那副吊兒郎當模樣,徐夜柏敢說過去他一星期審的稿比菲尼克斯十年還多。娛樂公司購買劇本版權經常變成庫存,三十本裡有一本能拍出影視作品就不錯了,得投進大量真金白銀,押錯寶導致公司破產被併購並非不可能。
「那你見過哪些好劇本,說來聽聽?」徐夜柏隨口抽查,紅髮Alpha立刻支支吾吾。
菲尼克斯的確會看劇本,不過都是企劃部篩選完呈給他過目的備選,最後做決定的是合夥人,走個過場還是有必要,菲尼克斯可不想自己投入的資金被亂花,Alpha天生的掌控慾在工作上也起作用。
意識到徐夜柏正觀察他,菲尼克斯無端緊張起來,看不出好惡卻異常專注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你一直看我做什麼?」最可怕的是還不只看他的臉,回過神來菲尼克斯發現自己已經翹起二郎腿防禦重要陣地。
徐夜柏當然不會承認他在取材,準備寫給海因里希觀賞的跨種族二十禁腦殘戀愛小說,男主角原型之前便敲定是菲尼克斯,至於角色名隨便叫朱雀好了。
Alpha搭配觸手,哪怕只是惡作劇小品,徐夜柏自認很有賣點,再不開寫,小說進度就要落後他的孕程,生產後他將立刻離開首都,和新朋友玩耍只能在這段時間內。
嗯,果然輪到自己時還沒寫就想拖稿了。挺著大肚子能做的事不多,不確定最後能否順利倖存,徐夜柏深思熟慮設立一些力所能及不做會後悔的目標,權當激勵士氣了。
目前生活全被瑞梅克包養,徐夜柏再怎麼自我開解還是很介意只能依附一個富有強大Alpha這件事,儘管他盡力不表現出來,或許瑞梅克早已看穿但體貼地裝傻;身體不舒服的日常中持續做些職業技能相關小活動,累積實質產出內容,精神層面頗具療癒效果。
他依然在自救。
「去不死鳥俱樂部前,有人告訴我警察動不了『你們』,這次慶典恐攻,看來你也是有門道的人。」徐夜柏看夠了,慢條斯理評論。
「當然。」紅髮Alpha得意洋洋道。
「警察不好用,我的稅金就被稀釋了,這讓我不爽。你為什麼要害政府養廢物,不把他們的價值榨乾呢?這次新月慶典得耗費很多治安人力吧?所以你和你的朋友們有去站馬路巡邏?到底希望政府更廢還是想讓他們多做點事?」徐夜柏最討厭業務已經很忙還去添亂的白目。
「……」菲尼克斯被Beta務實的邏輯打得無言以對。
「昨天我警告過你最好收手,能拿到那名毒蟲的口供錄音和個人資料,顯然你在警務體系裡有人,但以後還有沒有難說。」瑞梅克表態打算趁機調查腐敗首都警察,徐夜柏不過問內幕,他只是一般民眾。
現在網路基本上看不見西裝懷孕Beta被Alpha毆打的馬賽克影片,然而私人備份永遠清除不了。
「你還在意影片的事?」菲尼克斯總算有危機意識了。
「比那杯威士忌更在意。」
「不都撤掉了?」
「一旦公布過的影片怎麼可能徹底消除?個人資訊攸關性命安全,專業駭客解碼不在話下。」徐夜柏不諱言道。
紅髮Alpha哼氣。「原來你擔心這個?就說我是搞媒體的,怎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放心好了,整部影片都是參考監控錄影重新製作的擬真動畫,環境細節同樣調整過,駭客企圖破解影片只會發現素材影像亂碼。出鏡的不只有你也有我,我豈會傻到上傳原始影片?」
難怪之後瑞梅克沒再對他提起暗巷影片,應該是資安檢查後發現無大礙。
「當然肯定有人想知道影片裡的人真實身分,現在輿論風向是動手揍人的Alpha希望隱藏身分,才費心製作破解無用的告發影片,讓加害者曝光後又在一天之內撤下,畢竟影片裡包含非法取得的資訊和另一個Alpha的真面目,也就是我。」菲尼克斯抱胸說。
「你在違法亂紀上確實有些天賦。」徐夜柏拜託瑞梅克調查紅毛把柄,表面還真找不出多少具體證據。菲尼克斯向來有意識避免直接出手,藉助層層委託設下斷點,幹的都不是啥重罪。暴力欺凌總是附庸主動犯案,他冷眼旁觀,難怪瑞梅克評價紅毛所有刑事失誤都和徐夜柏有關,多集點就能送紅毛進去蹲。
菲尼克斯真的私下沒動過手嗎?肯定有,才會得到「瘋狗」稱號,影片裡被打到吐血的毒蟲Alpha已證明這點,菲尼克斯揍人時刻意保留毒蟲錄口供能力,這樣他就能用義憤出手為自己收尾。
紅毛隱瞞身分的對象是網路大眾而非檢調,肇因他非常清楚後者瞞不過去,不如順勢而為。至少在馬賽克影片上,菲尼克斯和徐夜柏是利益共同體,小Beta背後勢力會睜隻眼閉隻眼,甚至幫忙隱瞞制作影片的事,這些都在菲尼克斯預料之中。
瑞梅克也說過真想辦這頭瘋狗不是辦不到,只是有無必要的問題。
徐夜柏思索後決定放棄馬賽克影片這荏,保持心情平靜愉快才是懷孕者首要任務。
黑褐髮青年抬眼時正巧捕捉到紅髮Alpha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下起疑道:「你還想說什麼?」
菲尼克斯望向五官泛著倦意的Beta,以及四面八方無孔不入的監控,原本對那尚待提起之事十分牴觸的情緒愈發強烈。
「等你傷好再談,我還有工作先走了。」紅髮Alpha語罷起身逕自離開。
徐夜柏自然不會攔他,對菲尼克斯沒說出口的話毫無好奇,眼下確認紅毛不會造成危害就足夠了,他只擔心吉米。當菲尼克斯態度明確不敵對,徐夜柏清算曾傷害吉米的人,他們也會忌憚菲尼克斯不敢偷偷找吉米麻煩。
徐夜柏觀察紅毛態度,不曾大意撤走對吉米的保護,他深諳小人報仇從早到晚。當初那起車禍,徐夜柏有心和解,被撞的Alpha男童只是小傷,男童父母卻鐵了心要逼死他,若說仇恨也不是,就是想榨盡徐夜柏身上油水。
一個底層Beta編輯能有多少油水?當然只能從死裡榨。
菲尼克斯身邊不乏主動接近討好的投機者,未見紅毛刻意管理,來來去去,互動疏離輕浮,不排除其中有菲尼克斯鎮不住的混混因罪行被國家鐵拳捶打後後忽然發難,要死就死紅毛,徐夜柏只想顧好自家老同事。
徐夜柏彈彈手工筆記本封皮。吉米長期安全也屬於他想在離開首都前想處理乾淨的牽掛。
老同事需要花時間修復身心,等吉米準備好邁開下一步,這部分徐夜柏能幫就幫,或許吉米也不想留在首都。現實人際關係極度貧乏不是沒有好處,在乎的人事物屈指可數,徐夜柏想為將來浪跡天涯或回老家隱居打造完美的新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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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5: 第二十五章 (下)
Chapter Text
轉眼已是新月慶典過後一星期,養傷時徐夜柏不得不減低活動量,較以往更加嗜睡,彷彿身體為了保命自動找到平衡,也可能和瑞梅克加倍努力朝他塞資訊素引起的副作用有關。
情報局長延續慶典時間的忙碌度,但他就算無法過夜也會找空檔探望徐夜柏,只要瑞梅克人在家就黏著懷孕Beta不放,字面意思上的黏,徐夜柏除了上廁所以外都脫離不了瑞梅克美其名曰充電的貼身接觸。
比如徐夜柏想在客廳看書,他和沙發之間自動多出一頭Alpha,瑞梅克可以很安靜、無比貼心地服侍你任何需求,卻不允許兩人拉開一公尺以上距離,還不斷磨磨蹭蹭企圖用資訊素將懷孕Beta醃入味。
若非瑞梅克實際待在家時間很少,徐夜柏寧願搬去瑪麗安醫師的診所養傷算了,煩人得要命。
摔傷帶來的不適在徐夜柏忍受範圍內,就當轉移孕吐注意力了,反正都是渾身不舒服,差別在於摔傷使徐夜柏對躺床更不抗拒,他的靜止休息時間便延長了。
人類劣根性,明知應該休息反而忍不住作怪亂跑,好在黑褐髮Beta現在完全不想外出走動,就是作息極度不固定,每天像亂轉輪盤。瑞梅克見他慵懶無力,總要拉著徐夜柏躺靠在他身上。
徐夜柏被瑞梅克糾纏得沒辦法還是妥協了,空調再舒適終究比不上體溫,可惜這台人體暖爐會散發討厭的資訊素,徐夜柏聞不到照樣感到壓迫窒息,若能選擇,徐夜柏秒選空調,人生便是如此,有一好沒兩好。
瑞梅克從辦公室發來一條簡訊,表示今晚可以回家過夜,發來一堆菜單問徐夜柏想吃什麼,要為他外帶回來。
之前只能匆匆停留時,瑞梅克總會確認徐夜柏口味,帶回食物飲料並附上一支鮮花當禮物,儘管知道瑞梅克將採購雜務交給副官,他肯花這份心思依舊令人佩服。此外情報局長帶回的食物量一定多到徐夜柏吃不完,兩人共餐還有剩下,徐夜柏就會放進冰箱分批消化或分給護衛隊。
與其說瑞梅克在討好徐夜柏,觀察後更像一種採集活動,把物資交給家裡的Beta後,金髮Alpha情緒肉眼可見開心起來。
可能是種護巢本能無法滿足時的代償行為。徐夜柏在心裡分析。
他領了個特別任務,將瑞梅克照顧代孕者後出現的特殊反應告知瑪麗安醫師。徐夜柏愈來愈感受到,讓小租戶誕生的龐大工程並非單方面施予金錢給代孕者就能解決,瑞梅克不僅付出各種成本,同時繼續繁重本職工作。最好有個人針對轉換父親角色這個命題監督他身心健康,徐夜柏於是成了當仁不讓的人選。
瑞梅克提過有些同意繼續代孕實驗並接收懷孕Beta的Alpha自己也出了不少狀況,各自那位代孕者失敗後,做了什麼或沒做什麼都導致這些Alpha感到壓力與挫折。
是夜,瑞梅克短暫回到更早之前的下班時間,差別只在於進門後手上拎著的大包小包,公事包夾在腋下,情報局長用嘴叼著一朵紅玫瑰,示意徐夜柏從他嘴裡接過花。
徐夜柏只在最狂野的同人作品封面中見過這種構圖,順帶一提,狂野的不是文風,而是作家的腦洞。
「你應該找人幫忙拎東西。」Beta提出建議。
並非Alpha拿不動,而是包裝盒承受不起過度擠壓加上他身上攜帶的品項實在太多。
「嗯嗯,上樓前的確有讓護衛替我提袋子。」情報局長伸長脖子再度往前湊了湊,含糊不清地說。
徐夜柏滿臉黑線從金髮Alpha口中接過贈花。「謝謝你的玫瑰,花很美。」
「人呢?」瑞梅克故意問。
「都好看。」徐夜柏對那張妝點笑意後簡直璀燦奪目的俊美面孔給出客觀評價。
「你不是正在寫小說嗎?辭彙量怎那麼貧乏?」談判時倒是滔滔不絕嗆得瑞梅克差點噎死。
「說到這個,我討厭男主角人設,寫出來後就想從腦袋裡清除相關描述了。」徐夜柏又從瑞梅克手上接過一袋布丁和慕絲類的綜合甜點,示意他快點將食物放到餐桌上。
「你這句話微妙地勾起我的好奇,讓我更期待了。」Beta早就大方承諾過小說寫好願意給瑞梅克欣賞,他的新動力感染了瑞梅克,情報局長喜歡看懷孕室友談到創作時精神奕奕的模樣。
「我去洗個澡,你先開動慢慢吃。」瑞梅克向來不把工作時染上的雜味帶入家中,更別提混進他對徐夜柏散發的資訊素裡,徐夜柏沒感覺,對瑞梅克卻是難以忍受的汙染干擾。
徐夜柏虛應,隨即找了個乾淨玻璃瓶蓄水插入玫瑰花擺到桌面上,將不打算馬上食用的點心放進冰箱冷藏,拿來成套餐具,一一打開外賣包裝將食物放到盤子裡。
瑞梅克從某間知名大飯店打包的主廚推薦櫻桃鴨,香氣令人食指大動,懷孕讓徐夜柏感到最痛苦的是,看見美食時,他的大腦想吃,身體卻不餓甚至感到反胃,兩種矛盾認知總是後者佔上風。
過去,瑞梅克會事先吩咐廚師外帶時將料理分成小塊,專業擺盤不影響賣相,現在他更偏好親自動手為徐夜柏分配食物。徐夜柏掃描桌上總共七道菜色,哪怕只是看著也令人開心的豐盛份量,奢侈地考慮後切了塊肉凍到晚裡小口吃起來。
徐夜柏才吃不到兩口,吹風機聲音便響了起來,赤腳踩在羊毛地毯上的觸感,住了五個月已經熟悉每處角落的整潔公寓空間,不知為何,品味這些細節讓徐夜柏很愉快,他索性放下湯匙,滑手機看新聞等瑞梅克忙完上餐桌。
若不是要保持清爽好聞溫暖的形象來抱他的小Beta,瑞梅克才懶得花時間吹乾頭髮,這個步驟比他洗戰鬥澡還麻煩,見徐夜柏托腮朝他看來,玫瑰花被細心地裝飾在餐桌中央,瑞梅克穿著浴袍走向黑褐髮青年對面座位。
「久等了,希望今天晚餐合你口味。」瑞梅克說。
由於左臂骨裂加左半身挫傷,徐夜柏被禁止做家事,當然也不許自己料理三餐,不吃果凍營養劑時只能用機器人叫外賣或讓護衛隊出去買。
「我自認對飲食不挑剔,卡著懷孕影響,得是致命誘惑才有辦法多吃一點,你不就是這麼做?我們以前外賣也沒點這麼好的大廚菜色。」徐夜柏見瑞梅克拿起筷子才繼續吃肉凍。
「不浪費就是消費促進經濟和對廚師的尊重,我倆合作肯定能吃完。」瑞梅克笑嘻嘻地挾了幾片烤鴨肉到自己的盤子裡。
徐夜柏發現瑞梅克今天正常不少,打算普通用餐而非硬要餵食他。
也對,抽風總該有中場休息。
「今天早上瑪麗安醫師來這兒出診,說我的左手輔助外骨骼如無意外再十天就能拆了。」瑞梅克可能早就知道檢查結果了,徐夜柏仍舊認為基於禮貌必須當面告知,花錢購物也是,多虧這個習慣,打蛇隨棍上的瑞梅克又能開啟更多話題,彼此相處不至於尷尬冷場--儘管徐夜柏覺得尷尬的只有自己。
「太好了!表示你千萬不能再撞到或摔著傷處。」瑞梅克表現得像是直接從徐夜柏口中聽到第一手情報,配合誠意十足。
「怪的是我營養確實不夠,還以為傷勢會好得更慢。」徐夜柏略抬左臂道。
「其實不意外,你一直在攝入我的資訊素,其中包括戰鬥腺素,我已經盡量克制了,難免混了點進去,所謂資訊素壓制,主力就是來自戰鬥腺素,也是Alpha體力與爆發力來源,輕微外傷好得快很正常,若是太快才有問題,表示我給你的資訊素量控制失誤。」瑞梅克用指尖輕點一下徐夜柏包覆左臂的外骨骼。
「這種程度的外傷,我大概半天就痊癒了,你需要兩週半,略快於懷孕前的健康狀態,表示戰鬥腺素沒攝取過量,還好。」
「用具體數字比較格外有感。」徐夜柏吃完一片肉凍,改變攻略目標,今晚他絕不能錯過烤鴨。
「考慮到抗打性,能把我打成這樣就是一定得網羅的人才了,目前只遇到雷諾一個。」瑞梅克歎氣。
「你是在煩惱還是炫耀?」徐夜柏吞下脆脆的烤鴨皮,又喝了口果汁。
兩人共餐時節奏以徐夜柏為主,緩慢的咀嚼吞嚥搭配大量對話,否則瑞梅克兩口就能吃掉徐夜柏一餐食量。
「都有。現在確定可以告訴你部分調查結果。想聽嗎?」瑞梅克自然地滑入新話題。
情報局長肯定將有涉案或可疑部門犁了好幾遍。
「你能分享的內容我都想聽。」瑞梅克不方便公開的部分,徐夜柏懶得自討沒趣。
瑞梅克曾告訴他若想安全下庄就別知道太多,經過各種思想掙扎,徐夜柏還是想確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威脅全貌,他不希望人生經歷中混雜不清不楚的片段,錯過知情機會,未來後悔只能說活該。
「反恐部門對於恐慌人潮的模擬預測模式出錯,正如我們之前觀察到的證據,他們不知道人潮被有心人士刻意煽動往你的位置加速驅趕,該區域沒有重要人物停留也無關鍵設施,因此只做了例行性的預防處置。危機應變資源不足,導致逃難人潮在你們聚餐那條路上達到密集混亂的最高峰,犯人還在這時持武器或藥物傷人。」
「原來如此,之前是推論,現在證據確鑿。那麼多樁攻擊事件,你的部門一週就理出來果然厲害。真相全貌如何另當別論,至少檯面上抓到能向全國民眾交代的恐怖分子和政府內賊。」徐夜柏該給的正面讚美絕不吝嗇,儘管他已經在新聞和網路討論上看見各種溢美之詞了。再度強調,情報局長當成偶像明星這種共和國獨有現象還是讓徐夜柏感覺怪怪的。
「不然怎麼說共和國給情報局的影子預算就是我本人呢?倒是撥多點資源下來啊!」瑞梅克回了個苦哈哈的笑。
「很明顯是願打願捱。不過這次慶典恐攻難道國會沒開特別預算給你嗎?個別攻擊事件都破三位數了。」沒有單一重大傷亡事件,到處都是起火點,事後統計反而更驚人。
「你聽了別嚇到,當然沒有,今年度預算早就編定,稅金又不會無中生有。特別預算在精子庫失竊與代孕實驗幕後真兇的持續調查中已經預支光了,目前正往國外查,比想像中更花錢。新月慶典這荏只好讓中央到地方情報部門所有人給我發揮潛力,幸虧有破案獎金,這邊還要看上頭打算加碼多少,假設他們不想見到離職潮;本局AB探員在工作績效上有被虐傾向,這部分也派上一點用場。」情報局長此刻很平凡地發牢騷。
「多吃點補補身子。」徐夜柏同情地說。
「你不繼續問關於自己的部分?」
「企圖綁架我的幕後黑手肯定是你的仇家,朱利烏斯他們也說歹徒綁我追根究柢還是衝著你去,然後這部分你還沒查清楚吧?聽你抱怨預算不足時忽然有這種感覺,我只能繼續小心警戒。」徐夜柏說。
「等等,你怎麼跳出我還沒查清楚而不是瞞著你的結論?」瑞梅克睜大紫水晶眼睛。
「這神祕仇家既然人為製造還意圖襲擊輝鵲家後代,就算局裡預算不足,你也該拿出身家私下調查,都把小租戶選為白湖堡繼承人了,怎麼可能在切身相關的重要敵人上只靠官方部門調查緝拿?若能查出真兇,於公於私都符合你的最佳利益,還可以決定要讓多少情報曝光。你卻抱怨了,那就是實際上還沒找到的意思,但我猜你應該有懷疑方向。」徐夜柏本來就不認為找到代孕實驗幕後首腦很容易,上上任情報局長死於非命這點多少透露一些端倪。
權力沼澤形成遠在他與瑞梅克出生之前,且牽連深遠,哪怕掌握最高軍權的參謀總長亦無法在更早以前就擊潰這股--或不知多少股盤據在共和國體制內的毒蛇猛獸,只好交棒給自家兒子。
兩人又針對幾起恐攻案例交換意見,儘管無法解決自身威脅,依舊是徐夜柏相當關心的議題。
徐夜柏對其中一單烤肉的配菜水煮蘆筍格外滿意,對面金髮Alpha正在大口吃肉,兇性畢露,對摸過他那身鋼鐵肌肉的徐夜柏來說,瑞梅克吃那麼多肉才合理。
瑞梅克將最後一小片烤牛肉朝徐夜柏推去,他觀察到Beta基本上飽了,依然測試他能否吃下更多。
徐夜柏需要的是少量多餐,因此瑞梅克沒將盤中餐清光,他吃掉那些適合當場品嘗的,留下徐夜柏顯然喜歡又適合冷藏以及二度加熱依然美味的菜品,譬如那道肉凍。
黑褐髮青年從善如流接過肉片,又分成三份放進嘴裡緩慢殲滅,宣告他滿足了。
趁瑞梅克收拾剩菜洗盤子時,徐夜柏在客廳來回走動消食。瑞梅克動作很快,徐夜柏才走到第三趟他已經擦乾手反坐在餐椅上,強壯手臂交叉搭著椅背凝視徐夜柏室內散步。
感覺血液循環活絡了些,徐夜柏窩進沙發休息。
「你最近好像不只是給我資訊素而已,還在做些別的什麼。」徐夜柏對絲毫不覺得膩煩的瑞梅克說。他自己都覺得這種進食節奏令人發瘋,瑞梅克卻樂在其中。
「哦,你覺得那是什麼?」
「……擴大宣告你我的差異性。」
「小鳥兒,你的用語有點僵硬,不更感性點我聽不懂。」
「我知道你是Alpha,幹嘛一直強調?」比如隔著衣服用獠牙刮他皮膚,猛地一下又撤開,自顧自抱著他在屋裡走來走去炫耀力氣,明明徐夜柏能自己吃東西卻搶他餐具堅持手餵,最過分的是隔大老遠就聞得到卻故意貼著人嗅來嗅去。徐夜柏屢次警告,金髮Alpha依然故我。
「我以為你沒發現,還拚命往上加碼暗示,既然知道就給我一點回饋嘛!」
「所以說為啥要幹這些事?」徐夜柏一開始以為瑞梅克因未出生的後代和安產資訊素影響陷入焦慮才勉強包容。他上網查過伴侶懷孕的Alpha往往會幹出各種蠢事,愈到孕期後段愈誇張,連總理和國防參謀總長(瑞梅克老爸)都不例外,Alpha們好像還引以為榮。
瑪麗安醫師警告過,徐夜柏和瑞梅克的親密度遠遠不夠,肇因兩人只是代孕契約關係無法強求,瑞梅克將懷孕的徐夜柏留在身邊照顧,彼此皆受對方影響。
只能說情報局長還是人類,愈強大的新人類,資訊素失常時症狀就愈古怪,繁衍後代是公認新人類資訊素劇烈變化的特殊時期,Alpha的護巢本能達到頂峰,Beta多出安產資訊素,Omega變得強壯兇悍,期間引起的情緒問題與強迫行為無藥可解,只能適應加自律。
「紓壓?」瑞梅克給了個不置可否的答案。
「為什麼這樣做能紓壓?」
「等你反應的過程很有趣,但你一直沒反應,就想知道你何時會認真回應。」
「你在逗我?」徐夜柏將瑞梅克的惡行惡狀用一個字精鍊形容。
「不是故意的,回過神來已經這麼做了。」
「前議員閣下,你連署過相關平權法案,應該知道這不是和異性互動正確態度,逗弄通常適用於關係親近互有默契的人們,否則就會成立另一個法律用語『騷擾』。」徐夜柏義正辭嚴道。
「你的反應和小說人物完全不一樣,通常這時候不都會臉紅心跳?」瑞梅克爬梳金髮,懶洋洋地望過來,徐夜柏認為這個動作過於刻意。
「假定前提是角色關係具備可發展性,已經互有好感,我不是懷著愛人的孩子,因此只會產生被騷擾的不爽。」
「欸--」瑞梅克滿臉失望。「Ash你對我沒好感嗎?」
「你是指通用語還是文學用語?作為乙方,我對你……」
「不用說下去,我懂了。」瑞梅克逕自將臉埋進徐夜柏頸窩裡,撐住身體不壓著Beta,同時用兩隻長臂將徐夜柏鎖在沙發上。
「你說一套做一套啊!給我起來!」
Chapter 76: 第二十六章 (上)
Chapter Text
養傷倒數十天,徐夜柏的腦殘五萬字偽青澀習作已完成,另外一本以紅毛為影射主角的惡作劇色情小說,字數也衝到四萬八千餘,其中大部分是片段試寫和靈感記錄。
徐夜柏原本預計寫十萬字,沒想到登場角色不受控制增加,推進劇情時毫不意外陷入瓶頸,原本字數預算已不太夠用了,偏偏他又不想展延小說規格。
看來得回頭刪段落,最不影響劇情的就是床戲,但那部份才是惡作劇重點,還是他絞盡腦汁忍著噁心才創造出的精華,徐夜柏陷入兩難。
話說回來,倘若他收到這樣一份商業投稿,也會傾向用床戲當賣點,劇情隨便帶過就好,至少銷量能保底。
針對惡作劇對象是海因里希和瑞梅克,不花點心思雕琢人物劇情,他們直接當普通打砲辣文心如止水滑過就沒意思了,徐夜柏故意給海因里希推薦人蟲異色作品,瑞梅克甚至主動拿他的枕邊讀物來看,徐夜柏的作品必須超越這些參考物,他指的是衝擊性。
動機不純的報應,目前電腦裡的稿件內容混亂程度勘比末世大戰廢墟,幸好徐夜柏不打算正式發表,僅僅計劃利用自身文字功底將故事編寫得煞有介事,完稿後會閱讀他手上這部雷人作品的人只有海因里希和瑞梅克,或許可以加上吉米,取決於徐夜柏還想荼毒多少人,至少他的預定讀者已湊齊ABO三種性別。
或許他該觀察一下核心目標讀者的口味再做取捨?
一般人可能會認為花這麼多心力寫一本十萬字小說就為了惡作劇過於不划算,對無意精鍊作品取得文學成就且日常空閒時間多得令人煩躁的徐夜柏來說,他需要能轉移注意力,同時證明自己依然有能力於短時間內支配大量文字,無論在審稿或寫稿上。
虛榮心使人奮起。
手上這部惡作劇故事可說對他接觸商業小說與辣文編輯行業以來閱讀過的海量作品致敬,屬於非典型戲仿(parody)之作,類似《愛麗絲夢遊仙境》,更重要的是,不必限定這顧忌那,讓徐夜柏重溫學生時代準備國考與擔任編輯加班到精神不正常時,透過網路和同好暨同行競寫發瘋文學的快樂心情。
徐夜柏決定為他這本惡作劇小說命名為《Alpha夢遊仙境》,感覺就是個能騙點閱率的名字,彰顯他玩梗不落人後的實力。
高強度寫作帶來的虛脫感讓徐夜柏一吐失業後的塊壘,尤其是趁瑞梅克沒歸家時專挑凌晨打字格外有偷情的感覺……呸,這什麼比喻?
幸虧徐夜柏整體睡眠時數勝過以往,瑞梅克沒干涉黑褐髮Beta看家生活,情報局長對徐夜柏的健康難題一貫先求有再求好,時刻關注Beta精神狀態。缺少Omega資訊素的胎兒與接受Alpha資訊素壓制的Beta代孕者,扛了兩個不定時炸彈還得和胎兒生父同居的徐夜柏無法遵照第一個月還不知情時的理想代孕計劃,嚴格控制作息飲食。
宛若水中含氧量不足的魚,總是忍不住將嘴探出水面呼吸,哪怕只是擾出小小波紋,對徐夜柏而言就足夠了,他能用這樣微不足道的小變化安撫自己日子還有點趣味。
徐夜柏掃了眼手機,螢幕顯示紅毛號碼的未接來電本日已經累積三通。
早上第一通倒非徐夜柏刻意不接,來電音樂響了三秒便快速掛斷,彷彿對方匆匆放棄。
接著徐夜柏就去睡回籠覺了,中間錯過一通,算紅毛運氣不錯,第三次打來時徐夜柏剛睡醒,但他好奇紅毛到底有多重要的事,應該是先前探病時欲言又止最後推說傷好再談的未知話題。
徐夜柏等了一陣測試紅毛決心,結果大約在一段比正常接通略長一點的時間後,正當徐夜柏要接起電話時對方又掛斷了。徐夜柏不以為意,倘若紅毛想問代孕話題,他注定要失望,若是其他事情,就看對方誠意和態度了,倘若今天有第四通電話,表示這件事對紅毛確實重要,徐夜柏想不出除了代孕實驗還有什麼值得紅毛低聲下氣打探的情報。
傍晚時紅毛果然又打來了,他從之前失敗經驗中確認徐夜柏決不會在天黑後接他電話,便不再多此一舉。「Ash,終於聯繫上你了,是在午睡?」
「嗯,還有忙自己的事。有何貴幹?」徐夜柏肯接聽就是天大恩惠了,休想他回撥。
「傷勢痊癒了嗎?」紅毛的聲音有點小心翼翼。
「差不多。」明天就能拆下外骨骼輔具,徐夜柏沒打算分享細節。
「那你能出門了?」
「看天氣和心情,怎樣?你又想堵我?」
某種意義上,紅毛算是徐夜柏的「謬思女神」,卡文時參照物主動送上門,焉有不繼續取材的道理?
「我想約你私下見面聊件事。」
「什麼事不能在手機裡說?」
「個人隱私。」
「我不可能跟你私下見面聊天,就算我同意,我的監護人也不允許。那件事有多重要?」徐夜柏聽出對方語氣不尋常,放鬆口風多問了一句。
「我一定得和你當面談,地點隨你開,像診所病房那種監控機關室也無所謂,但我不能在旁邊有其他Alpha時談起這件事。」菲尼克斯一字字咬牙強調。
「你知道我們的對話哪怕現在都不是保密的吧?」徐夜柏好心提醒他。
「無所謂,我只是不希望說話時現場有第三者,尤其是……」
「尤其是Alpha?」徐夜柏接話。通常一個傲慢的Alpha這麼說,表示他要談的事情很可能和Omega有關,那樣確實會觸發領地焦慮,紅毛要求一處安全空間而非內容保密更讓徐夜柏確定自身猜測。
徐夜柏一時想不起來有無和紅毛提過他是Omega之友的事蹟,只確定沒說出自身具體過去,不保證順口提了一嘴AO習性經驗又忘了,倘若紅毛因Omega問題病急亂投醫--這紈褲確實挺像缺乏求助感情問題的人脈,或者說具備道德同情心的常識人。
在不死鳥俱樂部初次遇見時的深刻印象,徐夜柏已經對紅毛身邊聚集哪些狐朋狗黨不抱希望。
「是的。」菲尼克斯的回答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聽起來有幾分狼狽。
都怪徐夜柏太習慣陰謀論,說不定原因意外簡單,紅毛搞大某個Omega肚子,剛好住在相同社區的徐夜柏也懷孕,於是來諮詢解決辦法,這種丟臉事當著同性的面自白和間接被徐夜柏的護衛知情當然不一樣。
「好吧!我決定時間地點後再通知你。最近在社區裡看到我別來打擾,否則約定作廢。」徐夜柏不忘為自己接下來的外出活動掙點清靜好處。
「愈快愈好。」紅髮Alpha低沉的催促聽起來竟有些判若兩人。
誰曉得呢?徐夜柏原本便談不上了解這個紈褲,更缺乏深入認識興趣。他還是沒放棄找到證據將紅毛送進監獄的原訂計劃,此時倒是多了幾分正面意味,從目前擅長游走法律邊緣的舉止判斷,紅毛應該沒實質犯過重罪,短暫服刑說不定能矯正紅毛欺善怕惡又到處翻查危險祕密的壞習慣,讓他深刻體會真正的惡勢力就在身邊,進而學會明哲保身。
※※※
翌日上班前瑞梅克親手為徐夜柏脫下左手保護性輔助外骨骼,正式宣告Beta能去外面放風了。
倒非瑞梅克禁止他外出,而是徐夜柏不想逢人關切就得解釋受傷原因,甚至被聯想他是網路流傳影片中那個被吸毒Alpha攻擊的懷孕Beta,堅持等外傷痊癒大半,左手能自由活動,身體只剩些微不適才出門活動。
「親愛的,我也希望昨夜睡前就取下輔具讓你更好眠,奈何你的睡覺習慣真是太活潑了,我擔心功虧一簣。」瑞梅克表示輔助外骨骼主要保護的是睡著時的徐夜柏骨裂左手,而非清醒時舉手投足凡事小心的他。
徐夜柏見到錄影後無話可說,只能震怒表示以後不要再偷錄他的睡相。
金髮Alpha在黑褐髮青年仍殘留瘀青痕跡的兩塊傷處各烙上輕吻,手臂遭牢牢抓住動彈不得的徐夜柏只得瞪著眼生受了。
送走情報局長後,徐夜柏換穿外出服也去赴他與海因里希闊別大半個月以來第一個早餐約會。
二月下旬,首都還是深冬,保暖裝備全數上身的黑褐髮青年溫吞地從所處高級公寓大樓走向鹿苔咖啡館,靴底在積了薄雪地面踩出腳印。
徐夜柏有輕微近視,通常開車時才戴眼鏡,肇事後眼鏡被一併封印,直到距離社區咖啡館入口二十來步才看清門口佇立的纖細人影正是海因里希。
黑褐髮青年舉手示意,略微加快步伐。
和包得像頭熊的徐夜柏不同,海因里希是典型首都Omega,大冷天依然精神抖擻,雙頰帶著健康紅暈,髮絲和睫毛上沾染一點雪花,更顯脫俗離塵。
「早安。我沒有遲到吧?你怎麼不進室內等?」徐夜柏沒有戴手錶的習慣,正要拿出手機確認時間,海因里希做了個手勢阻止他。
「早安,Ash,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鐘,是我早到了,想呼吸新鮮空氣才沒進去。」海因里希為徐夜柏開門,兩人先後進入鹿苔咖啡館。
咖啡館剛開始營業,他們顯然是第一組客人。徐夜柏挑了處靠窗位置,脫下長外套後拿起價目表瀏覽。
「看起來就像你說的,是場很嚴重的感冒,希望已經徹底康復了。」海因里望著神色姿態仍有些虛弱的Beta同情道。
對於這段時間銷聲匿跡,徐夜柏對海因里希推說是外出旅行散心,然後回首都後又得了重感冒,只要他足不出戶,與人不在首都是相同效果。
「當然好了,放心,確定不會傳染,比較像著涼和水土不服。」徐夜柏接續圓謊。
「你身上有Alpha資訊素。」長髮Omega拈著價目表,冷不防冒出一句。
「是嗎?我聞不到,可能是監護人留下來的,他擔心我出事。」Beta身上帶著Alpha資訊素的情形徐夜柏不知該怎麼看,例子太少見了,兒童攜帶雙親資訊素倒是很正常。
Omega身上若有異性資訊素會被視為伴侶感情好到瘋狂秀恩愛或和交往對象熱戀中,倘若不屬於上述兩種情況對其他Omega屬於冒犯行為,沒有任何Omega喜歡在社交活動中不小心沾上Alpha的味道,哪怕是間接汙染。
出現在異性身上的Alpha資訊素,只有兩種情況不會引起詬病,那就是透過當事者口述證明該Alpha「有主」了,或者被沾染的人明顯屬於受保護對象。
「確實,最近很多Alpha都對自己的家人這麼做,新月慶典那時爆出太多BO遭攻擊的新聞。」海因里希表示理解。
「我馬上請人送資訊素消除噴霧過來。」徐夜柏反應過來他不慎做出不禮貌行為,以前和海因里希見面他為何沒提醒呢?該不會瑞梅克今天在他身上留的資訊素份量已經逾越保護程度達到騷擾他人效果了?
「不用在意,Ash,我只是擔心你的懷孕情況,沒記錯的話胎兒應當26週大?已經進入關鍵時期,懷孕者愈到後期愈需要伴侶安撫,我見過在孕程中像你一樣喪偶的例子,早年在軍眷中不稀奇。喪偶懷孕者為了穩定身心狀態,最好接受臨時伴侶撫慰,臨時伴侶可由家人朋友擔任,只要是懷孕者信任的對象。」Omega眉心微蹙道。
「是的。」徐夜柏大概知道海因里希想說什麼,兩人交換心照不宣的眼神。
新人類孕程,早產兒穩定存活門檻落在25週,前提是懷孕者身體健康,胎兒發育順利,以徐夜柏的情況,小租戶的安全剖腹產時間起碼要再延兩星期,儘管徐夜柏之前毫不考慮人工早產的事,一旦跨過這道門檻,就是他今後隨時可能面對的選擇課題。
Beta普遍能單獨待產,徐夜柏卻必須由監護人照顧,等於已承認他的過世伴侶是Alpha或Omega,比起雙親都是Beta的胎兒更需要Alpha資訊素滋養。
Omega資訊素排異性強大,喪偶的Beta懷孕者就算先前伴侶是Omega,臨時伴侶也只能找Alpha,這點他在瑞梅克發情期時已經被警告過了。Alpha雖因侵略性備受詬病,這個性別所蘊含的本能卻是立於頂點的天生保護者,控制好資訊素壓迫程度,反而比容易造成流產和胎兒發育停止的Omega資訊素安全。
「你在失去伴侶的情況繼續備孕,有個能擔任保護者的異性確實更令人安心。」海因里希聰明地沒去探問徐夜柏的感情關係。
「我不太理解資訊素,只是相信監護人做法對我有益。」
「過量的話對Beta身體還是不太好,不過這話輪不到我說,Ash應該有專門醫師。」
徐夜柏隨口保證幾句,資訊素話題就這樣揭過了。
等待餐點上桌時,徐夜柏隨口猜測鹿苔咖啡館資金來源,算上他們,整個早上客人恐怕不會超過五組,稀少的翻桌率到底怎麼撐起營運成本?
「鹿苔咖啡是天琴社區唯一一處接受社區服務處罰的任務地點,可說具有半公益性質。咖啡館本身有條重要規定,除了懷孕人士與需要醫療協助者,任何性別都不得散發資訊素或使用擬資訊素,經勸離不聽者將列入拒絕入內名單。」不愧是社區老住戶,海因里希當即解開謎底。
「不得散發資訊素」的規定若嚴格執行,比禁菸還要讓Alpha叫苦連天,難怪社區住戶寧可去其他地方消費,反過來說鹿苔咖啡館也成為某些孤僻分子的天堂。
「尤其是那些被罰社區服務的AO,一旦違規處罰時間會加倍,保險起見都會事先施打抑制劑,這當然不是很舒服的事。」
「我猜被罰社區服務的人多半有特殊背景?天琴社區可不是能隨便出入的地方。」徐夜柏猜測。
海因里希含笑點頭:「工作人員更替頻繁且都是外人,社區住戶預作防範減少接觸,此亦人之常情,被罰社區服務的員工倒是樂得清閒,畢竟他們只需滿足工作時數和評分;還有部分來體驗人生的外國人,綜合因素基於安保需求才置辦這麼一處地方。」
「總算明白為何去年的大雪日,人們寧可擠滿另外兩間咖啡館,這兒還是小貓兩三隻。」徐夜柏想起他剛入住天琴社區時的奇特印象。
徐夜柏瞟了眼躺在郵差包裡的列印稿,決定先用天氣話題打底。
「地表零度線抵達迪安圖斯,這是建國以來前所未有的現象。」
各大媒體用「春天消失了」為頭條標題,徐夜柏昨晚接到舊公寓的鄰居簡訊問他能否借用多餘冬裝,徐夜柏之前租屋生活的地方只有他一個人會特地購買冬季衣物和取暖電器,忽然降臨的南方寒潮警報,徐夜柏自然爽快同意,請他們找房東開門自取,反正重要物事都打包好寄回老家了。
「Ash對迪安圖斯很熟?」
「算是吧!我以前住過迪安圖斯上方的城市,大家放假都往濱海的迪安圖斯跑,就是……」徐夜柏留個心眼,沒有和盤托出,儘管他可能不會再回去迪安圖斯租屋處,卻也不想給在那認識的人們添麻煩。
「翠城(Beauxspring),兩個城市我都待過,號稱沒有冬天的地方。這次寒潮災情會很嚴重吧?我國大陸都市只剩迪安圖斯氣溫記錄不曾降到零度過,難怪媒體會這樣報導,這兩天恐怕會破史上低溫記錄。」海因里希感歎道。
「不愧是資深記者,共和國有你沒去過的地方嗎?」徐夜柏讀過海因里希所有報導文章,只能說包山包海。
「當然有,許多地方禁止Omega單獨活動,帶Beta同伴也不行,比如像蔓島地區。」海因里希不知他無意間戳中徐夜柏要害,露出苦笑。
「現在還禁止嗎?」徐夜柏故意裝作和老家不熟。
「時代在進步,可惜很多地方要看統治當地的古老家族怎麼規定,比如蔓島,成年Omega能單獨活動的條件只限直達航班與主島,部分較有名的大島報名旅行團也能成行,其他對大陸人來說就有各種限制了,其中又以對Omega最嚴格,據說是為了預防人口綁架,大部分小島根本不允許外人登島。」海因里希聳肩。「幸好我會暈船,不想自討苦吃。」
「我聽說外海交通連本地人搭船都會吐,我光是在首都搭車就受不了了。」徐夜柏這句話是親身經歷。
海因里希同情地拍拍他,這時兩人早餐送上來了,徐夜柏選了英式早餐和熱奶茶,他難得點主餐,還特地選在開門時間來,就是為了慢慢吃。冷天氣外食時,小租戶胃口大開也會帶動徐夜柏食慾。
「和平曆紀年之初,全球平均溫度下降十度,專家普遍認為是人口大量減少與人類活動趨近停擺的緣故。零度線大幅南下也是去年入冬延續迄今的異常降溫現象?海因里希,你認為這和地外純種遺跡運作有關嗎?」地外純種透過遺跡長時間改變地球環境的相關新聞一直是全民熱衷話題,徐夜柏也不例外,何況他就在蔓島這個超大型遺跡上誕生並度過童年。
「小冰河期特徵主要體現於局部地區降溫,在達利安城以北和共和國內陸較乾燥地帶已經持續長達兩百年。隨著地外純種遠離我們,以及全球遺跡系統對地球的改造趨緩,維持遺跡運作的基本條件往往包含滿足一定人口數這條,這是地外純種希望後代發展文明特意設下的制約,目前出生率衰退卻是全球普遍社會問題,氣候異常徵兆,是的,我認為當然有關。」海因里希做過相關報導,退休多年不曾從知識戰場撤退,他總能在談話間不經意給徐夜柏一點冷門專業的建議或提示,正巧都點在兩人聊及的時事話題關鍵上。
「唔,這樣下去會世界末日嗎?」徐夜柏忍不住問。
「這倒未必,人類文明距離上個末日時期才不過經過五百多年,我傾向認為這是全球氣候一次大調整,具體如何應對讓專家去煩惱吧!」海因里希樂天的說。
徐夜柏叉起一根薯條沾了番茄醬送入口中,雖然他身上有更迫切的威脅,能和朋友閒聊大時代危機令人安慰,就像回到過往日常生活。
難道瑞梅克已經得到內部氣候研究機密才要將他往北方帶?除了留在身邊方便保護外,另一原因是首都才有完善過冬機制。
徐夜柏無法想像當初若獨自留在南方繼續代孕實驗會發生什麼事?恐怕他還沒撐到這波寒潮降臨就已經告別人世了。
Chapter 77: 第二十六章 (中)
Chapter Text
徐夜柏的改版英式早餐將香腸換為水果沙拉,不容易消化的焗豆改成水煮蘆筍,這樣調整後徐夜柏有自信慢慢將整盤料理吃完。有鑑於徐夜柏已然是鹿苔咖啡館的餐券大戶,店裡僅他們一組客人,又是珍貴的懷孕者,閒到快發霉的廚師非常樂意調整餐盤內容,拍胸脯表示他要為徐夜柏設計一款適合懷孕者食用的早午餐。
兩人花費半小時探討氣候議題,徐夜柏的早餐還剩下一半,海因里希已經清空餐盤,正在喝餐後咖啡,稀薄晨光將淡棕長髮Omega半邊臉映成雪白,細挺鼻樑之下被杯緣擋住,徐夜柏只覺那在他面前曲起的手指亮得晃眼。
明明天氣很糟糕,反而襯得溫暖室內的Omega就像玻璃盒子裡被遺忘的陶瓷娃娃,無悲無喜,沉默平靜地看著光陰流逝。
「就算我很好看,也不能不把自已點的食物吃完喔!」海因里希打趣聲音響起。
「我彷彿和一幅水彩畫裡的人吃飯,特別喜歡這個位置的光線和木頭桌椅,有種冬天不那麼寒冷的感覺。」徐夜柏坦率地表達贊賞,往嘴裡塞了一片煎蘑菇。
「看了幾十年的景象,順著Ash視線看去忽然又覺得很新鮮,真是不可思議。」Omega亦毫不掩飾與黑褐髮青年共餐的愉快。
「海因里希先生難道沒有隔段時間便出門旅行走走散心?」徐夜柏問。
「除非受熟人之託外出辦事,否則在家附近活動更符合我的需求,或許外表沒那麼明顯,我心態確實已經上了年紀,待在熟悉地方最舒服。」海因里希回答。
「你過去奔波的份量應該抵得上三個Omega一輩子了。」徐夜柏年紀不大,但他很懂那種想窩在老巢的渴望。
「我得糾正你的數字,其實是三十個。」海因里希說完敲敲肩膀,誇張地表現痠痛感。
「我相信你沒誇大。」徐夜柏認真道。
「你借給我的小說已經都讀完了,今天又帶了什麼好東西讓我打發時間呢?」海因里希放下咖啡杯,托腮慵懶地看了眼徐夜柏的郵差包。
「先前提過的社團習作,最近潤飾完畢,倘若你不介意傷眼,可以當成類似前傳之類參考,雖然它和我手上正在寫的新故事之間沒有直接關聯。」徐夜柏略帶羞澀地說。
先前徐夜柏因小說習作道具還沒搞定,推拖大學社團習作見不得人,如今總算在養傷時發揮無聊到極點的爆發力將習作道具搞出來了,順道用來惡搞的長篇小說裡的床戲也堆積不少,懷孕兼養傷果然能讓人爆發洪荒之力。
徐夜柏觀察過成千上萬網路作家,沒有任何一個菜鳥作者抗拒得了擁有文字專長的優秀Omega一再柔聲勸你改變主意交出作品,先前言不由衷的抗拒閃躲顯得反應更真實,今天徐夜柏順水推舟將偽習作帶給海因里希,正式開啟惡作劇第一幕。
「我在電子信件裡催了那麼多次,你終於肯拿出來,都快以為Ash表示想寫小說的事只是在開我玩笑。」前資深記者柔軟無害的目光一變,犀利地刮了徐夜柏幾下。
「人都有不想面對的過去,再怎麼補救還是有其極限,乾脆重寫一本新的更簡單。」徐夜柏生無可戀的辯解讓Omega哈哈笑出聲。
「看完這篇『前傳』後,我有幸逐章拜讀你的新作嗎?作為第一位讀者,敝人必當竭盡全力督促你寫完整部故事。」海因里希又問。
平生首次被人當面催稿的徐夜柏有如遭猛獸盯上,寒毛直豎,海因里希模樣知性又溫柔,然而Omega過往報導合輯充分顯示他口誅筆伐的殺傷力不會弱於劍齒虎。
「下次見面就帶新作前三章表現我的誠意,至少讓我累積一點份量列印出來,多一道工法還能看紙本檢查錯誤和不足之處,直接寄文檔給你,我肯定馬上後悔。」徐夜柏比誰都清楚,具體進度更能讓編輯心花怒放,他們可沒閒工夫跟作家一起悲春傷秋鬼打牆。
「Ash的態度不像新手。」海因里希很高興他如此上道。
「以前社團夥伴有人畢業後進出版業工作,另外我在網路論壇裡認識不少編輯和作家朋友,雖然是默默無名那種,他們告訴我一些市場知識和投稿技巧。另外,我喜歡和文字工作者交朋友。」徐夜柏大方回答,以上都是實話,除卻那個進出版業工作的人是自己。
「原來如此,你有個很紮實的起點。」語罷,海因里希直接翻開那份小說習作開始閱讀。
徐夜柏有點驚訝,原本以為海因里希會將稿件帶回家再看,豈料他如此迫不及待。眼下Omega需要殺時間的讀物,拿手邊稿件開宰倒也順理成章,徐夜柏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吃完早餐。
服務生替對面Omega續了杯咖啡,順道收走空餐盤,徐夜柏吁了口氣,海因里希同時讀完那篇五萬字習作。
期間徐夜柏不斷偷看對方反應,長髮Omega噙著笑意,從頭到尾不動如山。
看來得再加把勁。黑褐髮Beta暗忖。
「我只是大略瀏覽,回家後仔細拜讀再給你意見,以免你有壓力。」海因里希不忘解釋。
「不用給意見也無所謂,只是大學習作,我的重心在打算商業投稿的新小說。」徐夜柏連連搖手,彷彿擔心海因里希將那篇習作當成他的實力,努力扮演眼高手低又有點小驕傲的菜鳥作者。
「無論如何,我對Ash過去的思路和價值觀很感興趣,若你還有其他習作歡迎拿給我看,說不定你的投稿計劃能少走些彎路,寫作這一行想找到額外助力可不容易。」海因里希道。
「謝謝,你已經給我許多支持了。」徐夜柏這句話是真心誠意。
「我希望聽聽你的新小說故事簡介,使讀者知道有哪些賣點又留下懸念的程度即可,不用說得太具體。」
徐夜柏搔搔額頭,有些為難道:「不是我不想說,只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對我而言寫出來比較容易。」
事先洩漏爆點他還怎麼雷海因里希呢?
「我不干預你的想像力和劇情構思,所以之後我們只討論你已經寫出來交給我閱讀的劇情內容,這樣可以嗎?以免模糊讀者和共同創作者的界線,你應當保持這方面警覺性。不是所有文字工作者都能尊重他人創意,尤其是尚未形成作品卻已曝光的情報,記者這一行經常聽說過新聞被搶朋友因此反目的流言蜚語,導火線往往只是一場過於放鬆的閒聊。」
徐夜柏用力點頭。他原本想說不是什麼大作不怕人惦記,見Omega那樣認真地告誡,不由得慎重起來。
能感覺出海因里希想用有限相處時間傳授徐夜柏一些謀生本領,他當真想讓徐夜柏尚未寫出的處女作能賣出版權賺錢,資深記者爭版面搶曝光度的本能實在恐怖。
「Ash有寫作方面問題需要我提出意見想法嗎?」海因里希見徐夜柏拿捏不定,於是主動引導話題。
「我想到自己能說哪些了,新小說的書名叫《Alpha夢遊仙境》,故事時間位於和平曆一百年,建國前期那段混亂又多彩的時代,主角是名男性Alpha記者。」
「你邁出了非常好的第一步。」海因里希不吝鼓勵。
徐夜柏記得海因里希事先提醒不想被影射,巨細靡遺描述一番紅毛主角,保證從外表到核心都和溫柔博識的海因里希八竿子打不著關係,故事主角就是個小屁孩,優點只有Alpha身子耐操。
「這個故事總共有6P,尺度預定為二十禁。」徐夜柏豎起左手食指,擺到張開的右掌上。
正在喝咖啡的Omega微微嗆到,睜著澄澈的藍眼睛,所幸成功保持儀態。
「……也不錯,沒想到Ash的設定那麼大膽。」
「那是地外純種、寄生蟲、初代混血、古地球人和ABO新人類共存的特殊時期,只寫一對一太浪費了,而且我容易膩。」
「所以現在我有哪些可以幫上忙的地方?你想問那個年代的歷史背景還是特定事件?」海因里希問。
「我有點拿捏不定,到底從頭到尾都讓主角在下邊呢?還是讓他也有反攻機會?海因里希先生,你覺得哪種讀者會喜歡?」徐夜柏不想代入紅毛在上面的視角,討論創作時徐夜柏還是很認真的,不會讓個人偏見太過影響作品品質。
「你碰觸到我的知識盲區了,我對相關市場確實不熟。」海因里希謙遜地推拒一陣,才在徐夜柏不斷懇求下證實薑還是老的辣。「聽說這類娛樂愛情小說當紅作品大多走傳統路線固定位置,你正在創作的新作裡不妨先讓主角都當承受方,要是作品得到出版機會,視消費者反應在續作或番外篇換換口味?」
黑褐髮青年恍然大悟,非常認同退休記者的專業指教,眼前可是領了快一個世紀稿費的大前輩,哪怕「略懂」漏出來的東西也夠徐夜柏受益無窮。
海因里希見徐夜柏流露難題解決的快樂同樣為他感到開心。
「你說過新小說打算參照這篇習作改編,那你決定好主角最終歸宿了嗎?」長髮Omega又問。
「啊?」
他當然沒決定好要把紅毛配給哪個角色,反正跟誰做不是做?困難的是徐夜柏要怎麼把一場場床戲撸出來。看了多年辣文,床戲寫得好如同美食心得,令人回味無窮,寫不好就是小學生暑假作業,只想快速跳過。
海因里希立刻發揮記者專長迅速分析道:「你的劇情主題裡,主角和戀人不僅種族隔閡,也有性別個性和地位的隔閡,作為衝突懸念是很有趣,在習作裡你寫了開放結局,打算投稿賣錢的話還是收個尾比較好。」
「我還沒決定,忽然發現寫小說真不是件容易事。」典型買股文哪會考慮這麼多,何況定位二十禁就是為了滿足「我全都要」這類型的讀者。
「觸景傷情?」海因里希神色一變有些擔心。
徐夜柏一愣,先前他標榜的喪偶人設導致海因里希以為他對完滿的愛情感到難過?不,徐夜柏完全不會對紅毛在小說裡的下場有啥介懷之處,他只會困擾怎麼拗更能達到惡作劇效果。
海因里希想了想,再次提醒:「最後故事主角到底和哪位對象心意相通,我想讀者應該會好奇這件事。」
徐夜柏感到有些無助反問:「非得選一個嗎?」
他都已經決定好用俗氣的大被同眠結局混過去了,沒想到海因里希一眼看穿整個惡作劇裡最脆弱的環節。
「否則主角如何戰勝一切阻礙?假設他一直隨波逐流,自大又自卑地蜷縮在殼裡,不願面對自己和他人的真實感情,這是你在習作中描寫的內容。Ash說過主角的戀愛對象中有人是寄生蟲偽裝,也是你這本小說最大劇情賣點,而你打算寫新人類與寄生蟲的愛情故事,按你的邏輯寄生蟲才是官配,總要有角色心理掙扎和解謎過程吧?」海因里希諄諄善誘。
「心意相通就能戰勝一切,改變心意不更省事?仗也不必打了。是我就乾脆想開,遠離麻煩人物過自己的小日子更快活些。」徐夜柏不假思索回答。
「……可以,不過我們在探討通俗愛情小說怎樣才能過稿更好賣的專業學問。」長髮Omega此時格外像是充滿耐心的小學教師。
把肉炒得超級香,開車開得飛起,經典人設搭配狗血流暢的劇情,讓讀者跟著溼答答(淚水加口水的意味),在辣文行業你就是神話。徐夜柏反射性想到這道成功法則。要是寫得出此類仙品,他早就轉換跑道躺著收版稅了。
徐夜柏從來不屬於態度油條低自尊眼中只有利益的那類人,卻也不會心高氣傲硬要擠窄門自找罪受,他很清楚自己的斤兩。拮据的月收入沒能馴化徐夜柏,才會是最標準的Beta,注重合法合理遠勝過職業形象。
比徐夜柏更擅長社交或更高學歷專精文字功力的大有人在,依然沒能於競爭激烈的出版業中等而下之的辣文編輯這行站穩腳跟,從大學未畢業就接外包編輯校對工作半入行賺外快開始,徐夜柏一連走了七年,甚至愈做愈順手,原因不外乎是他明確把握自己的定位和機會,不吝於攬事練經驗。
黑褐髮青年始終認為辣文編輯這段經歷充滿珍貴回憶,萬變不離其宗的通俗小說市場更是徐夜柏有朝一日東山再起時最現實可行的選擇,相關技能勢必不能荒廢太久。
現實中大多數Beta最討厭的就是一堆又一堆阻礙,還非得戰勝不可,工作生活就算了,感情也如此徐夜柏只會抓狂,拜戀愛腦之賜多少社會事件源源不斷?談戀愛的AO經常疏忽管理發情期進而給周遭帶來困擾。
徐夜柏被那句「戰勝一切阻礙」的洗腦口號戳到神經,這是他剛入行時最不以為然的地方,徐夜柏耗費好大力氣外加冥想禪定才打敗心魔,即便學會分割個人腦與工作腦,同樣有過一番掙扎過程,差別只是遠離老家舒適圈的生存壓力加上主修犯罪學的客觀學術訓練推著他向前。
正在切身被阻礙蹉磨的底層艱苦人看著一票小說角色輕飄飄地「為愛戰勝一切」又總是能收獲得盆滿缽滿,階級金字塔還是那樣巍峨,總會油然生出某種黑暗衝動,然後自我開解,從仰天無聲長嘯到「算了你們開心就好」的宿命感,俗稱內耗。
毫無作家野心的徐夜柏更能專注跟隨單一出版社與市場規則,哪怕彼此是矛盾的;出社會後不到一年就讓他追上公司老鳥隊伍,畢竟新人實在太免洗了,連老鳥不小心都會被洗掉,出版社老闆和總編想一齣是一齣,然後一邊出包沒人收拾,另一邊就業困難,離職又回聘的情況屢見不鮮。
彼昔還是大學生的徐夜柏意識到編務專業性後更加不敢輕慢,他拿出研究特定區域流行犯罪現象的幹勁,潛心分析不同出版社經營手法和各類季度經典題材,網路免費黃文氾濫如海嘯,能在市場上賣錢的商品都有過人之處。
哪怕一百三十歲的讀者,閱讀口味可能只有十三歲,這就是其中一條文學通識課老師絕對不會告訴你的市場規則。
網路同好更時不時分享圈內八卦,包括以為行銷通俗小說操作簡單,結果第一年選書全部仆街然後資金花光收攤熄燈的小型流星出版社,噢,更像是流星雨。
許多渡劫失敗的內部人士匿名現身說法痛批出版社血汗內幕後,徐夜柏逆向思考,這種說倒就倒的小出版社說不定適合新手打怪,對具備接外包經驗和一些編輯人脈的徐夜柏有利,進可攻退可守,於是國考落榜後應徵信優先瞄準這一塊,他當下就需要現金收入。
徐夜柏其實很享受品鑑公認玷汙文學評論家身心的辣文毒物(某Beta當時被國考參考書考古題折磨的靈魂正需要辣文這帖猛藥刺激),作為編輯卻必須將稿件讀到爛熟,還得同時消化許多相似作品,徐夜柏恨不得穿進書裡打爛主角虐身虐心的迴圈--然後華麗迎接失業,冷靜想想狗血還是必備調味品,便宜又好用。
回想曾待過的出版社回憶,無一不是充斥社畜壓力與笨蛋怪人,而且往後三十年無望改變的惡劣職場環境,偏偏難以忘懷。
「Ash,你還好嗎?怎麼忽然不說話?難道想到絕妙靈感?得快點筆記下來才行。」海因里希見他出神許久表情悵然,顯然是在小說創作這個領域經歷過某些重大挫折,長髮Omega也不說破,過一會兒才出聲呼喚,以免徐夜柏下不了台。
險些露餡的徐夜柏連忙補救。「我回去認真思考,下次有更篤定的劇情構思再來求教海因里希先生。」
海因里希讚道:「這才是勤勞創作者應該有的態度。」
這場早餐約會很充實,兩人告別時海因里希給他一個頰吻,安慰徐夜柏最後那段不尋常的出神,黑褐髮Beta像是聯想到不開心的複雜回憶。
「不管什麼腐蝕著你,寫出來就沒事了。」年長Omega這麼說。
「好的,謝謝你陪我吃早餐和討論我的幼稚作品。」徐夜柏規矩地道謝。
「我已經在期待你的新作品了,儘管我想說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Ash光是故事構思就打破我對你的既定印象,我活了這麼久,能讓我這麼覺得的人物還沒湊滿兩隻手。」海因里希拂去徐夜柏瀏海上的雪花。
「深感榮幸。」黑褐髮青年露出大大笑容。
回到住處的徐夜柏繼續大同小異的一天,閱讀,筆記,看新聞,和朋友透過網路聊天,做少量家務,進食,睡覺,最後兩項重複迴圈。
天黑時剛睡醒的徐夜柏下意識往窗外看,若有所感,撕下便條紙摺起紙飛機,決定用飛行比賽選出哪個角色當寄生蟲,6P計劃中進攻主角的隊伍,人設部分只有簡單的性別年齡外貌形容,徐夜柏連名字都還沒取,只好先以職業代稱。
反正寄生蟲真面目不會馬上曝光,那樣就不像寄生蟲了,讀者在劇情前期猜測寄生蟲到底是誰,不妨礙徐夜柏現在跳著寫火辣床戲,反正還沒定稿,連攻方性別都可能修改,這類試寫筆記內容一堆,命名困難症的小說作者不只他一個。
黑褐髮青年站在距離房門最遠的大臥室角落,飛到客廳且飛得最遠的那架就是籤王。
五架紙飛機被攏在一起撥了撥算是洗牌,徐夜柏拈起紙飛機,刻意不看機尾標記往前射。
連續射了三架不是挖土就是撞牆,徐夜柏赫然發現他的紙飛機摺得太小,非常不利投擲,以及他射紙飛機的技術堪稱爛爆了,追根究柢只是一時興起。
第四架剛起飛,好不容易抓到手感的黑褐髮青年興奮地目送紙飛機往房門口一路飛去,門口忽然多了道高大人影,紙飛機直直撞在瑞梅克腹肌上,一門之隔被彈回臥室內。
「瑞梅克?沒事別擋在門口!」徐夜柏話是這麼說,並不畏戰,最後一架紙飛機朝瑞梅克腦袋飛去,貌似攻擊實則瞄準情報局長左肩上方空隙,徐夜柏尚未放棄刷新紀錄。
金髮Alpha用指尖捏住機翼,手法之敏捷精確簡直像水鳥以尖喙夾住游魚,可怕的動態視力與手腦協調能力。
「為什麼不等我一起玩?你在占卜寶寶性別嗎?真可愛。」提早下班打算突襲給懷孕室友驚喜的瑞梅克發現紙飛機機尾上寫著Beta- famale。
新人類全體皆具有陰莖的生理特性,超音波檢查無法判定胎兒第二性別,第一性別則到十六歲才會完成分化,在這之前兒童身上縱使出現AO特徵,仍有翻盤可能。比起是男是女,雙親往往更關注剛出生的後代髮眸膚色等外觀,這部分可能蘊含著祖先血脈線索與潛力。
徐夜柏當然不在乎小租戶性別,瑞梅克先前在白湖堡夜談時也表態他會將小租戶預設為Beta養育到正式分化,情報局長怎麼忽然對小租戶性別感興趣?產檢通常不會將胎兒第二性別列入項目,不能作侵入式檢查,民間只能向特定科學機構申請昂貴圖像分析,結果不是百分百準確而且沒必要。
瑞梅克這種層級大概有門道動用地外純種科技,更乾脆點將徐夜柏帶回白湖堡遺跡掃描孕肚,萬能的外星玫瑰或許能感應胎兒第二性別……等等,該不會瑞梅克早就知道小租戶第二性別了,只是死性不改裝傻中。
「幹嘛這樣看我?Beta女兒很棒呀!我喜歡!」情報局長拿著搶來的紙飛機走向徐夜柏,將紙飛機放到他手裡,趁徐夜柏確認機尾字跡時偷親臉頰。
還親在海因里希親過的位置,生怕徐夜柏不知他是故意的。
徐夜柏賞給情報局長一記白眼,逕自往外走,順道拾起觸身落地的第四架紙飛機,瑞梅克則負責收拾並檢視被徐夜柏射到他處的失敗墜機。「為何Alpha-male機翼是歪的還飛得最短?」
徐夜柏對背後金髮Alpha反歧視要平權的叭叭廢話充耳不聞。
被情報局長一通亂入,抽籤結果只好作廢,徐夜柏只是好奇偶然能否帶來驚喜,或許是命運要他老實自己設計人設。
Chapter 78: 第二十六章 (下)
Chapter Text
又一次產檢結束,瑪麗安醫師屏退其他人,和正穿回衣服的徐夜柏獨處,這時黑褐髮Beta心情特別低落,瑞梅克就算能陪同檢查也會被趕到外邊等待。
徐夜柏一直都是用新人類孕期最短週期自我安慰,時間到了就能卸貨,他也知道現實沒那麼美,懷胎不滿十個月就能誕下健康寶寶的基本上都是Omega,輪到Beta時肯定十月起跳,孕期就和受孕率一樣捉摸不定,數字好歹還落在一定誤差範圍內,高低標就讓徐夜柏很不期待了。
新人類懷孕時間長度以他們繼承的地外純種血脈而言嚴重偏短,這一點直接導致了大多數新人類都不擁有超能力,體質普通的Beta佔了人口多數,延長孕期意味著生下優秀後代的可能性上升,同時意味孕體風險顯著增加。
在希瓦共和國之外權益較不受保障的BO族群中,被人為刻意延長懷孕的情形並不罕見,往往在生產時導致孕體死亡或嚴重傷病。
胎衣就像卵殼,一旦逾越該破殼的時間還被壓制在孕體之內,胎兒是真有可能撕裂孕體腹腔爬出來,聽起來像恐怖故事,卻是在世界各處不知名角落隨時發生的悲劇。徐夜柏只知,他不可能遇到強制逾時懷孕的虐待,要煩惱只有早產問題,畢竟他本身無法提供親源資訊素給代孕胎兒,即便孕期延長,也是因為胎兒發育不足正常需要。
說到底,預產期和代孕合約,某種程度上都只是徐夜柏自我安慰能順利生孩子結束這份工作回老家生活忘卻種種不堪過去的藉口,萬幸一路跌跌撞撞走過來,胎兒在孕囊內發育已滿七個月,至少出現意外時能用緊急剖腹產保住小租戶性命。
肚子裡的小人兒總算拿穩來到這個世界的門票,能否成功兌現尚未知曉,畢竟走到入口了。
徐夜柏想到這裡時感慨萬千。
「小租戶很健康,雖然這樣說有點奇怪,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不能說小租戶狀態特別好,幸虧先前擔心過的姙娠合併症和胎兒發育遲緩或資訊素紊亂並未出現,這些成就並非偶然,你非常努力。」瑪麗安醫師開心誇獎道。
「所以我目前算是『普通』的懷孕者?」徐夜柏可是代孕不知被動過何種手腳的實驗胚胎,親源還是超高級AO血統,若能得到一句普通的評價,簡直堪稱奇蹟。
「是的,你可以『普通地』期待小租戶繼續長大。」瑪莉安醫師輕撫了一下黑褐髮青年的臉頰,他不自覺流露的茫然表情令人心疼。
「Omega早產安全門檻很低,約二十五週即可,但早產案例相當少,肇因他們是最理想的孕體,健康胎兒發育較快又往往能足月生產,若胚胎有問題,早期懷孕時就會被孕體自然流產淘汰掉。Beta懷孕者早產門檻視個體健康情形和伴侶性別從二十五週到二十八週不等,代孕實驗風險更大,因此研究團隊按有意提早剖腹產的個案評估,大約都落在二十七到三十週,胎兒穩定存活機率最高。」瑪麗安醫師再度為徐夜柏科普新人類生育常識。
「當孕體健康情況太糟,時間只能提前不是嗎?」無論瑪麗安醫師這段話是否包含弦外之音,徐夜柏表現得像是毫無覺察。
「最現實的還是看代孕者和精主之間契約履行情形,這邊醫療人員意見權充參考。」瑪麗安醫師無奈道:「Ash,新人類誕生體型比古地球人小了一半,卻能長成Alpha和偏A的Beta那樣強壯高大的個體,你明白自己肚子裡的小寶貝擁有多不可思議的潛力嗎?這也是為何比起小租戶,我一直更擔心你的健康。」
「地外純種孕期聽說三年起跳,二十五週就能存活已經充分顯現混血後代的強悍了,還有為了保護急產時在體外生存的堅韌胎衣。可是小租戶如果像他的父親,以及另一半Omega親源,顯然現在二十七週還遠遠不夠。」徐夜柏現實地評論。
「那不是你該煩惱的事。即便作為輝鵲家的特約醫師以及從小看瑞梅克長大的長輩,我必須說這是一次特殊事件,家族對此並不抱期待,因此盡量走合法程序,意味著你的健康和生命優先受到保護。」
徐夜柏敏感地留意到瑪麗安醫師那段話裡並未出現瑞梅克的名字,和情報局長同床共枕了半年的徐夜柏比任何人都確定瑞梅克熱切期待擁有這個孩子,反而是他所屬的偉大家族顯得克制而低調。
「瑪麗安醫師,按照血統猜測,小租戶很可能記得現在發生的經過不是嗎?他肯定會是獨名者,我想請問早產對獨名者有哪些影響?」徐夜柏摸著隆起腹部,目光灼灼看著Beta醫師。
瑪麗安醫師見徐夜柏如此堅持,無奈地為其解釋:「除了喪失超能力覺醒機會以及其他難以預測的先天缺陷外,如果一個人擁有胎內記憶,早產經歷無疑會影響人格發展,更別說對身體發育和潛力發展必然造成損害,私生子不是問題,但早產兒身分仍然容易遭到歧視,家庭和本人往往能瞞就瞞。」
徐夜柏不經意想起紅毛,菲尼克斯的父親正是於他母親懷孕時殉職,搞不好紅毛的腦殘表現和先天不足有關,還真是個夠勁兒的反面教材。
「超能力不見得是獨名者必備條件,這不是出生就顯現的特質,成年後同樣不確定何時才會覺醒。早產兒無法覺醒超能力是已經確立的學術結論,由非血緣者代孕的胎兒儘管案例稀少缺乏專門研究,就理論而言早就是不證自明的極劣勢孕育條件,超能力覺醒機率哪怕足月也不會比早產兒好。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很遺憾,Ash,目前沒有記錄可考的例外。」
徐夜柏知道瑪麗安醫師刻意多加了句「記錄可考」只是為了安慰他,哪怕輝鵲家族也非人人都是AO,強強聯合都會生下Beta了,何況是Omega親子鏈結被打斷的小租戶?
「早產兒和獨名者是兩種互斥的矛盾身分。你的懷疑正確,早產兒往往會在獨名者資格審查中被排除,若代表新生兒申請的家族影響力過強,至少也會延後到成年後創造重大成就才基於鼓勵私下賦予改名特權。全球第一的輝鵲血統注定小租戶必定符合獨名者資格,其中政治因素不可謂不大,將是這孩子天生要背負的重擔之一。」
「我不認為獨名者有啥了不起,可惜輝鵲家直系不是獨名者恐怕會造成其他問題,這是瑞梅克要考慮的事,且必然對小租戶影響重大。」
代孕的實驗胎兒會被生下來,然而怎麼生,何時生,伴隨徐夜柏努力取得的進步空間卻多出各種變數。
「你說得沒錯,Ash,那是瑞梅克要考慮的事。我和產科團隊將基於醫療倫理與專業判斷給予你最有利的建議……包括緊急處置。你應該有心理準備了,我希望你別忘記一開始的初衷。」
「我當然記得,只是想確認一些疑惑而已。」
※※※
「你已經抗拒半小時了,就像不肯看醫生吃藥的小孩子一樣。」
「我今天產檢時有推拖嗎?本人從小到大打針吃藥沒在遲疑的好嗎?長痛不如短痛是我們蔓島人的傳統,醫療資源很寶貴,不能妨礙到別人的時間。」
徐夜柏每逢產檢日總是從早到晚都繃著臉,瑞梅克知道他肯定是很討厭這種事了。
「再吃一口,你昨晚就辦到了。」床上小型戰事持續膠著。
「不要,你自己沒感覺才說得那麼輕巧。你的資訊素真的很難吃。」
自從情報局長開發了舔直接沾在指尖上的資訊素的捷徑,他就不斷哄誘徐夜柏嘗試,為了解決兩人相處時間不足接觸程度也不夠深入的老問題,徐夜柏勉強答應卻只接受一口,昨晚瑞梅克也不知徐夜柏為何忽然同意挑戰創記錄,或許Beta認為不能原地踏步,然後又被嚇到了。
「這就是性別差異嗎?你的安產資訊素對我來說可是……」瑞梅克姑且隱下剩餘句子,否則徐夜柏大概會報警外加告家長。
情報局長扣著徐夜柏手腕,倒不怕捏痛他,只因黑褐髮beta現在手腕太細了,瑞梅克哪怕收攏虎口還有空隙,因此只是圈著beta手腕確保他整個手掌都暴露在兩人視線範圍內,以免徐夜柏偷偷擦掉資訊素再做出舔食假動作。
明知瞞過頂尖Alpha機率極低,徐夜柏還是在瑞梅克火眼金睛下頂風作案好幾回。
「為什麼不能早上再做這件事?」非要直接舔食瑞梅克的資訊素不可,徐夜柏希望排在他上班後,起碼徐夜柏接著能獨處,勉強愉快一點,而不是被麻得昏昏沉沉還得被Alpha抱睡。
「因為有風險,我得貼身觀察沒出現副作用才能放心。」瑞梅克用鼻尖磨蹭徐夜柏手腕內側說。「你做得到的,Ash。」
「就是知道感覺很糟才不想再體會,瑞梅克,我不喜歡溺水。」徐夜柏聲音泛起一絲委屈。
他已經舔了一口瑞梅克的資訊素,渾身發麻無力,再一口連聽覺和視力都會受影響,昨夜意外強烈胸悶的感覺餘悸猶存,讓他想起兒時大人們千叮萬囑要小心藏在美麗珊瑚礁縫隙裡的劇毒海蛇。
詭異的是,事後徐夜柏親眼見證健康手環記錄數字並未出現明顯波動,顯然那可怕的不適更接近幻覺。
「我知道不容易,這是當前你能接受的方式中效率最好的一種,不能想成我的便宜不佔白不佔,乾脆多吃一口嗎?」
「我從小受的教育不是這種,蔓島人注重分享,我現在真的好想把朱利烏斯他們叫過來幫我消化你的資訊素。」徐夜柏懨懨地說。
「其實透過皮膚吸收也有效果,你猜為何我不用抹的?有必要訓練你體內吸收的效率和耐受性,好在緊急時刻爭取較大生存機率,小租戶已經滿七個月,時間不多了。」瑞梅克知道對拒絕黏膜接觸的頑固室友動之以情遠不如論之以理。
徐夜柏表現遠超乎預期,他們就這樣撐了半年,對Beta來說只是拉長磨損時間,瑞梅克清楚徐夜柏不可能一直這樣忍下去,徐夜柏依然比他估計得要更穩定,透過許多細小行動不斷支撐自己。
當Beta開始不理性地抗拒,企圖逃跑,表示徐夜柏已接近無法承受的邊緣。
「你相信我嗎?Ash,我很擅長觀察人類極限和潛力,雖然那不表示我喜歡把某個人逼出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成績,或讓對方到死亡邊界轉一圈,只是有必要時我知道怎麼做,還能做得比其他人好。」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自己。」徐夜柏小聲說。
「或許我們可以試試較緩和的直接攝取方式,來接吻吧!持續二十分鐘應該有同等效果。」
話音剛落,Beta馬上舔掉指尖的資訊素,發出一聲乾嘔,然後縮進棉被裡尋求庇護。
「……」瑞梅克感到淒涼且不悅。他吻技難道不好嗎?服務精神難道不夠嗎?
情報局長充分感受到蔓島人選擇「短痛」的魄力了。
過了一會兒,瑞梅克把青年拉到懷裡對他說話。
徐夜柏搖搖頭:「耳朵塞住了,聽不見。」
瑞梅克知道這是Alpha資訊素引起的精神衝擊,還不算危險,他輕輕將徐夜柏的臉按在自己胸膛,讓他感受心跳,手掌保護性地包覆Beta後頸傳遞溫暖,昨夜徐夜柏也是靠瑞梅克這麼做才慢慢從恐慌中恢復。
大約一個小時後,半睡半醒的徐夜柏聽見瑞梅克貼著他小聲哼歌。
「如果是在產檢日出門搭車前額外吃一口你的資訊素,這樣我可以接受。」徐夜柏精疲力竭呢喃。
「雖然知道你想利用我的資訊素蓋掉暈車痛苦,可惜這麼做會影響檢查結果,所以答案是:不行。」若問瑞梅克為何要趕在產檢日前夜與當天持續訓練徐夜柏接受自己的資訊素,而非順勢給辛苦的懷孕室友放一天假,便是他已經洞悉黑褐髮Beta喜歡將不得不面對的功課集中一次解決。
「你最近口味有點不一樣,倘若是孕吐反應改善的前兆就好了,我在辦公室獨自吃飯時也隱隱約約胃不太舒服。」俊美的金髮Alpha模仿徐夜柏側躺著撫摸自己的腹部,流露慈愛的表情。
「古地球人男性才有擬娩症候群,你一個Alpha在幻想啥?」徐夜柏順口吐槽完,立刻反省自己到底哪兒口味改變,竟然是瑞梅克先發現不同。
無論如何,Alpha對胎兒有正面妄想不是壞事,表示他真的在乎,比機械化繁衍或想要個後代工具人好多了。徐夜柏自覺有些失言,摸了下Alpha的肚子充當彌補。瑞梅克沒辯解他的症狀是真是假,當作玩笑話帶過。
「果凍和布丁有些膩,連續吃了好幾個月難免的事。」徐夜柏一直擔心營養劑排斥反應遲早發生。
「不只唷!比如鹽烤海苔和特定蔬果乾,你對鹹味固體零食的接受度上升了。」瑞梅克在家裡四處放了種類繁多的零食,像釣魚灑餌般測試徐夜柏喜好。
徐夜柏順著情報局長提示仔細回想,赫然發現好像真是這麼回事。
「要是孕吐反應能減輕,我無論喜歡吃什麼都謝天謝地。」徐夜柏已經被孕吐反應逼到想過萬一哪天孩子生不下來,最遺憾的是死前無法大快朵頤一番。
瑞梅克凝視懷裡Beta逐漸朦朧的雙眼,想起白天瑪麗安對徐夜柏說的那番關於早產知識的對話,更像是給瑞梅克的催促與警告。
徐夜柏在新月慶典中受傷迄今過去一個月,期間瑞梅克仍沒提起某個重要話題,那就是小租戶已經悄悄邁過早產門檻,正式確定能接受提早剖腹產的胎兒檢查結果則是在今日。
無論徐夜柏先前表示過的意願為何,作為胎兒生父的瑞梅克都應該盡快和代孕者進行嚴肅討論。
情報局長就像所有被迫中止伴侶姙娠過程的Alpha一樣陷入逃避與忽視,儘管一大原因是瑞梅克確定徐夜柏目前健康情況穩定,大致清楚徐夜柏對小租戶的想法,答案一如既往在他掌握之中。
既然這個話題對他不利,為何還要說出口呢?
「考慮提早剖腹產嗎?小鳥兒。」瑞梅克忽然問。
Beta身子僵了僵,側身背對瑞梅克。
瞧,被討厭了。
「不考慮,就這樣繼續吧!你應該確認過我和瑪麗安醫師的對話了,我以為不用特地強調。」
「Ash,你真的明白早產門檻意味著什麼嗎?胎兒夠強壯能獨力生存,也表示胎兒夠危險能對孕體發起攻擊。舉例來說,接下來要是再遭遇新月慶典那類暴力傷害,你可能撐不到醫院,醫師連先安樂死移除胎兒再為你急救的機會都沒有,胎兒為了自保破壞你的腹腔強行誕生,這在醫學史上並非沒有先例。正常懷孕者還有用自身資訊素安撫胎兒的成功機率,代孕者完全受胎兒控制。」瑞梅克不打算閃躲代孕契約的黑暗面。
正如代孕者可以用安產資訊素吸引精主給予更多福利保障,精主也可能利用地位與資訊素雙重優勢控制操弄代孕者放棄安全持續代孕。
安產資訊素不可能真正控制Alpha,他們只要和代孕者拉開距離就能有效降低受影響程度,除了精主本身的良知,Beta代孕者最終只能倚靠自身做出理智決策,否則非死即殘。
生殖道檢查是後期產檢例行項目,哪怕徐夜柏一路走來堅持剖腹產,產檢時同樣無法跳過這個科目,共和國法律規定懷孕者必須接受所有保障自身與胎兒的健康檢查。
瑪麗安醫師安慰徐夜柏,這是考量萬一孕體狀態過差難以支撐剖腹產的麻醉與術後風險,甚至無法徹底痊癒,緊急自然產也在選擇之列,著重生產後的恢復優勢評估。
無法像被殖入胚胎那時毫無意識,清醒地感受到被人打開身體探查,徐夜柏既羞恥又不安,即便清楚醫護人員秉持專業善意進行檢查作業,這種被當成動物的深沉負面情緒依然徘徊不去。
這時徐夜柏格外清晰地意識到,他確實出賣身體來換取報酬,因此喪失了自由。
偏偏從產科醫師口中得知小租戶有好好長大時,一瞬的巨大喜悅又能短暫衝開陰霾,然而烏雲仍會重新聚集,徐夜柏只能靠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
他對小租戶的想法不曾改變,這是早在認識瑞梅克前徐夜柏就決定的目標,他會盡其所能給予這個被代孕的孩子幫助,他的小小戰友,同時也是補償他對小租戶的愧疚。徐夜柏為了度過自己的難關,在無法確認胚胎來源的可疑代孕條件下作為實驗共犯協助將一條生命帶到人間。
「我正式拒絕,以後別再問我。」被窩裡冒出低低的、略帶憤怒的聲音。
「就算瑪麗安沒讓我問你,我也不能逃避這個話題。你是無辜的。」瑞梅克貼緊他,填滿那道縫隙。
「關於小租戶的去留,你做決定時請勿考慮我的想法,因為我決定時也不會考慮你的想法,瑞梅克。」徐夜柏劃下冷硬的界線,與兩人此刻親密姿態相比顯得如此矛盾。
「我不是你和小租戶的掠奪者,Ash,看著我,我們聊聊。」瑞梅克耐心地等著,過了一會兒,徐夜柏才主動轉回來面對他。
「思考太多可能性只會引起更多不必要情緒,徒增痛苦,到頭來,一切照契約走還是最單純安全的做法。」遵循契約內容,徐夜柏就是一直代孕到小租戶誕生,不打算動用解約權力。
瑞梅克溫柔地問:「為何不能商量呢?」
「那是真正的伴侶面對後代應該做的事,雙方和孩子之後的人生無法輕易切割,以我們的情況,過度偏離契約精神只是增加內耗與麻煩,代孕契約有明確期限,而且不遠了,我想自己決定旅程的終點。」徐夜柏的回答毫無起伏。
「在符合道德法律的範疇內,我以你的意願優先。這句話我已經對瑪麗安與父母表態過,家族是家族,我是我。」瑞梅克歎了口氣,正好落在徐夜柏額頭上。
徐夜柏依然不說話。
最後瑞梅克捉著徐夜柏的手去摸自己後頸主動示弱,徐夜柏這次沒舔食,卻被瑞梅克帶著抹到脖子上,間接吸收後又是昏昏沉沉,懶得再跟他計較,這場擦槍走火的短暫爭論才快速平息帶過。
Chapter 79: 第二十七章 (上)
Chapter Text
徐夜柏和菲尼克斯私下見面的日子很快到來。
既然無法演不見為淨,徐夜柏決定速戰速決解決這個麻煩。約會地點由徐夜柏指定,就在天琴社區地下日輪停機庫,符合菲尼克斯低調對話的要求。
黑褐髮Beta在護衛隊伴隨進入機庫時,紅髮Alpha已經先一步在入口不遠處等候。機庫出入口非公開資訊,還得通過駕駛身份驗證,意味著菲尼克斯擁有一架日輪合法地停放在天琴社區裡。
「嗨,你記得我們說好其他Alpha不能在場吧?」菲尼克斯掃了眼徐夜柏身邊四道高大人影。
即使菲尼克斯不認慫,Alpha還是能客觀衡量實力差距,徐夜柏的護衛隊成員皆是總理隨扈等級,大多數Alpha無論慫不慫都只有被打趴的份。
「當護衛隊確定我處於安全狀態,自然會讓我和你獨處。」徐夜柏說。
「所以你要在日輪裡談話,利用駕駛權限確保安全?」菲尼克斯不笨,立刻猜到徐夜柏的打算。
城市合法降落點並不普及,許多人購買日輪的心態就像蒐集昂貴飛行玩具,只能停在機庫裡當小房間也開心,有條件轉讓駕駛權限或開放靜止狀態登機權限與親友分享這類售後服務應運而生。
那怕徐夜柏不會開日輪,自由進出某個大人物的日輪當然沒問題。
「廢話,你我要單獨密談,目前沒有其他更方便可靠的方式了吧?」徐夜柏徑自朝他相中的某架日輪前進,決定順便練習瑞梅克贈與他的萬能日輪金鑰,瞧瞧他能否順利入侵並簡單操控任何一架日輪。
當徐夜柏用萬能金鑰啟動某架日輪時,駕駛系統就會自動連線通知瑞梅克與專人遠端監控該機體,即使徐夜柏失手也不必擔心飛航失事,何況現在只是打開艙門進去聊天。
一行人踏上其中一條二樓高的登機走廊,民用日輪機庫中往往有各種安全設施方便像徐夜柏這樣行動不便的人慢慢進入位於日輪頂部的艙門,號稱殘障人士與兒童都能輕鬆駕駛的萬能飛行器,即便不能像Alpha那樣一躍而上,只要進入機艙並成功啟動系統,誰是天空王者還未可知。
徐夜柏打算第一個進入駕駛艙,艙底與艙門之間有段高低落差,眾Alpha盯著他隆起的肚子都有點焦慮,菲尼克斯更是直接問出口:「為何不讓護衛先下去接應你?」
「我有自動起落踏繩,順便練習緊急逃生。」徐夜柏打開艙門後脫下手環狀輔助道具分開成兩個環,將其中一個環吸附在艙門邊,另一個環穿過腳掌當踏點,拉出一條強化線,跪趴著往洞裡放下腳,踏繩感應到他的體重,緩緩往下降。
徐夜柏假定緊急狀況發生時他必須能夠獨自進入日輪,為了逃命總得將條件設定得嚴苛些,出去時他就會請人幫忙了,或者將繩環丟出艙門自動吸附後依樣畫葫蘆拉自己上去。
菲尼克斯盯著徐夜柏慎重地完成整套流程,招手要他下去後讓開,這才熟練地跳進駕駛艙,自動關閉的艙門宣告著徐夜柏取得駕駛權限,同時遠端主系統同步監控艙內情況。
這架日輪不愧為瑞梅克推薦入侵首選,主人在駕駛艙裡放置了大大的氣墊沙發以及許多靠枕,環境相當乾淨,此刻徐夜柏舒適地窩在沙發上,菲尼克斯只能席地而坐。
「如你所願只剩我們兩個了,有話快說。」
「我媽想見你,並在家裡招待你共進晚餐,下午茶也可以。」菲尼克斯艱難地吐出第一句話。
徐夜柏愣住。「令堂為什麼會認識我?我還沒把你逼我喝烈酒的事告訴佩兒女士。」
菲尼克斯聽見「還沒」的字眼時嘴角抽搐一下。「她有我的公司後台權限,看見新月慶典時你被毆打的原始影片,然後被她查出最近這段時間我經常在社區找你。」
徐夜柏用力抹了抹臉,紅髮Alpha跟著無奈仰頭吐了口氣。
「你做壞事能不能利索些?」徐夜柏鄙夷道。
「關於我的每件事她都要確認,否則活不下去。與其讓她不停煩我,不如主動將管理權分享給她,這樣我還能保留一點私人空間。」菲尼克斯回嘴。
「所以她從網路影片中我的糗樣認出被你特別關注的Beta也是天琴社區住戶,因為你老是纏著我,她想看看是何種鄉下人迷住他的寶貝兒子,順便給我下馬威?」徐夜柏腦海馬上浮現狗血劇情。
「什麼?才不是!誰為你著迷了!」
「Omega父母的總是高估並對Alpha兒女的魅力抱持不切實際的妄想,這不屬於你我能決定的範疇。」徐夜柏道。
菲尼克斯張口結舌片刻,單刀直入澄清事實:「我媽說你被打倒時反設性保護胎兒的姿勢一點都不糗,她看到都哭了,想起自己差點流產的過去,差點要找人幹掉那個混蛋。我認為你應該會更喜歡讓人生不如死,畢竟你就是這樣折磨我的。」
「每個懷孕者都會那麼做,這很普通。」徐夜柏沒料到紅毛的母親如此多愁善感,乾巴巴地回應。
「我媽哭得很厲害,醫生警告她情緒不宜太激動,她非常希望與你當面談話,她認為你獨自懷孕肯定很孤單,都是喪偶的人,她有義務照顧你。」菲尼克斯無奈地抓頭。
徐夜柏沒立刻回覆,他總覺得這事不單純,即便紅毛所言為真,整段故事依然相當不合邏輯。
話說回來,上流階級Omega何時跟平民講邏輯?只要哀嘆流淚,自然會有不捨的Alpha主動滿足他們的需求,從摘一朵花到綁一個Beta方便讓那個Omega觀察欣賞。
「聽起來令堂像是過度移情,我不孤單,也受到很好的照顧,她用這種想法找訴說對象不安全。」徐夜柏評論道。
「我能不懂你的意思嗎?很多話題我媽不想和成年Alpha兒子分享,我也……好吧,我確實對Omega話題不感興趣,包括那些早該埋進地下的陳年往事。」菲尼克斯愈說愈煩躁。「或許對象是陌生人反而不會顧忌這些,你不是首都人,這一點更好。」
「問件事,你是足月誕生嗎?」徐夜柏天外飛來一筆。
「當然!你在懷疑什麼?」
獨名者怎麼可能是早產兒?只能說徐夜柏這個問題相當沒意義。
「只是覺得足月生產很重要。」
菲尼克斯一時啞然,他再粗心也明白足月生產對代孕Beta而言有多危險。
通過早產門檻後,徐夜柏大可不必繼續代孕,菲尼克斯得到的相關情報和國內代孕市場常態都指出某個重點:代孕者按週計酬。
徐夜柏當真這麼缺錢?這段時間菲尼克斯吃過的苦頭足夠證明這個Beta沒傻到不明白有錢沒命花的道理。
徐夜柏收到的代孕酬勞有多過菲尼克斯擁有的豪華飛行器或一棟房產嗎?或許金主夠大方,在菲尼克斯來看頂多比得上一兩個高價資產,這就值得徐夜柏賭命了?
顯然黑褐髮Beta認為值得。菲尼克斯看不起下層階級的原因也包括他們庸庸碌碌一輩子都無法跨越某道門檻,更別說踏上通往大廳的台階。表現安分就算了,沒實力偏偏貪婪又無恥,企圖越界,認為權貴便宜好佔,被當成玩物餌食只是活該。
菲尼克斯的圈子難道就沒有貪婪無恥之輩?當然有!可惜有些人生來擁有資格,無論是遺傳或家世都在特權名單上,從小在生態圈中鞏固好位置和資源,不容食腐者覬覦。
菲尼克斯忍住衝動,沒問徐夜柏那個價碼到底是多少,想也知道壞脾氣Beta非但不可能回答,還會立地絕交。
「請代我謝謝佩兒女士好意,我目前不方便社交也不想認識新朋友,見面還是算了,我胃口很差,只會掃主人的興。」徐夜柏思考片刻後婉拒。
初次邀約就準備將徐夜柏請進家裡用餐,徐夜柏完全不想跟這種同情心氾濫又疑似控制狂的Omega打交道,壓力太大。
「我不是隨便對你提出要求,我媽堅持要見你,我也沒辦法。」菲尼克斯見他拒絕也沉下聲音。
「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適合交朋友吧?是我雞婆多管閒事,你最好搞清楚這一點。」徐夜柏冷著臉警告。
「是是是,我充分有感,從第一次見面起就清楚你是個雞婆的Beta。」菲尼克斯這段時間已經很懂徐夜柏吃軟不吃硬,迅速調整心情。
徐夜柏沒接他的廢話,以免菲尼克斯打蛇隨棍上。Alpha天生就擅長盯住獵物破口,任何非必要讓步都會引發他們立刻進攻,這也是Beta為何在和Alpha談判協商時絕對必須抓穩立場和法律條文,除此之外任何心軟疏忽都是自討苦吃。
徐夜柏過往在職場上很少遇到有直接利害關係的Alpha,被瑞梅克提點過接手過他車禍法律委託的Alpha律師居心不良後,徐夜柏反省自己當初確實因罪惡感與害怕坐牢的恐懼,太過被動依賴一個不熟悉的律師。
他以為是尊重專業,豈料被當成好欺負的客戶,更糟的是那律師還認為徐夜柏沒油水可榨,代表徐夜柏輕易地放棄蔓島公民定居福利,任他的家被法拍以求官司順利和解,造就徐夜柏後來走投無路衝動參加代孕實驗的窘境。
被瑞梅克監督著懷孕滿七個月後,徐夜柏開始感覺過失傷人進去蹲幾年也沒啥不好,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他撞到的Alpha男童傷勢極輕,和跌倒差不多,反而是他租來的車受損更大,花點時間冷靜下來認真上訴,徐夜柏肯定能提早假釋。只能說,人總得為愚蠢付出代價,現在Alpha小花招只會招來徐夜柏百分之五百的憤怒。
「Ash,我沒傻到對你開價,這只會得罪你背後的Alpha,我知道請你上門不是小事,你有保密和避險需求,就禮貌上我應該準備相應代價才公平。」菲尼克斯發現徐夜柏舉手投足掩飾不住的疲倦,徹底沒了脾氣。
徐夜柏身上肅殺Alpha氣息更濃重了,不只是為了標示領地,更重要的是提供給胎兒的必要維生素,一個普通Beta承受這個份量的資訊素後還能走動以及面對另一個Alpha已經是奇蹟。菲尼克斯不知懷孕Beta身上資訊素屬於哪個Alpha,他已經能憑這份陌生味道從名單上劃去許多選項,剩下的名字壓力之大,宛若裝滿熔化鐵水的大鍋懸在頭上。
希瓦共和國中有一批不曾公開資訊素資料的高階Alpha,有影響力或地位較高的大家族,無論AO往往也不喜歡身上資訊素氣味像是珍禽異獸般被人說三道四,資訊素氣味與強弱可能隨著年齡、發情、精神狀態、擁有伴侶與後代而改變,對新人類來說一直是相當關鍵的健康指標。
然而Alpha只要從軍,資訊素特徵就很難是祕密,除非該Alpha律己甚嚴,外加利用擬資訊素主動偽裝,甚至在資料上作假修改自己的資訊素特徵,同時長年進行情報管制。
會模糊化自身資訊素情報的Alpha不是身份特殊,便是職務敏感,必須確保個人隱私不外洩,國家精子庫失竊清單中相對更容易出現資訊素情報不明或可疑的高階Alpha。此外還得計入已退役甚至殉職身故者人數,那數量累積起來可不少,亡者精子使用權還掌握在遺族手上,實力相當的親族之中有機率出現強大的未知Alpha接管參加實驗的Beta受試者。
種種可能性讓籠罩在黑褐髮青年身上的代孕謎團愈發晦澀危險。
「但你沒說實話,趁我還願意聽的時候快點說清楚,否則沒有下次了。」徐夜柏抱著可能有Omega需要幫助的善意應下這次約會,不代表紅毛能浪費他的時間。
菲尼克斯主觀認定徐夜柏參與軍方代孕實驗,這個標準Beta安產資訊素水準和身上沾染的Alpha資訊素強度都是令人吃驚的極端值,意味著孩子父親強大不凡,加上徐夜柏身邊護衛隊水準和籠罩著他的勢力深不可測,情境證據相當充分。
「我媽知道國家精子庫失竊,我不確定她何時知情,說不定比我還早。」菲尼克斯眼看瞞不住,索性敞開天窗說亮話。
只有自己煩惱太不公平!他要拖眼前這個傲慢的Beta下水!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黑褐髮青年一臉鎮定。
「再裝就不像了,除非你提出強力法律證據證明肚子裡的胎兒是你和某個Alpha或Omega結合的後代,目前種種跡象都指向你是參加代孕實驗的Beta之一。我知道這事不適合公開討論,我們必須談談。」菲尼克斯強調。
代孕實驗關鍵字沒真正說出口前,徐夜柏和菲尼克斯兩人還能虛以委蛇,這個話題擺上檯面的瞬間意味正式撕破臉。徐夜柏一開始就和瑞梅克訂下兩個人的契約,不容第三者干涉打擾,「遵循合約」是他保持專注避免精神崩潰的重要手段。
「不管你妄想哪些荒謬內容,我的孩子不關你的事!」徐夜柏當機立斷準備退場,他只負責保護小租戶平安降生,其餘都是瑞梅克的責任。
「誰說沒關係?我媽也懷孕了!」紅髮Alpha爆出石破天驚的發言。
Chapter 80: 第二十七章 (中)
Chapter Text
駕駛艙空氣凝固了好一會兒,紅髮Alpha表情凝重,黑褐髮Beta則在心中飛快計算認識紅毛以來點點滴滴,好應對這個衝擊消息。情況很明顯,某一刻開始,孀居母親懷孕讓菲尼克斯聯想到代孕實驗,他接近徐夜柏的態度忽然顯得慎重而急切。
首都名人好處在這時出現了,曝光率和多年累積的大大小小傳聞,使菲尼克斯生平等於一大疊娛樂雜誌。新月慶典襲擊事件後,徐夜柏不但被菲尼克斯救了,還被他剪成短影音主角,氣壞了的徐夜柏更加積極在社區住戶中(主要是海因里希先生)打聽杰林斯基家的狂犬弱點,發現紅毛母親佩兒女士是造就狂犬主因之一。
丈夫從軍後意外喪生,佩兒女士歇斯底里地阻止遺腹子上軍校,徐夜柏早在受傷時就從瑞梅克口中得知這段往事,但他聽完社區住戶評議才真正理解佩兒女士這麼做有多離經叛道,對生為獨名者的Alpha形同扼殺整個未來人生,她偏偏頂住各方壓力,寵溺菲尼克斯卻也嚴格管控不讓他離開首都進行任何危險挑戰,這些都是老黃曆了。
許多老首都人提起菲尼總是搖搖頭,多少帶著點同情,紅毛名聲臭歸臭,實則沒幹出啥驚天動地的大事,眾人於是懶得再管這對母子,畢竟首都天天都有更值得討論的新聞,就這樣過了十年。
與其說菲尼克斯習慣了,更像是他從來到世界上第一天就活在佩兒女士的偏執中,Alpha雖然不滿,但也不容許任何人傷害母親,這對母子於是形成無法離開彼此的扭曲共生關係。
現在長年依賴獨子而活的母親竟然懷孕了,可想而知這個被以愛之名養大也養廢的Alpha心情該有多複雜。本來就不是多理性的類型,徐夜柏只希望紅毛別劍走偏鋒又去害人害己。
「胎兒多大了?」徐夜柏思考良久,直接問出關鍵問題。
「她不肯說,我推估是三個月左右。」菲尼克斯知曉情況緊急,不敢拿翹有問必答。
「你聞到安產資訊素才確認這件事?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通常懷疑到確認應該有段進程,但紅毛有聞不出徐夜柏安產資訊素的前科。據公開情報,菲尼克斯雖然不是天天回家,原則上依然和母親住在一起,這樣都沒起疑,應該送去檢查大腦或做寄生蟲測試了,關注身邊Omega風吹草動可是Alpha本能。
「一開始,我以為我媽終於打算重新找人約會,家族一直施壓她去找新對象,那時她開始頻繁出門和上網聊天,我當時有點不爽,但也不想阻止,乾脆各玩各的,就在那時我遇見了你。」
「約莫四個月前。」徐夜柏對那次俱樂部衝突印象深刻,他被逼喝了杯烈酒又催吐,前同事遭性侵霸凌,而他為了安撫震怒的監護人不得已嘴對嘴餵茶給情報局長,還得接受瑞梅克資訊素清洗,害徐夜柏身心俱疲。
「我媽再不從我爸的死走出來,她也會被終身標記拖下去。」這是菲尼克斯雖不滿依然勉強接受的主要考量。
為了年幼後代忍著的喪偶A或O,通常撐個二十年左右等到孩子長大,生命力便會雪崩式衰退。
即便Alpha本能牴觸地盤被另一個Alpha入侵,更無法忍受守護的Omega--在伴侶出現前往往是家人--被掠奪,菲尼克斯矛盾又懊惱,他從來都沒想過要母親為了守貞去死。
「你真的相信佩兒女士想認識新的Alpha?一些年齡較大或正經的首都人談起你時,都會加一句『佩兒女士的獨生子』,尤其是在天琴社區裡。她對伴侶的忠誠無庸置疑,哪怕死亡帶走了其中一個。」只有像徐夜柏這種毫不關心共和國八卦名人的外地人才會在一開始將那位具備實質影響力的Omega僅僅當成某個縱容紅毛紈絝的糊塗母親。
紅毛父母是典型的富家千金與窮小子相愛組合,幸虧菲尼克斯的父親亞遼沙在軍中晉升迅速,勇武過人,出自血統特殊的沒落家族,這對戀人婚姻未受到女方家族太大阻撓。
「倘若只是為了保住家族地位虛以委蛇,我媽過去就這樣做過,次數多了大家也看出她就是應付,這次她受到的壓力可能特別大。我曾經揍過企圖讓她出去聯姻的長輩,後來她非常不願意我再插手,我有充分理由相信她會刻意隱瞞這方面的麻煩。」菲尼克斯咬牙說。
「不瞞才怪。你不像能讓她倚靠的兒子,她想保護你。」徐夜柏這句話何嘗不是在說自已。父親發生海難一年後,母親駕船出海悼念亡夫失蹤,徐夜柏懷疑她其實早就不想活了。
後來徐夜柏為了領保險金支付車禍賠償不得不申請宣告失蹤七年的母親死亡,被瑞梅克帶到首都待產時謊稱喪偶的經歷並非憑空捏造,而是他曾經在旁深深地見證這種可怕的剝奪,人格與感覺日漸崩毀,只願靈魂脫離肉身束縛早日飛向遠方。
剛要動怒的菲尼克斯見到徐夜柏不尋常的失落表情,只得再度按捺下來。
「家族希望她繼續生孩子,對她施壓,雖然是利用,不能說沒有施救意味。不管我表現得優異或廢物,他們總歸會幹同樣的事。失去一個Omega,或用點強迫手段保住她至少二十年同時再賺一個好操弄的孩子,甚至可能還是獨名者,那些禿鷲鐵定選後者。」菲尼克斯對出生前就去世的父親其實沒多少實感,一直以來只有他和母親。
「Omega可以決定是否受孕,即便已經懷孕,一旦他或她不想要這個孩子,胎兒也活不下來。」徐夜柏說出新人類這個源自外星種族的強大生殖能力。
正因為是具備高度個體自主的繁殖體系,只要不想生就生不出來,當初外星人才會險些絕種,至少共和國公民都有這種歷史常識,政府深諳立法保障個人自由和移民權利的重要性,否則人口不足,外星遺跡停止運轉,大家都甭玩了。
「理論上是這樣,實際是只要Omega不夠健康或精神不穩定,控制體內資訊素的能力就會減弱,又或者Omega只要說服自己用後代換到滿意代價,即便不想繁衍也能生。」菲尼克斯這段時間也做了不少功課。
徐夜柏不由得刮目相看,這傢伙肯定沒幾個能商談家庭問題的正常親友,恐怕只能回歸學生寫報告的老招:上網找資料。話說回來,這麼做其實比盲目聽從身邊人偏頗聲音客觀多了。
「這就回到權勢脅迫或洗腦的老問題,自古以來,族群大小意味著確保資源的能力,聽說大家族Omega通常利用子嗣數量提升地位,我認為只要自願就沒有對錯,畢竟野心不分性別,當然也有像佩兒女士這樣為愛結合的例子。」徐夜柏沒直說菲尼克斯是既得利益者,紅髮Alpha多多少少有自知之明,他的反抗方式就是活成一個不大不小的混蛋。
既然沒人教菲尼克斯堅強,只好由徐夜柏雞婆代勞,否則被紅毛一直糾纏實在很煩。
「你不問我讓她懷孕的Alpha是誰?」菲尼克斯抱胸盤腿,試著換個比較舒服的坐姿。
「你揪著國家精子庫不放,答案只可能是已故的亞遼沙‧傑林斯基少將不是嗎?」
在大家族中,Omega的重要性甚至高過Alpha,無論透過婚配或自由生育,Omega增加家族「優秀」血緣成員的速度與手段都樂勝亂播種Alpha,除了在受孕時就篩選後代品質,還能不斷吸引許多Alpha提供助力,此外,Omega也能讓Beta懷孕。
「之前無論我怎麼質問,我媽就是不肯鬆口,直到我終於聞到她的安產資訊素,反正現在也有不少人察覺她懷孕了,她才承認擔心我爸從軍時捐給國家的精子被人偷走,寢食難安之下決定用最保險的方式再備份一個後代。」菲尼克斯摀住臉,語調有些崩潰。
「遺孀向國家生殖中心申請伴侶的精子那麼快速就能獲准發放嗎?剛出事不久,時機應該很敏感吧?」當真從紅毛口中獲得確定答案,徐夜柏有點駭然。
「我爸被追晉為少將,將級遺孀有特權。我最近去調查才知道這些眉眉角角。」菲尼克斯無奈道。
國家政策有意避免Omega喪偶後精神失常早逝,喪偶國民申請人工受孕本來就會被優先批准,何況還是將官遺孀直接申請使用伴侶精子。
菲尼克斯繼續解釋:「軍官遺孀向國家申請伴侶精子後萬一受孕失敗,至少要間隔半年才能重新申請,再失敗則是一年,以此遞增,以免有人惡意消耗特定樣本庫存。我媽一次就成功,這太扯了!」
「既然她是自願再懷伴侶的孩子,應該算是好事吧?你與其來找我打探有的沒的,不如好好照顧令堂。」徐夜柏給出常識建議。
「冰那久的精子,人工受孕後立刻結出胚胎,到底是奇蹟還是陰謀?誰能保證讓我媽懷孕的那份精子沒問題?國家精子庫被偷走的內容固然珍貴,留下來的那些難道就安全?萬一同樣被動過手腳呢?這噁心事不知上下交相賊暗中進行多久了?」就是當事人家庭,菲尼克斯才會想到這種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徐夜柏同意他的憂慮有道理。「你是獨名者,代表雙親裡至少一方擁有特殊血統,兩方兼具就更罕見了,照你剛才的描述,不只亞遼沙少將,佩兒女士血統也深具價值,客觀地說被盜精或騙孕風險上升了,比起偷竊精子找人代孕還有一種更陰險且萬無一失的借腹生子做法,只是較為被動。」
菲尼克斯意會,臉色迅速轉黑。
「讓陣亡將士遺孀主動申請人工受孕,以為懷的是伴侶的孩子,但是在遞交伴侶精子環節動手腳。搞到精主資訊素比搞到精子簡單,以真資訊素混合他人精子,生殖中心會將挑出的精子混進特別調配喚醒精子活力與延長存活時間的人工精液,加上捐精樣本中的資訊素非常微量且容易分解,甚至在篩選活性精子時已經不殘留資訊素,這些都會影響未亡人受孕時的身體判斷。」
「你說的是真的嗎?」原本就懷疑徐夜柏知道陰謀內幕的菲尼克斯立刻追問,徐夜柏不得不將「假設」這個詞彙大聲說了三次。
「部分未亡人會主動要求生殖中心清除捐精者資訊素,在人工精液中加入伴侶模擬資訊素說服自己更易受孕,畢竟一般喪偶Omega只能申請捐精者的匿名精子,心理上難免牴觸。也有人反過來要求近可能保留原主資訊素,希望刺激生殖本能--賭遺傳方面的天然契合度,心理影響生理,不同人評估受孕成功角度不一樣。」徐夜柏停頓了下,又提供更多意見。
「另外,市面上本來就有提供訂製去世伴侶或親人的合成資訊素服務,安慰性質居多,也可能造成未亡人記憶模糊。不過我認為替換樣本可能性不高,失竊事件曝光後,政府應該會徹查剩餘樣本,對待來申請的Omega也會更小心謹慎。」
若真有心害人,手段太多了,連他這個平民都能隨便想出幾種,別提理解組織運作且擁有內部門路的犯人。
徐夜柏略一推敲,菲尼克斯已經睜圓眼睛,小說編輯完善細節的本能似乎讓紅髮Alpha的恐怖想像更加具體。
「國家精子庫都不知被內奸進進出出調換幾次了!到底要如何確定精子庫藏品安全?政府就算找到被掉換的證據也不可能公開。也可能庫存安全,像你說的,被抽出來授精的樣本遭掉包。或者藉由我媽這次申請有藉口接觸我爸的保存精子,整份捐精樣本都被換走了。」原本只想看好戲的菲尼克斯,沒想到炸彈落到自己頭上。
「只能等孩子生下來驗DNA了,孕期中侵入孕囊破壞胎衣是高風險治療行為,特殊血脈胎兒胎內記憶能力特別強,這種測試肯定會影響胎兒發育,倘若懷孕者起疑心又無法驗證,接下來孕程身心傷害難以估計。我勸你沒證據時少亂說話。」徐夜柏意識到軍方代孕實驗影響比他以為得更廣,跟著頭痛起來。
黑褐髮Beta不禁聯想到提供胚胎的不明Omega,那是足以與共和國最優秀的一群高階Alpha配對的基因,恐怕就是類似佩兒女士那樣的人。
他們是自願或被迫用偷來的精子受孕再移出胚胎呢?徐夜柏愈想愈覺得可怕。
「我媽就是不安才跑去人工受孕,沒有伴侶的Omega懷孕已經夠困難了,還是在喪偶多年後想要伴侶的後代,倘若不能百分之百確定那是我爸的種……」菲尼克斯想捶地板,想起是別人家的日輪,只能低聲咒罵。
「佩兒女士個性想法如何,你比我清楚,但我也能從她一聽聞國家精子庫出事就急著申請伴侶精子人工受孕和養出你這個兒子等跡象揣測幾分,看來她意志堅定且行動效率極強。」
「倘若她哪天懷疑肚子裡的孩子有問題,胎兒保不住以外,辨識不出其他Alpha精子,還成功受孕了,她會發瘋。我忍了她那麼多年,至少她得給我好好活著。」紅髮Alpha咬牙道。「我得知道那群偷精犯被逮到了沒,國家到底有無嚴懲代孕實驗的幕後真兇,倘若我媽出事,我要將他們千刀萬剮。」
「你別刺激她。胎兒按理說最有可能是你的親弟弟或親妹妹,如果沒能生下來,或事後印證血緣沒問題,猜疑影響是毀滅性的。反正確定是個健康小寶寶後你再偷點樣本和自己驗一驗,我聽說DNA測試在三等親內還算準確。」
「該死!」
菲尼克斯盯著徐夜柏肚子,視線又擴及Beta虛弱模樣,不由得想像再過幾個月母親也會是類似情況,這時他應該是亡父的代理者,該怎麼做菲尼克斯卻腦海一片空白。
目前菲尼克斯還是問不出口,徐夜柏的監護人到底如何讓他不孤單,且將他照顧得很好?那太過考驗Alpha的自尊。至少讓徐夜柏和母親聊聊肯定有幫助。
「另外,AO能辨識的是資訊素,不是精子,而且個體辨識能力差異很大。受精時Omega本能識別的是願意結合為胚胎的遺傳因子,如果那顆精子有缺陷或者不夠健康,就算來自伴侶也同樣會被拒絕。正常份量新鮮精液裡含的資訊素濃度要識別很簡單,可惜自國家生殖中心的精子樣本,算算亞遼沙少將捐精時間至少是存放超過半世紀以上的樣本,分辨不出來才正常。」徐夜柏嚴肅地盯著紅髮Alpha強調。「如果佩兒女士誤會自己有在人工受孕時辨識伴侶精子的能力與義務,因此焦慮自我否定,請幫我科普,我也是懷孕了才去研究這些產科知識。」
紅髮Alpha吞了下口水,下意識點頭。Beta眼神簡直像掐著菲尼克斯脖子說出這段話,他真的很在乎喪偶Omega安危。
「要不是出了這麼大的事,誰會懷疑向國家申請伴侶精子被掉包?再說,那裡提供的精子出處絕大多數匿名,軍人因任務或職務不方便親自讓伴侶懷孕,當然是寄新鮮精液到約定醫院讓Omega人工受孕,資訊素多到根本沒有弄錯機會。」菲尼克斯從Alpha角度出發,還真沒想過精液裡可能不含資訊素。
徐夜柏看紅毛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就還好自己是Beta,一提到精液馬上聯想到受孕機率。
體內射精本來就是Alpha給予伴侶資訊素的主要方式,總不能每次做愛都咬性腺,重要部位反覆受傷發炎容易留下病根甚至影響原本功能,發情期以外禁咬是常識,然而新人類私底下交往又是另一回事。
主修犯罪學的徐夜柏從醫院統計親密暴力數據中認識到亂咬性腺這種情況相當頻繁,治安隊國考重點之一就是留意轄區居民後頸是否有頻繁且不自然的反覆咬傷好通報警察介入關心,不只Omega,Beta也可能是Alpha失控或不願節制下的受害者。
「問題不在真相如何,而是孕程期間佩兒女士的想法,她可能因被害妄想殺死胎兒後悔莫及,這不就是你現在著急卻不知怎麼辦的原因?所以你想知道我這個懷孕者的意見。」徐夜柏一針見血道。
「我需要有個人替我探我媽口風,何況你還是她親自邀請對象。你可以提報酬要求,能力範圍以內我都答應。」菲尼克斯總算說出此行核心目的。
菲尼克斯也記得一些胎內回憶,他被父母視若珍寶守護著,一夕變色的家庭才會令人惱恨無力。
一番腦力激盪長談著實累人,徐夜柏歎了口氣給出暫時結論:「敞開心胸迎接新家人吧!能平安生產最重要,再不濟就是作好捲入陰謀的最壞打算和善後準備,別忘了,事實可能只是單純好消息,令堂想繼續經營家庭和人生,總歸是種轉機。」
菲尼克斯低頭噘著嘴,撇開陰謀論不說,即將多個不確定性別的新家人,也讓這個無法無天的Alpha壓力山大。
「我會特別關注你說的事,假使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不會當沒看到。等我和監護人商量過沒問題,再找個時間拜訪佩兒女士,我明白喪偶Omega決定人工受孕生第二個遺腹子有多困難。」
「謝謝你。」紅毛彆扭地說。
「這是為了佩兒女士,與你無關。既然她對我表示親切,我便能回報善意。至於你,菲尼克斯,你清楚自己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是沒被抓到而已,不代表你沒犯罪。假使以後被我發現你和黨羽間接使人傷亡或精神失常,我會認定你的責任最大。」徐夜柏一如既往冷淡地回擊。
「為什麼?你這麼想對我不公平!」菲尼克斯抗議。
「你不像愛好公平的人,否則就不會仗著Alpha獨名者和家世背景的優勢為所欲為。」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徐夜柏這段時間反覆釣魚,菲尼克斯都咬餌了照樣放置不管的神仙態度令人抓狂。
徐夜柏回道:「很簡單,別被我抓到把柄,也小心別讓你處理問題的方法變成把柄。這個世界上很多損失能用金錢彌補,至少比裝作沒這回事要好,假使你忘了該對誰彌補,那不是我的問題。」
「你的意思是全部責任在我?」
「倘若是手下藉你的名字狐假虎威,你一樣要負連帶責任,就當為你的統馭力不足繳學費吧!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因為你的作為拒絕見你的母親?我只是不跟你一般見識。」其實徐夜柏真的不希望花更多成本在報復紅毛上,但菲尼克斯依然得連本帶利償還他欠的債。
紅毛一愣:「你真是我見過最記仇的Beta。」
「不,蠢蛋,只不過是別人沒當你的面說出來,若他們有我現在的條件肯定弄死你,你該慶幸我注重公平。」徐夜柏說完驅趕他離開這架日輪,結束這場充滿壓力與陰謀的對話。
Chapter 81: 第二十七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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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徐夜柏在客廳來回散步消食,這是他目前唯一能負擔得起的運動了,直到沒力氣繼續走,他就躺到沙發上看新聞,這些簡單活動倒也能帶來些許平靜。
只要情報局長不夾在徐夜柏與沙發之間不厭其煩向他推廣床上運動好處--每當徐夜柏想找個地方或躺或坐,金髮Alpha總是神速搶位,強迫徐夜柏必須躺在他身上,哪怕還不到睡覺時間,瑞梅克見縫插針就是要和懷孕室友身體接觸。
對胎兒資訊素補充一直不足,瑞梅克急了,儘管Beta願意配合情報局長的小動作,依然覺得煩。別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徐夜柏真的不好這口。
果然再漂亮的臉蛋身材連續看了半年都會膩,況且徐夜柏因為職業需要,認識國家的情報局長兼頂尖貴公子之前就已經對瑞梅克這個存在膩到不行,幾乎三本稿子裡有兩本都在致敬模仿兼意淫現實條件比小說更誇張的輝鵲大人,苦了必須審稿的某低端辣文編輯。
被瑞梅克資訊素包裹有如全身遭膠帶捆住似,加上懷孕帶來種種身體負擔,徐夜柏性慾死得不能再死,不像AO在孕期中反而因資訊素與繁殖天性加倍親密交纏,還好快完成的二十禁6P惡作劇小說不受影響。
「今天旁聽你和紅毛對話,才知道原來你對我的工作這麼關心,我好高興。」半躺著鬆鬆摟住懷孕Beta的瑞梅克在他髮旋上吻了吻。
「只是待在公寓太無聊,合法地查閱國家生殖中心規定條例,替我的小說找靈感。」初稿完成後還得調整,有幾處細節徐夜柏不太滿意,但他不想花太多時間精力細修,索性研究起代孕實驗事件起點國家生殖中心。
這個同樣建國之初就存在的機構,經歷多次改革重組,核心精神不變,管理著共和國AO配對繁衍大小事,Alpha精子庫就設立在生殖中心深處,戒備森嚴。
瑞梅克被總理委派調查代孕實驗,只能先從生殖中心精子庫失竊原因查起,那裡是最明顯的犯罪現場。
「查詢的資料恰好派上用場,這不是值得慶祝嗎?」瑞梅克不太認真地反問。
「發生在國家生殖中心的內部犯罪,除了機密層級精子被使用在代孕實驗中,還有沒有其他生殖相關違法行為?」倘若要見佩兒女士,徐夜柏得有幾分底氣才行,空泛安慰連他自己都聽不下去。
「很難說沒有,偷精子難度最高,對檢體動手腳次之,私下販售個人情報或委託修改報告結果這種貪瀆問題行之有年,大多數腐敗職員懂得有些紅線碰不得,可惜凡事都有例外,人被逼到走投無路時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瑞梅克為平民室友簡單總結:「大致趨勢是,涉及AO層級愈高,犯罪成本和失敗機率愈大,因此件數也愈少。」
「原來如此。這些對佩兒女士那樣的高階Omega是否算機密?」徐夜柏剛聽完瑞梅克描述,就覺得紅毛母親應該也知道這類機構黑幕才會如此緊張,誰曉得還在裡面的犯人會不會趁湮滅證據遠走高飛前再幹最後一票?
「不算,連紅毛都查得出的事,當然瞞不過佩兒女士,拉妮珊評價過她是Omega中的Omega,意思是她具備所有Omega典型特徵,身心皆是,她會不擇手段守護並管理巢穴中的一切,包括伴侶和子嗣。」
提到瑞梅克的母親,徐夜柏總認為那是傳說神龍之類的遙遠存在,強如瑞梅克父子都只有被踐踏的份,她的神諭自然頗具重量。
徐夜柏認真聽完點頭。「那我其實沒什麼能給佩兒女士的建議。」
「聽聽她怎麼說,並將佩兒女士理智上很清楚的生殖中心安保程序說一遍,國家精子庫剛出事,意味著每個人都想亡羊補牢,特別小心避免犯錯,沒消息就是好消息,這麼說應該會有幫助,她只是需要有人陪她確認機構安全性,哪怕打氣加油也行。」瑞梅克分析佩兒女士心理。
「我大概知道怎麼做了,謝謝你,瑞梅克。」徐夜柏輕輕抓住他的手臂,感覺Alpha又悄悄收緊懷抱。
瑞梅克不會長時間緊抱徐夜柏,以免令他不適,然而深深的短暫擁抱似乎也能帶給Alpha安產資訊素以外的安慰。
「我沒通知受害人,就是沒查出今天你們在討論時擔心發生的情況,代孕實驗那時也一樣,關於胎兒雙親重要消息不能瞞更不能拖,我立刻就通知你了,對吧?你大可向佩兒女士保證不必過度煩惱,至於接受幾分只能看她自己。」瑞梅克說了這麼多只為安撫為他代孕後代的Beta,那人脆弱又頑強。
來自情報局長的保證確實很有說服力,徐夜柏仰頭向後靠,總算能放鬆地躺在金髮Alpha懷裡,瑞梅克平穩的呼吸與心跳總是像海潮一樣傳來巨大存在感。
「我聽說佩兒女士十年前不讓兒子上軍校的駭人創舉讓她將親友全得罪光了,Omega尤其不想與她親近,在那之後她鮮少公開露面,大多透過網路和代理人打理家族產業與自己的投資。」徐夜柏綜合從各方包括菲尼克斯那邊得來的重點。
「是的,佩兒女士雖有諸多爭議,不表示她單方面被孤立排斥,至少有一半是她主動避世,喪偶Omega常見症狀。許多人還是相當好奇甚至嚮往她,因為她擁有Alpha的終身標記。」瑞梅克說。
「比起虛無飄渺的真愛標準,終身標記確實具體多了,但那不是一種私密狀態嗎?和熱戀差別在哪?」
「會讓Alpha或Omega為了伴侶違反重要天性與生存本能,終身且不可逆地。」
Alpha留下咬痕,然後被吞食的Omega資訊素在體內標記,層層疊疊,雙方每次接觸都在增強成癮性,即便Alpha具備壓倒性的武力(偶爾也有例外),為了懇求伴侶賜予寵愛也會心甘情願鍊住自己奉上鑰匙。
這是徐夜柏讀到的AO標記理論,終身標記則是超越理論的玄學境界,有時是自稱,有時眾人公認,沒有固定標準,在小說裡更是玄之又玄。
「身邊人士要發現並不難,那是藏不住的,你親眼看到就能明白,資訊素變化最直接,終身標記的AO仰賴彼此而活,主要特徵為資訊素重度成癮,Omega達成終身標記後資訊素發生變化,針對特定Alpha產生致命吸引力,這個生理變化又源自Omega對伴侶的精神依賴,雖說終身標記對AO影響機制不太一樣,結果相同,這對伴侶將再也無法分開。」瑞梅克用單手輕輕撫摸徐夜柏肚子,被他用力掐住手背依然故我。
「工作生活怎麼辦?」徐夜柏問。
「行動上總是一方遷就另一方較多些,然後商量出彼此可以接受的解決方法,比如總理遷就她老公進入政壇發展,我媽遷就我爸對外形象作為豪門貴婦深居簡出,私底下我行我素。拉妮珊血統特殊,天性極端獨立的她能離開我爸較長時間自由活動,這時克密拉特反正也有忙不完的工作轉移注意力。雙方精神狀態必須保持平衡。」瑞梅克回答。
「精神狀態保持平衡是什麼意思?終身標記不是執著狂熱的代名詞嗎?」
「所以要用理性手段去控制,確定這對伴侶的執著狂熱只限私生活且不會危害彼此生命健康,重點是保持步調一致,無論是在公園散步或一起坐在懸崖邊。遠距離關係容易出事就是這個道理。」不愧是終身標記AO的獨生子,瑞梅克很有經驗。
「總理的愛情故事很有名,我未聽說克密拉特大人和拉妮珊夫人是終身標記關係,從你口中確認後,反而覺得就該這樣。」
「親友有默契不會公開談論,畢竟擁有終身標記,等於承認伴侶就是你的致命弱點,這是一個掉下懸崖,另一個會被拖下去的綁定狀態。總理沒差,她在競選時還放話過就算意外喪偶也有自信好好做完任期穩定交接國家再去死,這宣言著實替她贏了不少票。」瑞梅克清楚懷裡的Beta肯定覺得標記大事與己無關。
「終身標記不常見,這也是為何二十多年後人們為何依然傳頌佩兒女士和亞遼沙少將的愛情悲劇。瑪麗安認識亞遼沙少將,她認為意外發生前,這兩人終身標記尚未完成,或許是佩兒女士還能支撐這麼久的原因。當時只差臨門一腳了,瑪麗安很確定,倘若亞遼沙少將活到菲尼克斯平安誕生,這對AO伴侶就會締結完美的終身標記,整個社會都會促成他倆在一起生活,畢竟國家可不能冒險損失珍貴人才和血統傳承。」
「確實令人惋惜,不是說AO繁衍高於一切,軍方那麼冷血沒給陪產假?」
「當時還是上校的亞遼沙正率領小隊進行機密任務,只待完成最後環節就能回去和妻子一起待產,他會在那段時間裡和伴侶保持長時間親密接觸並密集交換資訊素,基本確定一定會形成並鞏固終身標記,可惜他倆終究沒進行到那個步驟。」瑞梅克胸膛若有似無貼著徐夜柏後頸,彷彿想要烘熱青年該部位。
二月冷冽春風順著徐夜柏刻意打開的窗縫吹入,偶爾還會飛進一兩片雪花,寒意浸染著裸露在衣物外的肌膚,瑞梅克體溫就像火爐般溫暖,一冷一熱溫差雖然有點大,對徐夜柏卻比待在密閉空調房中舒服多了。
徐夜柏只敢開著窗縫透一會兒氣,否則太浪費空調能源。
他想起抵達首都第一天,瑞梅克提過異常降溫,現在仍是跟冬天沒兩樣,只不過沒有冰雨和持續大雪,首都零星小雪或突然的暴風雪情形將持續整個三月,等於天氣會冷到徐夜柏生孩子時,他只能認了,默默祈禱孕期別延長到天氣變暖更實在。
瑞梅克很滿意今晚小鳥兒比平常更快放棄抵抗,一方面又擔心這是徐夜柏力氣愈來愈少的徵兆,正常懷孕時孕吐應該開始減輕甚至停止了,徐夜柏卻沒表現出相關進展。他哄著黑褐髮Beta多說話,希望重要話題能讓徐夜柏忽略身體不適。
「我聽紅毛說,佩兒女士懷他時差點流產,高階Omega懷孕時反而會更加強壯凶悍,我不信聽聞伴侶噩耗就會造成流產,Omega懷孕到了後期,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優先保護孩子,尤其以佩兒女士不幸遭遇,那可是伴侶重要遺產。那次意外和未完成的終身標記有關?」
「詳細原因無法確定,佩兒女士家族視為機密,據說情況相當凶險。某種意味上,可說菲尼克斯代替父親補完最後的標記,當時也曾診斷過佩兒女士的瑪麗安根據周遭AO供述留下記錄,佩兒女士安產資訊素聞起來和亞遼沙的資訊素一模一樣,成為新人類醫學史上第一宗胎兒擬態父親資訊素的奇特案例,可能是胎兒感應到孕體即將放棄懷孕,為了自救對父親資訊素進行模擬。」即便沒有徐夜柏對紅毛犯罪記錄的調查委託,瑞梅克也會將接近黑褐髮Beta的Alpha查個底朝天。
「確實神奇。」徐夜柏想起自己也有安產資訊素,而且瑞梅克表示很受影響,油然感慨道。
無論性別或血統,安產資訊素都是胎兒與孕體為了保命產生的求救訊息,倘若身體認為沒得到支持懷孕的資源條件,或早或晚,孕體或胎兒至少會有其中一方死亡。
「你說過ABO三種性別都可能經由強制手段或其他原因被洗腦到形成『等同終身標記狀態』,該不會佩兒女士也有類似情況?差別在於她是自己洗腦自己?」
「至少瑪麗安這麼認為,意味著喪偶經歷現在仍在威脅佩兒女士生命。」
「不意外的狀況,連紅毛那笨蛋都能明白。」徐夜柏同樣發現問題所在才立刻答應幫忙。
「Ash的處理方式很好,目前你能做的也只有這些。」瑞梅克稱讚道。
佩兒女士也是定居天琴社區超過二十年的老住戶了,瑞梅克同意徐夜柏接受下午茶邀請,最好自己帶著食物去,反正是鄰居,加上徐夜柏和佩兒女士都是懷孕者,注重安全自備飲食反而更合理。
「我明白代孕實驗揭露的國家精子庫失竊案讓佩兒女士很焦慮,可否從AO契合度方面降低她的疑慮呢?比起替換精子,維持原本配對更容易受孕成功,抽換精子樣本事倍功半,我這種看法如何?雖然我沒查到這方面數據,佩兒女士和亞遼沙少將的資訊素契合度應該很高吧?」徐夜柏白天時忘了問紅毛這方面參考資料,回頭上網卻查不到,公開資料沒有的部分,說真的徐夜柏也不太問得出口。
共和國普遍常識中,申請人工受孕是小眾,測量AO契合度才是國家生殖中心最負盛名的功能。
目前新人類資訊素無法長時間保存,冷凍精液載體是唯一例外,科學家推測原因依然是地外純種血統生殖本能為了吸引和安撫伴侶,精子細胞也有維持資訊素功能,一旦企圖將資訊素樣本轉移到其他載體,這些氣味往往過不久就變質消散。
最終新人類資訊素只能透過實驗室分析後以數位資料建檔,且完整資料限定AO,如同捐精規定,Beta之前並無提供個資義務,隨著時代迭進,共和國Beta更是嚴防死守不打算退讓,其他相對更不重視Beta的國家則認為記錄Beta體內稀薄資訊素採樣分析毫無用處,光是保存AO資料成本便所費不貲。
希瓦共和國AO在十六歲登記性別以及二十歲正式成年時會分別進行一次資訊素檢測並登記,確定特徵穩定後便以這份個人資料錄入資訊素資料庫。
新人類個體狀況稍微改變,檢測數值也會隨之改變,資訊素資料庫無法直接作為犯罪比對證據,只能作為人口調查身份參考與透過雙方當事人申請後進行的契合度分析,徐夜柏與其他Beta朋友總是戲稱那是國家相親百科全書。
至於為啥不現場親測,除了實驗室資源有限無法想測就測,就是許多被逼相親的AO根本不爽提供資訊素,還有人不在首都或非本國人,雙方長輩只好以代理人身份申請用資料庫裡的登記數據直接測試契合度。
瑞梅克沒料到小Beta忽然冒出資訊素契合度話題,似笑非笑道:「這回你猜錯了,佩兒女士拒絕進行契合度測試,她不希望家族用數據當藉口挑剔當時還只是上尉的亞遼沙。何況,只要結果不是百分之百,契合度很容易成為戀人之間滋長嫌隙的開端。」
「確實,資訊素契合度在歷史上曾經被用來替『命定之番』背書,因其不成熟的分析技術與判定標準飽受詬病,浪漫的AO們也認為,既然是命定之番,就該由靈魂和命運決定,而非靠國家機器。」瑞梅克用下巴輕蹭徐夜柏頭頂,彷彿安慰在這場愛情盛宴中缺席的Beta性別。
「但命定之番信仰被淘汰了,資訊素契合度卻依然流行,顯然科學工具只是需要找到正確使用方式。」徐夜柏說。
「星座占卜更流行,我對這方面沒意見,人心總得找些什麼當作寄託,國民需要資訊素契合度方面的國家實驗室報告背書,AO願意提供資訊素樣本,政府從善如流。」情報局長索性將臉埋入懷孕室友髮叢中低語。「許多人深信AO資訊素契合度過低容易生出Beta,這才是契合度檢測被國民強烈要求保留的主因。」
徐夜柏在情報局長懷裡翻了個超大白眼。
情報局長不用看就知道小Beta此刻表情。「別嫌棄了,契合度並非一無是處,面向來申請人工受孕的Omega國民,生殖中心總不能隨便抽個樣本匿名分配吧?伴侶以外的申請者無法指名要誰的精子,這是當然;國家還是會盡量挑精主和申請者契合度高的,根據優生學和統計結果確實比較容易受孕成功,但新生兒性別方面沒有顯著偏差,AO誕生率和一般生育統計差不多,甚至偏低。人工受孕又缺乏Alpha親源資訊素和親自照顧對孕體的正面影響,這部分佔胎兒發育比重更大。」
「噢,那樣還好。」
「Ash不好奇我有無和其他Omega測過契合度嗎?」瑞梅克故意問。
「你不是暫時沒結婚生子打算?還是克密拉特大人也勉強你去測?」瑞梅克看起來對契合度完全不買帳。
「克密拉特有人情壓力,拉妮珊則是喜歡八卦我的婚事,我乾脆授權讓他們愛怎麼測就怎麼測,要是測出來數字低,也能讓某些想聯姻的家族知難而退,契合度當成藉口還是挺不錯,能給雙方留面子。『並非你不夠好,只是我們天生不適合。』」
果然是任何事物都能拿來合理利用的情報局長。徐夜柏在心中冷哼。
「萬一哪天你遇到契合度百分之百的命定之番呢?」面對瑞梅克這個確實有本錢驕傲的頂尖Alpha,身為前辣文編輯因此對契合度和命定之番題材爛熟於胸的徐夜柏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Beta不羨慕,為了之後繼續盡情吐槽這類小說設定,徐夜柏還是充滿求證精神。
目前確定終身標記存在,不過和一般讀者想像中有出入,與其說浪漫,不如說危險又麻煩。
瑞梅克示意徐夜柏轉身,讓他改為斜倚並搭著自己肩膀,並與黑褐髮Beta對視:「你真的想知道我會怎麼做?」
徐夜柏應聲道:「想。」
「可愛的人,恐怕我不能便宜出賣共和國機密。」話是這麼說,瑞梅克的曖昧暗示卻不能更明顯。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徐夜柏最終答應每夜貢獻一枚晚安吻的不平等條約,瑞梅克才懶洋洋回答:「從十六歲正式登記性別起,國家迄今幫我測出了五個命定之番。」
Chapter 82: 第二十八章 (上)
Chapter Text
命定之番,注定相遇且獨一無二的伴侶,若無法在一起,便會孤獨一生。
這是古日本人創造的名詞,被喜歡在AO愛情中增加東方神秘氣息的新人類當作真愛專有名詞,且不是全人類共同定義的真愛伴侶,特別屬於數量稀少的AO之間,奇蹟般的組合。
類似專有名詞還有漢語的「緣分」、「伴侶」,倘若不考慮惡搞諧音成分,「無妻徒刑」也算一個,誰叫通用語長得和英語太像了,大家總覺得象形文字更酷炫。
大眾確實是對AO之間特殊生理與求偶風俗充滿好奇,Alpha和Omega的童話故事往往也與普通人不一樣,他們被教育要找到屬於自己的王子或公主,意味著自己也得成為王子或公主。不只是假裝,必須真的落實人上人的資歷與實力,因為競爭者們實際存在。
70%以上就算高標的國家生殖中心公告標準中,百分之百的契合度只存在理論中。
在全球古老家族影響力中位列第一的輝鵲家族,不僅容貌與成就獨領風騷,就連資訊素契合度結果都與眾不同,徐夜柏後來從雷諾副官那邊借閱了作為犯罪證據的報告副本,瑞梅克資訊素在契合度測試中堪稱萬用百搭。
「哇,光百分之百契合就有五個,還沒計入那些90%以上的龐大隊列,相當離奇,你和其中幾個做過?」徐夜柏努力忍住不笑。
「半個也沒有!直觀評價包含容貌和資訊素在內的肉體吸引力和信任度還不如我自己找的床伴,做愛至少得有點感覺吧?我不是那種能硬上的畜生呀!」瑞梅克望入徐夜柏瞳眸,Beta細微情緒一覽無遺,金髮Alpha看見自己的倒影。
徐夜柏顯得有些驚奇,瑞梅克冷不防朝他湊去欲親,黑褐髮青年反應很快,右手按住Alpha胸膛向後仰同時用左前臂架住瑞梅克喉嚨,兩人大半身體仍然貼在一起,幸好徐夜柏一碰到他,瑞梅克就停住了。
徐夜柏略感不悅,說話就說話,幹嘛搞突襲?
「不是Omega的問題,也不是Beta的問題,我的本能這麼說。」瑞梅克笑了下,徐夜柏見他沒進一步動作,這才將手臂重新搭回瑞梅克肩膀上。
「說好的部分就可以碰,所以你別嚇我。」徐夜柏強調。
「我只是有點情不自禁,Ash總是忘記,合約歸合約,你現在就是我的伴侶,倘若你認為形容得不夠精準,可以加個『擬』字。地外純種都能愛上沒有資訊素的地球人,癡戀程度不亞於終身標記,我不認為資訊素會影響我選擇伴侶,倒非我對資訊素沒偏好,但實在不是多要緊的事。」
「這句話從你口中講出來確實有點說服力,你都在發情期一次將三個Omega資訊素攪在一起吸收了。契合度百分百的資訊素聞起來到底什麼感覺,我Beta無法理解。」黑褐髮青年只知高契合度是許多Alpha妄想重點,基本上等於完美性愛。
瑞梅克回答:「還行吧?畢竟作假也得有基礎,用數字打比方,AO自己就能聞出契合度高低,新人類本能比大數據敏感多了,能力再怎麼拙劣的AO,取最底標誤差不過超過15%,所以生殖中心用數據配對只是幫你省時間,不靠數字也知道彼此是否合得來。如你所說,測到五個也太誇張,加上連寄生蟲檢查機構都能發生檢體偷換,我測出第一個時就起疑心,等測到第三個實在受不了,搞了點雷諾的資訊素裝成Omega檢體去測和我的匹配度,測出來都有80%。」
「你說Omega檢體就Omega檢體嗎?那些實驗室研究員鼻子是裝飾不成?哪怕Beta聞不出味道也有感覺的。」現在就很有感覺喘不過氣的某Beta道。
「我拿在手上走進去站在旁邊親自看他們驗,強調檢體主人身分敏感不能留下記錄,那就只會是Omega檢體。」瑞梅克露出電視演講專用笑容。
「那些九十幾乃至百分之百契合度怎麼看都是喪失理智的作弊數字,難道不能編得合理一點?」
「當有人測出92%,就有人不甘示弱測出93%,以此類推層層加碼。那些最誇張的數字通常來自沒看過共和國國民AO契合度完整統計報告的外國金主,反正都是數據分析,犯人以為只是報告上改幾個數字,殊不知生殖中心每年契合度配對系統使用的分析模型都在變動,參考本國政策與社會變遷調整各種參數,相同資訊素資料可能配對出截然不同結果。」瑞梅克聳肩。
徐夜柏心想瑞梅克和他父親肯定藉此抓了不少收取賄賂偷改報告的內賊。
「……Alpha資訊素不是天生互斥嗎?」
「活人會互斥,機器不會,我就這樣發現了國家不能說的祕密,資訊素契合度和性別無關,個體某面向潛力愈接近愈適合。舉例而言,我和雷諾的祖先可能喜好相似生活環境,或許契合度象徵目前無法檢測出的遠古基因關係,代表我和雷諾的BO親族應該能順利繁衍下一代,我倆就算同為Alpha天天密集相處也還過得去,共生的概念,難怪我們軍校時期宿舍生活習慣那麼合。」瑞梅克說要透露國家機密還真沒開玩笑。
雖然是對徐夜柏而言有夠雞肋也不想散播的國家機密,保持原狀更有助於社會安定。
「本來資訊素這種人人不同還會隨年齡和健康狀態變化的特徵,百分比衡量方式肯定不準,光譜勉強好一點。刻意量化配對肯定有誤差,標準還不是人訂的?除了對國民公開的參數校準理由,每年內部有無因人為因素調整配對標準很難說,大概跟你們亞裔古代傳說合八字差不多。總之,這部分還有很大進步空間。」瑞梅克見怪不怪補充。
「AO壽命超過兩百年,要是生殖中心登錄資料沒更新,豈不是年齡愈大愈不準?」
「就是這個道理,到頭來,共和國仍然無法徹底掌握個人隱私。資訊素不可能完全被科技解析,做不到穩定保存樣本,因此不會完全洩漏本質,我國AO才同意在登記性別和成年體檢時各登錄一次資訊素特徵,以備個人醫療需求與維護社會治安時能快速比對有用資料。」
「比如發情期失控或找不到對象的應急治療?」徐夜柏舉一反三。
瑞梅克讚許地點頭。「另外,沒說只能登記兩次,許多Alpha每隔幾年就去更新資料,生怕國家相親系統將他們和Omega配對出的契合度數字不夠漂亮。」
半點都不意外,悶騷的Alpha們!徐夜柏沒想到連情報局長都使用相親系統這個渾名,顯然已經變成全民共識了。
「除了穩定社會秩序、人工受孕申請參考和發情期安撫急救外,契合度還有沒其他實際用途?」關係到徐夜柏將來重新找編輯工作的本職學能,他很認真地發問。
金髮Alpha明顯更喜歡這個能夠四目相對又能讓他欣賞小beta全身線條的依偎姿勢,儘管徐夜柏每次換姿勢都像針對瑞梅克本能的一次攻擊,無意識地蹭、推、壓和許多細小摩擦,加上那微喘的呼吸;每當以為他臥定了,徐夜柏又要動一動確定目前姿勢真的令他滿意,搶著當靠枕兼沙發墊的情報局長只能暗自歎息。
哪怕身體正面臨考驗,瑞梅克依然語調正經地回答:「可能在優生學上能篩去極端值吧?另外數百年累積的統計結果對產科知識有些幫助,醫生建議不適合生小孩的伴侶別勉強時至少有專業依據,以策略婚姻而言具有一定價值。至於實際相處時資訊素能不能融合看個案,通常是感情深厚相處久了產生趨同反應,新人類本來就是快速進化的生物,或者說容易產生返祖現象。」
「我信了,以前那段尋找靈魂伴侶的AO失敗歷史已經充分證明人不能靠資訊素撐一輩子。」徐夜柏好不容易找到貼合瑞梅克正面身體線條的位置和角度側躺。
眾所皆知,枕手臂睡覺是互相折磨,躺身體也好不到哪去,除非趴臥,可惜孕肚不允許,他也沒有趴睡習慣。瑞梅克還不肯岔開腿讓出空間讓他下半身躺進沙發,徐夜柏的半邊臀部只能用瑞梅克小腹當支點,同時被他整隻手攬著腰臀加強支撐。
徐夜柏知道陪伴侶待產的Alpha經常出現用自己當巢的鳥巢幻想,但他沒預料瑞梅克每一次都很堅持用身體完全將懷孕Beta裝起來,只要不是睡覺,徐夜柏身體任何部份休想碰到地毯或床鋪那種,意思意思用手臂環住還不行!這讓徐夜柏不知不覺就會想出力調整重心,像某種核心訓練,總之很難放鬆。瑞梅克一動,徐夜柏必然跟著緊張。
「無論先天還是後天資訊素影響,達到終身標記狀態的伴侶之間,資訊素依然能決定生死,除了在發情期達到最高峰的生理需求,精神上,AO更是依賴資訊素確認彼此存在感,合成資訊素技術與市場才會發展那麼快速,包括你最愛的抑制劑。」
徐夜柏冷哼,隨手從睡衣裡拿出一支抑制劑用手持端威嚇地戳了下瑞梅克的大腿。
「瞧,你還在每件衣物裡自己縫了專門放抑制劑的內袋,簡直像六百年前的蘇聯間諜。」瑞梅克之前在小Beta熟睡時摸到徐夜柏身上暗器,既欣慰又有點小害怕。
「如果高級抑制劑要自己出錢,我就不會這麼做,現在我只需費點布料針線,放口袋不夠可靠。」徐夜柏看了瑞梅克偷錄的睡相影片,發現抑制劑藏枕頭下或棉被褶裡容易被自己掀飛,到頭來還是貼身藏放最保險,睡覺時安心多了。
「回到契合度,不能說潛在基因關聯性毫無影響,地外純種有很多種類族群,生態與遺傳關係一開始就無從得知,比如食癖和交配喜好。資訊素之間相吸或互斥神祕連結可能得上溯到地外純種的先祖,完全不可考。」
「或許是經過幾百年經驗累積,拿到契合度報告的共和國國民同樣覺得準確度和星座占卜差不多,也就求個心安。」
瑞梅克弦外之音在於哪怕是AA或AB之間,資訊素仍在發揮神祕正面影響,讓徐夜柏別因為自己是Beta就太快切割,畢竟他們身上同時具有外星與地球血統,還由徐夜柏腹內胎兒強而有力地連結在一起。
徐夜柏枕著情報局長胸膛閉目養神,消化聽到的資訊,同時琢磨該將與佩兒女士的見面時間約在何時,此次會面宜早不宜遲,但也不能有勇無謀地前往。
「你要現在做那件事還是保留到床上,悉聽尊便。」瑞梅克感覺到懷裡的人兒有了結論,不欲他過於勞神,打斷徐夜柏沉思。
徐夜柏望向俊美的情報局長皺了下眉。「你如果想要,那就現在做。」
兩人在晚餐時辯論必須為了小租戶升級親密接觸,徐夜柏勉強同意考慮一天一個吻,還想拖到明天再答覆,瑞梅克當晚就要享受,於是拿了命定之番話題來釣絕對會感興趣的Beta,成功得到他的提早首肯。
不愧是自詡長痛不如短痛的蔓島人,一旦瑞梅克精心為他鋪好台階,徐夜柏行動也很乾脆。
「你一開始就決定主動親我,因為不想被我親,狡猾的小鳥兒。」瑞梅克抱怨。
「就算沒有黏膜接觸,你肯定會搞許多花招。」徐夜柏防備地瞪著他。
「為了你和小租戶健康著想的花招。」
明知他說的是實話,徐夜柏還是很嘔。
「先說好,大家都是成年人,蜻蜓點水就太遜了,你還是辣文小說編輯,有點職業道德行嗎?」情報局長沉重指控。
「閉上你的眼睛。」Beta額角爆了條青筋。這幾天剛寫完幾萬字床戲的徐夜柏想像力正處於巔峰狀態,瑞梅克的挑釁更是火上澆油。
「嗯?命令句,我喜歡。」金髮Alpha眨了眨水晶似的紫眸,乖乖閉眼等待。
除了Beta的尊嚴,還得賭上辣文編輯尊嚴的徐夜柏快哭出來了,他好想用膝蓋實踐晚安吻。
徐夜柏起身,將打算跟上的情報局長按回去,讓他保持原本半躺姿勢。「別動。」
瑞梅克舉起雙手表示投降配合。
「保證聽話,瞧,我沒偷看。」雖然瑞梅克在熟悉環境中不靠視力也能活動自如。
一雙冰涼的手捧住他的臉,隨著氣息接近,那陣淺淡幽香鑽進鼻腔,隨即彷彿滲透心臟般,令金髮Alpha忍不住加快脈搏。
微微濕潤的嘴唇印上瑞梅克額頭,他竊笑,正要出聲調侃,豈料那唇瓣繼續貼著滑到鼻梁,換了口氣,黑褐髮青年的吐息讓瑞梅克臉上毛孔瞬間全張開了,遲疑的唇接著輕觸左眼,顯而易見終點就是嘴了,瑞梅克只能祈求在這之前停留的落點愈多愈好。
小Beta正不慌不忙貼著他呼吸,用嘴唇在臉上畫線磨蹭,雙手則充滿控制性地固定著Alpha的臉,彷彿警告膽敢動手動腳,遊戲立刻結束。
「瑞梅克‧輝鵲……」Beta的歎息像一縷微風。「不許偷伸那該死的舌頭!」
Chapter 83: 第二十八章 (中)
Chapter Text
瑞梅克從來不送花束,只是下班時隨手帶支花,或讓雷諾副官替他回住處辦事時給徐夜柏捎小禮物,裡面也包括了單支花朵,這時徐夜柏會順手找出容器裝水插花,可能是公寓裡的杯碗或他吃完洗乾淨晾乾的玻璃布丁罐,寒冬室內頓時多出一分怡然情調。
除此之外,情報局長各種不值錢小型礦物原石連綿不絕的送,瑞梅克顯然記得徐夜柏說過,關於少數傳統Beta偏好求愛方式,他們選擇用一朵花或一小顆石頭代表心意,前者象徵當下的美,後者代表古老與堅持。
重點在於,一次只能送單數的一件禮物,且材料必須夠原始,意味著獻上自己,並希望與對方締結一對一關係。
「這種古典Beta示愛方法有什麼特殊信仰和典故嗎?」認識徐夜柏之前,瑞梅克還真沒聽說過這個習俗,後來打聽到是生存環境極度惡劣的偏遠部族保留下來的傳統,這點在瑪麗安和徐夜柏父親身上得到驗證。這類不願加入大城市享受便利生活的傳統部族往往和地外純種保持千絲萬縷的關係,最常見為代代傳承的古老家族附庸,也可能是血緣非常淡薄但譜系明確的親戚,學術界普遍說法是這類少數部族繼承地外純種的信念與思想,甚至還有為其守護祕密的任務。
「我無法提供一套權威理論,根據父親說法,那是祖先傳下來的方式,大意是『把這個珍貴的世界送給你,希望你珍惜這個世界和我』。」徐夜柏接過一塊灰色冰糖似的鑽石原礦在手上摩娑。
「聽來像古地球人對地外純種戀人的願望。跨種族戀愛應該是發生在第一波地形氣候大改造之後了,在這之前地內和地外兩大陣營極度對立,接連數次的『翻新』讓地球已經少得可憐的剩餘人口又死了不少,人類方後繼無力。」瑞梅克評論。
「很明顯地外純種們買帳,不過地球人當時貧困交迫也只能靠花言巧語了。願意接受地外純種疏散保護的地球人總得說點好話不是嗎?原本的地球也確實被人類自己發起的末日大戰搞得到處都嚴重汙染與海量廢墟垃圾,無處不在的輻射,全面流行的多種瘟疫細菌病毒,連天花和伊波拉都大範圍傳染,混亂和仇恨成了無解螺旋,連將屍體堆成山的人力都缺乏,死人就這樣到處陳列著腐爛發臭,直到變成一攤發黑痕跡和枯骨。就算好不容易清理出一處家園,立刻遭人搶奪蹂躪。」徐夜柏笑了下,不急著收起那塊指節大小的礦石。
「不愧是小說編輯,你描述的末世很生動。」瑞梅克稱讚。
「公開紀錄片和電影題材還是有節制,真正變態瘋狂的禁忌紀錄只限官方調閱。外星人想要的是不需要爭搶的『豐饒』,就必須讓環境回歸原始。放任人口自然減少也會讓資源看起來愈來愈多,所以外星人依然不太干涉人類活動,繼續進行星球改造的既定計劃,能跟上的地球人就跟上。」徐夜柏光是看那些平民能接觸的歷史記錄和導演將之影像化的電影劇情就覺得還好有外星人收尾。
「在被這顆藍星吸引而來的外星人眼中,再沒有比地球人獻上石塊與花朵的小禮物更具接納意味了,而且地外純種並未毀滅人類文明,反而幫忙保留不少,留不住的名勝古蹟就算了,他們和人類截然不同,看重無形更勝有形,非常外星人。」瑞梅克低頭望著每天收禮物都很高興的小Beta。
明知不是真正的追求行為,這些小禮物就是討人開心。與其說徐夜柏在屯積財寶,更像是在屯積Alpha的善意和好感。「我知道你公務繁忙沒空自己去採花撿石頭,運費絕對比小禮物本身貴許多,希望你礦石樣本一次種類買多點,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費。」
「其實有一半是我自己採集的,Ash,你這樣誤會我的誠意我會傷心。」瑞梅克成功勒索到一個頰吻。
不慎又被情報局長誤導的徐夜柏不爽質問:「你怎麼可能有時間採集?」
「你忘了我得到處出差嗎?而且我開日輪或搭私人客機當日來回行程比你想像中要遠得多。就算認識你之後,我也不是整天待在情報局,打從你到首都第一天向我介紹風車茉莉的故事,我就決定在工作時找機會蒐集不花錢的紀念品,你收到的禮物裡就包含白湖堡基石和星艦零件碎片外加附近山區的鹽礦石和半寶石,去年底在白湖堡度假我找到了至少十五種石頭屯著當禮物。」瑞梅克聳肩。「花的話更簡單了,我經過花開得正好的地方就問對方能否讓我拔一朵,大家都熱烈歡迎。」
「照顧代孕對象有必要到這種程度?」徐夜柏有點毛骨悚然。
「因人而異,不過,以Alpha來說,就算只是暫時伴侶,想著將戰利品帶給喜歡的人,無論多麼微不足道的東西,都能讓Alpha感到喜悅,比工作和打架更有吸引力,我自己是做得很開心。」工作狂的瑞梅克過去只是欠缺理由開小差,現在有了。
「代孕實驗的Alpha精主,有人用這種方式取悅孕體嗎?」
「無,以他們的契約關係送了也沒效果,Beta反而會懷疑對方腦袋有病,不如多給些錢,所以我初次見面就說信任很重要,用信物證明我們之間的情誼不是更好?」瑞梅克微笑。
徐夜柏大約明白,他實在食慾不振,瑞梅克才會不斷送些不能吃的小玩意讓懷孕Beta心情愉快。透過護衛們解釋,守護對象不能好好吃東西在Alpha眼中是種很可怕的現象,他們在本能最為勃發的發情期,除了做愛就是進食,沉浸在生命最原始深刻的浪潮。
Omega不明衰弱死亡正是從減食乃至絕食開始,Alpha往往聽說過親友或家族長輩中有這類例子,最痛的莫過於親眼目睹珍愛的Omega如此凋零,除了伴侶,也可能是父母或手足。
徐夜柏孕吐反胃純粹是生理現象,哪怕他是個鐵錚錚的Beta,表現出的症狀還是會引發Alpha們慣性緊張。
「明天你要去見佩兒女士,應該研究過終身標記最惡名昭彰的特色『同生共死』,希望沒讓你想起不開心的回憶。」瑞梅克說。
「名義上我的母親是出海失蹤,否則我就領不到保險金了,你擔心我覺得被拋棄?」徐夜柏直言不諱反問。
「深入骨髓的資訊素依賴和性別刻板觀念導制終身標記伴侶很難獨活,不表示其他人失去愛人時不會主動放棄生命。」瑞梅克追加解釋。
「明明不想活,還是要為了孩子活下去,我無法讚美這種悲傷的事。」徐夜柏輕聲道。
「但你肯定反對自殺,尤其是自己的家人,我猜得對嗎?」情報局長當然清楚徐夜柏的家庭悲劇。
「人都是自私的,另外多撐一下說不定會找到想活的理由。不過資訊素依賴不在我的理解範圍內,教科書用毒癮形容,因為新人類免疫抗毒體質,現在很少人使用傳統毒品了,資訊素刺激更強烈。」
徐夜柏和許多Beta討論過這種AO伴侶間特有的相殉現象,也在無數小說中讀過各種描寫,結果眾人都傾向認為健康教育中AO身心因終身標記深深牽繫只是一小部份原因,冰山大部份真相很有可能剛好相反。
「除了伴侶和愛情以外,人生還有許多需要被滿足的慾望,當那些慾望被強烈的發情期和資訊素支配剝奪了大半生,總有一邊會率先崩潰,通常是擁有較少自我的那邊,然後那所謂的標記羈絆就把另一半也拖下去了,信仰與生理的雙重崩塌。朱利烏斯他們倘若沒陷入愛情,應該能活超過兩百歲吧?」徐夜柏推測。
這解釋了相殉記錄中為何Omega更常死於Alpha伴侶的不可抗力因素喪生之後,反之當Omega得不到足夠陪伴或遭過度控制因而早衰離世,Alpha也跟著失去求生意志,兩種性別因生活方式不同,在死亡型態上亦有微妙差異。
「非常Beta的思維。Ash,換個角度探討,擁有一切精彩生活,通曉許多知識技術,卻始終缺少一位知心愛人相伴,你認為這樣的人生幸福嗎?」
「挺好啊!」徐夜柏不假思索秒答。「倘若當事人對愛情和伴侶很飢渴,那麼不管貧富地位,生活是否精彩,他總歸會寂寞痛苦,反之,沒伴侶就是沒伴侶,日子還是得過下去,這又不是二選一。」
「當愛情與麵包不能兩全時,就會是二選一了,不過看來你我都不像是會遭遇這種考驗的人。」瑞梅克笑嘻嘻摟住他。
「有沒有解除終身標記的方法?」徐夜柏的激進問題讓金髮Alpha呆愣一秒。
「AO喪偶反應類似曾肆虐於古地球人之中的情緒疾病在各種誘因下發作的最壞情況,新人類主流文化導致精神病說法等於和資訊素價值觀對幹,更破壞AO特質神話,在目前ABO社會架構下屬於極端不政確,提出類似論文和研究結果的學者不是跑到鄉下教書就是去送外賣。」瑞梅克沒直接回答。
意思是「沒有」,國家也不鼓勵有。
人類歷史充斥著對「病態」的審美信仰,誰來定義是該治的病或該歌頌的美,權力說了算,其次是廣大人群的集體認同,只有一個事實不會改變,符合那類美學標準的人總是活得痛苦或死得快。
古地球人精神病是不治之症,只能控制,新人類已經不受那類疾病傷害,即便症狀相似,尋求正確生活方式便能改善,主流觀念將AO新人類精神問題歸因於沒有慎重處理資訊素和發情期問題,至於Beta則是不夠努力或太倒楣。
事實當真如此嗎?無論如何,公開否定至高無上的終身標記等於社會性自殺,像朱利烏斯那類獨立Omega反抗是迫於發情期造成的不情願標記,或目前更喜歡單身狀態,基本上認同和愛人之間不限性別最好都能建立終身標記。
「佩兒女士對獨生子的控制不太正常吧?但喪偶新人類本來就容易不正常。我指的不是婚姻配偶,而是伴侶,這兩個詞不一樣,你說過愛情只是婚姻目的之一,並非全部。」徐夜柏不認為自己對紅毛母親有什麼責任,他只是想在能力範圍內提供一點有用幫助。
「『不太正常』是保守說法,客觀形容是驚世駭俗,當時甚至有人呼籲立法懲罰監護人阻止未成年Alpha上軍校的叛國行為,還有兒童權益團體想告佩兒女士精神虐待和用資訊素壓制獨生子。不過菲尼克斯決定配合佩兒女士還為母親說話,是否上軍校和從軍本來就是個人自由,資訊素壓制洗腦的部分則是沒證據,充滿惡意猜測攻擊,共和國大家族們不希望高階Omega形象繼續被敗壞也出了份力管控輿論,這事就這樣帶過。」
可想而知,在紅毛長到這麼大的二十幾年間,佩兒女士肯定聽過無數安慰勸告甚至責難諷刺,瑞梅克口中的Omega像一堵銅牆鐵壁,徐夜柏不想自取其辱或者被那個Omega玩弄,他可不是供人解悶的有趣小玩意兒。
殉情這個主題Beta倒沒完全吃瓜旁觀,Beta對相殉現象不若Alpha那麼緊張,或像Omega往往以沉默表達同情,而是理性且略表遺憾地討論後結束敏感話題。其實Beta也經常出現類似慢性死亡案例,只不過甚少表現出明顯厭世傾向,並像喪偶的AO那樣死去,不容易被歸類於殉情。
只要不是謀殺,Beta怎麼死掉都有可能,Beta們自己也不太在意,如同徐夜柏對瑞梅克說過的生命無常,整體社會更不會大驚小怪。
徐夜柏研究過Beta殉情案例,留下遺言或遺書確定為殉情無誤,沒有少到令人意外,也沒多到變成常態,就和古地球人一樣總是有走不出來的例子。他懷疑父母也有那種傾向,倘若先出意外的換成母親,父親真的不會隨她而去嗎?甚至不需刻意自殺,「外海」環境充斥許多一不小心或準備不足就會喪命的日常風險。
「怎麼說呢?佩兒女士心思無人能完全看透,事到如今沒幾人想去猜測,只要她還肯偶爾來往的親友企圖靠近給予更多關心,她會立刻疏遠他們,」瑞梅克為徐夜柏奉上珍貴情報。
茶會是Omega專屬戰場,徐夜柏即將赴約的下午茶則是將軍等級的單挑。
「目前她對我的好感到底是過於寂寞的妄想,還是知道我的背後勢力是你,有一套功利考量?我好奇的是這個。當然,我很想幫助她,只不過小租戶和你才是我優先負責對象,而我都自顧不暇了。」徐夜柏同樣實際地表態。
「見面相處才知道。現在正是關鍵時期,希望你別把自己悶壞了,除了寫小說之外出去走走和人們說說話,安全範圍內盡量想做什麼就去做,一切有我扛著。」情報局長認為讓懷孕Beta保持精神愉快至關重要,徐夜柏身上卻缺乏只要Alpha表現服從與狂熱就會滿足的Omega生理機制,只好變著法子讓徐夜柏保持活力。
徐夜柏的安產資訊素一直表示他非常不快樂,本人卻一副不太明白的反應,瑞梅克無奈之餘又不敢將他逼得太緊。
Chapter 84: 第二十八章 (下)
Chapter Text
徐夜柏與菲尼克斯照例約在鹿苔咖啡館會面,再由紅髮Alpha引領徐夜柏與護衛隊前往佩兒女士住處。
正因為是鄰居,菲尼克斯不敢再查徐夜柏具體居住位置,那裡肯定不是代孕Beta真實住所,而是他的庇護者為其安排的待產地點,一處可以隨時轉移以及生完孩子後就不會再使用的安全屋,菲尼克斯的動作也會引起其他住戶關注,對己方與黑褐髮Beta帶來風險。
更進一步分析,來自徐夜柏背後勢力的報復落在實際固定住戶的佩兒女士頭上可能性更大,菲尼克斯不得不考慮母親目前安穩生活,她打算在天琴社區定居到死,佩兒女士只願住在亞遼沙少將為她買的房子,被迫搬家會對這位頑固孀居Omega造成極大打擊。
據聞亞遼沙少將買下天琴社區的公寓房正是為了給摯愛的妻子待產育兒之用,他認為這處社區最為安全便利,如今徐夜柏也在此地待產,母親的再度懷孕,讓菲尼克斯意識到,他會殺了窺探打擾母親的一切閒雜人等,於是徹底放棄刺探徐夜柏。
抵達社區另一棟住戶大樓後,菲尼克斯臭著臉停住腳步,告知樓層門牌號碼,示意徐夜柏自行上樓。
「你讓佩兒女士獨自面對我和四名Alpha護衛?腦子沒事嗎?」徐夜柏驚訝地問。
撇開Alpha親屬保護本能,讓Omega單獨在家中會客同樣違反社交規矩,除非那是一老一少或兩名私交非常親密的同性好友,多對一或者異性在場都是禁忌,因落單Omega容易落入險境,更別提那個Omega還懷孕了。
「這是我媽的決定,她堅持要展現誠意。」菲尼克斯抗議失敗。
「明白了,就我和佩兒女士私人對話,我不會讓護衛進屋。」徐夜柏想了想給出保證,反正瑞梅克肯定更早就在監視菲尼克斯和佩兒女士,尤其是在佩兒女士提出邀約後,情報局長不可能不放大檢視這名特立獨行的Omega意圖,護衛在場只會讓場面尷尬,白白浪費這次面談機會。
紅髮Alpha勉強鬆了口氣,做出放行手勢。
護衛隊長為徐夜柏按響門鈴,不到五秒門就開了,徐夜柏不用想就知道菲尼克斯已立刻通知母親客人上樓。
「歡迎你,Ash,希望你不嫌棄寒舍鄙陋。」佩兒女士開門迎接,視線不緊不慢地在眾人身上巡邏,然後停在被護衛包圍的徐夜柏身上。
「您的邀請令我倍感榮幸。」徐夜柏將右手按在左胸上低頭微微行禮,這是古地球男性社交禮儀,其實沒規定Beta遇上Omega該如何應對,佩兒女士比他年長,徐夜柏必須表示敬重,畢竟他只比對方兒子大一歲。
佩兒女士今年六十歲,單看模樣她比徐夜柏更年幼,簡直是介於成年與未成年之間的青春少女,氣質更不像出過社會的已婚人士,那頭不曾綰起的長髮鮮明地表達對制式社交禮儀的不屑。
依新人類統計研究,即便到了現代,仍有約一半Omega終身不曾外出工作過,倒非他們沒有工作能力,只是不會作為營生認真打拚,刻板印象中Omega天真純粹氣質其來有自,管理家族產業此外還投資個人事業的佩兒女士卻不屬於其中,徐夜柏見到真正的佩兒女士形象如此「傳統」時,忍不住默默嚇一跳。
Omega幾乎不老,卻會發育出成熟體態與隨年齡經驗遞增的老練風情,只能說像佩兒女士這種存在很少見,個性、基因和生活方式可能都有點關係,她望出門外的神情彷彿望著星辰大海,令徐夜柏想起在新月慶典上偶遇的那名不幸的年輕Omega,臉上也有相同的大膽好奇,這副姿態毫無疑問能輕易摘下一個優秀Alpha軍官的心。
不到一六零公分的嬌小身高,垂至大腿的蜿蜒黑髮,淡褐色肌膚宛若精心乾燥打磨的白橡木,那雙蜜色大眼睛下是小巧鼻子與薔薇色嘴唇,她穿著米白色棉麻及地長裙,蓋住腹部的寬鬆上衣是一種徐夜柏聽大造型師瑪奇妮絲形容過的時尚用色,叫「玫瑰灰燼」,顧名思義帶著點粉紫的淺灰色。
她身上衣物很可能是各種天然材質布料與染色方式搭配剪裁而成,沒有多餘裝飾,看上去精緻且舒適--瑞梅克也喜歡買這類家居服給徐夜柏,佩兒女士肩膀披著苔蘚綠針織蕾絲短披肩,襯得她的長髮更加烏黑。
少女Omega身上的溫暖色調非常符合怕冷又嚮往森林植被的Beta心理舒適區,在寒冷首都更是一道點亮人心的風景線,完美命中徐夜柏好球帶。
「進來吧,外面冷。」佩兒女士聲音輕柔優雅,宛若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嬌貴公主,是徐夜柏這類平民Beta幼年剛開始對異性感到好奇偷偷幻想時,最常見的浪漫形象化身,相比之下佩兒女士的瘋狗兒子只能說令人憐憫。
大樓內有中央空調,只是句客套話,徐夜柏卻從敞開大門間瞥見屋內確實更加溫暖明亮,甚至點上香氛蠟燭調節氣氛。
護衛隊長沒出聲,意味著香氛和室內擺設都是安全的。徐夜柏點頭同意:「恭敬不如從命,我讓護衛在走廊等著。」
「我就不關門了,讓你的護衛們不會難做人,畢竟我家大門防盜功能還不錯,他們可能要花三十秒以上才能破門而入,牆壁也是。」佩兒女士說。
「感謝您的體貼。」
徐夜柏拎著保溫瓶與餐盒跟進去,既然瑞梅克建議他自備飲食,徐夜柏從善如流,總比疑東疑西或吃了不合適的食物總歸都是自虐要安全,佩兒女士對他的自保舉動則露出一抹讚許的笑。
室內擺設舒適溫馨,裝飾品皆是手工製作,不見Alpha兒子生活痕跡,居家內容完全服務佩兒女士個人喜好,她為了招待徐夜柏稍微改變家俱陳設,雖說是茶會,卻只擺了兩張單人沙發椅,上頭擱著靠枕,椅邊各放一張供單人取餐的小圓桌,桌面淨空,留給客人當場放置食物。
「我聽兒子說你擔心飲食問題一度想回絕我的邀請,本想建議你現場自行點能接受的外食飲料,這下省事多了。不接受陌生人提供飲食是正確決定,原諒我只能用茶會這個蹩腳理由,我也不想外出到餐廳或咖啡館之類的地方吃別人準備的食物談隱私話題。」佩兒女士請徐夜柏入座後開門見山解釋。
「相信佩兒女士不會介意我這點小小無禮,妳已經打開重要的家門招待我,我們依然能用合適方式進行下午茶,畢竟場地和食物都有了。」脫下外套後為自己在沙發上找了個舒適姿勢,徐夜柏拍拍放在大腿上的餐盒提袋道。
「你真可愛,我應該更早找你聊天,稍等幾分鐘,我準備自己那份吃食。」佩兒女士直接從一旁小炭爐裡提起裝著熱水的鑄鐵壺泡茶,又拿出早已擺好餅乾的盤子,徐夜柏也趁這段時間將自備飲料食物擺上小圓桌。
這種茶會方式反而像隨性的蔓島人,徐夜柏從小便習慣帶著父母準備的點心飲料到不同島嶼找小夥伴們野餐玩耍,只不過現在他無法與人交換食物。
佩兒女士舉起容量不大的骨瓷茶壺,只倒了一杯茶,如她所言,待在家裡更自在。
徐夜柏聞到綠茶裡混著明顯的茉莉花芬芳和胡椒香氣,好奇地問起茶葉種類。
「這是用胡椒嫩枝搭配茉莉花和手炒茶葉的調和茶,我目前還沒遇過其他喜歡喝這種茶的首都人,以前被我招待的客人都以為我在惡作劇。這種茶起源自古老亞洲南方小國,能夠幫助消化促進血液循環,當初我懷第一胎時用它緩和孕吐效果還不錯。這種火熱口味倒是適合在天氣不佳時飲用。」佩兒女士緩緩啜了口茶水道。
「原來如此,我回去後會找來試試。」徐夜柏興致勃勃道,同時感慨佩兒女士連喝個茶都個性十足。
佩兒女士沒接話,客廳一時間安靜下來。
即便只走了一小段路,徐夜柏仍舊需要緩緩,佩兒女士給人的印象衝擊也是,幸虧與情報局長同居這段日子各種磨練,徐夜柏倒是不怎麼緊張。
主動權在對方,徐夜柏把握客隨主便的原則即可。
原本以為佩兒女士會穿黑色喪服,轉念一想,他太膚淺了,這是個不屑表現哀悼給大眾觀賞的Omega,她的執著早已說明一切。她仍然穿著喜歡的衣裳,做想做的事,包括再懷一個亡夫的崽。
佩兒女士始終沒被新人類規訓Omega的美德馴化,卻可看出她確實掌握了Omega此一少數性別主要競爭力:美麗與誘惑。
瑪奇妮絲聽說徐夜柏要與佩兒女士喝下午茶,差點半夜殺到門口為他做造型,同時怒罵瑞梅克竟然沒提早通知她幫忙,徐夜柏趕緊在電話裡強調他如今大著肚子實在不想搞其他有的沒的,家居服搭長外套方便即可。
瑞梅克為徐夜柏日常置辦吃穿用度都是好東西,隨便穿出門也不會丟臉,精心打扮反而更像露怯,到鄰居家裡喝個午茶罷了,何況他一介Beta是要和Omega競爭什麼外表?
正因為是社交戰場,沒理由衝撞首都大家族Omega從小到大養成的深厚審美功力自曝其短,簡單隨性才是徐夜柏想展現的態度,他不抱得失心,只求別不歡而散影響雙方心情,兩個懷孕者就別互相傷害了。
徐夜柏感覺思考了許多,現實時間僅僅過去三分鐘,歸因於佩兒女士挾帶的故事和資訊量太龐大了,她像是靜靜生根在眾人心底的一棵樹,平時不見蹤影,卻人人都知道她的存在,是醜聞也是傳奇。
徐夜柏和瑞梅克首次面對面的衝擊還比不上今天一半,瑞梅克再怎麼強大俊美終歸是個Alpha,屬於徐夜柏根本不感興趣且嚴加提防的討厭生物;Omega則有股不分性別令人好奇的神奇魔力,徐夜柏傾向避開強權與霸者,帶著傷痕的矛盾神祕卻總能吸引他的目光。
恰到好處的室內照明亮度與明亮燭火讓佩兒女士乍看偏深色的眼眸變成透明琥珀質地,毫無情緒地凝視著他,彷彿一頭護雛母獸。
「菲尼弄到新月慶典上你和其他Beta救了一個小Omega的官方監視器過程錄影,你應當聽他說了,我看了那個影片後很想見你。」佩兒女士確認徐夜柏比起進門時顯得更放鬆了些,這才正式開啟話題。
當所有觀眾都用「倒楣懷孕Beta遭發瘋Alpha誤認為同性並毆打」形容那起暗巷襲擊,佩兒女士卻採取和徐夜柏相同客觀角度陳述事件重點,徐夜柏露出苦笑。
是的,現場還有其他人戰鬥以及情況更嚴重的受害者,正如徐夜柏第一時間向瑞梅克說明的那樣,他不是主角,也不是配角,只是一群倒楣蛋其中之一,偏偏慶典上被惡意造就的擁擠人潮和AO遭下藥製造混亂的陰謀卻是因他而起。
短影音內容模擬監視器真實影像記錄,鏡頭語言刻意煽情,且模糊其他受害者存在突顯徐夜柏,偏偏隱去其他受害者個資的舉動又是正確的,被馬賽克面孔的徐夜柏成了短暫幾天的路人網紅,同時一個年輕Omega在該場襲擊中靜靜地因毒品和藥物同時嚴重過敏搶救無效死亡。
徐夜柏不想被聚焦同情,也不希望那名無辜Omega彷彿不曾存在過,就這樣成了恐攻犯罪檔案中的新記錄,他只能透過獻花表態,幸好喪禮到場致哀的憤慨民眾與花束依然盛大。
「很遺憾那位被下藥的Omega去世了,當時無人預判他的病況會惡化得如此突然,類似受害者還有好幾個。」徐夜柏補充一段相關事件描述。
「我知道,遇到你們是他的幸運,至少他臨終回憶裡是被一群好人保護著。我也送了花束悼唁那不幸孩子,我兒子誤打誤撞同樣救了他,卻沒能有個『人還活著,沒事』的普通好結局,令人意難平。命運實在殘酷,你以為應該會回來的人卻意外走了,永遠地。」佩兒女士說。
除非佩兒女士主動提起,徐夜柏小心不觸及亞遼沙少將話題,那部份他一無所知,只確定絕對是地雷區。「您認識那名Omega嗎?」
「不認識。」
「我也一樣,表達悼念後心情好多了。」徐夜柏說。
「確實如此。」
徐夜柏不忘向佩兒女士感謝菲尼克斯在新月慶典的救命之舉,家長這邊總得表示一下,看來這是佩兒女士篤定徐夜柏終究會應邀上門的理由。
「你替我兒子代送的花束選了紅玫瑰,為什麼?」
「不便署名,選了個接近菲尼克斯髮色又不會太貴的經典花種。直覺那位不幸的Omega應該想收到紅玫瑰,他看起來還沒戀愛過。」徐夜柏自己則送了白玫瑰。
「作為Beta,你過於貼心了。」
「我大學時綽號是Omega之友。」
「真有意思,你不嫉妒Omega?」
「我不喜歡將自己代入Beta以外的性別,那很怪。Alpha太危險了,我傾向在人身安全方面保護我能保護的那一邊,平常盡量趨吉避凶。說來有趣,我生活圈裡的Omega總是主動親近較多,大概我是個不錯的擋箭牌吧?我也確實樂意為他們避免一些麻煩,被Alpha騷擾真的挺噁心。」許多Alpha基於無聊好玩和莫名其妙的惡意也會騷擾Beta,活到幾歲都避免不了,吉米求救那次只是讓徐夜柏終於爆發,抓著瑞梅克賦予的特權追究到底。
還是得靠特權才能啟動法律問責,這點尤其可悲,不能怪徐夜柏繼續保持Alpha歧視,順便將助紂為虐的Omega記上一筆,無力也不想反抗的麻木Beta們則令人歎息,極樂鳥俱樂部裡發生的ABO生態是許多地方真實縮影。
「可以理解,我們擅長鑑別出值得信任的保護者,不限Alpha。」佩兒女士說這句話時眼神直勾勾盯著徐夜柏。
Beta這下是真的感到壓力襲來。
Chapter 85: 第二十九章 (上)
Chapter Text
「吾兒菲尼克斯‧傑林斯基,等我死後,我的家族想必千方百計會將他的姓氏換回『瑟拉撒』,給你添麻煩了。」佩兒女士冷不防將話題轉到一切起因,她的兒子何時、如何認識懷孕的徐夜柏?為何菲尼克斯一反常態糾纏某個Beta,甚至在新月慶典時不顧一切來救他,事後還將加害者醜態放上網路為他出氣?這位以控制獨生子聞名的母親當然在意這些。
「菲尼克斯怎麼回答?」
「你想串供?」佩兒女士彎起那被茶水潤澤得更將紅嫩的唇瓣。
「我考慮補充一些他可能為了和諧遺漏的細節,事實上,我們認識過程不太愉快,基於救命之恩,我就不太過出賣他了。」徐夜柏說。
「嗯,合理。」佩兒女士沉吟。「菲尼說你一位打工朋友和他的朋友之間有些小摩擦,你帶著護衛去解圍,沒有打起來,整件事和平解決。他很欣賞你,約你陪罪時意外發現你倆竟然是鄰居,於是想更進一步認識你。」
紅毛能夠掰出這段屁話也不容易了。徐夜柏心想。
「佩兒女士相信他的說法?」
「那段時間剛好我忙得心力交瘁,不太確定他又和狐朋狗黨惹出哪些麻煩,他說你的護衛隊肯定來自頂尖家族,認識你有利可圖,至少也得化解敵意以免被報復。算他運氣好,遇到的人是你,Ash,我還是搞不懂菲尼為何沒辨識出你是懷孕者,竟然還和你起衝突?」黑長髮Omega語調溫軟卻字字如刀,差別在於她想戳幾刀的目標似乎是自家蠢兒子。
「起衝突的不是我與菲尼克斯,我只是去了解情況的局外人,菲尼克斯最終讓我帶走我的朋友,交涉過程勉強談得上順利,可惜讓Alpha對Beta保持禮貌似乎難度過大。」徐夜柏略微停頓。「我的安產資訊素本來就分泌得少,當天沒佩戴橄欖枝勳章,加上現場髒亂,氣味過於複雜,連我這個Beta都受不了,對Alpha的嗅覺汙染更明顯,沒發現不算太奇怪。後來菲尼克斯也確實向我賠罪了。」
「既然你們兩個都想帶過細節,菲尼還能跑能跳,不像什麼大事,這部份我暫時不追問。」佩兒女士看來也熟悉那套模式,永遠都是兒子身邊嘍囉出手,菲尼克斯冷眼旁觀,那麼真要追究剪除那群嘍囉即可。
「我向菲尼克斯解釋過,我懷孕喪偶,運氣好被一位遠親收留幫助,除此之外我在首都沒有任何憑靠,更別說居中輸送利益了。」徐夜柏只澄清上半句,至於報復部份留給對方自由想像。
「菲尼也轉述這點,強調之前都是誤會,他沒有找你麻煩的意思,認識你之後我兒子判若兩人,光是你能讓他端正生活態度,不至於三天兩頭鬧笑話,就值得我特別照顧你了。」佩兒女士對著徐夜柏輕晃手中茶杯,又是一抹令人恍惚的淺笑。
所以到底是管不動還是不管想?徐夜柏發現佩兒女士沒否認自家兒子毛病,和傳聞中的溺愛略有出入,甚至帶點放養味道。
心神和活力都被終身標記和喪偶打擊啃食大半的Omega,佩兒女士這種只要事情不鬧大,在圈養範圍內索性放任的態度反而合理,更何況,她現在腹中正孕育新生命,反而是紅毛開始產生被母親放棄的焦慮。
「你對寄生蟲異形很感興趣?」佩兒女士天外飛來一筆。
徐夜柏此次會面正是為了觀察她的情況,能夠了解本人則更好,目前佩兒女士為他一路開綠燈,徐夜柏高興之餘不敢大意。
「妳怎麼知道?」
「下次你去社區圖書館借書時稍微留意封底內頁借閱卡,我使用的讀者代號是大寫P.Z.。」
「我有印象,P.Z.是您的姓名縮寫嗎?」徐夜柏很早就留意到這位P.Z.應該是同好,無論新舊寄生蟲相關書籍上都有他/她的簽名,P.Z.閱讀套書時嚴格按集數借出歸還,從日期記錄可知此人閱讀速度相當快速且有紀律,單行本後方借閱卡上幾乎都能看到P.Z.,除了寄生蟲之外,P.Z.閱讀口味包羅萬象,軍事、歷史、料理到國際文化均有紮實涉獵。
如今證實P.Z.是資深住戶的佩兒女士,意味著同一本書她在不同時期讀了好幾次,代號才會出現在目前置入書中紙套的借閱記錄卡上。
換成其他時候在其他城市圖書館遇到此等書友,徐夜柏哪怕被當成跟蹤狂都想蹲點結交--好吧,一半只是想想,但也有一半是認真的。可惜在代孕結束前徐夜柏都無法鬆懈,必須保持身邊人際關係透明簡單,以免害人害己。
天琴社區圖書館除了掃描圖形碼方便電腦圖書管理作業,同步雙軌使用古老手寫借閱記錄,讓讀者翻開最後一頁便能直觀得知手上書籍由誰在何時借出,又於何時歸還,此項規定旨在默默增加社區住戶交流機會。
由於手寫借閱記錄不強制使用本名或通用名,有些人選擇留白,有人則以奇怪代號代表自己,對於看完的館藏書,徐夜柏同樣滿足地在借閱卡接力簽下Ash作為到此一遊證據。
徐夜柏逛社區圖書館最大樂趣就是看借閱卡上面形形色色名字筆跡和日期。
「瑟拉撒家族古時曾差點被寄生蟲滅門,我娘家與寄生蟲有血海深仇,祖先更是殺過不少寄生蟲,瑟拉撒家族現代仍有不少成員在寄生蟲防治相關機構工作,不是基於熱情,而是家族受害史容易在背景審查和面試上加分。總得有人傳承家族歷史,可惜目前還感興趣且有時間讀書的只剩我了。」佩兒女士發現徐夜柏眼睛亮了,主動解釋興趣由來,使命感外加打發時間。
「哇喔。」徐夜柏不由得生出當初先認識的不是紅毛而是他母親就好了的遺憾心情。
「另外,我聽說你手邊有圖書館裡沒有的寄生蟲故事,還和特梅爾先生在咖啡館討論故事劇情。這就是我不想去社區咖啡館的原因,注意你的人比你想像中要多,多虧你的監護人和護衛隊盡忠職守。」佩兒女士道。
「您認識海因里希先生嗎?」徐夜柏猜測佩兒女士如此酷愛閱讀,和海因里希有交情毫不奇怪。
「不熟,他喪偶後過得太好了,讓我覺得自己很弱。」她直白嗆辣的答案有點令徐夜柏不知所措,繼續真實下去就要接近幻滅邊緣了。
佩兒女士毫無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親近反應,側面證實選擇或被安排來天琴社區受庇護的Omega未亡人不少,海因里希也習慣獨來獨往,這些Omega喪偶後都放棄了一般Omega群聚生態和社交習慣。徐夜柏暗暗想道。
海因里希守著溫室一小塊種植區和圖書館寂靜如死地活著,佩兒女士卻經營著不小的事業,連兒子娛樂公司都能插手,如何算「過得好」,每個人標準都不一樣。
徐夜柏聰明地沒多加評論,這何嘗不是他正面對的困境?
「菲尼迄今沒查出你住哪棟社區大樓,誰是監護你的Alpha,是我和其他住戶暗中阻止,若非我先和社區代表們打過招呼,他那點小手段招致的後果不堪想像,當然,請求我管教兒子以免冒犯你的聲音也不少。『瑞梅克‧輝鵲的送子鳥』。」
佩兒女士一針見血爆破真相後,徐夜柏很平靜,被發現是意料之中。他早就懷疑紅毛怎能蠢成那樣?徐夜柏帶著護衛隊三天兩頭從瑞梅克家所在的住戶大樓出入,或遲或快肯定有不少人發現他和情報局長關係匪淺。
該死的瑞梅克根本沒認真隱瞞,天天拎著大包小包禮物美食提早回家,光是減少加班規律返家這個動作對工作狂人情報局長就是個嚴重表態,生怕別人不知他要疼愛臨時伴侶。
原來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說,私底下八卦得一塌糊塗,徐夜柏終於有接觸天琴社區真正生態的實感。還叫什麼天琴社區,改叫天龍社區更貼切,舌頭長到分叉的那種!
「無論如何,謝謝妳為我解惑,佩兒女士,現在我清楚狀況了。」徐夜柏真誠道謝。
佩兒女士深深看著他然後歎氣。「所以我才說要照顧你,你被小輝鵲看得死死的,新月慶典上還不是照樣出事?除了輝鵲局長帶給你的人,有誰站在你這邊?」
「對話並未保密,我身上監聽裝置以及走廊護衛都能聽到。」徐夜柏不得不提醒。
「我知道,還怕他們聽得不夠清楚呢!」佩兒女士大剌剌地說。
不愧是傳奇,徐夜柏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輝鵲局長將我照顧得很好,雖未報出他的身分,但我已經對菲尼克斯強調過,目前這樣對我來說足夠了,多了我承受不起。我今天應邀目的很單純,只是受人之託關心妳的情況,佩兒女士。」
「多管閒事的笨兒子。」精緻優雅的黑長髮Omega冷哼。
「我來首都前孓然一身,佩兒女士,我羨慕妳擁有還能說話的家人,而且即將增加重要新成員。我的看法沒變,菲尼克斯總算做了件正經事,您若是看不慣他的混混作風,將他丟進軍隊鍛鍊還來得及,入伍沒年齡限制,他才二十七歲。」徐夜柏提出邪惡建議。
親自接觸後,他不覺得佩兒女士歇斯底里,反而認為她心思頗深,刻意點撥徐夜柏的舉動不像有惡意。
「我的家族倒是很想這麼做,但軍隊不安全,那個瑞梅克‧輝鵲不也混不下去?」佩兒女士質疑。
「我不清楚情報局長當初退伍原因,至少他公開聲明志在從政也確實選上國會議員,倘若不是換屆選舉前被總理欽點去管情報局,連任完全不是問題。」徐夜柏只能就印像中的瑞梅克相關新聞闡述意見。
輝鵲家繼承人當初突然退伍引發許多謠言,連AA性侵醜聞都有,最後事實證明一切,瑞梅克實力背景太犯規了,他就是有本錢為所欲為。
然而被情報局長抱在懷裡的徐夜柏確實接觸到一些宛若地裂般無法忽視的可疑事實--瑞梅克危險到短期內不能有伴侶後代的神祕目標,副官雷諾從軍升遷之路上履歷和瑞梅克宛若雙生子,卻是出身平民的真正奇蹟,在瑞梅克擔任國會議員期間同樣低調退伍;國家精子庫被竊,精子遭製成胚胎給Beta代孕的Alpha們曾經或現在依然擔任重要軍職,以及前前任情報局長死於非命,現任總理正用共和國最可怕的鬼牌去填坑。
現在的徐夜柏只能像個無知平民為庇護者說話,他相信瑞梅克這點並非謊言,以他的處境,大概任何知情者看起來,徐夜柏都像盲從依附支配他的Alpha。
其他Beta代孕者也盲從,後果大多很不好,佩兒女士可能想隱晦地表達這個意思。
「年輕人就是天真,沒有一個Alpha甘心止於少校退伍,瑞梅克輝鵲離開軍隊時年紀多大?二十六歲!充其量是個剛踏入軍隊沒幾年的孩子。月球聯合駐軍有個不成文特殊規則,最低軍階必須是少校,以免來自各國的軍官將領之間地位太不對等。給予月球駐軍特殊晉升的跨軍種少校階章卻非靠關係就能得手,代表希瓦共和國的重要門面,必須有實打實的軍功和遠超同輩的能力,自古就是頂尖人才『登月』之路。倘若瑞梅克真想從政,起碼也該升到中將,至少七十歲之後再退伍,履歷才夠完整,目前他在政壇只能依靠總理和父親的影響力,倘若他毫無不滿,更證明他對從政不具真正的野心。」佩兒女士懶洋洋地點評。
這段話其實很刺人,倘若世界第一強國將領和高官的權力光環瑞梅克都不希罕,你一個小小Beta又算什麼?正因為徐夜柏也這麼想,他才沒錯認佩兒女士的關心。
「又有多少政客不是繼承家族影響力或黨派領袖政治遺產,最後才站穩腳跟?」徐夜柏反問。
「那可是輝鵲家族唯一繼承人,目前所有共和國政壇精英根本不能比,他和其他人一樣順從潮流本身就很可疑,何況瑞梅克‧輝鵲也沒有真正拉攏勢力。」
「我國是民主政治,輝鵲家族繼承人在國會也只有一票,擔任情報局長時必須服從元首命令,除非他有本事將國家改為君主制自已登基,否則瑞梅克輝鵲和其他政府成員一樣都得學會妥協合作。不是所有問題都能靠推理找到答案,如妳所說,瑞梅克‧輝鵲擁有想做就做的實力和背景,總理請他當情報局長,他就不當國會議員了,他是個愛國者這點無庸置疑,認為對國家有幫助的事情就會投入精力,哪天他沒興致當官,就會找其他事業打發時間吧?」徐夜柏一股作氣道。
佩兒女士笑容狡黠,徐夜柏猛然明白她在觀察他是否真的認識瑞梅克,交情到達何種程度?儘管字面上徐夜柏沒放鬆警戒,語氣表情說不定已足夠Omega產生自己的判斷了。
「新人類早已沒有國際戰爭,為何共和國軍人還是如此忙碌,因機密任務遭遇各種生命危險?」佩兒女士再度拋出大哉問。
「大概是內部危機始終沒有消失,以及做好隨時應變外星敵人入侵的準備吧?以免重蹈當初地球人面對地外純種慌亂失措的窘境。人口減少遺跡失能的當下,往日秩序正逐漸崩解,衰退跡象比專門研究新人類的各領域精英學者預估得要快太多。」寄生蟲愛好者往往會順便鑽研末日大戰歷史和新舊陰謀論,徐夜柏回答起來毫無壓力。
「秩序……確實,我已經不信任共和國的秩序了。」佩兒女士輕撫肚子。
原本打算按照和瑞梅克沙盤推演的重點安慰佩兒女士,事到臨頭徐夜柏卻說不出口,他發現菲尼克斯和佩兒女士擔心內容截然不同,對話過程中佩兒女士沒半個字涉及國家生殖中心,比起精子真假,她明確提到的關鍵字是瑞梅克、軍隊和秩序。
這讓徐夜柏跟著產生某種難以言喻的模糊不安。
「我的丈夫在最後一個任務時覺醒了超能力,被追封為獨名者,我希望有更多人叫出亞遼沙這個名字,這樣彷彿他還活著一樣。」佩兒女士主動提示,否則徐夜柏禮貌起見大概會用姓氏稱呼這名英年早逝的Alpha。
「任務是國家機密嗎?」
「當然。我只得到裝著他骨灰的棺木,連棺材裡放的軍服都是全新的!他被追晉為少將與獨名者,這種無限哀榮他才不希罕!亞遼沙說過摘星只是遲早的事,如今卻只有被施捨的勳章與頭銜,我一想到就生氣。」佩兒女士又倒了一杯胡椒茶。
「冒昧請問,妳當時已經住在這裡了?」徐夜柏努力找了個關鍵問題,菲尼克斯提到佩兒女士非常看重這間四房一廳的家庭公寓套房,這點直接關係她是否能順利待產。
徐夜柏所聽聞的故事中,佩兒女士懷孕時得知丈夫去世噩耗,不包含當時胎兒多大以及差點流產細節,事關Omega隱私自然必須省略,徐夜柏回頭想想總覺得不太對勁,其中哪個環節肯定出事了。
「正處於等亞遼沙結束任務回來放陪產假並接我搬進新家的階段,在這之前我住的是已婚上校宿舍,也算相當舒適了。天琴社區新公寓貸款還沒還完,亞遼沙不在了,我完全不想一個人住進這裡,你懂嗎?Ash,美夢一瞬變成噩夢,最大的噩夢就是這間房子。」佩兒女士說。
「我好像能明白一點。」父親去世母親失蹤後,徐夜柏能不回就不回老家,甚至連遵守最低限度的蔓島人定居義務都忘記了,這對凡事理智注重規章的Beta何嘗不是一種精神錯亂?
「我看得出你沒說謊。孤單容易使人犯錯。當時軍中有人傳訊給我,能幫我先搬進社區,我不想被害死亞遼沙的那些人施捨,甚至還想將新公寓賣了,加上娘家一直催促我回去待產,我太累了,沒力氣賣房子,乾脆先回娘家打算專心生孩子,至少我在瑟拉撒家族中算是核心成員。」
當時佩兒女士理所當然認為,比起那個住戶身份五花八門階級混雜還特多退伍軍人的奇怪社區,她的家族才能提供真正的保護與安寧。
「有些事我現在不方便細說,沒搬進天琴社區待產是我的失誤,我在失去丈夫之後又差點失去兒子,國家保護?呵!」
徐夜柏懂了,她在理論上最穩固的娘家待產,卻遭遇險些流產的某種可怕危險,導致佩兒女士後來對獨生子極端保護,那是足以完全扭曲一個年幼Alpha的養育方式。
天性必須探索冒險,反覆受傷痊癒,學習面對壓力享受痛苦的小Alpha就這樣被壓抑在母親裙邊,私人課程和運動時間以外,幼年時期的菲尼克斯跟著母親過著寧靜封閉的隱居生活,佩兒女士甚至拒絕Omega親友之間的低度社交活動,僅僅只是像現在這樣兩三個人見面聊天的交流也被她拒於門外。
子嗣能提供不幸喪偶的Omega生存意志,所有人都認為佩兒女士牢牢抓著獨生子的舉動理所當然,甚至鼓勵他們這麼做。許多大人教育年幼的菲尼克斯,他若不代替父親陪伴悲傷的母親,她很可能會無法進食睡眠然後死去,這是喪偶Omega最常見死亡方式。
「後來撫恤金進帳,我將名下一些股份變現,加總還清房貸,至於亞遼沙的財產我沒動,打算等菲尼成年後再交給他,亞遼沙堅持貸款也要買下這裡的公寓,讓我搬進去生活,我想實現他的願望,如此一來,哪怕美夢不再,我的噩夢應該就能消失了。客觀地說,這筆房地產買賣非常划算,天琴社區安全程度和生活機能價值好幾棟鄉間豪華別墅。」佩兒女士最後強調別跟錢過不去,她還有孩子要養。
徐夜柏點頭不能同意更多。孤兒寡母,待在大家族控制下非但容易吃虧還有人身風險。佩兒女士確實是一位美麗深情且充滿魅力的Omega,當時三十出頭的她才剛開始適婚期,還是家族繼承人之一,倘若沒有終身標記傳聞保護,說不定那些陷害AO強制發情標記的垃圾劇情真的會發生在她身上。
「我當初以為亞遼沙想向瑟拉撒家族證明,他能讓我離開家族後照樣過著體面首都生活,他說這裡是一座堡壘,住著志同道合的人。Ash,你認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佩兒女士指向天琴社區,每一步都點亮徐夜柏迄今若有所感的詭譎疑點。
瑞梅克一當上情報局長就在天琴社區置產,他和亞遼沙少將都希望懷孕伴侶在此待產,哪怕天琴社區確實方便舒適,對大家族而言,本家據點能提供更好的保護條件,至少完全沒有隱私外洩問題。
嬰兒隱私對這些頂尖AO後代是基本需求亦是最重要的育兒條件,徐夜柏終於明白違和感出在哪,他們到底為了防禦何種敵人才將後代養育在天琴社區?寧可共享祕密糗事也要住在一起,這麼做非但對政敵無效,倒不如說反而能提供攻擊素材。
詭異點也在此,有一部分共和國黨派大老與現任官員議員平常政壇上再怎麼敵對,下班卻回到相同社區,在同一間咖啡廳大眼瞪小眼,還會毫不客氣地散播對方第一手八卦。
「夫人應該比我更清楚亞遼沙少將與這處社區,我只是暫時接受監護人幫助到天琴社區待產。聽說這裡有許多達官貴人,退休將領也不少,會不會是亞遼沙少將考慮到軍中派系問題藉由置產表態之類?天琴社區確實是個好地方,就像住在鯨群之中,另外這是首都唯一擁有私人日輪停機棚和起降點的社區,對必須熟悉用日輪戰鬥的軍官非常有利,買了確實不虧。然而,應該不是有錢就能在這裡買房吧?可能還需要某種資格審查?」天琴社區原本就很神祕,徐夜柏打算回去再問瑞梅克,讓情報局長決定該告訴他多少。
「派系?嗯,我考慮過他或許打算討好老長官,他不能提在軍隊裡發生的事,我寧可他多舔舔長官靴子換到不那麼危險的崗位上。」佩兒女士沒有完全透過粉紅泡泡看待摯愛,說到從軍的Alpha,所有Omega伴侶都會瘋狂murmur。
「即便我不認識亞遼沙少將,也能想像他作為共和國刀鋒的勇敢模樣。軍人義務與家庭責任難以兩全,軍眷當然可以盡情批評,但我必須表達尊敬。」徐夜柏說。
黑長髮Omega看著徐夜柏的表情變得更加柔和。「二十七年前,我可能一腳踏進某道巨大陰影,沾上了汙泥,那臭味一直沒離開首都。我看不見陰影真面目,只知它依然徘徊不去,在街角縫隙,人們的耳語微笑,乍看毫無關連的日常新聞……從此以後我不得不小心活著。Ash,你或許和我踩到相同的東西,菲尼不知深淺還想跳進去攪和,我看得出你一直和我兒子保持距離是不想他捲進某些災難。」
「我不懂妳擔心的陰影是什麼,我只是條件合適被挑選出來的普通人,僥倖活到現在。針對這個國家的巨大陰謀和犯罪勢力確實存在,瑞梅克和其他最有權力的AO成了主要攻擊目標,考量妳描述的敵人不僅強大還很模糊,敵暗我明,照顧我並非明智之舉,同樣是一種介入與暴露。」對話進入深水區,徐夜柏也回報聽見這番奇異自白的真實感受。
佩兒女士搖搖頭:「並非將頭埋進土裡,危險就不會到來,我已經有過一次深刻教訓,當年能生下菲尼是僥倖,這一次,我要我的第二個孩子平安誕生。如果你和你的監護人注意我,我就多了份保障,我樂意回饋棉薄之力,瑞梅克‧輝鵲再強也不可能萬無一失,他身邊才是最危險的地方,不,就算你離開他,我一樣護你終身,以朋友與長輩的善意起誓。」
徐夜柏沒有立刻回答。
他不需要更多交易也負擔不起更多承諾,卻明白為何初次見面佩兒女士就如此急切表態,胎兒每天都在長大,只要些許意外就能將一切歸零,而意外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
說不定佩兒女士從受孕後一直在觀望苦思是否接觸徐夜柏並攤牌,具體談判該如何進行。徐夜柏背後還有瑞梅克,佩兒女士等於賭上一切試探輝鵲家族。
佩兒女士瞪大眼睛望著徐夜柏,神情無比嚴肅。
「我不要求你的信任,勉強為我做事或透露任何情報,只要保持聯繫就好。一旦陰影接近,我希望有人能真正看見危險,不是逼我承認只是喪偶Omega資訊素不穩定的妄想錯覺。」宛若少女的黑長髮Omega低語:「我沒有瘋……」
過了一會兒,徐夜柏下定決心道:「這不是交易,而是我的意願,倘若這麼做能讓妳安心,佩兒女士,我當然樂於從命,請不要用誓言束縛自己,這會讓我們彼此都有負擔。但我希望你的兒子能扛起責任守護家人,我會勸他盡可能陪在妳身邊,親屬Alpha資訊素對懷孕者也能起到一定幫助,希望妳別拒絕菲尼克斯。」
佩兒女士愣住,露出燦爛笑容,徐夜柏也報以微笑。
「菲尼蠢得讓我頭疼,長相還不像他父親,出現在家裡只會破壞室內設計整體美感。」
「那就讓他從陽台或窗戶出入自己的房間,眼不見為淨,他沒否認住在天琴社區,我假設他只是不常待在家裡。」
「好主意。」
「我開玩笑的,這樣會給鄰居造成麻煩。」
佩兒女士冷不防丟了個敏感問題--徐夜柏的Alpha,每名參加代孕實驗的Beta都會有個身分敏感的Alpha與孕體密切相繫。
「你被溺愛著嗎?」佩兒女士問法很狡猾,沒提任何一個名字。
「是的。」徐夜柏沒解釋那是瑞梅克為了保他和小租戶的命,不至於令人想歪。
「小心,一旦越過那條線就無法回頭了。我也曾溺愛過我的Alpha。」
那句溺愛發言對象似乎並非指菲尼克斯而是亞遼沙,難道佩兒女士意思是陪產期Alpha才有資格學習的特殊安撫技術被她反過來用在丈夫身上?
「謝謝您的忠告,我會銘記在心。」黑褐髮青年沒追問那條線具體為何,他早已明白一百萬人有一百萬種界線,即便同一個人,關鍵界線也可能隨時間與局勢變化。
確實,越線並不難,尤其是極度不對等的兩方中處於弱勢的那邊。徐夜柏只要伸出雙手碰觸貪婪的Alpha,他的生命,他的世界瞬間就會被早已守候在界線旁邊的瑞梅克吞沒,Beta毋須抬腳往前走,瑞梅克會自動把新的界線刻到他身後,還是很遠的地方,讓徐夜柏想後悔撤退都沒辦法。
但那份佔據將不具備深刻意義,只是瑞梅克能輕而易舉做到而已。目前支持徐夜柏保持理智公事公辦最大原因,就是他絕對不當狗血小說男主角!前辣文編輯職業病和恥度承受不起!
茶會結束。
告別之際,徐夜柏拿出一包未開封的餅乾放在桌上。「這家手工莓果餅乾很好吃,請菲尼克斯替您試吃吧!順便讓他放心這次我沒加料。」
「我再推薦一些偏遠部族孕期食譜給你參考,或許更適合你的體質。保重,親愛的朋友。」佩兒女士主動伸手,徐夜柏與她交握,以Omega來說,她的握手堅定有力,充滿自信。
令人難忘的對話,危險又奇妙,彷彿將徐夜柏引入神祕刺激的濃霧邊緣。
Chapter 86: 第二十九章 (中)
Chapter Text
徐夜柏與瑞梅克正式的一天開始,始於黑褐髮青年被情報局長喚醒,共進早餐後,瑞梅克出門上班,徐夜柏視身體狀態補眠,倘若精神不錯便繼續趕稿。
沒有身體接觸的白晝,徐夜柏不定時接起情報局長查勤電話,聽他抱怨工作,回饋情緒價值,討論晚餐內容,決定點外賣或自炊。
瑞梅克下班回家一定先洗澡去除氣味兼確保衛生乾淨,徐夜柏則整理情報局長脫下的外套和配件並布置餐桌,欣賞瑞梅克帶給他的小禮物。接著兩人在聊天中渡過漫長的晚餐,無論要花多少時間,瑞梅克都能等到徐夜柏吃下營養師要求的最低份量,倘若徐夜柏實在吃不下,接著直到半夜,瑞梅克都會變著法子少量投食。
餐後時段,金髮Alpha幾乎是靜止地凝視徐夜柏走動消食,有時假寐有時進入分段快速睡眠,打從和徐夜柏同居起,瑞梅克依循守護懷孕伴侶的Alpha本能不熟睡,漫長警戒與快速機動的放鬆休息是常規操作。
夜幕漸深,徐夜柏結束沐浴,則迎來瑞梅克最喜歡的按摩時間,他會幫清潔後的小Beta重新揉出香味和薄汗,徐夜柏則替Alpha按摩頭皮作為回報,然後瑞梅克被獲准摟著暖呼呼又濕潤的半裸人兒肌膚相親約一個小時,剛好夠觀賞半部電影,留下懸念或解決前一晚的劇情懸念,等徐夜柏毛孔收縮,從極致放鬆的按摩狀態中恢復,重新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再抓準空檔補充營養。
這時換Beta停止活動,徐夜柏或躺或坐等待睡意襲來,當他非常想睡時,便會招來瑞梅克給予約定好的晚安吻,然後被瑞梅克抱上床過夜。
每天一整套待產組合技堆疊下來,精疲力竭的徐夜柏通常在晚安吻環節抵達清醒極限,親起來也就不那麼羞恥了,吸飽瑞梅克資訊素的徐夜柏只想躺平。
著迷寫小說發洩壓力導致用腦過度,副作用是徐夜柏極度發睏疲倦依然躁動無法入眠,瑞梅克明知原因卻沒禁止,他明白小Beta正在崩潰邊緣掙扎尋找出路,只是要求徐夜柏再舔一口他的資訊素,直接放倒黑褐髮青年。
打從小租戶邁過提早剖腹產門檻後,瑞梅克和徐夜柏都對這個增強殺傷力的小生命嚴陣以待,情報局長更是不客氣地測試著徐夜柏吸收Alpha親源資訊素新上限,他們距離理論上的預產期只剩兩個月。
新人類生育過程由醫師判斷孕體與胎兒健康程度人為決定預產期,以Omega懷孕九個月作為黃金標準,往後延長不宜超過兩個月。Beta合適孕期就和受孕率一樣不規則,產科醫師會盡量在懷胎滿九個月後安排生產,經常因孕體狀態不佳而提前,或胎兒發育程度不足延長懷孕時間,增加的孕期不得超過一個月,否則Beta孕體死亡或後遺症風險大幅提高。
即便在人權落後地區,人們往往不敢無底線地拉長Beta孕期,當孕體承受不了繼續懷孕時,孕囊便會分離相連的胎衣開始生產,生命鏈斷裂使胎兒感受到生存危機加劇活動,此時懷孕者如未得到適當醫療,便可能因資訊素混亂與過度虛弱而難產。
縱使想要孩子的家庭準備好專業醫療服務,被強迫逾期懷孕的Beta容易壓力過大精神失常自殘甚至自殺,腹內胎兒受孕體負面狀態影響同樣無法健康誕生。這時就能看出Omega與Beta在懷孕能力上的顯著落差,Omega即使不計後果遠遠地拉長孕期,大多還能成功生下胎兒自己也保住性命,或者情況危急時直接在體內用資訊素麻痺胎兒,使胎兒喪失活力造成死產,換成Beta則必死無疑,有時甚至一屍兩命。
代孕者孕期充滿變數,缺乏伴侶支持,懷孕過程耗損更大,胎兒無法得到完整親源資訊素,普遍有發育不良問題。不算胚胎形成到移植約一週的額外胎兒生長時間,理想孕期由九個月往後拉長,肇因合約條件和孕體人道待遇考量,一般代孕者至多願意延後兩週。
徐夜柏以往倒數的預產期並不準確,只能說是他的期望值,徐夜柏自己也明白這點。他在等瑪麗安醫師與產科團隊在鄰近懷孕滿九個月之際,依小租戶發育狀態指示一個最接近理想的日子卸貨,現在的努力關係著預產期調整幅度,延長天數愈少,對代孕Beta愈安全。
「 Ash,下午你見完佩兒女士之後話變得很少,決定好要問我哪些問題了嗎?」氣氛很悶,瑞梅克耐心等到按摩完畢的電影時間,徐夜柏依然憂思重重,注意力明顯不在劇情上。
徐夜柏拿起遙控器將音量轉小,看來不想認真將這部電影看完了,聽個劇情發展權當作數。
瑞梅克觀察到徐夜柏之前也有這個奇怪習慣,問他何不乾脆換一部新片,Beta回答不喜歡留個懸念哪天後悔。選擇某部電影自然是一開始對劇情題材感興趣,這時放棄他往後一輩子肯定連片名都想不起來,只會記得模糊不清的餘味,無端在意那個永遠不知道的雞肋結局。
令人心癢的頑固個性,讓瑞梅克跟著好奇電影中哪處碎片可能是徐夜柏不願意錯過的亮點,在某個時刻帶來快樂,使他回味不已。他的喜歡口味?或者徐夜柏只是想確認一部電影當真毫無感動之處,藉此獲取安全感,這種保守心態也讓瑞梅克感到非常有意思。
按摩地點有時在小客房床上有時在客廳沙發,取決於按摩完之後徐夜柏想待在哪處休息,主臥室則單純作為睡覺用。長時間躺著不舒服,整天渾身不爽利的徐夜柏只要清醒就會不斷換姿勢位置,卻沒一處真正待得穩,回家後的瑞梅克則不想離開他;選客廳例行按摩時,瑞梅克會鋪一條大毛巾以免按摩油沾到沙發上。
「不知道,還在考慮。我沒問的話你會主動說嗎?」徐夜柏聽著保護者的心跳呢喃。
「我在等你發問才好決定怎麼回答。」瑞梅克敞著睡袍前襟,讓徐夜柏靠著前胸再蓋上毯子以免著涼,薄毯下,情報局長手掌輕輕搭著Beta隆起的肚皮。
一開始徐夜柏非常牴觸,碰觸懷孕腹部比親吻更逾越,象徵性摸兩下就算了,瑞梅克卻要一直將手放在那邊。然而瑪麗安醫師告誡他瑞梅克也需要安全感,同時確定胎兒和徐夜柏心跳是相當有效的方式,保持接觸狀態有限度地放鬆休息能減少Alpha長時間戒備時體力消耗。徐夜柏只得習慣這個充滿佔有慾的親暱動作,被瑞梅克大手罩著肚子就當作是熱敷了,盤坐在金髮Alpha懷中看新聞或電影成了兩人貼身相處時最常選擇的姿勢。
「好奇歸好奇,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答案,無論如何,我能接觸的部分不會是全貌。連你都還在調查真相,我不想令你為難,有可能你說了真話,但我聽不懂。」徐夜柏說。
「很誠實,我最喜歡你這點。」
「我只是無法忍受人生中有些問題懸而未決,比如那場車禍,吉米的求助,小租戶生命健康與代孕陰謀,倘若為了一時方便逃避現實,很快就會變成更大的痛苦甚至實質麻煩,在餘生繼續糾纏我,因為那些部分和『我』直接相關,我會一輩子質疑當時自己是否能做得更好,錯過了多少補救機會,那樣活著不舒服。」徐夜柏搭著瑞梅克手臂,「但我不在乎對別人重要隱私或國家機密保持無知。」
「我明白。Ash總是能為我打開新思路,其實我很樂意與你進行腦力激盪,再者你無法真的從我嘴裡撬出你不能聽的機密情報,除非你願意伸舌頭,我考慮放水。」最後一句調戲贏得Beta不爽的肘擊,情報局長不太認真地假裝呼痛。
「所以我得給出具體問題你才會回答,哪怕回答你不能透露?」徐夜柏再度確認。
「沒錯,試試看,Ash,對你自己有點信心。」
「好吧,隨便問問,不用告訴我細節。佩兒女士恐懼的『陰影』實際存在嗎?」
「是。」
「佩兒女士肚子裡的胎兒父親確定是亞遼沙少將?」
「目前沒有任何跡象證明不是。」
「你知道亞遼沙少將殉職真相嗎?」
「知道。」
「你是否反對我關心佩兒女士?」
「不反對。」
「目前確認這些就夠了,謝謝。」徐夜柏說。
「四個問題都跟佩兒女士有關,方便告訴我理由?」
「她認為答案在你手上,我只是代替她提問,假設她懷孕狀態惡化,我會看情況給出能讓她安心的暗示。佩兒女士作為指標或許對你想調查的目標有幫助,比如與代孕實驗性質類似的犯罪,對胎兒或嬰幼兒下手之類,你以前提過代孕實驗相關陰謀可能多年前就存在了。」
「言之有理,我會放在心上。不過Omega對你也是異性,你下午喫茶時聲音和態度會不會太甜了一點?那可是已婚懷孕者。」
「你有病?佩兒女士是長輩!」徐夜柏無法理解話題為何瞬間火車出軌。
「新人類落差七十歲內都是適婚範圍,只交往年齡差彈性更大了,何況Beta壽命較短,只要對象成年有行為能力,完全不考慮年齡差異,就你們蔓島人最特別。」瑞梅克有時也想吐槽徐夜柏過度注重輩分,思及年長小鳥兒六歲的他屬於受益方又現實地吞回去。
瞧瞧徐夜柏對只小一歲的紅毛如何肆無忌憚,好似Alpha戰鬥力和首都家族背景都抵不過早一年出生的優越感,瑞梅克有點文化衝擊,首都人差個十來歲幾乎都像同年,共和國其他地方也沒有外海這麼誇張。
「你似乎對我尊重長輩的態度有些誤會,屬於相同島區內的蔓島人雖然住在不同小島上,實際互動非常緊密,隨時都在切換照顧或被照顧的角色。在外海,年齡差導致的經驗多寡攸關生死,雖說到大陸上生活,別人沒義務照顧我,從小養成的習慣,對比我年幼的人或生理上需要保護的人總覺得有點使命感,起碼這是蔓島人作風,但我們也不喜歡被當傻瓜佔便宜,有句俗話叫做『互相互相』。」徐夜柏強調那個詞彙必須重複兩次,才能象徵有來有回。
「你對朱利烏斯到瑪奇妮絲這個年齡段的Omega也異常友善,他們總不算長輩了吧?」瑞梅克對徐夜柏與Omega互動的命題深感興趣。
「如果朱利烏斯和我同島區出身,四十三歲的標準有點懸,不過他是首都人沒這問題。」徐夜柏回答。
「恕我直言,蔓島人是不是連Beta都很少見過Omega?我可沒說你們很飢渴,就是特別希罕或者幻想豐富之類?」瑞梅克調侃。
「蔓島地區確實Omega特別少見,那裡大部分屬於Omega活動禁區,別說旅遊,連工作申請都不開放,當然也有很多地方只容許本地居民、軍方和公務員出入,例外條件,你必須是在蔓島出生的Omega,本地人權利優先。聽說我出生前,蔓島人習慣對外人掩飾Omega性別,隨著對外開放程度上升,主島和大陸沿海城市性別比例差不多,年輕人早就不會大驚小怪,我在主島讀高中時班上就有Omega。」要不是瑞梅克摟著他,徐夜柏此刻已經跳起來激辯了。
「唉唷,冷靜點,純屬地區文化差異討論。」瑞梅克語調充滿笑意。
「說到文化差異,我離開蔓島前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在大庭廣眾下被發情Alpha襲擊!還倒楣遇到三次!等等,算上新月慶典四次了!只因為我附近有 Omega!你以為我當初為何會去學綜合格鬥防身術?」徐夜柏怨氣滿滿。
「不愧是蔓島出身,警戒心和行動力與大陸Beta就是不同!」瑞梅克不吝讚美。「你們那邊的Alpha該不會都找Beta成家吧?」
「哈哈!想太多!他們通常滿十六歲確定性別就去大陸討生活兼尋覓對象,上軍校和其他職業學校,參軍或考上公務員,等資歷夠了才轉調回蔓島,運氣好找到Omega伴侶,安全起見都是將伴侶和後代安置在大陸地區,蔓島這邊當成祖地,視情況兩邊跑,離婚或喪偶時Alpha才會考慮回蔓島定居,這時他們就可能找本地Beta當新對象。」
說到家鄉Alpha,徐夜柏神色稍霽。
蔓島Alpha因性別比例極端懸殊,只能單獨活在扎堆的Beta中,AB玩在一起不分你我,被大人信任並交代看顧小夥伴的乖孩子代表都知道必須警戒稀有性別,並非擔心被打,而是深恐小Alpha闖禍。
從小就被領著玩耍且在島民互相托幼時受到關照的蔓島Alpha,則對徐夜柏這種一座小島只會出一個的孩子王格外信賴尊重。徐夜柏就算被其他島嶼或者主島的大孩子欺負,第一反應還是先攔住自家隊伍裡的小Alpha,以免一拳就是一條人命,平常還得負責回答小Alpha各種腦殘問題輔導課業,盯緊其吃喝拉撒(蔓島有毒物種甚多),就是這種心累的上下關係。
能管住小Alpha的小Beta自動成為長輩跨島委託燙手山芋的心頭好,大人們忙著賺錢謀生,無暇兼顧給Alpha的特殊教育,只好順其自然當Beta養。在徐夜柏眼中,蔓島Alpha品質相對較佳,傻氣歸傻氣,倒是不會欺負弱小……他們自認是弱小,規避危險能力很弱兼年紀小,總是需要Beta幫忙。
「未免太沒毅力,喜歡Omega就該專心再找新的Omega。」瑞梅克不以為然道,共和國大陸地區Alpha大齡單身為普遍現象,職業軍人則是重災區。
「蔓島Alpha都有一生必定要找個Omega結婚的信仰,有趣的是,確實只會找一個Omega,要是失敗了,接著不是單身就是換跟Beta湊對,並未真的非Omega不可,重點是至少要體驗一次,當然,我也祝他們AO幸福和諧,認定彼此就不再分開。」徐夜柏自我反省,當初未成年的他頂多給小Alpha照本宣科唸唸教科書AO知識,自己同樣懵懂,主島上勉強湊出來的Alpha專班上課秩序簡直是末世大戰,只能靠自學成才。
「你們蔓島人真有趣,以後有機會我鐵定要去當地深入體驗。」聽徐夜柏詳細解釋降生蔓島的Alpha日常有多悲催後,瑞梅克數度悶笑。
「省省吧,你怎麼可能有閒工夫下鄉生活?再說蔓島有兩千三百多座島,這還只是有人定居的島嶼,種族非常複雜,語言、信仰和習俗給你十輩子都體驗不完。算上無人島礁,小島總數可能破萬,地外純種對地球環境的改造導致蔓島島嶼數每年都有微小差異,有些從來不在地圖上,被稱為幽靈島。」徐夜柏確定瑞梅克就是勞碌命。
「懷著念想總比沒有好,有個足堪信任的在地朋友能招待我,光聽就令人心動。你還沒說到更加稀有的蔓島Omega。」
「過去蔓島Omega成年前出現性別特徵就必須接受主島古老家族庇護,現在允許繼續留在老家或其他心儀島嶼生活,風險自負,沒有多餘人力和義務保護外地Omega也是相同道理。如你所言,在主島外幾乎遇不到,蔓島Omega只是傳說,另外蔓島人就算認識幾個本地Omega也不會透露這方面情報,因為說出口的內容幾乎等於個人資料。」徐夜柏補上一句:「你真想知道肯定有許多方法管道,毋須透過我。」
「只是閒聊,再說我想聽聽本地人第一手見解而非報告記錄。」瑞梅克說。
「和Alpha一樣當成 Beta養,瞞不住或不想隱瞞的Omega就在十六歲之前托付給在大陸生活的親友,讓他們直接在大陸登記性別並渡過初次以及日後必然擁有的發情期,這種事Beta幫不上忙,抑制劑品質來源和消費能力都是常見問題。蔓島Omega不可能進行正常社交,透過安全條件認識相對適合的成年Alpha,常年在蔓島活動的成年Alpha大多不是平民,除了逃犯海盜和軍人,只剩下高不可攀的古老家族,蔓島人不會讓自家孩子淪為禁臠或玩物。」
「我見過Omega自願切除性腺、孕囊和毀容的記錄大多出自蔓島地區,希望在現代已經沒有暗中繼續這種殘忍風俗了。」瑞梅克歎息。
「正規醫院不做的手術只能求助密醫,卻加倍傷身。大陸和外海Omega待遇不是用距離,而是以世紀來衡量落差,蔓島海域遼闊人口稀少,犯罪成本極低,連Alpha都會被綁架販賣,落後野蠻程度外地人很難想像。」徐夜柏多久沒和人這樣詳細討論家鄉了?他不會和島上鄰居談人權犯罪話題,他們感興趣的是影響切身生活的消息,遇到去大陸留學工作的徐夜柏,則會找他聊首都流行。
出版社同事和作者不會與他分享蔓島公共議題,累成死狗的徐夜柏自己都不想談,也無法投桃報李關心別人的家鄉。
「這話題令你不快嗎?」金髮Alpha想知道懷裡的Beta用漁線似的細韌思維連結哪些事物要素並作出判斷,調查報告上不會寫到的真實價值觀。
瑞梅克迄今印象深刻,徐夜柏能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將軍他,例如用代孕者第一親權拒絕瑞梅克的求婚,最可怕的是,瑞梅克‧輝鵲人生第一次求婚,小Beta認為事情說開了,各自表態確定立場毋須多談,後來徹底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佩兒女士有無數種方式聯繫瑞梅克,暗示或明示一些情報,以此交易她渴望得到的真相,她依然沒這麼做,徐夜柏出現後他的言行想法迅速打動蜇伏多年的Omega。
佩兒女士不相信瑞梅克很正常,但她相信徐夜柏就耐人尋味了,明知瑞梅克一定會聽到,依然在一群Alpha監聽時稱讚唯有某個Beta才是「值得信任的保護者」,是挑釁也是控訴,此外這不是第一次首都AO主動對徐夜柏示好,扣掉情報局長自己,從瑞梅克的床伴們,社區圖書館志工海因里希到紅毛母子,竟已累積高達六起,堪稱靈異現象。
首都人自有一股傲氣,達利安AO更是天驕中的天驕,哪怕外表禮貌溫柔,又或處境窮困潦倒,骨子裡都有種正統不容汙染的身分信仰,外來者要取得達利安人親近認可難上加難。
「不會,我很高興有機會將實際情況直接上報給情報局長,你才上任兩年,無法面面俱到。」徐夜柏帶著點害羞告解:「共和國大陸Omega透過娛樂文化傳播後,的確變成蔓島人嚮往的夢中情人典型,實際相處後,我只覺得各有各的辛苦不便。你已經猜到了,蔓島Omega寧可自殘也不想被發情期控制著找床伴或交易子嗣,他們自殘是為了保護伴侶不被掠奪者殺害,同時更方便隱匿。我覺得Omega這種性別很惹人憐愛,並不完全因為賞心悅目的外表,而是有些Omega希望像Beta一樣活,同為新人類,能幫就幫不算啥大事。」
新月慶典上死去的年輕Omega引起許多同性共鳴,大陸Omega多少曾幻想或嘗試假扮Beta進行無傷大雅的冒險解放心靈,大多數Omega有家族和社群支持,生活在治安良好區域,國家給予的保護優惠得以落實,不像蔓島Omega處境艱難,觀念更是天差地別。
「割除性腺和孕囊的Omega壽命甚至比Beta還短,還是有發情期,只是成了殘障,受影響相對小,來自天性的折磨並未消失。」情報局長說。
「所以我們傾向將懷疑是Omega的兒童趁小送往陸地適應主流文化,肯定有不想走的人,或者受不了大陸生活又逃回家鄉。他們會選擇Beta當伴侶,捨棄孕囊無所謂,假設伴侶願意,試著由Beta來生,生不出來就作罷,壽限也同調了。瑞梅克,這就是我認知中的蔓島Omega特色。」徐夜柏簡短就瑞梅克的問題來了個起承轉合。
「原來如此,受教了。」瑞梅克垂下頭蹭了蹭徐夜柏側臉。「倘若有一對蔓島AO奇蹟般地邂逅相愛呢?」
徐夜柏想都沒想回答:「那他們最好離開蔓島地區,太醒目了,更可能兩人都被海盜和人口販子抓走,逼他們生孩子,得到更多高級奴隸。」
「你會喜歡這樣的Omega嗎?」瑞梅克繼續探測。
「不會因為Omega就喜歡,或因為殘障毀容不喜歡,只是覺得難過,想對他們好一點。瑞梅克,痛苦無法比較,同情也不是罪過,我想活得自在些,首都有些人和你一樣,是目前這個世界上少數直接碰觸到我的手,喜歡也好,討厭也罷,我無法視而不見,如果生下小租戶後我沒能回老家,現在就是『最後』了。」二分之一的死亡率現在不知變成多少?徐夜柏暗忖。
瑞梅克會意,輕輕收緊懷抱。「承諾說多了你會膩,再忍耐一下,你一定能過想要的生活。」
「我不苛求太多,拜託你千萬別讓我上新聞,還跟你的名字連在一起!」徐夜柏今天從佩兒女士家折返時,已經無法用過去的目光注視這處高級社區了,他只想仰天狂嘯。
「這點事我當然辦得到,Ash為何這麼不相信我呢?」瑞梅克感覺笑意即將溢出唇角,連忙將表情調整得更加正經。護衛隊長回報小Beta結束茶會回程沿途做賊似不斷東張西望。
你都舞到多少鄰居同事長官政敵前面去炫耀懷孕伴侶了,還是個代孕的Beta假伴侶?搞不好總理也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徐夜柏意識到這點後羞恥得止不住顫抖。
「那枚橄欖枝徽章,你該不會已經戴、戴去上班了吧?」證明懷孕者的特權徽章,聽說Alpha超愛佩戴。
「沒有。」
徐夜柏放心不到兩秒,金髮惡魔無辜的聲音響起:「今天沒戴。」
到底哪些天戴了?
徐夜柏理智線斷裂,低吼扭身就要攻擊,卻見到瑞梅克舔著嘴準備製造意外碰觸事故,立刻改弦易轍撤退,卻被Alpha牢牢鎖住。「Ash,你現在的身子可不能突然起來,要留心腰部啊!」
「放開!你真煩!」
能讓小鳥兒抓狂到直接罵人機會不多,瑞梅克愉悅地想。
「現在佩兒女士只能散發安產資訊素,我才放心你們相處,安產資訊素本身安撫能力非常強,沒發現新月慶典時你連被下藥發情的驚恐Omega都能安撫嗎?何況是高階Omega對你,不過護衛隊監視著她不得刻意增加分泌安產資訊素,佩兒女士沒蠢到這麼做。」
「自從你說Omega資訊素會傷害胎兒,我也向瑪麗安醫師學習這方面知識,哪怕佩兒女士突然暗算我也能應付,才敢一對一見她,實際相處前我不清楚她的想法或她是否受人控制。」徐夜柏當然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然而完全不相信其他人將寸步難行,他只能努力下判斷,犯錯自行承擔。
每天張眼甦醒就像被數千條鎖鍊綁著雙腿,必須前進才行,但要怎麼做才能動起來?一旦做出正確之事,徐夜柏便覺得多出一點闖下去的勇氣。
「安產資訊素最厲害的特點在於『消除一切敵意』,其次『勾起保護慾』,對異性資訊素經驗不多甚至毫無經驗的Alpha和Beta可能會迷戀那種無關性慾的欣快感。讓人想保護你的另一面,不就是要對方去冒險嗎?因此安產資訊素的吸引力也十分危險。」瑞梅克感觸深刻,而且他現在又忍不住想吃了。
連舔都不給舔的小氣Beta正一臉防備盯著他,共感型就是棘手。
「我不覺得自己有被佩兒女士安產資訊素迷惑,自然發散下應該是彼此彼此。」難怪兩個懷孕者聊天特別平靜舒適。
「我相信,很明顯你受美色影響。」某Alpha沉痛控訴。
「我的審美取向是有色人種,嬌小,黑色長髮,深色眸,不要太壯,非低音砲,不強勢。」沒否認的徐夜柏清單每支箭都插在瑞梅克身上。「當然你的外貌特徵也很美。抱歉,個人偏好。」
「……Alpha因為天生喉部構造,嗓音不低沉者很罕見,身高也是,正常發育一定過一百九十公分,成年後肌肉量低於Beta軍官服役標準判定為病態。」情報局長毫無起伏地報告,力求客觀中立。
「噢,我不喜歡Alpha。」徐夜柏直接下結論。
Chapter 87: 第二十九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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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種人怎麼惹到你了?你自己也很白。」瑞梅克直接跳過上一句,他議員時期留過馬尾、徐夜柏的確誇獎過那副造型,情報局長只能如此自我安慰,而且紫眼在暗處看起來就是黑色!
「性幻想還好,真正碰觸時我更偏好深膚色,讓我想到小島上珍貴的土壤,白色太冷,留在幻想裡就夠了。」剛好兩人依偎著,徐夜柏拍拍瑞梅克光潔白皙的強壯胸口,太像躺在雪堆裡。
他剛剛是不是聽見小Beta嘴裡不經意溜出「性幻想」這個詞?瑞梅克內心震了震。
琢磨了足足十幾秒,瑞梅克都無法說服自己徐夜柏那隨意的拍胸有一絲勾引,反而更像不見外閒聊了。
「你怕冷的習慣居然還能遷怒到這部分!」瑞梅克立刻意會徐夜柏那五次一夜情肯定都找到外表滿意的對象,否則他根本不會和人上床。
「不是遷怒,首都真的很冷嘛!而且亞蘭之巢太小了沒有森林和耕地。」徐夜柏沒在意瑞梅克剛剛詭異的停頓,本日行程塞進與佩兒女士午茶的大活動,和情報局長親密接觸的資訊素訓練卻一項沒落,腦海裡塞滿消化不良的思緒,直到被按摩完了徐夜柏全身連同大腦都陷入停滯狀態,他太累了,發現瑞梅克擔心,徐夜柏卻只能順著他的話題半是機械地辯論胡鬧。
是從資訊素或其他地方察覺的呢?徐夜柏當時完全沒想這部分,自然而然感知瑞梅克也很累卻堅持化作窩巢環繞籠罩著他,為他抵擋一切風雨,逗著徐夜柏別放任自己陷進憂鬱,卻沒逼他非得表現正常。
徐夜柏該死的清楚發生車禍撞傷小孩後他根本不正常,打從參加代孕實驗起,他不開心也不舒服,無論如何,他就是不放棄。早就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了,惟有小租戶成功被生下來,他和瑞梅克正式結算契約分手,徐夜柏才能從裡到外徹底了結整件荒唐事。
瑞梅克建議由徐夜柏提問,他的答案很簡潔,卻是國家情報局長鏗鏘有力的保證,徐夜柏放下心來,那股暖意開始發揮作用,堵塞結凍的思考重新流動,緩緩地,配合懶洋洋的四肢與熨貼他的熾熱體溫,徐夜柏彷彿回到小島石牆老家的兒時。
蔓島雨季深暗漫長,即將壓到海面的濃厚雲層與豪雨讓白晝如同黃昏,又濕又悶的低氣壓經常害容易感冒的徐夜柏耳鳴頭痛,渾身倦怠。父母會用浸泡藥草的熱水為他洗澡,然後徐夜柏就待在房間裡伴隨狂風暴雨發呆。
大自然再怎麼發威,家裡都是安全的。
他……現在很安全。
「Ash,你是在撒嬌嗎?」瑞梅克第一次聽見他用那種略帶任性的稚幼聲調說話。
「哪有?為何這麼說?」徐夜柏一頭霧水反問。
「沒事,歡迎盡情撒嬌。」
「你產生幻覺了吧?」徐夜柏依然沒自覺,倒是恢復平常語氣。
瑞梅克知道徐夜柏此刻精神狀態不穩,沒與他爭論,代孕實驗案例中有好幾樁出現退化行為,引發胎兒異常反應中止姙娠或孕體狀態實在糟糕趕緊提早剖腹產,哪怕一點微乎其微的徵兆都讓瑞梅克緊張。
接著徐夜柏默默靠著瑞梅克,就像靠著一塊礁石,身體還沉在水裡。
瑞梅克沒再鬧他,兩人安靜溫存著。
徐夜柏數著他的心跳變慢了,這是瑞梅克感到放鬆舒適的意思?
「可以問別的問題嗎?」徐夜柏調整側躺角度,瑞梅克的手也跟著在圓渾不少的肚皮上滑動。
「試試看。」情報局長仍然是那句話。
「你說過代孕實驗剩下組數不多了,字面意思是『還在代孕的Beta』所剩無幾,按先前你分享的重點與提示,除了提早剖腹產結束合約,孕體從狀態不太妙到死亡都有。」徐夜柏刻意沒詢問其他代孕者情況,瑞梅克強調每件個案情況不同,和Beta孕體重簽代孕契約的精主們會互相交流,不少模仿瑞梅克將代孕者當成伴侶同居進行親密行為。
「我當然不能主動透露孕體與精主個人隱私,但他們自己外流或走漏風聲不關我的事。」瑞梅克聳肩。「只要不是將孕體關起來不見天日,相關人事多少都會被有心人注意,孕體若自願過拘禁生活,我無法干預,的確有精主在保密條款和指定生活方式部分開出極高報酬。」
「肯定有死瞞到底的人。」徐夜柏猛然想起當初重簽代孕契約時,要求加保密條款的是自己,瑞梅克答應了,並限定雙方皆負有保密義務,問題在於違反條款代價只有罰錢,雖說確實是很大一筆錢。
罰錢對瑞梅克來說有意義嗎?徐夜柏回憶起當時笑容燦爛簽名的情報局長,瑞梅克從頭到尾都沒要求徐夜柏必須保密,倒是徐夜柏在認識的第一天以及抵達首都的第二天反覆叮囑瑞梅克注意隱私。
當時徐夜柏只覺得世界真魔幻,到底誰才是擔心名譽掃地的精主?後來確定接續實驗中有擔心曝光的高階Alpha,徐夜柏勉強放心了一點,原來自己並不孤單。
結果瑞梅克只要沒開記者會公布徐夜柏身分,保密條款罰不到他,情報局長照樣我行我素,天天工作兼照顧代孕者兩不誤,但被他捧在手心的送子鳥變得超級醒目了啊!
「我們聊過這點,代孕者被當作試金石檢視Alpha照顧伴侶與後代能力態度,倘若精主私底下虐待代孕者,其他Alpha肯定不擇手段弄到證據公開宣揚斷這混蛋事業婚配之路,減少競爭者並保護Omega親友。」瑞梅克輕鬆地說。
「為錢代孕不是光彩的事,胚胎稀有血統讓代孕者處境更危險,孕體不想公開才正常。我當初也願意接受足不出戶的保護條件,只是你們認為這樣對小租戶和我健康不好。」徐夜柏回憶剛被瑞梅克逮到代孕他血脈時,情報局長和他派來照顧徐夜柏的人都正向冷靜得不可思議,他們當然清楚一點鄙夷嘲笑就能擊碎代孕者自尊與生存意志。
專家就是專家,既然瑞梅克要這個孩子,為了達成任務就該剔除一切危險因子,尤其是特別愚蠢的那種,孕體狀態直接關係胚胎生死,該有多傻才會一邊想要孩子生下來,一邊威脅作賤代孕者?
傻瓜真的有,還不只一個。瑞梅克看不下去,強行介入止損。
負責監督所有代孕實驗參加者的瑞梅克拿雙方合意又不違法的契約條件沒轍,他只好親自示範充當表率兼炫耀成果,扭轉多數Alpha精主傳統觀念,無論其他Alpha實際上認不認同將代孕者視為伴侶對待,模仿瑞梅克以討好輝鵲家族以及讓情報局長監督善後的代孕實驗順利進行,這些都是看得見的利益。
「表現得像藏髒東西的做法最糟糕,Ash,我不會告訴你細節,就像你熟悉的娛樂小說,人類想做、控制不住以及能犯下的錯誤大同小異。」
「比如雖然看不起代孕者又討厭接觸對方但還是為了交換資訊素天天做愛嗎?現實裡人會瘋掉。」徐夜柏說完有些被老梗噎到,但自己車禍撞傷小Alpha被親屬勒索,律師還給他下套,徐夜柏為了保住老家並還債,衝動參加代孕實驗,最後債權被瑞梅克買下;吉米遭權貴AO霸凌,徐夜柏仗勢對領頭的紅毛打臉,這些都很狗血,只能說靈感來自生活。
「能被軍方盜精的Alpha哪有真的傻子,但他們還是被安產資訊素和可憐的臨時伴侶弄傻了,對失態的自己感到憤怒羞恥,而懷孕後身心脆弱的Beta面對這些強勢優秀的共和國權貴,無論仰慕或憎惡,接受大量Alpha資訊素和親密行為影響也喪失客觀自保的能力。雙方都變得很敏感,容易出事。」無恥的情報局長則是敞開身心接受新挑戰,生活反而滋潤不少。
「一開始想得很美,實際執行才知到處是地雷,根本行不通。」徐夜柏太有感了。瑞梅克找他談論提早剖腹產意願時,徐夜柏動怒冷戰,明明他只是個拿錢辦事的代孕者,還是瑞梅克將他哄好的。
「蓋棺論定前,沒人能百分之百預知結果。」瑞梅克說。諷刺的是,有些棺材已經封上了,僅留下珍貴的失敗記錄。
「天琴社區的人知道那些Beta身分嗎?」
「知道幾個,除了關係人士以外,其他人不太在乎,要說他們事情多或者沒興趣都可以。除了你,因為你是我的Beta。」瑞梅克補充:「不用擔心大家對你指指點點,想成兄弟會之類的祕密結社囉!家人不見得知道成員活動和內部圈子裡流傳的特定情報。」
「果然是這樣。」
「還以為你會驚訝天琴社區幕後祕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結社目的不是營利就是避險,此外常見理由有分享信仰和興趣。蔓島也一樣,亞蘭之巢,我誕生的小島目前僅剩十九戶人家,就有五種祕密結社成員,同一家人之間還搞對立。」徐夜柏抹了抹臉。
「首都人倒沒那麼誇張,你家參加什麼祕密結社?」瑞梅克忍笑。
「沒有,我家保持中立,新移民身分有點敏感,我的父母學歷知識在附近所有島嶼住民中屬於最高,適合當公親顧問,鄰居覺得這樣很好,我則是高中畢業就去大陸讀書,在這之前我得花很多時間自修才能追上大陸人學業程度,至少我考上的那間大學風評不錯,學分不好混。」徐夜柏搖頭。
「既然是祕密結社,你怎能確定令尊令堂一定沒參加?」情報局長指出對話盲點。
「作為他們的獨生子,我當然比你更想知道這個問題答案。小時候幻想父母加入的祕密結社一定很酷,不過他們告訴我每個島區都需要一定數量的中立者,能夠自願最好,通常沒加入祕密結社的Beta都是孤僻怪胎和前科犯,結社長老們很需要像我父母這樣體力好又勤快的清白知識分子當中立者,方便喬事情,尤其我爸還是到處搞買賣的小貿易商,經常接觸不同島區的人,非常適合中立傳遞訊息。」徐夜柏在瑞梅克左右掌心各劃一個圓圈,表示這是中立者才能使用的手勢和暗號,手心向上則表示你願意接受中立者的問候或請求調停。
「非常寫實的陳述。蔓島輩分傳統和大量祕密結社是一體兩面?」
徐夜柏應了一聲。「蔓島地區公權力很難觸及小島,平常大家各自有工作家庭要顧,同一座島上的人不見得合得來,祕密結社提供跳島互助資源和廣泛社交網,外出工作旅行更安全,登上陌生島嶼但那兒住著你的『異血兄弟姊妹』或長輩,立刻有人引路照看,現實點說,一半蔓島人都住在只有鳥來拉屎的小島,要怎麼游出去找工作和認識新對象?不讓未成年人加入是傳統規定,有些結社活動介於灰色地帶,我就適當留白了。」
「中立者的好處呢?」
「受到尊重?沒有實質利益,不影響交朋友。我家不喜歡投票表決然後服從某個決定的祕密結社作風,通常不是大事,規定你要生產特定商品一起販賣,不能生產或購買什麼,和某個結社敵對不來往之類。大家都是普通人,祕密結社只是同好聚集追求一點非日常的浪漫。」
「你會後悔沒加入嗎?車禍缺錢賠償時還能求助看看。」瑞梅克輕輕一下就點到徐夜柏隱隱作痛的軟肋。
「不會,因為別人來求我時,我拿不出一筆錢幫忙,我自己都不知道辣文編輯能做多久,許多同行來去都像流星,我算撐很久的異類了。出意外時幻想過向家鄉求助,立馬知道行不通,我從小旁聽祕密結社金錢糾紛長大,怎會傻到去做同樣的事?而且不是我偏執,蔓島社會風氣,利用中立者聲望牟利會害我父母被看不起。」徐夜柏一開始就知道「人情」是多麼可怕的陷阱。
「反過來說?你目前為止的自救行動除了我的報酬外能得到什麼?」瑞梅克單刀直入問。
「倘若我自己搞定一切,不管在大陸混得多差,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回到亞蘭之巢後我依然是那個過去的我,徐家的兒子Ash,擁有一個蔓島人受到的基本尊重和同胞互助,這是我們的規則。」徐夜柏表示只要他不說,鄰居不會追問事情怎麼解決、錢怎麼來。
「但你還待在大陸時,他們不將你當自己人?」瑞梅克慢慢剝出徐夜柏為何樂於當孤獨的編輯,出了車禍一個人打官司,沒有商量對象莽撞參加代孕實驗,落到瑞梅克手裡,皆因他有個無法動搖的內在邏輯,父母不在了,凡事只能靠自己,而他渴望保住父母有形無形的遺產,卻不想回小島面對雙親不在的事實,繼承父母任一方工作和中立者身分。
車禍發生當下,徐夜柏母親法律上還只是失蹤人口,徐夜柏沒想過申請宣告死亡,並作為遺族舉辦告別儀式,在別人看來他只是不願承認事實,對徐夜柏卻是生死之別的大事,他甚至忽略母親除戶後,徐家只剩一個人的家長義務。
當時只要徐夜柏豁出臉面拋下工作和官司糾紛不管,及時回老家定居,不管大陸城市法庭如何判決,徐夜柏都能留在亞蘭之巢慢慢處理,官司拖個一兩年毫無難度。
徐夜柏犯下的最大錯誤,在於有合法爭取時間的方式,他只需立刻往家鄉求援,迪安圖斯這邊找個法律代理人即可。親力親為面對車禍糾紛跑和解流程嚴重增加徐夜柏身心壓力,積極負責結果卻加速判決往極端不利方向進行。
「老家居住權被法拍在蔓島人眼中才是真正令人不恥的大過,意味著你沒有不擇手段保護自己的家,還拿去賣錢,反而會被蔓島人永久放逐,所以我不擇手段了。」不能保住老家財產和土地使用權的徐夜柏實際付出的人際關係代價比坐牢還慘,徐夜柏後來冷靜反省,不得不承認,哪怕法官堅持判他入獄服刑,刑期不會太長,徐夜柏估計過,並諮詢瑞梅克意見,刑期一年算是頂天了,更可能是半年以下。
刑事案件調查會確認他撞傷的小Alpha傷勢非常輕微,坐牢其實對徐夜柏後來人生影響不大,當時他太過驚慌疲憊,進退失據。
徐夜柏真正恐懼的不是監獄和受害者家屬不停恐嚇騷擾,而是如何面對不在了的父母,為湊車禍賠償款必須承認母親死亡才能取得保險金,是他親手破壞自己的理智。
在沿海城市維持一份微薄收入糊口是父母離開後他好不容易建立的生存秩序,正常,低調,與世無爭,忙到虛脫,沒空想太多。什麼都不想放棄,結果什麼都弄丟了,徐夜柏想在最後窗口期作弊留住老家,只剩出賣身體這條捷徑。
「Ash……」瑞梅克低喚。
順著法庭判決被沒收家產並失去亞蘭之巢土地使用權也是一種解法,情報局長判斷徐夜柏內心不承認母親死亡,不願失去老家這條退路,要嘛乾脆死在外頭,否則他總有一天要回家。
「這在蔓島很正常,你不能抽空別人的巢。」徐夜柏木木地陳述事實。
「怎能害怕麻煩朋友呢?你如此熱心幫助吉米先生,表示你根本不算合格的蔓島人。」瑞梅克聽完有些頭疼,小Beta將工作生活與家鄉回憶割裂成兩個世界,前者是混亂辛苦的,後者安全又輕鬆,卻是他不敢碰觸的心碎場域。
「我到大陸讀書工作快十年,被主流價值觀荼毒了,另外都離開那麼久,蔓島沒有能被我兩肋插刀的朋友,我就是個普通Beta。」徐夜柏說。「潛規則:蔓島祕密結社不喜歡到大陸發展的非本地定居者。很多祕密結社從地外純種創造蔓島地區安置古地球人時就傳下來了,極度重視一個人對當地的貢獻和聯結程度。倘若我大學畢業就回亞蘭之巢,憑我父母累積的名望其實可以加入門檻很高的祕密結社,無法靠這個賺大錢,起碼生活方便很多,日子比較不無聊。定期有些組織活動邀請,產品試吃會很吸引人,限量密方酒只有結社成員喝得到,不過他們會直接當成禮物送給中立者。」
徐夜柏嘟囔著家鄉沒這麼糟,除了代孕還沒結束,個人事務都處理好了,隨時可以回天涯海角的神祕小島隱居。
「很高興你願意告訴我這些,Ash。」
「說出來我感覺好很多。父母再忙都會放下手邊工作聽特地來亞蘭之巢找中立者抱怨的陌生人了解情況,實在走不開還會約半夜聊,一聊就到天亮,有時候那些陌生人找不到我父母乾脆就找我說話,當時我只是小孩子,但我已經會認許多祕密結社的切口暗號和信物了。」徐夜柏忍不住笑了幾聲,語氣驕傲。
「終於明白為何首都人喜歡你,你是陪聊高手。」
「彼此彼此。」
徐夜柏穿著方便按摩的浴袍,Alpha敏銳發現黑褐髮青年覺得冷了,放他去換睡衣,徐夜柏扶著瑞梅克肩膀穩定地站起,忽然又跨坐回情報局長大腿上。
「給你晚安吻。」徐夜柏說。
「為何今天特別早就可以吻?」通常小Beta總要拖到睏得睜不開眼才肯交作業。
「回報你的慷慨與傾聽。」徐夜柏左手指尖試探性地碰觸金髮Alpha額角。
Beta室友一貫害羞謹慎慢慢接近,瑞梅克大方微笑:「親愛的,我總是苦候已久。」
黑褐髮青年手探進高大男人溫熱髮叢,意味著開始的訊號,確定瑞梅克坐定不動之後才傾身湊向目標。
小鳥兒願意給予的晚安吻換湯不換藥,就是用唇在臉部蹭一通然後往瑞梅克嘴上蓋個章結束,然而徐夜柏不愧社畜出身,知道怎麼應付上級--他每天更改蹭臉路線和順序落點,偶爾變換手指擺放位置力道。
就這樣也讓情報局長期待下班時間興致勃勃趕回家,他哪時變得這麼好取悅了?瑞梅克數度盯著鏡子自問自答。
扣除一次應付的發情期,瑞梅克已經十個月沒性生活,這輩子從未遭遇過徐夜柏那誘人得可怕的安產資訊素,但他照樣忍了半年多,還會繼續忍下去。
連黏膜接觸都拒絕,並不是欲就還推,徐夜柏打從心底沒興趣,不想要親密行為,至少清醒時他的肢體動作和言語都清晰地表達出這點。熟睡或特別脆弱時他對瑞梅克下意識依賴也是出自生存需要,出生後一直在戰鬥與學習間挑戰自我的瑞梅克如何看不出來?他願意包容懷孕的臨時伴侶,因為徐夜柏非常需要個人空間才能呼吸。
當徐夜柏主動碰觸瑞梅克時,他帶給瑞梅克的歡愉刺激卻遠勝發情期外與床伴發洩情慾,資訊素喚醒的古老本能固然影響巨大,但徐夜柏並非能輕易取代的對象。
為他代孕後代的黑褐髮青年初次見面時「理智知道,感性做不到」的求助兼警告無比精準,為正在煩惱如何攻克敵方迷霧的瑞梅克指出正確方向,他感受到過往沒有的成功預兆,代孕實驗是個破口,打開前進道路沒那麼容易,許多人失敗了,瑞梅克和徐夜柏尚在堅持。
周遭環繞電影謝幕音樂,是部幸福結局的喜劇,略帶挑逗的大提琴聲搭配主人公後續家庭生活片段,此刻無人有興趣觀看螢幕畫面上工作人員名單。
徐夜柏左手捧住瑞梅克頭側,右手卻伸向他後頸按住固定,Alpha最敏感的部位被碰觸,小Beta今天頗為大膽,情報局長喉嚨深處滾出一聲驚喜咕噥。
徐夜柏從鼻梁上段開始輕啄,瑞梅克很少說話,但他會用各種小動作表達鼓勵,如不帶力氣的環抱或以指背撫過大腿,在在都表現專注與珍惜,徐夜柏最滿意的是瑞梅克有如跟隨般只抓住他袖子或衣物一部分。
緩慢的晚安吻來到尾聲,當徐夜柏接近Alpha嘴角時,瑞梅克忽然開口問:「捧著臉才能在我往前時擋住進攻,扣著後頸是不讓人跑吧?你喜歡這樣親吻?」
徐夜柏不知哪來的勇氣搔了下他的性腺:「太吵了,閉嘴。」
瑞梅克繃緊身體悶哼,似乎非常意外,但他仍保持靜止等待徐夜柏落下最後一個唇吻。
幾乎是同時,徐夜柏發現對方身體出現難以忽視的變化,趕緊按著瑞梅克肩膀挺身閃避。
「溜得真快,本來打算試試能否將你抬起來。」情報局長遺憾的說。
「你還不快把那個東西弄下去!」原本騎在瑞梅克小腹上的徐夜柏尷尬得要命。
「怎麼能把我引以為傲的隨身兵器說成那個東西,它也是為你出鞘的呀!」瑞梅克把著徐夜柏的腰替他撐住體重,以免他保持高跪姿過度逞強傷害腰部。
腰被扣住無法繼續向上爬的徐夜柏,感到臀部遭沉重硬物若有似無碰觸,頭皮發麻。
徐夜柏和瑞梅克同居多久,瑞梅克就憋了多久,金髮Alpha自從聞到安產資訊素那一刻起開關就被打開了,徐夜柏並未盡到懷孕伴侶某個基本義務,更何況瑞梅克目前處於無論怎麼餵都不會飽的Alpha陪產狀態,守護之餘隨時提供伴侶資訊素和快感。
懷孕與吸收大量Alpha資訊素必然造成痛苦不適,性愛射精本來就是Alpha安撫伴侶主要手段,同時向胎兒和孕體過繼更多自己的遺傳訊息,僅次於咬性腺的第二大標記行為,無論徐夜柏要不要,瑞梅克的身體都已作好準備,被拒絕則令人加倍沮喪,素著素著情報局長也習慣了。
「不許探出來!我不想看見!」瑞梅克浴袍腰帶根本沒綁緊,方才徐夜柏躺在他懷裡,原本就岔開大腿讓徐夜柏窩進來的瑞梅克,下襬遮掩效果岌岌可危,徐夜柏起身時瞥到大白腿都快露到腿根了。
「你真懂得強人所難。」
「你還是放開我吧!瑞梅克,方才是我的失誤,我道歉。」任何關於AO性腺的事情都不能用開玩笑不小心帶過,徐夜柏光速認錯。
瑞梅克仰望明顯不安的黑褐髮青年,沒接受道歉。「我不認為你有錯,不想聽你道歉。可以稍微親親你的脖子嗎?雖說過允許碰我的性腺,但你用抓的,還沒事先通知,這其實有點過分。」
那叫抓嗎?徒手破門破牆毫無難度的Alpha指控那指甲尖移動不到三公分的輕輕搔弄為「抓」,動詞選字是不是有問題?然而,瑞梅克一副意外受刺激求安撫的委屈表情,胯下動靜那樣大,情報局長強調非黏膜接觸,還慎重詢問徐夜柏意願,注重公平的Beta只好答應了。
不過就是多給一點安產資訊素,反正也只能用在瑞梅克身上,交易前徐夜柏不忘先換上保暖功能更好的睡袍加寬鬆棉褲,同時監督瑞梅克浴袍包得夠嚴實。
瑞梅克坐著對徐夜柏伸出雙臂的氣勢再次令人聯想到花螳螂張開鐮足。
「正面還是背面?」徐夜柏對瑞梅克打算怎麼親毫無頭緒,反正Beta沒性腺,不怕被偷咬,乾脆隨他去了。
「請正面上來,單膝跪在我雙腿間的沙發,撐好自己,這樣不容易壓迫肚子。」金髮Alpha非常親切地指示動作。
徐夜柏深深歎氣,依照建議並用雙手搭著瑞梅克肩膀,隨即落入強勁卻無比溫柔的懷抱,瑞梅克一手牢牢固定著徐夜柏腰背,另一隻手托住後腦勺,迫使Beta下顎微揚,並將臉埋進他頸間嗅聞,手臂受擠壓後傾的徐夜柏不得不改變姿勢抱著他的頭保持穩定,彷彿兩根藤蔓纏在一起。
一腳還落在地板當支點的徐夜柏產生些許懸空感,瑞梅克巧妙地用重心控制住獵物,灼熱呼吸噴灑在皮膚上。
手指埋進金髮,這姿勢可以!要是對方太超過就揪頭髮!用膝蓋頂他!徐夜柏暗自擬定對策。
然後瑞梅克開動了。
「喂?……嘶!好了沒?」
「夠了!瑞梅克?你說過只是稍微!」
「我要生氣了!真的!」
「嗚!你有完沒完!」不到一秒即被當事者強行壓抑的細小呻吟。
除了一些喘息吮弄吞嚥的快樂聲音,共和國情報局長堅持行使緘默權,相反地,蔓島公民徐夜柏充分發揮毫無屁用的言論自由。
又舔又吸加上輕咬,還仗著嘴大含住頸動脈位置不放,盡情品嘗生命搏動。
被猛獸叼著要害,驚嚇加上瑞梅克悄悄塗了不少充滿資訊素的口水,徐夜柏全身都癱軟了。
「嗯~我好開心,Ash,我們應該天天這麼做。」沙啞緩慢地說完,莫名其妙變得有些醉醺醺的瑞梅克嘴唇摩娑著Beta潮濕頸部直到線條柔和的下顎,艱難忍住衝動沒留下咬痕。
「起來!走開!」
「等一下就好,Ash,拜託……」瑞梅克貼著他沒動。
十分鐘後終於能抬起手的徐夜柏推開情報局長狗頭,立刻檢查自己的脖子,有點腫,像被水母螫過一碰就疼。不能說很嚴重,但脖頸難以忽視地脹熱刺痛,瑞梅克變著角度親了一整圈。
連咒罵都懶了,整個過程就算是個死人都能感覺出瑞梅克很飢渴,不只是現在,打從白湖堡度假回來,瑞梅克幫徐夜柏第一次按摩前引導他進行資訊素交流,徐夜柏已經判讀出正確答案--瑞梅克很急很餓。
瑞梅克攔腰抱起徐夜柏走進主臥室,萬分小心地將憤怒的Beta放到大床上,指尖戀棧撫過徐夜柏染濕的眼角,囑咐他好好休息,哼著歌到一旁浴室解決生理問題。
他拉了五次Alpha金燦燦的頭髮,瑞梅克更興奮了!嚇得徐夜柏不敢再用力,而且那個姿勢他膝蓋動不了!徐夜柏懊悔地捏著枕頭,想像那是瑞梅克最脆弱的部分,破碎毀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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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這幾天意外體驗Alpha資訊素(A.K.A.辣椒素)壓制是什麼感覺了。
在下徒手剝了幾條普通辣椒取種子(錯誤行為,請記得戴套),印象中不過中辣程度吧?結果雙手辣了一天,三十小時後仍微微有感,重點是期間不知洗了幾次手,揉眼睛後還是淚水盈眶。好吧!確定有育苗的價值。
猛然意識到,這不就和我寫的ABO故事的部分設定一模一樣嗎?ABO共有的戰鬥腺素確實有抗氧化、增加細胞防禦力外加止痛抗發炎的功能,難怪好眼熟。
莫非我潛意識被十年前瘋辣椒種植一口氣種了二十種的經驗影響嗎?順帶一說鬼椒很好種CP值很高!當年做辣椒醬時差點叫救護車(沒揉眼,否則百分之百得急診),但我還是討厭乳膠手套,除了鬼椒外的品種寧可忍一忍求個方便。
沒想到多年沒碰園藝,耐受力變這麼差。
確實是資訊素攻擊,來自植物的資訊素……
想體驗的讀者,請慎選品種,然後記得接下來至少半天千萬別揉眼,不過我認為最好還是不要模仿。
Chapter 88: 第三十章 (上)
Chapter Text
社區圖書館頂樓溫室裡,又到了徐夜柏與退休資深記者、如今的圖書志工海因里希約好討論寫作的日子,這位淡棕色長髮的嫺雅Omega面容依然年輕,157歲的他並非社區中最年長之人,卻屬於天琴社區第一批住戶,堪稱社區與首都雙料活歷史。
「早安,海因里希,你每次都比我早到。」徐夜柏只能抓個大概時段和海因里希約定見面,偶爾不慎遲到,並非時間概念差,懷孕七個多月的Beta有時身不由己,過於疲憊忽然心悸虛脫或頭暈反胃變得嚴重,需要原地緩緩,但他待在住處同樣不舒服,鼓起勇氣出門活動後反而鬆快些。
小租戶喜歡寒冷和開放空間,徐夜柏已經確定這一點了,可惜哪怕外出散步都比以前吃力。
「早安,Ash。我得照顧作物,提前進溫室工作才能確保收成,早晨澆水施肥效果最好,而且沒什麼人。這裡不是生產型溫室,其他種植者都是挑方便時段或看心情出現。」海因里希在徐夜柏出現前便整理好他的種植區,宛若園藝雜誌照片般賞心悅目,徐夜柏每回都會駐足欣賞片刻才坐到老位置開始聊天。
「所以我才佩服你,溫室為了服務那些晚上或半夜才來玩園藝的種植者,被打亂的光照時間肯定影響到你的種植區,你還能將果菜養得這麼好。」徐夜柏感慨道。
「溫室只是陶冶人心的社區設施,太計較反而沒意思,再者,環境愈艱難,突破限制樂趣愈大,保持管理規律以及在選種、介質和肥料上花點心思試錯,反而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生物都有活下來的本能,而我盡可能提供生存要素,植物們就會表現在外觀上。」海因里希的回答充滿正念。
徐夜柏脫下長外套,隨意往椅背一掛,立刻迫不及待解下磨得他脖子不舒服的圍巾。
早上盥洗時徐夜柏毫不意外發現脖子上滿是紅斑,有些甚至連成一片,換成以前他早就藥膏塗好塗滿,可惜瑞梅克造成的痕跡多少包括資訊素過敏,他這時再用藥只是打亂體內資訊素平衡。
情報局長建議放著不管很快就會消失了,一副非常惋惜的樣子,徐夜柏真想用靴底踩他的臉,這時Beta尚不知道,兩人對「很快」的標準定義還是不一樣。
生命中從來沒有遮擋身體碰撞痕跡意識的徐夜柏,出門前很自然選擇露鎖骨的圓領上衣減少頸部摩擦不適,哪怕暴露在室外寒風時間不長,依然慎重地裹上圍巾,進入溫室後,他像平常一樣脫掉保暖裝備,迎上海因里希呆愣的目光。
「Ash,你昨夜……」
徐夜柏後知後覺按住脖子,發現單手不夠遮,雙手也遮不完,默默在心底罵了句髒話。
海因里希露出欣慰微笑,彷彿看見彆扭的孩子終於交出一份漂亮成績單:「提供保護者安產資訊素也是懷孕者重要工作,毋須感到害羞。」
不,他們真的沒做到最後一步,連倒數前好幾步都沒有!徐夜柏百口莫辯。
海因里希非常通情達理地避開「伴侶」一詞,只要徐夜柏懷孕期間有人照顧,Alpha資訊素補充順利即可,按照徐夜柏當初自我介紹托詞,他身邊的Alpha不但是親戚還是長輩,這讓吻痕看起來更加糟糕。
徐夜柏居然覺得東窗事發也不錯,起碼社區那些知情者絕不會將瑞梅克和他當成親戚!
「換個和脖子無關的話題吧!拜託。」徐夜柏直接求饒,獻上紅茶和餅乾擺盤充當賄賂品。
海因里希輕笑一聲從善如流。「聽聞你到佩兒女士家作客,這在社區裡可是件大事,佩兒女士很有名……其實你也是。」
「你早就知道我為何來此待產,還有你們的確會討論其他住戶私生活交友?」徐夜柏盯著長髮Omega充滿怨念。
徐夜柏才從佩兒女士口中得知社區高層都知道他搬進來的原因,第二天海因里希就目擊徐夜柏滿脖子吻痕,徐夜柏合理懷疑瑞梅克故意的,本來就是顧及徐夜柏感受才低調的情報局長,既然不用再裝乾脆不客氣了。
「難免聽見一些,他們向我打聽你之前,總得先鋪墊時事和輝鵲局長,然後提到你,既然我是唯一在佩兒女士招待你之前,與你往來較密切的住戶,不少人企圖從我身上得到更多關於你的情報,我感覺自己比你更像獵物,大家不敢接近你,都來找我了。」海因里希施施然喝著徐夜柏帶來的熱紅茶。
「你提了哪些我的事?」
「那些顯而易見的事實,包括把A告訴我的內容轉述給B或C這種,這些充滿歪斜錯誤的表面情報,你在圖書借閱記錄卡上簽通用名,勤快點的人就能查出你的興趣偏好,主要是寄生蟲和建國初期歷史,我保證只是鄰居之間正常寒暄內容。」
「你可以持平和其他熟人閒嗑牙,聊聊你認識的懷孕新人,我編人設也很辛苦,不過,懷孕喪偶投奔親戚聽起來真的那麼假嗎?」
「當時大家都覺得你在抄襲佩兒女士經歷,認為你編得很沒誠意,但投靠的親戚是輝鵲,你想怎麼編都行。確定你當真不認識佩兒女士時……哈哈。」
「誰曉得那麼湊巧,我不是首都人這點倒是可以透露。」徐夜柏揉臉。
「非常明顯。你並不真心想要我們相信輝鵲局長遠親的虛構身分,只是需要一段個人背景應付避不掉的社交對話。Ash禮貌又細心,這裡住戶大多比你年長,你計劃有個能讓雙方體面地結束話題的藉口。我當初聽見你的自介,印象最深是你不願曝光個人資訊,可以理解,況且你沒打聽我的私事,除了為小說取材調查我發表過的所有新聞文章,這比剝我褲子還過分,我寧可你詢問我的三圍和情史。」海因里希調皮地舉起茶杯致意。
「我不介意知道你的三圍和情史。」擁有一定交情加上年齡差夠安全,徐夜柏才敢這樣跟一位Omega開玩笑。
「順便補充,大家比起你的過去身分,更想確認你是什麼樣的人,這一點你已經在日常生活中漸漸表現出來,因此他們就算不確定細節也可以接受,證據是最近我耳根子終於清淨些了。你在新月慶典遭襲擊時受傷時許多人都非常緊張,從那時起我們有默契地避談你的事,以免你更受矚目。」海因里希解釋。
「沒想到還有這段。」
「不管胎兒父親是誰,你始終是懷孕者,這才是優先必須關注的事。」
海因里希肯定遭遇不少委託,要他代表社區向徐夜柏表達友善,甚至為個人搭橋牽線,但他知曉徐夜柏退縮自保的需要,不曾有意無意造成為瑞梅克代孕的Beta必須與其他社區居民見面社交的狀況,例如在圖書館或溫室和咖啡館裡製造巧遇。
徐夜柏正式表達感謝,清楚溫室外的護衛隊也聽見了,他們則是瑞梅克的耳目,不確定效果好不好,至少還海因里希一次人情,以免他在天琴社區難做人。
長輩要養成威望果然很辛苦。
將天琴社區假設為祕密結社根據地,海因里希是一開始就住進這裡的資深成員,年紀大(相對地),歷練經驗非常豐富,單身或兩人家庭,不領權,不管事,平常泡茶種菜生活簡單,背地裡卻是眾人商量大小事的信賴對象,根本就是徐夜柏印象中典型結社長老特徵。
「你當初主動對我友好也是大家拜託嗎?」徐夜柏問。
「你希望我回答是還是不是?」海因里希怎會聽不出來,那並不真是一個問題,與其悶在心裡猜測,徐夜柏會毫無芥蒂地問出口,意味著無論答案如何他都能接受。
「命運安排的邂逅聽起來更浪漫。」
「猜對了,Ash,我也是這麼想,雖說去年秋天你剛搬來時不少人明裡暗裡傳訊讓我先去認識你,我更偏好順其自然,既然你和我一樣喜歡圖書館和溫室,我們就該是朋友。」海因里希說。
「我很高興在這裡待產的日子有你相伴。」徐夜柏這句話透露他留在天琴社區時間所剩不多,暗示這裡的權貴或祕密結社成員不必太在意他的存在,對於朋友,徐夜柏則期待這句訊號讓對方提前有他會離開的心理準備。
「Carpe diem, quam minimum credula postero.(活在當下,盡量別相信明天。)」
「出自賀拉斯(Horace),誠哉斯言。」徐夜柏同樣舉起茶杯示意,彷彿杯裡裝的是葡萄酒。
「Ash對兩千七百年前的古羅馬文學也感興趣?」
「那倒是沒有,不過這句銘言在Beta裡超流行,因為我們最高壽限比AO正常壽命還少半世紀。平常都是用通用語說出來,不少人聽得懂拉丁語版本,再者,讀大學時大家都喜歡在報告裡夾幾句古漢文或拉丁文名句展現深度,教授看太多這種小把戲了,除非引用出處夠冷門,否則引用銘言的時間跨度起碼得超過兩千年才有點效果。」徐夜柏誠實地說。
他這段話成功逗笑長髮Omega。
「活得長不見得是好事。我認為『當下』的意義更重要、更加深刻。」
「聽起來像是要幹一番大事的人。為何之前問你想去哪旅行,你卻連離開首都都嫌麻煩?推說自己年紀大了。AO要過一百八十歲才開始老化,你還有二十三年可以假裝老人,親愛的海因里希。」
「日復一日的歲月過久了,許多Omega很期盼老年到來,開始老化後發情期會快速減少到近乎消失,這可是一大利多。Omega們也有某種幻想情結,不受資訊素控制卻更加狂熱和諧的完美性愛。再者,你認為我們會因為年老就喪失魅力嗎?」海因里希笑問。
「自然是不可能。對不會老的Beta,至少我本人覺得年老是一種很美麗的複雜姿態,具備稀有價值之類?老年AO很少公開出現,他們甚至像地外純種一樣在生命最後階段去向不明,相當神祕。」徐夜柏決定不接完美性愛的危險關鍵字,否則全程監控他與外人互動的情報局長晚上肯定會拿這茬逗弄自己。
Omega撩了下滑落的淡棕長髮,望著徐夜柏淺笑。「你猜那些老年AO去了哪裡?他們身上又發生什麼事?」
「這我可沒法猜,理想情況是幸福平靜的生活著?」徐夜柏認為距離那個階段最近的海因里希應該有自己的想法。
「說不定想著報復社會!」
「別嚇唬我了。AO是特權階級,雖說也有許多義務和限制,不至於到老才搞叛逆吧?」徐夜柏被海因里希玩笑中的一絲認真嚇到了。
「很多人都有過報復社會念頭,活了很久的新人類往往想做一件事,我聽長輩討論過,就是尋找地外純種,尤其是自己的祖先。」
「地外純種已經絕種一百五十年了,或許在你小時候大家還以為他們之中有些只是隱居。」
「正確說法是,一百五十年沒有可靠目擊記錄,全球古老家族無一出面否認絕種,等於是默認了。以地外純種血統潛力,活到現在一點都不奇怪,除了利用外星科技進入休眠和保留精卵等繁殖因子,也有純種和純種間繁衍後代的可能,那個後代自然還是純種。」海因里希說。
「找到地外純種幹什麼?」徐夜柏的世代早就將地外純種當成傳說。
「創造奇蹟的外星科技,不為人知的遺產,解答人生疑惑的智慧,彌補遺憾的力量,人死前想得到的東西,最常見的果然還是『不死』。」
「難怪有些邪教專門用地外純種當號召。」徐夜柏挺訝異活到將近或超過兩百歲的AO居然還會怕死,就算萬事順利,健健康康,徐夜柏對自己的預期壽命不超過一百四十歲,更別提他今年未達三十,死亡陰影已然籠罩頭頂。
黑褐髮青年目前只有「死於非命」的煩惱,無法理解嫌兩百年還不夠活的AO。
「能活到天壽盡頭的AO意味著超乎尋常的財富和影響力,他們終於有能力支持自己追求荒謬的願望,比如復活伴侶,或改變性別體質延長壽命。另外,對原本無法企及的目標復仇之類,地外純種能實踐這一切。」
海因里希愈說愈合理,徐夜柏認同地點頭。
「那樣一來,就算地外純種還存在,得到好處的新人類也會心甘情願為他們繼續隱瞞了,當然有可能就是單純的找不著。」
「是的,我目前了解的情況大概是這樣。說到邪教,這是Ash你的小說主要舞台,《Alpha夢遊仙境》中的『仙境』,沒想到內容是社會寫實犯罪劇情。」
「應該不算標題廣告不實,建國初期確實邪教橫行,到處都有詭異的烏托邦社區據點,無論真實資料或相關創作都很有趣,你的歷史懸案考據報導幫上大忙了。」徐夜柏小心沒提起自己大學主修犯罪學,從老本行切入創作當然是取巧,但他想在短時間內寫出一本長篇小說,選擇熟悉領域更容易完善作品細節品質,成功捉弄到海因里希和瑞梅克這類挑剔讀者。
「你告訴我即將完稿是真的嗎?別太勉強,我不明白為何你急著完成那本書?」海因里希目光充滿不贊同。
「怎麼說,創作者一閃即逝的靈感衝動?不快點寫出來,我怕錯過手感,而且懷孕時什麼沒有時間最多,另外許多床戲已經預先分開寫好,現在只是剪接進去潤修,整體進度自然快。」先前養傷時,徐夜柏火力全開將鬱悶痛苦發洩在故事裡,虐主角就是解壓。
此外,他要在生下小租戶前結束一切,這本長篇小說就是他的友情禮物,徐夜柏只想在有限條件下寫好故事,並且提早完成。
倒數一個月時他的健康情況勢必更糟,就算瑞梅克和瑪麗安醫師沒禁止他寫小說,徐夜柏不確定他還有足夠的精氣神投入故事,當前必須嚴格執行寫作計劃,劇情架構已成的徐夜柏天天都以小時計和時間賽跑飆字數。
「好吧!其實我非常好奇故事結局,人類囚禁寄生蟲,將其當成神明膜拜,自願獻上祭品,闖進邪教小鎮的記者主角命運?之前你讓我試讀的橋段,主角和寄生蟲只是曖昧關係,其他和記者肉體糾纏不清的角色彼此敵對不死不休,到底如何達成幸福結局?你說情節需要調整,所以我還得等多久?」海因里希看著徐夜柏,神色前所未有認真。
那只是惡作劇用的6P小黃文啊!難道海因里希出乎意料熱愛狗血與觸手PLAY?不對,Omega這樣才正常,這支少數性別消費者生活相對安逸受保護,悶久了在娛樂小說方面的閱讀喜好愈刺激變態愈佳,畢竟他們可是在床上或其他地點和Alpha這種危險生物赤條條交手。
當小說主角是Alpha還處於下位,不用力虐身虐心作者就等著收刀片了。徐夜柏預估見慣大風大浪的海因里希會反璞歸真,不像年輕Omega讀者愛吃重鹹,結果他太天真了。
「麻煩你這麼久,至少我得交出一本完整性最高的初稿,再給我一週時間,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向你諮詢,在那之後,希望你至少在靠近結局的章回也能享受未知樂趣。我參考你的意見,特別著墨最初命題『新人類與寄生蟲之間的愛情』,確實得花許多心思安排。」
「就這麼說定了,七天後。」海因里希似要碰觸徐夜柏與他握手約定,發覺對方沒閃避但也沒有歡迎的意思,自然地轉移方向拿起瓷盤裡的餅乾,避免場面尷尬。
「抱歉,監護人對氣味非常敏感,但他肯定不敢用這點小事找我朋友麻煩。」徐夜柏主動解釋。
「是我忘情了,該道歉的是我,你可以直接警告或避開沒關係。」海因里希意會,目前看守徐夜柏的可是無論血統、戰力或影響力都是全球頂尖的Alpha,且因為瑞梅克相當年輕,護巢時可能格外不可理喻。
「我還不到脫離發情期的年紀,雖然用藥壓抑,可能藥打多了效果不是很好。」海因里希自己承認了。「是護衛告訴你的?」
「我不知你發情,只覺得你今天比較亢奮,觀察一些細小症狀後有點懷疑,你控制得很好,但那個人……我就不說名字了,鼻子真的非常非常靈,新聞多次報導他有潔癖,公開行程常換衣服。」徐夜柏確實沒接到警告,不打算假裝有;他相信護衛隊長判斷,倘若海因里希的資訊素對他造成危害,瑞梅克給他的四個雷達直接出手比他用雙腳逃跑快不知凡幾。
「以你目前孕期,胎兒已經夠強壯,不必太緊張Omega資訊素,以防萬一我確實不該與你見面,但我不想錯失今日約會,你說我的意見攸關小說結局。」海因里希摸著嘴唇苦笑:「我也真是的,一把年紀還像個小孩子。」
「別開玩笑了,我可是靠著你的支持鼓勵才能把故事寫完!你關於寄生蟲和當時社會風氣的專業指導讓角色變得有深度許多,我本來的構思有點……咳咳……無腦色情。」徐夜柏都快被海因里希帶偏去投稿嚴肅文學獎了。
「意外的是我,原本我對你的故事人設摸不著頭腦,坦白說有點排斥,想著想著反而沉迷進去了。」海因里希托腮道。
「你很喜歡寄生蟲邪教偽神明這個角色,卻沒勸我改成一對一純愛故事,令人佩服你的自制。」前編輯現玩票作者的徐夜柏最雷消費者亂下指導棋,尤其是那些只批評不買書的讀者,無論實體還是電子書,整個產業鏈從業人員都要吃飯啊!
「因為我好奇最後主角會怎麼選擇?很久沒這麼期待了。故事裡的寄生蟲被人類控制馴養得太弱了,一旦不得已變身戰鬥,為了補充能量吃人再變回人形,就會失去目前這個人類擬態完整資訊。偽神明沒自信朱雀會喜歡不斷吃人還換了容貌的自己,但Alpha警察和Beta軍人卻聯手將他逼至絕境,目前劇情走向甚至暗示他會吃掉至少其中一個,取代他們和朱雀繼續在一起。」海因里希流暢描述劇情。
「Ash,作為目前唯一有幸試閱並追連載的讀者,我想增加這份等待的美妙,可否告訴我一個絕對不會寫的結局?讓我稍微解渴。」
「好的,容我想一想。」溫室野餐椅不知何時被別有居心地換成專為懷孕者設計的靠背扶手椅,徐夜柏向後擺出舒服姿勢開始腦力激盪。
「不用那麼認真,我只是隨口說說。」海因里希見他眉心都皺了,趕緊圓場。
「……其實所有人都是寄生蟲,包括男主角朱雀,他被洗腦成自己吃掉的人類,誤以為遭犯罪組織綁架,逃跑後在同類暗中引導下來到邪教小鎮,最後他順從本能殺了所有人。」
海因里希沉思一會兒,輕輕歎氣:「哎,這個結局很有意思,聽起來很悲傷,細品又有點無聊,前面角色們的掙扎矛盾都被推翻了。」
「所以我才不這樣寫,寄生蟲沒這麼弱,新人類也是,因為有某種平衡,他們才能相愛,卻無法只是相愛。說個最血淋淋的事實,寄生蟲不能解決朱雀的發情期,其他Alpha和Beta也不能,只有Omega,這件事上寄生蟲和其他人類愛人立場反而趨於平等。」徐夜柏很滿意臨場發揮的效果,自由自在,腦洞大開,這就是文字競技的醍醐味,就算只是一個人的創作遊戲依然讓他回想起串起蔓島與大陸文友透過網路在論壇交鋒的單純快樂。
「Ash,你真是出乎意料。」
「別小看寄生蟲愛好者的浪漫!」
兩人又討論幾處需要提前修改的細節矛盾處,徐夜柏忽然問:「海因里希,我想起你嚮往『外海』,有特別感興趣的島區或特定島嶼嗎?」
「與其說嚮往,更像被性別限制不能進入的地區帶來的不滿遺憾,你想為我寫進故事裡?」長髮Omega望著自己精緻秀氣的手指,徐夜柏跟著打量那雙手,在許多Alpha和Beta眼中柔軟纖細得哪怕提行李箱都像會造成傷害。
理智知道能種出一袋好菜的園藝高手兼資深外派記者不可能那麼嬌弱,然而連徐夜柏都忍不住覺得,是他也寧可海因里希待在天琴社區溫室更安全。
「只是考慮,我不能劇透。」徐夜柏沒鬆口。
海因里希說了個徐夜柏沒能立刻反應的島名「薩羅縛奢」(Sarvasa),看樣子不是太冷僻就是非正式名稱。
「無論如何,別太有壓力。我就不告訴你薩羅縛奢的位置資料了,想怎麼設定或放棄它都可以。」海因里希笑瞇瞇道。
「接受挑戰!就算初稿來不及查出你那座島真假,作者可是永遠都能修改自己的作品。」徐夜柏拍拍胸脯。
「我沒刁難你的意思,只是認為薩羅縛奢島如果浮現在你筆下,肯定比資料內容以及我的想像更美好。」
「你太誇張了,海因里希,我跟你一樣只能靠資料估摸大概甚至按劇情需要對一處地方進行虛構,我又不是能去『山區』、『外海』高危地區探險的有錢人或他們贊助的專家,除此之外只有職業軍人會到那些窮山惡水駐紮。」臉和本名已經保不住了,不能連真實出身都漏光,徐夜柏只好卯起來吐槽心愛故鄉,偏偏他形容的還不是假話。
徐夜柏唯一作弊外掛,他就是在外海邊緣小島區誕生的本地人。希瓦共和國大陸公民和地球上許多文明國家幻想中的外海魔域,反而是徐夜柏私空見慣的家鄉生態。
蔓島地區對外地人可謂險阻重重,熟門熟路的徐夜柏卻有各種克服方法和便利捷徑,例如亮個出生島嶼名稱,胡說八道亂攀關係之類,蔓島人偏偏很吃這套。
瑞梅克一開始就公器私用修改國民資料庫裡的徐夜柏登記出生地,讓他隨母親誕生在赤道沙漠小國,保留徐夜柏身上南國鄉巴佬特色,讓他放心以本名自介。情報局長考量的是門外漢用假名和假身分更不自然,不如直接更改內部個人資料,反正為了代孕Beta長久安全,「徐夜柏」這個人過往記錄都必須註銷變造。
於是在大陸上徐夜柏多出一套應付基本調查的平行合法背景記錄,不影響他的蔓島公民資格,一旦有心人深入接觸徐夜柏過去人際圈,則會被瑞梅克事先埋伏的線人註記再由情報局長特別處理。
不想整容的徐夜柏接受這套權宜之計,哪怕瑞梅克保證過不拿他當餌,敵人就是會瞄準靶心,只要和瑞梅克有關的人都有危險。
一旦對手發動攻擊,就可能形成瑞梅克想要的敵方破口。
徐夜柏看了看手機,不知不覺超過事先約定的結束時間,護衛隊長走入,無聲站在黑褐髮青年身後。
「意猶未盡,可惜我得留出足夠休息時間才能衝刺小說結局,先告辭了。」徐夜柏說完,護衛隊長便代替他收拾桌面,打包茶具點心。
「期待下次見面,Ash,多保重。」海因里希目送大腹便便的Beta緩步離開溫室,維持相同姿勢動也不動,宛若一尊裝飾石像。
Chapter 89: 第三十章 (中)
Chapter Text
只要瑞梅克一回到家,徐夜柏就不許再碰鍵盤了,懷孕是他唯一重要且關乎性命的工作,Beta分得很清楚。
兩個月前徐夜柏就已經習慣切換模式,晚上吸收Alpha資訊素同時閱讀資料構思劇情,實在受不了就用討厭的Alpha主角冥想床戲細節,如今邁入小說收尾階段並不匆忙,時間完全夠用。
跑完每天固定流程後,兩人躺在床上休息,瑞梅克正絞盡腦汁哄著徐夜柏別取消今夜晚安吻,黑褐髮青年則要為過了一天持續腫痛發熱的脖子復仇。
情報局長說乾口水小Beta依然不為所動,瑞梅克話鋒一轉,請求徐夜柏躺到他的肚子上,精確地說,是用瑞梅克的肚子當枕頭進行資訊素交流。
感覺瑞梅克情緒有些奇怪的徐夜柏決定探個究竟,再者資訊素交流不止是他和瑞梅克的事,也包括讓小租戶感知生父就在身邊,胎兒確認保護者存在對安產當然很有幫助。
徐夜柏的資訊素交流技術爛到不忍卒睹,按照瑞梅克評語,從零分到個位數堪稱神速飛越,要徐夜柏和Alpha進行體內交流沒門,保持身體接觸時勉強願意一試。
於是徐夜柏側臥枕著對Alpha也算弱點的腹部,硬腹肌睡起來並不舒服。
「你現在全身上下最熱的是大腦,可愛的頭顱都快冒煙了,正巧給我暖暖肚子。」瑞梅克用指尖憐愛地撥弄徐夜柏髮梢,明白小Beta此刻與他一樣煩惱重重。
徐夜柏懶得回嘴,瑞梅克腹部原本就隨呼吸穩定起伏,說話時的震動形成奇妙觸感,與他平常被摟在懷裡感受不同。
去年底到白湖堡度假時,瑞梅克在「山區」令人窒息的寒冷黑暗中揹著他在戶外奔跑,Alpha寬闊背部傳來的肌肉起伏,刻意為他保留的呼吸聲,瑞梅克擅長在零下酷寒黑夜中迅速移動,完全寂靜地,那樣一來徐夜柏可能會害怕。
灼熱體溫和規律節奏,始終能聽見呼吸的親密距離,這段忽然躍出的清晰回憶不知怎地格外曖昧。
其他代孕者和他們的Alpha會如何相處?哪怕是不帶情慾的親暱,能夠每天固定維持肌膚相親後的平靜時光嗎?不過瑞梅克倒也沒那麼乾淨,徐夜柏對他的蠢動深有體會。
徐夜柏能想像日日依偎另一個人有多困難,換成健康的他就辦不到,這是一種耗費時間還必須保持興趣的身體表態,除了熱戀情侶,住在一起時Beta們只想各做各的事。
他的父母經常只是充滿默契的偶爾碰觸,普通互動中蘊含著各種情感,並將徐夜柏納入其中,新家庭於是焉成形。父母不會刻意黏在一起,就像葉片下爬藤緊緊纏饒的風車茉莉,人們只能看見外層花葉隨風拂動彼此。
「身為你承諾過的第一位正式讀者,我應該能在特梅爾先生之前拜讀你的大作吧?Ash。」瑞梅克絕不會忘記他取得的戰果。
「可以。」先前瑞梅克表示他要等徐夜柏寫完小說再閱讀正式版本,情報局長願意以身試毒,徐夜柏自然歡迎。
編輯經驗讓徐夜柏深知草稿和初稿都必須反覆修改,比起那些動不動刪掉半本內容或棄稿重寫的瘋狂作家,寫作動機是惡作劇因此標準不高的徐夜柏幾乎精準一次到位,依舊需要有人替他看稿子,才能發現盲點去蕪存菁。
基於維安必須監控海因里希與徐夜柏的寫作討論,瑞梅克團隊對《Alpha夢遊仙境》的主角人設和劇情重點皆有不少認識,眾人略感無助;瑞梅克與護衛隊成員目前不曾閱讀實際文檔,除了副官雷諾。
「你的個人電腦資安由雷諾負責,包括全天候使用情形,這也是健康管理一環,我事先在代孕合約裡徵得你的同意了,記得嗎?」瑞梅克閒聊般向徐夜柏提問。
徐夜柏的小說功用類似日記,卻比日記更詳細,透過個案文字能力如拼字速度、閱讀專注度、資訊量、詞彙難易與複雜程度等,加上具體劇情內容,專家便能分析出寫作者認知功能乃至精神狀態,創作過程同樣一覽無遺,毋須審訊就能把握大量徐夜柏真實想法,甚至比刻意審訊更深入。
「記得一清二楚。決定寫《Alpha夢遊仙境》這部長篇小說時,我還重新閱讀合約內容,確定沒違反代孕工作相關條款,雖然被不止一個人同步盯著自己寫小說不太舒服。」故事內容則可能讓Alpha們更不舒服,徐夜柏願意接受這種互相傷害,寫起辣文來更有幹勁了。
「你每天花那麼多時間寫小說,我得讓副官盯緊這件事,確定不會對你造成太大傷害。Ash,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性,是我替你向瑪麗安作保你沉迷寫小說的舉動,支持你用寫作發洩壓力,替你隱瞞查閱那些血腥病態資料還有創作過激劇情的事實?你說過要為小租戶打造適合的胎教,關於駕馭權力與暴力,我很期待。」瑞梅克慢條斯理的說。
事情好像真是瑞梅克說的那樣。徐夜柏心虛地用指腹撫了撫瑞梅克小腹道:「謝謝。」
瑞梅克咕噥著真的想感謝就摸下面一點,用臉頰蹭更好,徐夜柏假裝沒聽見。
小說即將完稿是徐夜柏近日頭等大事,瑞梅克只要不笨就懂得繞著這個話題討好還在生氣的小Beta。「《仙境》這本長篇小說裡Alpha男主角有五個情人,三個新人類共ABO男女六種性別,一個寄生蟲,一個地外純種,這樣設定真有你的。」
徐夜柏回答:「讀者自助餐概念。」
「你先前和特梅爾先生聊完『地外同源論』後,轉頭就在故事裡寫出『寄生蟲按生態與能力符合地外純種定義』的激進言論,還把上述情人角色之一的地外純種能力性格設計成容易被誤認為寄生蟲故佈疑陣。要不是你已經在我懷裡,我真怕你被特務盯上。」瑞梅克說。
地外同源論指的是古地球人其實和入侵地球的外星種族擁有共同祖先,才能在短時間內神秘進化並且吸引外星人交配繁衍,在當今世界屬於異端邪說,然而再荒誕的理論都能找到支持者,此亦地球文明特色。
倘若地球人和外星人差別沒想像中那麼大,寄生蟲還更像外星人呢!為何獨獨將寄生蟲從外星人定義中排除,只將其當成害蟲?徐夜柏正是利用這種滑坡論點製造張力。
「這樣一來邪教感不就拉滿了?還有我這本小說不會公開發表,單純圖個樂子。」徐夜柏頓了頓忽然發現不對勁:「你場場監控我和海因里希的寫作討論,又從護衛隊和副官報告中知道關鍵字和劇情片段,我的小說要寫什麼你都知道,還有必要讀完整版嗎?」
倘若是電影或聚集,聽朋友描述劇情或在網路上看了導讀分析影片,原本不想看的人說不定反而被演員特效或拍攝水準勾起興趣。文字小說不同,關鍵劇情和人設伏筆已曝光,到底要怎麼享受故事?看來瑞梅克對他的小說不期不待,他的菁英軍官背景原本就不像會讀娛樂小說,還是這種弱勢Alpha主角的多人詭異色情故事。
意料之中,徐夜柏不是很失望,若非情況特殊,只能就現有限制中尋找有效紓壓手段,他壓根沒想過創作異色作品。
瑞梅克發出幾聲邪氣的笑。「我不介意被劇透或劇透別人,再說,結局不是還沒寫出來嗎?只有這個你瞞得比什麼都深,放心,特別囑咐雷諾不必報告,我要親自讀。」
徐夜柏扁眼:「你會下地獄。」
「Ash,我至少想到十種方法享受你的故事,比如為你按摩同時朗誦故事內文,抱著你睡覺時在耳畔說著你親自寫的勾引對白,要是你能配合雙人活動,上看五十種不成問題。想像我的小鳥兒是Alpha還因為毒癮不規律地發情……確實挺帶感。」
「瑞梅克‧輝鵲!」徐夜柏再也躺不下去,正要挪開身體,瑞梅克飛快半坐起,用雙掌包住徐夜柏頭部輕輕將他按回自己的小腹,執著意味不言而喻。
「開玩笑的,再陪陪我好嗎?Ash。我的意思是,無論如何你的想法和創作成果都讓我深感興趣,不會因為事前知情減少期待,若不是安保需要,我更想從頭慢慢品味。」
「沒必要抱太多期待,又不是為了讓你稱讚才寫,那個故事一開始就不符合Alpha口味,是你說想看才讓你先看。」黑褐髮青年偏著頭瞪了他一眼。
瑞梅克看見他掛在眼角的彆扭懷疑,心裡又泛起衝動想親吻該處。「你為了討自己和朋友開心寫的故事,沒把我算進致意名單太不夠意思。」
「怎不是給錢求我別將你放進扉頁點名感謝?」徐夜柏冷哼。其實有算在內,還被徐夜柏想像為評審,努力拉高小說文字品質,至少技術面可以透過努力減少失誤。瑞梅克先表態想看他的作品,徐夜柏順勢答應後認為沒必要提起,更不知如何解釋,乾脆按下不表。
「你這麼純潔,想敗我名聲還得多練練。喜歡寫小說的話,生完孩子繼續寫吧!我支持你,免費出借人設!」瑞梅克用大拇指輕抹過Beta眼尾,徐夜柏閃避似瞇了下。
帶點小情緒的黑眸忽然沒了光芒,儼然一條死魚。「我現在確信你不看含辣文在內的言情小說了,你的人設已經在市場上過度飽和到我一審稿就想吐,沒有冒犯之意。」
「真有那麼誇張?」瑞梅克有點意外。
「嗯,氾濫成災。」
「我可以提供劇情靈感,你和朋友談論小說時格外有活力,我不喜歡被排除在外。聊你的興趣工作就不用擔心洩密問題,你對我還是太客氣。」瑞梅克直白道。
「你是不是忘記自己的職稱,國家情報局首長,我幹嘛要對你洩漏不在合約義務內的個人情報?再說你真想知道,派人去調查,答案浮出水面只是時間早晚。」徐夜柏防備地盯著他。
「只是想我倆有更多共同話題。」
「我的作品正式版第一個讀者是你,沒不把你當朋友。不過你每天下班到家前就已經知道我的大小事,在餐桌上和其他相處活動裡我會重複分享部分日常瑣事,感覺足夠了,再多就是演戲,目前我倆聊天還行,我沒刻意討好你。」徐夜柏終於確定瑞梅克今天心情不好,連回到家都無法放下,這對向來能瞬間調適狀態的情報局長顯得很反常。
不像發情期接近。瑪麗安醫師說瑞梅克這段同居時間持續受安產資訊素和護巢本能影響,直到小租戶誕生後半年內都不會有發情期。換個角度,陪產期和參與育雛的Alpha對伴侶則是日日都像發情,這時不是繁衍衝動,而是害怕被伴侶冷落的討好表現。
只對血緣後代的孕體安產資訊素產生類發情反應屬於廣義資訊素混亂,不過是正面的,防止Alpha在孕體剛生產完就離開的保險裝置。哪怕缺乏感情和標記行為,新人類依然有安產資訊素作為保護傘,催動野性本能,以免應該成為保護者的Alpha或其他性別伴侶用「文明手段」規避親力親為。
徐夜柏學到資訊素交流有來有往,雙方都會受影響,瑞梅克很會忍,他應該早就累積很多壓力需要釋放,徐夜柏沒傻到認為瑞梅克揹負輝鵲之名站在目前位置如他表面展現的輕鬆,鴨子划水罷了。
「每當你安靜下來,總顯得特別冷淡。我不想勉強你賣笑,只是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時能更常說說笑笑。」
「不舒服時就不想笑,又不是你的錯。」徐夜柏努力回想,自覺在瑞梅克面前已經放得很開了,這傢伙可是輝鵲家族繼承人、國家高官兼契約甲方。
瑞梅克的資訊素就是一種讓人笑不出來的恐怖生化武器,瑞梅克再多甜蜜疼愛都是為了讓徐夜柏更容易吸收他的資訊素,作為中繼站傳遞給小租戶,同時得到安產資訊素平衡陪產帶來的負面影響。
「你把九成五的笑容都給了別人,明明一天之中我們相處時間最長。」瑞梅克直接量化不公平之處。
來首都後徐夜柏放話不交新朋友,專心待產避免惹麻煩,後來還是和社區裡的知性年長Omega成了三天兩頭見面的書友,與瑞梅克床伴以及前同事吉米更是天天熱線,拿抑制劑扎護衛隊絲毫不見外,一半死亡機率的代孕工作確實讓小Beta豁出去了。
另一半生存率則讓保守的小Beta拿個人意志當盾牌不斷框框地打瑞梅克的頭。
迄今徐夜柏依然沒把社區住戶送給他的東西帶進屋,無論紅毛為了討好送的餐卷或海因里希熱情分享的溫室果菜。徐夜柏不懂運用資訊素,他仍以特有方式劃清領地,相當保護瑞梅克住所,但那份保護更像出於義務。
小Beta寄人籬下的疏離始終未曾消失,徐夜柏毫無隱瞞意思,他就盼著完成代孕契約領錢走人,回老家休生養息。
「我外出時有許多基於禮貌的笑容,只要鄰居打招呼我就會笑!並不勉強,我也喜歡別人對我保持禮貌友善。」徐夜柏忽然想起兒時帶過的小Alpha們 ,從外表到行為都與周遭格格不入,因難以控制又不穩定的生理特性經常悶悶不樂,認定徐夜柏後只依賴他一人;愛撒嬌,哄開心了才聽話。當時同樣只是孩子的徐夜柏編了一堆天馬行空的幻想故事,拿不值錢貝殼石頭當獎品,不厭其煩說著喜歡,偏偏小Alpha們很受用,樂此不疲纏著徐夜柏索要更多。
徐夜柏無法想像將那些幼稚手段使在瑞梅克身上,等等,他不是沒用過,情報局長三十四歲生日禮物被他以一個頰吻打發掉了。
「Ash,你還看不出我在無理取鬧嗎?」
Chapter 90: 第三十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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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梅克似乎很喜歡目前姿勢,一直用手指玩弄徐夜柏短髮,又像隨時防備身上的人躲開,方才徐夜柏就被立刻輕按回去。徐夜柏側枕著他的肚子,面朝金髮Alpha,瑞梅克只要一垂眸就能將小Beta的表情收入眼底。
暫時沒感到不舒服,徐夜柏姑且放任,他好奇瑞梅克的反常是自然流露抑或刻意測試,比如白湖堡那場求婚,說到底瑞梅克並不非得達成目標,被徐夜柏拒絕就到此為止,而徐夜柏會不假思索拒絕,則是感覺瑞梅克很可能說到做到。
「你毫不遲疑就答應讓我當第一個讀者,也不刁難我,這讓『第一』顯得不夠特別,感覺不出重要性。」情報局長抱怨。
「好的,你就是在無理取鬧。」
以他那本從書名就能看出不正經的《Alpha夢遊仙境》而言,徐夜柏確實不在意誰當他的第一個讀者,他從頭到尾只預設了ABO三個讀者,即瑞梅克、吉米和海因里希,按照性別字母順序遞交故事亦無不可,雷諾副官算附帶傷害。
似乎他的預設讀者不是身心受傷悶悶不樂就是工作壓力龐大,徐夜柏只是期待他們被自己花這麼多力氣寫了一部荒謬長篇小說的創舉逗笑。
明明白白的字數累積至少讓徐夜柏感覺這段代孕時間他並未一事無成,反而額外賺到寫作時間,其實瑞梅克若禁止他寫小說,徐夜柏只能配合,他確實為此勞心勞力,以代孕者來說不夠敬業,代孕契約買下了他的身體與時間,後者只能說瑞梅克非常大方,在親源資訊素不足危機下盡可能讓徐夜柏保有娛樂空間和人身自由。
倘若瑞梅克沒找上門自承胎兒生父,將他帶到首都待產,按照徐夜柏原本獨自進行的代孕生活計劃,他倒是很想當個三餐作息規律正常的懷孕者,每天定時服用特殊營養劑,兩星期產檢一次這點倒沒變。
順其自然,徐夜柏代孕第五個月時,胎兒將缺乏親源資訊速發育遲緩,孕體嚴重耗損,最多撐到第六個月就因為營養劑排斥與胎兒異常反應死去,這是瑞梅克按產檢記錄讓專家模擬的實驗結果。
就算在第五個月終止姙娠,終身傷害已造成,後遺症包括壽命減短與嚴重虛弱,體內資訊素系統混亂導致各類精神問題。前實驗團隊中不會有人告訴徐夜柏何時該止損,他們更想取得完整實驗數據,哪怕又一次代孕輝鵲胚胎失敗。
前天瑞梅克特意選在半夜徐夜柏上完廁所補充營養時告知重要消息,徐夜柏精疲力竭非睡不可,當下心情極糟,醒轉後反而覺得事情沒那麼嚴重,畢竟他躲過了前實驗團隊的控制。徐夜柏老早就想像過被實驗團隊出賣的風險,才會研究打第一親權官司所需資料,瑞梅克只是用最保守的句子描述在他之前的代孕者下場。
二分之一死亡率就算屬實,肯定不是指代孕瑞梅克精子和另一名不明Omega人工結合的胚胎,該不會上次代孕實驗其他組別繁殖特別順利,勉強貢獻了一半生存率?當初面試前就覺得那個機率相當唬爛,人心終究需要希望,對代孕實驗一無所知的徐夜柏只能依靠僅有的精神浮木,因當時他處在混亂生活中即將沒頂。
胚胎生父瑞梅克出現時,徐夜柏立刻明白前實驗團隊不打算留他活口,契約一開始就是廢紙,除非他奇蹟地獲得成功,那樣幕後黑手就會讓徐夜柏再生一次,這是瑞梅克的推測。情況危急之下,徐夜柏不假思索抓住瑞梅克的援手。
瑞梅克從來沒說他是第幾個代孕輝鵲血脈的Beta,徐夜柏只能從情報局長隱晦的隻字片語中猜測超過兩位數,如此尊貴特異的血統用於實驗不會只製造一個胚胎,否則一旦失敗「瑞梅克項目」就得捲土重來,不見得每次實驗都能順利啟動,曝光風險也會疊加。
同時被代孕的還有不少大家族血脈,可惜那些都比不上輝鵲,換成徐夜柏也會重押瑞梅克的種。
包括孕體在內,靜靜消失的許多生命肯定影響瑞梅克找到徐夜柏後的想法態度,他對待代孕者明顯比其他精主認真慎重,如同徐夜柏做好最壞打算才參加代孕實驗,雙方都具備互相配合的決心。
Alpha精主們不知究竟有幾個後代胎死腹中,瑞梅克卻清楚自己和其他人機密實驗資料,他在白湖堡對徐夜柏表態私生子有多少收多少,徐夜柏事後回想彷彿暗示一個可怕數字。
肌膚相親的資訊素交流,徐夜柏依然不得要領,瑞梅克充滿慾望,卻非常克制,似乎有點悲傷。最後一種情緒模糊得依稀只是錯覺,不知徐夜柏理解能力太差還是瑞梅克刻意壓抑自己,或許兩者皆是。
「你為了放心和特梅爾先生交朋友,還讓我去查他的生命史,依他喜好決定用寄生蟲當小說主線,但凡與他討論完的特定資料往往被你用到劇情裡,你真捨得在生下小租戶後就離開首都斷絕往來?」徐夜柏創作活動和海因里希密不可分,看出這點的瑞梅克問。
「不對,瑞梅克,你少給我模糊事實。我先跟吉米借寄生蟲辣文精裝本,然後才決定自己寫故事自娛自樂,我一開始就決定主角會是寄生蟲和新人類,只是不想拾人牙慧乾脆改成後宮。」真正原因是當時徐夜柏想到菲尼克斯就不爽,連帶覺得參考紅毛紈絝設定的紅髮記者只被一個人壓不解氣,後來徐夜柏修改主角人設,結合了那個在新月慶典上襲擊他的毒癮Alpha,淡化對紅毛的影射程度算是少許報恩。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題,親愛的Ash。」
「我一定要回亞蘭之巢,那是我的家,瑞梅克。代孕迄今,事情鬧得太大了,無論幕後黑手製造大規模恐攻。只為利用混亂人潮綁架我,還是你公開炫耀臨時伴侶,害我在你的圈子裡出名,將小租戶交給你後,我只想低調避風頭。」好不容易寫完小說,算是先放下一個包袱,徐夜柏接著打算靠規劃隱居生活的幻想撐下去。
「哪怕我一次都沒別上橄欖枝徽章,加倍加班假裝單身,那些人知道的事依然不會少於現在,同時,不會多於我容許他們知情的範疇,還有我可從來沒提起家裡住著別人。」
「你有否認嗎?沒否認就是默認!再不然就是說些我最近養了一隻鳥不能加班之類的屁話!」
「嗚哇!你花多少錢買通雷諾讓他告訴你的?賺錢不易別浪費啊!」
「我若去問雷諾副官,他會免費奉送吧?瑞梅克,你太過高估自己。」
「也是,我就知道這個秘密瞞不了你。」瑞梅克頓了頓又問:「打算低調多久?」
「視產後恢復情況,起碼幾年不打算出島,不只是因為代孕,我離家太久了。」徐夜柏老實交代。
「亞蘭之巢是個好地方,希望哪天我能去拜訪。」瑞梅克說。
「歡迎你來,請不要引起別人注意,我的老家鄰居都認得你的臉。」不考慮代孕契約,瑞梅克作為東道主對徐夜柏照顧無微不至,異地而處。徐夜柏願意在他想到蠻荒小島逃避世俗紛擾時提供舒適落腳處。
現在徐夜柏代孕已經滿28週,達到瑪麗安醫師認可的普通懷孕標準底標就那麼一次,在那之後各項數值又落回紅字,幸虧還保持緊追標準下限的趨勢。
親暱閒聊並未化解瑞梅克的壞心情,徐夜柏總算感受到資訊素神奇之處,半躺在床上的金髮男人嘴角輕揚,長睫低垂始終凝視著徐夜柏,一派悠閒滿足。
倘若有個雕刻家將此刻的情報局長化為大理石像,肯定能包辦達利斯國家美展雕刻組首獎,還能將作品賣給瑞梅克的有錢狂粉賺得盆滿缽滿。
但瑞梅克還是不開心,他的資訊素像烏雲一樣盤據包裹著徐夜柏,並非為了攻擊,而是不想讓伴侶離開哪怕一小步。
仰躺不舒服,只能側身,Beta很自然朝向瑞梅克的臉,徐夜柏不想面對他的寶劍說話,不小心還會看到更晦氣的東西。
「你『讀』了多少?」瑞梅克提醒徐夜柏目前尚處於資訊素交流訓練中。
「瑞梅克,想說就說,我在聽,你不方便說就算了,別用訓練當藉口吞吞吐吐。還有我認真時別開玩笑,你也很清楚Alpha有多智障,我見多了容易煩躁。」
「好好好,我的小鳥兒,你的擔憂令我歡喜。先警告,不是什麼好事。」瑞梅克手指彷彿要梳開徐夜柏每根髮絲般反覆滑動,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倘若我們在代孕實驗中的表現是冠軍,我內定的季軍Beta下午悶聲不響跳樓了,母子都沒救回來。」
「怎會這樣?」徐夜柏驚愕,心情同樣複雜沉重。
「那個Alpha不是單身,明明沒有結果,契約寫得很清楚是代孕交易的臨時監護關係,允許資訊素交流為目的的親密行為,僅此而已。可以解約,何必想不開呢?」瑞梅克喃喃自語。
徐夜柏沒問這是否屬於他能聽的內容,情報局長願意說,而徐夜柏願意接收,這就足夠了。
「我會派人調查真相,今夜我只想保持不知情,你的戀愛小說比AB因代孕開始糾纏的愛恨情仇有趣多了。」
「確定真相後,倘若你願意告訴我,我也想聽。」瑞梅克轉述的噩耗太驚人了,竟有金主和代孕者真的談感情,還發生慘烈悲劇,徐夜柏說不在意是騙人的。
「好的。媒體會報導部分內容,先讓你有心理準備,我算半個當事者,建議你明早等我上班後再找新聞,這樣會有更多爆料。」瑞梅克很有經驗地建議。
「牽涉到你的新聞怎麼可能等到明天早上才爆炸?」瑞梅克是隨時引爆全球八卦動盪的閃燃存在。
「有些人希望新聞媒體討論,有些人極力阻止,這樁案件將造成巨大醜聞,我就是去善後才意外捲入現場衝突。我會決定哪些消息可以公開,特別是當事者希望公開的部分。」所有軍方代孕實驗後續問題都歸擔任情報局長的瑞梅克管,顯然軍方和調查局內部有內鬼,總理只信任瑞梅克,瑞梅克也在被盜精的倒楣隊伍裡,還是排頭,確定有個Beta為他代孕,其他受害家族希望輝鵲家繼承人起示範作用,至少政界沒人拿權責問題作文章。
「你是指該Alpha精主打算曝光代孕實驗?」
「這部分當然不能容許,但懷孕Beta自殺的事,我不介入感情糾紛。那位Beta沒有遺族,作為她的法定監護人,與Beta相戀的Alpha不想讓她死得無聲無息。我確定的就這些,根據目前種種跡象,真相不難查清,應該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
「寫作無法療傷,卻能止痛,沉浸在幻想中對我很有幫助。就連這樣我還是難以接受代孕的痛苦,那些無法用安全手段逃避現實的Beta倘若又遇到不拿他們當人看的Alpha,發生任何壞事我都不奇怪。」徐夜柏說。「縱使剩下兩個月不可思議地順利,最終還是要進行剖腹手術,我堅持這個選擇,不表示我不害怕,與其胡思亂想,不如寫小說,主角倒楣我就開心。」
「Ash,還記得我說過凡事都可以商量嗎?不想繼續懷孕了同上。」瑞梅克把玩著手感很好的黑褐短髮,又細又軟,令人愛不釋手,可惜缺乏光澤,顯然頭髮主人健康欠佳。
「當然,我本來就有權單方面中止妊娠,但我不會自作主張,瑞梅克,不是因為你位高權重,而是你也很努力。」徐夜柏視線漫無目的盯著瑞梅克衣襟,T型新姿勢詭異地讓人好放鬆是怎麼回事?
「這時候你爽快拒絕親密行為還有求婚的態度反而讓人安心,了不起的底線思維。」瑞梅克哭笑不得道。
「謝謝,我會繼續保持。」
「希望接下來的話不會讓你不快,為何其他Beta做不到像你這樣?」情報局長並非石雕泥塑,眼看一組組代孕實驗參與者死的死、瘋的瘋也是於心不忍。
檯面上崩潰的是孕體與胎兒,根據瑞梅克觀察,那些精主精神狀態同樣堪憂,人生哪怕不到半毀,起碼遭遇一次重大打擊。在高階Alpha賽道上,做不到領先就是失敗,何況是時間長短不一的頹靡停滯。
無關愛情,而是價值觀考驗和道德難題,Alpha人性部分並無優勢。與其說那些精主有多重視和代孕Beta的特殊關係,實際是他們被迫看清自身斤兩。
高尚?公正?睿智?堅強?冷靜?自律?困難降臨時Alpha比為錢代孕的Beta強在哪?當真有自吹自擂的資格嗎?
徐夜柏一開始自認配合好照顧,瑞梅克肯定游刃有餘的幻想早已破裂,雙方都覺得又累又難,差別在於瑞梅克依然大跨步前進,徐夜柏則抓緊韁繩如履薄冰,兩人天天都在互相制衡,同時營造著未曾有過的生命經驗--互相滋養。
「我也希望接下來的話不會讓你過度膨脹,負責我的Alpha如果不是你,和甲方同居這種事,我搞不好連兩個月都撐不下去,你沒有一開始就打擊我,這點很關鍵。」徐夜柏並不羞於承認事實。
瑞梅克發出一陣愉悅輕笑。「我還是非常想膨脹,應該說已經……」
大手撫上徐夜柏側腰,立刻被他拍掉。
Chapter 91: 第三十一章 (上)
Chapter Text
徐夜柏遵循瑞梅克建議,在情報局長去上班後才開始檢索網路上八卦新聞,眉頭愈皺愈深,情況比他想像得要嚴重。
墜樓的懷孕女性Beta在救護車趕到前遭一名Alpha劫走,情報局長親自出馬,成功追跡並制伏該名Alpha。瑞梅克抱著明顯死亡的產婦緊急送醫,當時腹中胎兒仍有倖存可能,之後又穿著那身血跡斑斑的西裝直接在醫院門口接受採訪,但他僅僅簡短應付幾句官腔後便乘車離去。
難怪瑞梅克說他是半個當事者心情不好,換成徐夜柏至少必須喝個爛醉睡上三天才能從這種糟心事中緩過來。
徐夜柏所能找到的最早新聞發布時間點約在瑞梅克到家前,昨夜徐夜柏完全沒接到相關訊息推送,瑞梅克當然會管制他的網路內容,朋友們也有默契不拿這件恐怖新聞刺激徐夜柏。
官方媒體依調查不公開原則還算自制,民間討論已炸開鍋,涉案Alpha來自聲名顯赫的古老家族,網友紛紛用各種諧音綽號口誅筆伐該人,部分極度憤怒的網友甚至不顧法律風險指名道姓,行兇的Alpha全名凱爾‧法雷那。
倘若輝鵲家族在全球排名第一,法雷那(Phalaina)家族在希瓦共和國至少也有前五。凱爾屬於最接近直系的旁系首席,一個論成就不輸瑞梅克的優秀Alpha,因其優異表現,凱爾被現任法雷那族長賦予繼承人資格,不到五十歲已是少將,處於體能巔峰時期的發狂戰力確實需要情報局長親手鎮壓,才能盡可能在不鬧大局面前提下爭分奪秒將受害者搶回來。
同時,瑞梅克的血統地位威嚇著法雷那家族不敢介入公權力調查,輝鵲家族繼承人公開支持檢調系統有多少抓多少,抓不到的人還有情報局幫忙。
徐夜柏看懂了瑞梅克那句聲明,哪支勢力敢對他監管的代孕實驗參與者下手,他肯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倘若法雷那家族不是主犯,最好滾遠點別擋路。
上班前,瑞梅克在玄關處親親徐夜柏臉頰,不忘給他出餿主意。「別浪費太多時間在網路搜尋上,都是我管制過的消息,就算真實爆料也不會存在太久,或者是我的人故意扔出去的餌。上流社會有默契不會把家族私密放到網路,頂多私下流傳。聊大家族八卦還得找道地的首都人,有點身家背景更佳,上流社會人人多少都有點姻親世交,風聲傳起來可快了。想了解得多一點就找朱利烏斯,隨便聽聽就好可考慮瑪奇妮絲。」
那句「能說得較多」的評語彷彿暗示朱利烏斯已經知道瑞梅克和徐夜柏的真實關係,只是不點破。
徐夜柏不安點頭,送走瑞梅克後他還是上網調查公眾版本的孕婦墜樓事件,新聞已轟動全國,談話性媒體迫不及待打擦邊球談論這樁重大案件,還取了「灰姑娘悲劇」的惡俗代號,瑞梅克英勇表現被反覆提起。
瑞梅克打贏現役少將沒懸念,輝鵲血統從先祖起就是碾壓式的傳說,現任家主克密拉特被公認是共和國最強Alpha,他的獨生子當然得跟著一起壓迫眾生。目前案件仍在偵辦中,被害者身分成謎,相關個人資訊禁止傳播,共和國法律關於侵害懷孕者權益的規定都屬於刑事犯罪。
主流媒體甚至小心避開了「跳樓」這個自殺意味強烈的辭彙,一律以墜樓形容,差別在徐夜柏已從瑞梅克口中確認是跳樓自盡。
媒體礙於無法討論敏感內容,只得聚焦退役七年的瑞梅克現今真實戰力,他如何在與法雷那家Alpha代表的戰鬥中獲勝?瑞梅克向來是流量密碼代名詞,古老家族血統可能覺醒超能力這點再度遭到熱議。這部分徐夜柏興趣不大,大眾需要轉移注意力,至少點評高階Alpha如何打架的話題不會令人作嘔。況且,媒體裡不乏一些來賓打擦邊球露骨地舉例影射卡爾少將,拜此之賜,徐夜柏側面對該名失控精主多了些認識。
已婚,還是新婚,Omega伴侶和Beta情人同時懷孕,雙倍安產資訊素衝擊和感情糾葛,Alpha精神失常好像不意外。有網友做出這個結論,討論串底下正反方打得不可開交,又在傳聞冷淡的卡爾少將原來是渣男一事上締造高度共識。
瑞梅克一離開,徐夜柏就接到吉米拐彎抹角的關心,勸他有空多讀小說,沒營養新聞不看也罷,前同事經常掐著瑞梅克上班時間的點剛過打電話來問候,徐夜柏很慶幸還有個價值觀相似的同行能一起吐槽時事。
如今他身邊除了實力不太Beta的精英退休軍醫瑪麗安,清一色不是Alpha就是Omega。
「Ash,早上新聞看了嗎?」三人小組裡朱利烏斯第一個主動打過來,此舉加深徐夜柏對他已得知代孕實驗的懷疑,既是大家族繼承人也是精明商人的朱利烏斯在日常交際容許邊際內以最快速度聯繫上徐夜柏表達關心。
「看了點,挺誇張的,目前案件公開內容除了少數事實外都是推測,唯一確定身分的涉案人是瑞梅克,只是去救人就被拉進狗血四角戀感情糾葛,光聽就很假,一大堆網紅都瘋了。你或瑪奇知道新聞和網路沒有的內幕嗎?我很想多了解一些,如果你要工作,等你有時間再談也行。」徐夜柏打蛇隨棍上試探性地發問。
「Ash想知道首都八卦,那必須有空!我先問問瑪奇,他們都在線上。」朱利烏斯表示整間公司處於嚴重薪偷狀態,他這個總經理也不例外,乾脆睜隻眼閉隻眼,別出大紕漏,下班前工作進度能保底即可。
接下來的五分鐘,徐夜柏從連線狀態彼方背景音感受到朱利烏斯那邊似乎發生了激烈對話。
剛和兩名夥伴結束辯論賽的朱利烏斯微喘道:「為什麼排除凱特?她現在很火大,要你賠償心靈損失。」
「瑞梅克建議我問你或瑪奇,我照他說的做了,請凱特直接找他賠償行嗎?」徐夜柏說。
「好哇!這傢伙居然敢分化我們的感情!」
「話說,凱特不都在養貓和專心搞學術研究嗎?」印象中三人組裡年紀最輕的學者Omega確實有些不問世事。
「那可未必,她通常邊看劇追八卦邊撸貓,實在無聊才順手改些學生報告,這年頭誰不是多工作業?主要是案件剛發酵,掌握情資不夠充分,一些關鍵消息需要多方核實。另外你提過手頭上正在寫的小說要收尾了,總覺得你最近人不太有精神,我們不想用廢話浪費你的時間體力。」朱利烏斯溫柔的男中音裡挾帶絲絲藏不住的興奮。
首都人的信念,八卦不可恥,上錯車才可恥。
三個Omega最後敲定和徐夜柏一起開線上會議,他們預計先花半天時間解決今日工作兼打聽更多細節,空出時間後焚香沐浴後專心投入對徐夜柏的首都人脈教育,完全無視徐夜柏多次哀求不必那麼麻煩,他聽個重點就行。
瑪奇妮絲強調她決不容許在聊八卦時隨便帶過,徐夜柏好奇的案件正在各種社交圈裡燒得如火如荼,他們早就想大聊特聊,這樁悲劇惡性重大又牽涉到懷孕Beta,與其藏著掖著,不如讓徐夜柏了解檯面下狀況,以免他胡思亂想。
從三人工作性質看,瑪奇妮絲屬於演藝圈,那裡本身就是八卦生產地;朱利烏斯正在商業圈呼風喚雨,且保持和大家族之間的密切社交,預備將來在家族奪權繼承戰中得到更多助力,知曉層級更高的機密不奇怪;凱特的學術圈乍看是股清流,卻能從不同角度補充真相碎片,尤其學者親友們還橫跨各領域輸送來各種文本材料。
這段準備時間徐夜柏繼續趕稿,上午十一點左右佩兒女士來電了,她也擔心目前正在懷孕的徐夜柏被跳樓案件影響,吉米憂慮徐夜柏同樣是懷孕Beta可能過度移情,佩兒女士則清楚徐夜柏作為代孕者精神衝擊只會更大。
徐夜柏享受了一會兒佩兒女士的線上陪伴,雖然有些不道德,但佩兒女士身上有他想知道的祕密,孕婦墜樓事件剛好讓同在懷孕的兩人跨越身分性別鴻溝進入更加私密的養胎經驗交流。
「我在新月慶典時遭遇暴力攻擊,當時肚子一抽一抽地疼,後來看病例才知道醫師診斷我有輕微流產前兆和資訊素混亂,幸好沒事。」
「天啊!Ash,我知道你受傷,沒想到那麼嚴重!」佩兒女士果然急著安慰徐夜柏。
「我無意勾起妳的不快回憶,只是想確認有哪些『真正』該注意的事,是醫生不會告訴我的?上次見面,妳擔心這次懷孕同樣有流產危險,妳認為那個懷孕Beta跳樓原因也和『陰影』有關嗎?」徐夜柏頓了頓補充:「我是個Beta,很難讀懂寶寶平常想透過資訊素反映什麼,但受傷那一刻我確定寶寶在向我求救。」
佩兒女士歎息一聲,遲疑許久,彷彿下定決心般道:「輝鵲家樹敵無數,你的存在證明瑞梅克已經被盯上了,敵人不只一個,或許他們有共同的『頭』,或許沒有,不影響你身邊隨時可能出現危險的事實。」
「這些我在剛認識瑞梅克時就有心理準備了。」
「你無法對未知真正做好準備。」佩兒女士一針見血。
「我準備好向妳學習,倘若妳願意教我。我想活下來,也讓我的孩子活下來,我認為妳或許是那個最能明白我的人。」徐夜柏說出真心話。
「除了你的倒影,將所有人都當成殺人犯提防,包括我,包括瑞梅克。是的,我很清楚我們的對話遭到監聽。」黑長髮Omega緩慢而嚴肅地說。
「不是很理解。」
「我不能說得太多,尤其是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那很容易誤導人。此外,還會破壞我目前好不容易建立的『巢』。」
「這句話倒是能聽懂,提高警惕準沒錯。」具體如何行動,那條過猶不及的紅線很難拿捏,代孕本身承受的壓力同樣致命,徐夜柏始終在有節制的舒壓與爭取生存產生的壓力間擺盪。
「並非讓你直到生產前都住在衣櫃裡,睡眠進食是優先重點。我倆情況不同,你受瑞梅克保護照顧,提防與相信不牴觸,能夠禁得起考驗的Alpha,才配讓我們相信不是嗎?」
果然是貴族Omega才能如此理直氣壯說出口的豪言,佩兒女士確實有讓Alpha獻上真心和肉體接受磋磨的魅力價值。
要不是因為代孕實驗,徐夜柏這輩子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有需要考驗Alpha的時候,他向來希望這個性別有多遠滾多遠,就算是全球最閃亮的名人也一樣。
「我的護衛們曾委婉地向我請求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當時徐夜柏動不動就往護衛身上扎抑制劑,他堅信熟能生巧。
「你不需對瑞梅克身邊的人太心軟,只要工作地點還在首都,以他們的能力幾乎都是無病呻吟。」佩兒女士無情地戳破事實。
末了佩兒女士勸告徐夜柏,若他想知道真相,再過一陣子她得知更多內幕後樂意與他分享,讓徐夜柏小心別被網路上各種負面討論猜測影響。
結束與佩兒女士的對話後,網路風向已有共識懷孕Beta墜樓事件起因為三角戀情,其實徐夜柏也這麼推測,他佔了資訊差便宜,確定代孕者與非單身的金主條件懸殊,就是不知三角形邊長如何劃定。
網友依靠著有限事證和無邊想像紛紛當起偵探。
「哪怕形式婚姻,結婚對象懷孕時Alpha依然會表現如同熱戀般的依賴與護巢行為,子嗣在AO婚姻中往往佔據關鍵因素,讓兩個對象同時懷孕,該Alpha的『幸運』確定將帶來無數糾紛和混亂。」徐夜柏找了篇可能是心理學專業的網友分析文章,嘴唇微動無聲讀出內容。
你支持鄰國王子抑或灰姑娘?短短半天投票人數已經成為現象級數字。
徐夜柏「哈」了一聲,卻對群眾一窩蜂熱議莫可奈何,他也是想利用這股輿論浪潮趁機淘情報的局外人之一,多少有點吃人血饅頭的味道。
昨夜瑞梅克短短數句關於「季軍」的描述中,徐夜柏印象最深的是那名Beta代孕者沒有遺族,光憑這樣就觸發他的創傷,難怪大家對待懷孕者小心翼翼。
他只是見證最害怕的事發生在另一名Beta身上,唇亡齒寒罷了。
Chapter 92: 第三十一章 (中)
Chapter Text
朱利烏斯駕輕就熟將徐夜柏的視訊畫面拉進會議模式,三名Omega和黑褐髮青年的半身畫面將螢幕分割為四等份,當有人發言,視窗就會短暫放大。
徐夜柏以為氣氛會很熱烈,在他加入會議模式前,朱利烏斯他們應該一直都掛在線上狂聊,結果Omega們臉龐毫無笑容,像憋著一股急切勁兒對著徐夜柏不吐不快。
「Ash,看來你比半天前我打電話給你時又了解更多案件相關內容了。」朱利烏斯端著咖啡投來端詳目光,一身精英白領派頭還來不及換下。
「新聞開始報導凱爾少將被捕,他的配偶費納爾先生尚未發表意見也不在共和國境內,目前行蹤不明。」徐夜柏想了想總結他能確定的重點。「起因真的是婚外情三角戀?」
「微妙。」凱特歪了下頭,捧著加了很多棉花糖的焦糖瑪奇朵。
「形式上是婚外情三角戀,內在不好說。」瑪奇妮絲插嘴。
「什麼意思?」
「費納爾先生並未入籍希瓦共和國,他來自東方席卡諾地區的卡諾家族,從名字可見該家族是一方之霸,那裡沒有獨立國家,由大家族各自統治不同區塊,類似還沒加盟希瓦共和國前的蔓島地區。」
凱特這樣比喻徐夜柏就懂了,這類家族影響力不輸小國,用王子形容裡面的Omega代表人物毫無違和,蔓島地區定居主島透過遺跡支配全域的古老家族也和王族差不多。
「意思是很難調查甚至找人?」徐夜柏問。
「別忘了費納爾先生同樣懷孕中,他決定在娘家待產,希瓦共和國貿然打擾會引起外交問題,基本上我們只能處理卡爾少將,他都休陪產假了居然還留在國內,顯然背地裡選擇陪伴Beta情人。」瑪奇妮絲攤手。
「理論上他應該陪伴婚姻配偶,達利安上流社交圈都知道他和費納爾先生只是『以血換血』的契約婚姻,這種婚姻最明顯的特徵是毫無交往緋聞,從訂婚到結婚缺乏互動,兩人往往在訂婚後的發情期中用最快速度懷孕然後結婚,生下後代後可能離婚也可能不離。」朱利烏斯解釋。
「以血換血指的是交換血統嗎?倒也不算新鮮事。」徐夜柏小心確認沒理解錯誤。
「是的,古老家族力量象徵之一是外星遺跡技術控制權,核心權限涉及血統辨識,全球少子化影響下,所有家族都必須保持一定數量的優秀成員,最好是獨名者。凱爾少將和費納爾先生光是兩個家族名字連在一起,後代直接就具備獨名者資格。」
「假設凱爾少將和那位Beta女性本來就是戀人,費納爾先生也談不上第三者,說是家族合作代表更貼切,不過『血契婚姻』為了給予後代足夠的合法性和榮譽地位,表面上都會作足禮數。契約期間最好別被抓到出軌,還是肆無忌憚那種,像凱爾少將這種只能說社會性自殺。」朱利烏斯有如閒聊家務事般,如他們這樣帶有背景的Omega,第一次發情期後往往都會被家族賦予血契婚姻的期待,哪怕未成年都能先訂婚。
徐夜柏心知肚明神秘Beta女性在懷孕前和凱爾少將不可能是戀人,擺出虛心受教的模樣。
「對了,Ash,你看過那部短片了嗎?」凱特冷不防問。
「什麼短片?」
「瑞梅克在一處安全屋逮到凱爾少將,屋內有監視鏡頭,情況緊急來不及進行通訊遮罩,對峙場景因此外流。不排除有心人刻意剪輯,藉此打擊法雷那家族,內容僅一段凱爾少將的短暫自白,可能是這樣瑞梅克沒認真阻擋影片私下流傳,拍攝到超能力機密就不一樣了。」瑪奇妮絲順手在線上會議共用視窗中播放影片,徐夜柏將影片標題拿到網頁搜索果然一無所獲。
畫面裡,高大英俊的Alpha抱著頭部血肉模糊明顯已死亡的女性面對瑞梅克站立方向喃喃自語。
「那不是愛,我怎麼可能愛上一個Beta?我只是想保護他們。」
瑞梅克的回答被剪掉了,凱爾少將繼續說話。
「她討厭被我擁抱,這是最後一次了,不要逼我放手,既然她認為這個孩子別生下來最好,我也不要了,讓他們解脫吧!」
瑪奇妮絲按停影片道:「不折不扣的犯罪自白,謀殺後代在共和國是重罪。雖然我們都看得出那位Beta女性應該是當場去世,但她的遺體在由急救人員判定死亡前就被凱爾少將綁架,導致他可能被以雙份謀殺罪加重起訴。」
「等法醫解剖完遺體之後,官方應該會如實報導Beta死因為自殺安撫人心,畢竟是法雷那家族,現在應該正在不擇手段準備法律戰。人證物症俱全,凱爾少將人生算是毀了,可惜,他在軍中也是明星人物。」朱利烏斯口氣聽不出有多惋惜。
「大家都在猜測那名Beta為何自殺,如果是被逼的,又是誰逼她?從身形判斷,她的懷孕週數不小了,可能比Ash你的孕期還多一點。」瑪奇妮絲聳肩。「凱爾少將確實亂了分寸。」
「愛上了也無所謂吧?涉及家族問題的婚姻財產整理好,人際關係清一清,堂堂Alpha還養不起Beta愛人和自己的孩子?」凱特不以為然。
「Beta未必承受得起那樣優秀的Alpha為她犧牲,再者,她可以試著自己養自己和孩子,確定行不通再換條路未嘗不可。」徐夜柏淡淡道。
「說得也是。」與會者無不是抱持類似思想的Omega,紛紛讚同。
「法雷那家族每代堅持只出人上人,高階Alpha軍官將領整齊得像是流水線生產,不成才子孫都不知消失去了哪,要說凱爾少將忽然愛上Beta,我還真不信。軍人哪來的時間精力談戀愛?一年前凱爾少將還算正常,作風三十年如一日,只能靠相親結婚的典型軍系大A,推估和『灰姑娘』認識時間不長,期間藏那麼嚴沒人知道,頂多當他的蘆葦洞和YY普通人生的管道吧?『平凡幸福生活』?呵,那就不要和異國王子結婚硬生小孩啊!」瑪奇妮絲酸酸地說。
「瑪奇被逼和法雷那家族成員相親過,對方還放她鴿子。」凱特補充額外八卦。
「對啦!我家就是高攀怎樣!又不是我主動想去,當時家裡威脅不去相親就要弄垮我的工作室,我容易嗎?」首都王牌造型師大吐苦水。
「放心,妳也是我的公主。」朱利烏斯紳士地捧了一句。
「總裁就是霸氣,全公司半天假說放就放,我允許你開後宮!」瑪奇妮絲比了個大大的心,投桃報李替他升等職銜。
徐夜柏含笑旁觀兩人互動。
「有種尚未證實的說法……卡諾家族放話這個私生子不能留,訂婚前或費納爾先生產下繼承人後,婚外關係夠低調彼此還能睜隻眼閉隻眼,孕期重疊委實太超過了。卡爾少將用費納爾先生名義請陪產假,卻將時間心力花在Beta情人和她的孩子身上,導致費納爾先生得不到應有安撫,他的胎兒缺乏Alpha親源資訊素,勢必損及發育,甚至影響到將來能否分化為優勢性別和覺醒超能力。」朱利烏斯話鋒一轉沉下臉色道。
「朱利在這點上挺費納爾並非因為我們都是Omega,卡爾少將完全踐踏血契婚姻原則,費納爾先生願意冒懷孕生產種種風險,就是想創造至少一個比親本更加優秀健康的後代。兩人是否有感情姑且不論,這關係AO著在自身家族中的地位晉升,還可能產下不夠理想甚至帶著缺陷的後代,伴隨一段非常痛苦的孕程經歷,換成是我肯定想殺人,但不是殺Beta,冤有頭債有主。」凱特補充現實層面的利益問題。
徐夜柏聽了這段分析後抿唇不語,把玩瑞梅克借給他的鋼筆陷入思考。
去年初就訂婚的卡爾少將為何參加代孕實驗?他只需要求瑞梅克代為銷毀實驗胎兒就能立刻從盜精案脫身,沒有Alpha受害者許可與配合,無縫接續的代孕實驗根本無法進行,當初由軍方募集的代孕者直接中止姙娠,孕期約一個多月,藥物流產不會對代孕者造成太大損傷。
拖到孕程近三十週,顯然一開始就沒把Beta當一回事,為了一件工具瘋魔也夠諷刺了。
瑞梅克接手監督的補救型代孕實驗,Alpha必須非常主動協助代孕者直到生產,雙方如非別有目的,正常處不來的AB小組早早就斷尾求生,意志更堅定的代孕者為了更多報酬撐到早產門檻解約算是極限,再下來都是賭命了。
果然現實不是童話故事,卡爾少將一開始就算計好要破壞他的契約婚姻,更深一層分析,是破壞法雷那家族,只是婚前反悔甚至刻意不讓訂婚對象懷孕遠遠不夠,家族永遠可以派備胎上場重新簽約,卡爾少將要的是法雷那家族和卡諾家族之間關係再也無法修復。
當初這個Alpha未必打算賠進人生,無論他對生養自己的家族懷有哪種不為人知的仇恨,眾叛親離的Alpha永遠可以在軍隊裡東山再起,卡爾少將卻在和代孕者相處中不知不覺生出特別感情。
「Ash,你怎麼看?雖說抱著屍體崩潰的畫面很戲劇性,這對AB組合真的在相戀嗎?」綠眸Omega彷彿看穿徐夜柏正在思考代孕實驗的事,饒富興味地望著他。
「怎樣算相戀?卡爾少將最後在監視器畫面中還是不承認愛上Beta。」徐夜柏回道。
瑞梅克說那對AB相戀,徐夜柏持保留看法,誰教瑞梅克的愛情觀只能用渣來形容,偏偏他的行為比最深情的Alpha都要溫柔體貼。
就因為不是在談戀愛,同居生活樣樣都和健康問題及生理反應掛勾,Alpha才能更加放開以保護者之姿包容懷有自身後代的Beta,徐夜柏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看上去確實腦袋還沒想通,戀人都跳樓了自虐給誰看?」瑪奇妮絲不屑道:「搞成這樣AB還沒確定關係,逼死人不意外,活該去蹲監獄!」
「我和瑪奇看法不同,凱爾少將想用保護情人母子證明他能反抗家族威權,Alpha的護巢本能驅力很強大,甚至凌駕社會地位之上,這時就算幹出不體面的事反而是另類的有面子。凱爾少將確實牴觸奉旨受孕的未婚夫,找個更合心意又無法反抗的對象發洩一切陪產本能反應並非不可能。凱爾少將自欺欺人對那個Beta說愛,卻放任問題如雪球愈滾愈大,已經懷孕的Beta深信不疑,直到泥足深陷即將沒頂。我這個推測如何?」
朱利烏斯表現得像是對代孕實驗毫不知情,無論真假,總之徐夜柏承他這份情了。
「Beta真的愛一個人,不會對方還在奮鬥時先放棄,尤其還有孩子,我們非常在乎孩子,除非絕望到必須用自殺逃離的操控壓迫。死者為大,我只能說說自己認知的印象。」徐夜柏立刻發現整件事中最可怕的關鍵細節。
--倘若Beta過了早產門檻後不想要孩子,那個嬰兒也必須活下來。
「共和國法律規定當胎兒處於離開孕體後能存活的發育階段,中止姙娠時不得使用殺死胎兒的引產方式,孕體只有剖腹產或自然產兩種選擇,無論如何都得承受生產痛苦。」徐夜柏笑了笑。
其他人恍然大悟,健康Omega隨時可以控制體內資訊素分泌終止胎兒生命,孕體無法繼續懷孕的自然死產並不違法,Beta孕程長短仰賴外力決定,想殺死已成形的胎兒往往得賠上性命。
Beta懷孕後不打算生下某個孩子必須趁早決定,剖腹產還會降低甚至失去再度懷孕的能力,眾所皆知,Beta孕囊最多支撐兩次剖開手術。未抵達早產門檻前,Beta可以簽署法律文件放棄胎兒生命,比如孕體狀態極差或明顯具備遺傳缺陷的胎兒。
「假使那個Beta不是也出身大家族,有掌握實權的AO願意護她,她不可能靠一己之力保住孩子。」朱利烏斯點出現實殘酷。
這就是整件事最弔詭的地方,想毀滅法雷那的凱爾少將又怎會用他不完全的家族權力保護區區代孕者,更何況,連Alpha自己都身不由己被強迫送去和卡諾家族配種。徐夜柏暗忖。
黑褐髮青年思索片刻道:「有種方式值得一試,可惜那兩人似乎毫不考慮,『共和國法律』,合法結婚,合法離婚,合法再婚,兩個孩子都會是婚生子,享有同等公民權。Alpha不管真心假意,都必須對配偶和後代盡扶養義務,一切攤在陽光下,醜聞終究會被遺忘。國家對軍眷特別優待,不管哪個家族想動軍眷都得三思,軍檢一旦介入就沒瑞梅克的事了。」徐夜柏失業代孕前在出版社負責的作品正好是編輯軍隊題材,為此特意做過功課。
若非總理特別指定瑞梅克全權負責軍方代孕實驗,軍檢制度肯定會死命與調查局與情報局兩大中央機構對幹,調查局裡較多退伍軍人,在代孕實驗一案上不夠可靠,加上必須祕密處理,這項艱鉅任務才會落到情報局長頭上。
誰敢調查現任情報局長兼輝鵲家族繼承人以及帶有輝鵲血統無比敏感的實驗胎兒?不如讓瑞梅克自己來,其他家族也服氣。瑞梅克接手處理代孕者後續安置問題不在話下,然而當事者缺乏這方面的努力與意願時,情報局長亦不過度介入。
「有意思,我沒想過還有這種可能性。」朱利烏斯搓著下巴。
「從胎兒權益出發,法律保障最快速直接,不限一種方法,但法定身份必須包括在內,目前我們只能確認凱爾少將是共和國公民,萬一那個Beta不是希瓦人呢?」徐夜柏說。
「哦齁,我忽然想到這樣一來婚外情定義也有些漏洞,我國合法婚姻限定必須是兩個本國公民結合,不限性別和原國籍,但你必須先規劃取得公民資格,不管用錢買還是申請定居偏遠地區,誰叫共和國國策是不擇手段增加人口。凱爾少將這種情況有個專業法律術語叫作『喪失單身資格』,意思是政府不會給你開單身證明。我剛剛在網路看到的,有律師網友指出凱爾少將嚴格來說在國內還是未婚狀態,雖然實際上就是結婚了,但又不是我倆相愛想在一起的那種結婚。」瑪奇妮絲趕緊補充。
「貴族式婚姻。」凱特跟著開嘲諷。
「照理異國血契婚姻會由Omega入籍Alpha的所在國完成法律程序,尤其希瓦共和國高階Alpha不是從軍就是從政,軍隊資歷是Alpha踏入政壇必要條件,Omega方也不想配偶喪失地位。大概是凱爾少將該陪產卻沒露面,費納爾先生才用暫不入籍抗議。」朱利烏斯說。
「朱利烏斯,會有公認的血契婚姻也是共和國婚姻法其實對大家族約束力不大,難道不是這樣?否則不結就是不結,何必像凱特和瑪奇一樣為了不被當成資源只能放棄姓氏脫離家族?」徐夜柏總算明白這樁案件為何無法有一翻兩瞪眼的結論,他的Beta思維實在無法適應特權雙標和定義模糊的AO遊戲規則。
瑪奇妮絲和凱特心有戚戚焉,對著原家族呱呱一陣怒罵。
「Ash的意見誤打誤撞符合史實,即父母指定的婆羅門婚和自由戀愛的乾闥婆婚之別。據說古代印度與歐洲貴族會先和實力相當的家族經由媒妁之言訂婚生下繼承人,盡到傳宗接代義務後,接著就能和心悅的平民另外成婚,但平民生的孩子不算入家族成員也沒有繼承權,看來凱爾少將的心態是這樣。」學者凱特不忘引用資料支持徐夜柏。
「無論如何,生產前肯定得讓婚姻合法,合希瓦共和國的法,除非獨生子,否則婚生子比私生子更受法定繼承權保障,立私生子為繼承人另說,這種情況極端少見,又不是人人都有皇位要繼承。凱爾少將拒絕陪產這件事對費納爾先生壓力只會愈來愈大。」貓樣氣質的Omega一口咬死。
「那個Beta受孕時間更早,凱爾少將就算只承認私生子也該有所準備了,狗仔事發前完全沒咬出東西,網友都認為他想隱瞞到底。」徐夜柏確實幸運,瑞梅克一開始就把代孕者接進家裡同居,產檢能陪就陪,還偷戴懷孕者的橄欖枝徽章去上班,更是早早就迫不及待將小租戶列為繼承人,給予徐夜柏比法律更正統的遺跡伴侶資格,態度截然不同,這才叫搭擋誠意。
實驗胎兒生下來之後,首先得面對血統爭議和不情願的Alpha單親,成長過程中很可能沒有親人照顧陪伴,身分曖昧模糊,充滿汙點的出身將纏繞他/她的一生,哪怕表現再好再努力都是殘次品。
那名跳樓代孕者和做好爭取第一親權準備的徐夜柏剛好是兩個極端,出發點卻異常相似,都希望為腹中胎兒規避不幸。
「話說回來,解決方法是Alpha向Beta正式求婚,玩這麼大,Ash,沒想到你思想如此狂野。」瑪奇妮絲豎起大拇指。
「Beta向Alpha求婚也行,假設兩人真心相愛,至少想對孩子負責,重點在是我國正式結婚。」徐夜柏從瑞梅克那裡借來的靈感。
先求婚的是瑞梅克,還想拐他簽婚姻契約,被嫌麻煩又擔心個人隱私因此毀滅的徐夜柏一秒否決。
「走法律程序解決問題理論上對當事人傷害最小,實際不可能這麼做。事關全球大家族之間排名競爭,許多上位者的榮譽、利益與影響力,一開始就不是感情問題而是政治問題。」朱利烏斯舉了舉骨瓷花瓣杯,他扮演斯文敗類真有說服力。
「按法雷那家族作風肯定去母留子,難怪凱爾少將隱瞞到底。」凱特就是那種默默地記住許多江湖祕聞的類型,平常如貓般安靜的保護色讓許多人總認為她聽完不當一回事,罕有提防。
「果然孩子才是關鍵,凱爾少將牽扯的古老家族屁事讓那個Beta確信與其讓孩子落到法雷那家族手裡,還不如去死,你們Beta不容易感情用事,顯然被逼到極限了。可惜瑞梅克慢了一步,無論是對那個Beta或她的孩子。」瑪奇妮絲說到這裡唏噓不已。
「胎兒異常反應中最極端的,莫過於胎兒感到致命危險時撕裂孕體強行誕生。其實新人類離開胎衣後完全無法自行求生,和資訊素一樣遺傳自地外純種的強烈本能,只要胎兒不撕破胎衣,就算孕體死亡也能在胎衣裡生存至少兩天,新人類胎衣就像必要時能脫落獨立存在的卵。但是,孕體死亡百分之百會引發胎兒異常反應。」徐夜柏時刻提醒自己正面臨的懷孕風險。
「Beta肚子裡的胎兒勢必拚命掙扎用盡最後生機,假設寶寶已經受傷,死因可能是掙扎過程中體內資訊素混亂導致的心肺衰竭和腦死,胎兒資訊素系統本來就不穩定,來自孕體和親源資訊素的不當刺激,或攻擊性外來資訊素都有可能衝擊胎兒。」在場最年長的朱利烏斯推論胎兒搶救失敗原因。
「真是性質惡劣的案件,無法明確判斷誰是主犯這點最讓人噁心,畢竟Beta可以自己逼死自己,也有人說要怪的人太多了,就怪社會吧!」瑪奇妮絲朝上方翻了個特別久的白眼,凱特還問她是不是屍變了。
整件事並不難懂,凱爾少將想把代孕Beta連同實驗體後代藏起來好好養著,也就這樣了;Beta跳樓自殺讓他自以為兩全其美的計劃落空,乾脆破罐破摔,至少能最大限度將法雷那家族拖下水。
「凱爾少將會不知道安全屋有監視鏡頭嗎?說不定正是本人希望將那段影片放出來。假設凱爾少將有同夥應該不難找,目的已經達成,他像豁出性命般不顧一切。」徐夜柏忽然有這種感覺。
「Alpha不是吃素的,凱爾少將佔有慾如此失控,連她的屍體都要搶,卻讓懷著自己後代的Beta脫離掌控單獨行動,其中必定有鬼。」凱特又挑出疑點。
「有人協助懷孕Beta逃跑!從自殺地點與凱爾少將自白都明顯透露出那個Beta不想被控制的事實。」瑪奇妮絲拍了下桌子。
「這樣一來,費納爾先生嫌疑就很大了,也可能是卡諾家族或不爽法雷那家族的人。」凱特對費納爾先生在案件其中扮演的角色很感興趣。「協助凱爾少將的Beta情人逃跑之後滅口,卡諾家族可以達到利益最大化,無論是名譽復仇或打擊競爭家族代表人物。」
「偵查不公開,我們只能猜測一二,除非有內部情報。」三名Omega期盼地看著和情報局長同居中的Beta。
「瑞梅克要我來問你們,我也認為他不該洩露重要資訊。」徐夜柏聽見機密又沒用,只是增加自身風險。
「我們聊這些不外乎圖個當下刺激,過個十幾二十年就是茶餘飯後考古往事了。」瑪奇妮絲托著腮幫子,上半身癱在堆滿設計稿和化妝品的工作桌上。「得誇誇瑞梅克這次表現,當記者追問瑞梅克和墜樓孕婦與劫走孕婦的Alpha有何關係,為何他能趕在警察之前抵達綁架現場?他穿著染血西裝反過來要求媒體克制,尊重懷孕者隱私,並讓檢調做好他們的工作。這時瑞梅克就是個英雄,難怪平常討厭歸討厭,許多人還是會喜歡上Alpha。」
「嗯,很帥。」徐夜柏沒揭穿瑞梅克回家後悶悶討拍的模樣,算是給金主留面子。
「Ash,你聽了這些,應該對上流社會很失望?」瑪奇妮絲問。
「從來沒期待過,不會很意外,生活圈不一樣沒想太多。瑞梅克是個怪胎,你們都很特別,其實家族的形成與延續血緣就是為了鞏固資源利益,或大或小,鄉下地方不能說完全沒有類似情況。」
「有瑞梅克在,我們可不敢自稱特別。」朱利烏斯被逗笑。
徐夜柏覺得胸口空蕩蕩,下意識撫著肚子,身體深處傳來另一道略快的細小頻率,小租戶近日經常用資訊素對徐夜柏彰顯自己的存在,某種程度而言和他的生物學老爸一模一樣,胎兒不會思考,能傳遞的只有本能。
懷孕者摸不到胎兒心跳,卻能透過資訊素系統感知胎兒狀態,只是不見得每次能判讀成功,Beta經常將胎兒訊息誤以為自己的生理反應,他們不像Omega從小受訓,擅長控制體內資訊素,並透過資訊素向內對胎兒、向外對Alpha進行多樣化溝通。
每天被瑞梅克特訓的徐夜柏還是不可能真正讀懂Alpha資訊素,但他已經能精準接住無時無刻都待在一起的小租戶忽然丟出的訊息。胎兒的訊息簡短單純,就像體內黑暗小宇宙中伸出一隻小手碰碰徐夜柏精神,讓他回頭多看自己一眼,偶爾加上喜歡寒冷討厭辣之類的明確好惡,胎兒遭遇生存危機時不用說痛到徐夜柏很有感。
「那對母子會一起下葬吧?必須這樣才行。」徐夜柏喃喃道。「幸好沒結婚,Beta擁有第一親權,再說生產前胎兒都是她的身體一部分。」
「這是最好的安排。徹底火化不外流基因資訊,法雷那家族應該沒話說了,後事等細節瑞梅克還是能照應,他怎能讓親手救下的Beta母子再受欺負?」朱利烏斯附和。
「希望如此。」
火化不見得是那個Beta想要的,然而土葬肯定後患無窮,乾乾淨淨地走不是壞事。
徐夜柏早就在遺囑上註明他一旦身故直接火化,方便將骨灰寄回老家即可,不需舉辦喪禮,亞蘭之巢居民知道該怎麼做,他們會找個風平浪靜的夜晚,讓徐夜柏在月光照亮的海面上和父母團聚。
雖說有些對不起這一年在首都往來的新舊朋友,他想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告別這個世界。
猶如一粒微塵飛逝。
Chapter 93: 第三十一章 (下)
Chapter Text
「『只能待在屋子裡,最遠不離開社區,每天靠著電視和網路討論關注你,等著你偶爾有空回來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們的接觸不是在餐桌、沙發,就是床上,一直這樣活著有意思嗎?』」
「我的小鳥兒幽怨了?」瑞梅克脫下西裝外套,主動走到徐夜柏面前彎腰湊近他,沒能索吻成功。
徐夜柏逕自念誦台詞般說下去:「『孩子整天哭,不聽話,爸爸不在,我無法散發資訊素安撫或管教他,沒有親友幫忙,鄰居眼神像在懷疑我是帶著私生子被包養的情婦,啊,我的確是。』」
「小鬼頭都是這樣。」瑞梅克隨口安慰,興致勃勃地提議:「你嫌交流場景太單調,今晚總算可以一起洗鴛鴦浴了吧?」
「你不是正在看我模擬跳樓Beta的心情嗎?少給我亂接台詞。」徐夜柏瞪他一眼。「你洗你的,我洗我的,明明有兩間衛浴。」
瑞梅克誇張地歎氣。
黑褐髮青年換了另一種專注眼神凝視金髮Alpha深邃眉眼。「『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在擁抱一個陌生人,他有婚姻和合法子嗣,但不是和我,我只是一無所有的Beta,他們遲早連我的孩子都要奪走。』」
「宛若自卑自憐的小說主角一樣。」瑞梅克說。
「算是某種常見人設,結局往往也是俗氣的幸福美滿,現實中……」徐夜柏比了個掉落動作。「砰!」
徐夜柏沒說出口的是,許多Beta只能成為AO婚外情對象,這類人設才會受市場歡迎,並有個脫離現實的美好結局。匿名論壇上不乏各種三性關係抱怨,說到底,AB或OB修成正果太難了,得過且過又是Beta天性,乾脆不抱期待。
「你別代入過深了,其實……」
「沒有人是無辜的,包括那名Beta,這只是她的選擇,有限選擇中最憤怒激烈的抗議。」徐夜柏搶白。
「你果然贊成應該要把孩子生下來。」瑞梅克不急著吃晚飯,牽著徐夜柏的手讓他坐進沙發,在黑褐髮青年身前跪坐,雙手搭著徐夜柏膝上,儘管姿態溫馴討好,對徐夜柏來說依然是深具威脅的巨大猛獸。
「有什麼不吐不快的感慨嗎?」
既然瑞梅克神色誠懇直接問了,徐夜柏也不忸怩。「我無法接受媽媽事前毫無通知就這樣走了,好幾次想像過她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大海找爸爸的畫面,但我很清楚她絕不會這樣對我。很矛盾吧?我還是寧可讓小租戶來這世間一遭,親自體驗命運好壞,萬一將來他不想活了,那是他自己的事。」
「如果她真的問你要不要一起死,你會勸下她還是答應?」
「勸個三次左右吧?第四次答應。」徐夜柏苦笑。「我沒那麼堅強,也沒那麼脆弱,看情況。時間如果沒有殺了我,就會治癒我,但那是喪親的我,我不懂喪偶的感覺。」
「你還沒好全呢,親愛的,才會聽到二分之一死亡率和隨時能退出放棄就傻傻加入代孕實驗。」瑞梅克輕輕打開徐夜柏不自覺緊握的手指摩娑著。
黑褐髮青年不悅地哼了一聲。
「有一點想補充,我不認為老媽有具體自殺動作,老爸是海難,她很可能製造類似情況,飄流迷航遭遇惡劣海象或危險海中生物之類,她會想知道老爸去世前的感覺。再說,自殺不在保險理賠範圍內,帶我一起死等於白繳那麼多年保險費還有為我省下的學費和住校開銷,她也會很痛。」
「不愧是Beta中的Beta之母,你們這樣想就對了,留一個總比全滅好。」
「你要是敢說我媽做錯了,我們之間接觸關係至少會倒退兩個月。」
「才兩個月?幸好我比你悲觀。」瑞梅克眼中笑意加深。「還有更多嗎?」
「那名Beta和凱爾少將的真實關係以及她的想法不能靠討論憑空捏造真相,你能告訴我最好,今天不行我可以等,無論如何都不方便透露就馬上拒絕我,以免我白白期待。」才經過短短一天,或許徐夜柏只是想聽見瑞梅克說案情沒有新進展,他就能暫時放下案件專心衝刺小說結局。
「Ash,我想起第一天見面時,你也是用這種口吻問我想拿你怎麼辦。」
「你讓我去找首都朋友問八卦,是擔心直接說我不信嗎?」
「Omega有不同觀察角度,比如遠在國外的主角之一費納爾先生,透過他們之口是否比Beta的你從網路上查詢人名或者我這個Alpha提及『凱爾少將的Omega配偶』要詳細立體許多?」
「這點我同意。」徐夜柏和朱利烏斯等人聊過後,回頭看網路討論幾乎有八成以上都是虛假垃圾訊息,剩下則是重複內容。
「我只能告訴你事實,有些真相取決於你如何解讀證據,至少朱利烏斯他們能幫你補充背景知識和不同觀點,其實你們的討論相當貼近答案了。」
徐夜柏「嗯」了一聲,看向瑞梅克帶回的晚餐,金髮Alpha流暢地接著提議:「如果你還有胃口,我們在餐桌上邊吃邊聊?你和Omega們的早午茶八卦時間讓我太嫉妒了,別誤會,我嫉妒的是他們,不是你。」
瑞梅克沒放開徐夜柏的手,彷彿兩人的手就這樣黏住了,他不等徐夜柏回答,自顧自又將他帶往餐桌,同時分享過往工作趣事。
瑞梅克擔任國會議員時,曾有同僚無聊咒誓倘若一天能和三個Omega聊天,她願意裸體進國會議事不惜被捕也要為黨內同志爭取法案曝光度,然後被噓出休息室,祭品改成整整一個會期自費高級點心才得到同事們勉強許諾回家問問Omega親友約會意願,該名女性Alpha連任成功,但瑞梅克迄今還沒吃到那份祭品。
徐夜柏一天破四個高階Omega接觸紀錄,都是對方主動,哪怕是Beta也足夠人神共憤了,既然如此,乾脆再疊一個和全球最有價值單身Alpha的燭光晚餐!
「你到底屯了多少共和國Alpha高層黑料?」鬱悶也要看氣氛,感傷被破壞殆盡的徐夜柏只好先吃晚餐。
「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論八卦實力有誰比得上情報局長?
通常是瑞梅克到家先洗澡,徐夜柏布菜擺盤,今晚瑞梅克稍微改變順序,搶了徐夜柏的工作,徐夜柏只能坐在椅子上呆呆看著瑞梅克動作。
瑞梅克幹過更莫名其妙的行為,比如抱著徐夜柏在屋內漫無目的散步,享受徐夜柏只能攀緊他的觸感,今天只是牽著手走路算是客氣了。
瑞梅克該不會被短片裡凱爾少將那一句「他的Beta討厭被抱」刺到了?
徐夜柏確實不歡迎沒事被公主抱,應該說誰喜歡了?那種懸空搖晃感本來就不太舒服。
徐夜柏沒多說什麼,瑞梅克眼神頓時有些哀怨,Beta若無其事拿起叉子慢慢吃起Alpha嫻熟切成小塊灑上鹽花的水煮蛋,晚餐有菜有肉,唯獨沒有紅色食物。
早上佩兒女士才推薦徐夜柏玉米鬚鍋巴茶促進胃口幫助消化,晚上瑞梅克就帶茶包回來泡熱茶取代配餐飲料,因徐夜柏用餐時間長,吃飽後喝不下液體,餐後茶往往改成在進餐時聊天潤喉之用。
「凱爾少將刻意背叛法雷那家族?或者另有隱情?」徐夜柏問。「你事前沒發覺嗎?正在和未婚夫積極備孕的Alpha卻參加代孕實驗,怎麼看都很可疑。」
「懷疑歸懷疑,沒有證據或具體原因,我一直忙得焦頭爛額,雖對你們做了背景調查,有些事還是藏得太深了,只能隨機應變。在這場最後的代孕實驗裡,我負責監督雙方合意簽訂契約內容中不得有剝削條款以及協助代孕過程各種衝突問題協商,道德缺陷不在我管轄內。那位Beta女性,姑且稱她『賽姬』,賽姬非常希望繼續代孕,她需要豐厚報酬。」瑞梅克說。
「我知道問得太隱私不好,但你說她沒有遺族,賺那麼多錢要用在哪?」
「當然是爽爽花呀!就你會嫌錢多。」瑞梅克舉起一匙嫩滑無比的蒸鱈魚肉往徐夜柏嘴邊放,後者不想他一直逗弄只好張嘴吃了。
「我面試她時,她說從小窮怕了,想見識有錢人怎麼生活,被捧在手心裡呵護,原本代孕實驗只會讓她領一筆錢,現在她有機會和共和國高不可攀的Alpha少將同居,比當初預期代孕條件更好。聽著很讓人安心吧?我承認自己當初有點誤判。」
「為何安心?因為好拿捏?」
「錢能解決的都是小事,但我疏忽了一條古老法則:沒有應徵者會在面試時說真話。唉,當時我也被自己有後代的事震撼到了,還要監督這麼多AB生孩子。」
「你不是能看出誰在說謊嗎?」
「她沒說謊,很誠懇,只是『沒說真話』,或一開始沒想太多,後來反悔了。不少人經過一番摸索才找到真正喜歡的口味,有點喜歡?很喜歡?更喜歡?我這輩子不能沒有這個!人的慾求本來就容易改變,賽姬和凱爾就是例子。」
徐夜柏抹了抹臉承認:「我好像也差不多。」
「賽姬的渴望,是更多財富,一生親密關係,合法婚姻子嗣還是Alpha的愛?」瑞梅克用湯匙對著晚餐一一點兵點將,有如這些美好願景只是擺在桌上的菜餚。
「從你嘴裡說出來的選項聽起來就不對。她不想變得更孤獨還有希冀公平對待吧?我不覺得我們想要的東西很特別。只有心動了才會渴望公平,誰想一輩子仰望戀人?現在我有點相信他們真的在相戀了,只不過是平行的雙箭頭。」徐夜柏說。
「戀愛小說編輯果然懂得抓賣點!凱爾清楚只要代孕契約存在,賽姬就不會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瑞梅克語氣篤定,看來他已經弄到證據了。
「因為你上面列的那些條件都是虛的,只有當下公平尊重才是她實質到手的寶物。她知道凱爾少將即將結婚,高貴未婚夫還懷孕了,網路上一堆八卦新聞!我不認為她會對這種Alpha動心。凱爾少將在孕程中對她做了什麼?他是否學習過『特殊安撫技巧』?」
特殊安撫技巧,一度出自瑞梅克口中,引起徐夜柏高度警惕的專有名詞。瑞梅克強調他無法學習特殊安撫技巧,目前為止徐夜柏還是天天被他按摩抱睡,也說好付出晚安吻充當回報,這些親密行為難道不會影響一個普通Beta正常認知嗎?衝擊太大了!
雖說那影響並非關於戀愛方面,較接近「世界末日可能要來了,我正幫忙勇者拯救世界」的詭譎心態。
「作為同一波實驗Beta代孕者,你果然很敏銳。」瑞梅克眼饞那套帶著洗腦色彩的特殊安撫技巧很久了,好不容易有機會符合資格,可惜徐夜柏絕對不會配合制定學習專案,只能飲恨放棄。
「廢話!我怎知道你會對我做出哪些奇怪的事!」
「奇怪才有意思囉!凱爾請陪產假後確實向國家生殖中心遞交伴侶資料申請學習特殊安撫技巧,在一些伴侶不方便同行的案例中,也可以書面同意只讓Alpha去上課,比如人在國外這種,費納爾先生的個人資料和同意文件屬實。」
「利用婚姻配偶通過篩選門檻學習特殊安撫技巧,然後用在代孕者身上?他有病啊!」徐夜柏傻眼。
「看來腦子確實有大病。凱爾也算是名人,當時教導員和凱爾身邊的人都以為他是被逼去上課,為了討好卡諾家族的小少爺,才一副勉強又心不在焉的模樣。但他結訓分數很高,高到不像一個現役少將能做出的溫柔小意。如果你像我進門時那樣自導自演想像凱爾對賽姬冷漠高傲強取豪奪,那兩人真實相處情況恐怕會跌破你的眼鏡。」瑞梅克忍笑道。
「你說,他像你每天對我一樣對待賽姬?」
「等等,可不能隨便類比,我沒學過也沒對你使用特殊安撫技巧。」瑞梅克連忙喊冤。「特殊,指的是因人而異;安撫,辨別並寬慰目標的弱點傷口。至於最後的技巧,則讓你大膽且熟練地做出過往你自認為做不到的伴侶行為,甜言蜜語?撒嬌依賴?放下驕傲貼身服侍之類,大多數Alpha不到一個年紀兼跨過好幾道坎前總是心生牴觸的事。」
「所以說就是你平常做的事情啊!」徐夜柏快爆炸了。
「本來就會的東西,對我而言不叫特殊技巧。」
瑞梅克回答還算有道理,徐夜柏總覺哪裡怪怪的。「凱爾少將操控擺明來撈錢的代孕者為了啥?若說他企圖操控費納爾先生還有道理,那可是席卡諾家族的Omega王子。」
「Ash,我啊,今天特別去找一位上過特殊安撫技巧的同仁懇談,學到不少具體訣竅,雖說是禁忌知識,這次案情涉及特殊安撫技巧,私下交流也是查案必不可少的重要方式,你說是嗎?」瑞梅克單手托著臉頰笑看徐夜柏。
「直接說點有用內容好嗎?你不威脅利誘部下才讓人意外。」
「我問那名同仁有什麼是輝鵲繼承人也必須學的,他支支吾吾了好久,才回答Alpha被插入時的性行為訓練。這話題很敏感,基本上只能也只想跟伴侶練習。」瑞梅克眼神幽遠。
徐夜柏一時被雷得說不出話,這不就是他拿到大學性別教育學分後的老生常談?但不聽就是不聽的Alpha還是一狗票,話說回來,事前缺乏心理準備和特訓經驗的確有可能釀成血案。
「你可不能表現得一副為愛犧牲的模樣,那其實是在貶低你的伴侶,會讓對方感到被拒絕和被嫌惡,有害懷孕者心理健康,不想被插就老實說不。特殊安撫課程則是讓你學會心甘情願,要求你確實感受到愉悅才達到高潮,不是被迫射精的生理反應。你的大學課本沒寫到這麼詳細吧?」瑞梅克一副得意模樣。
「放在通識課沒用,國家看這些Alpha都必須陪產了趕緊亡羊補牢?」
「有這種意味,但那只是特殊安撫技巧裡比較常見的加強項目,如果來上課的Alpha本來就會用身體寵愛自己的伴侶,像總理那樣,學習專案為了省時就不會列入納入式性行為訓練,除非總理技巧太差了,她的丈夫不滿足。據我所知,總理最痛苦的考驗是廚藝,就是有那種軍旅生涯三十年,野外求生照樣毒倒隊友的殺戮天才。」瑞梅克完全不覺得拿總理比喻有何不對。
徐夜柏吃了一小塊香草橄欖油煎南瓜,滿意地瞇起眼睛,小租戶喜歡甜鹹口味。「為了伴侶去學習克服弱點或打破某種個人原則且最終能取悅伴侶的種種一切,就是特殊安撫技巧?」
「我引用那句同仁的話:『愛不是用說的,而是讓他感受,我正在愛他。既然我愛他,我毫無疑問會保護他,尊重他,包容他的所有。』」瑞梅克精準地背誦句子。「有趣的重點是,特殊安撫技巧裡不會提到胎兒,而是專注於伴侶,就是要把伴侶帶離懷孕時種種焦慮不安痛苦,那種打破一切隔閡的親密感會非常強烈。」
「真恐怖。」徐夜柏下結論。「代孕者的重點就是胎兒,在不知情狀態下被洗成戀愛腦,只想著和金主在一起,那簡直……算了,我不想說髒話。『打破一切隔閡』包括實驗胎兒和孕體的綜合生理問題和現實困境都先打破,有空再煩惱嗎?雇員變情婦這種,最糟的是拿代孕的錢卻加幹情婦的活。」徐夜柏見瑞梅克還真的點頭,頓感無力,他怎麼聽都像另一個字眼:擺爛。
習慣擺爛,全身心依賴那根本連戀人身分都不肯承認的Alpha金主,Beta的自救能力很快會消蝕殆盡。
「凱爾也盡可能用物質寵愛賽姬,賽姬其實沒提出任何比高級家電還昂貴的消費要求,我們可以當成她這樣就滿足對有錢生活的想像了,這裡其實是一道警訊,放在Beta身上實在不明顯--她只想體驗卻不想擁有,閃躲一切必須綁定身分才能擁有的高價資產。另一方面,凱爾生活簡樸到住處近乎荒涼,稍微買點好東西對比感就出來了。」
「高級家電?那確實很奢侈!很過癮!像你家的採買機器人。」徐夜柏同意。
「是我們家的異形蛋機器人,你都給它取綽號了還這麼見外。我把黑蛋蛋送你呢?」
「算了,我回家以後又用不到,徒然引人注意。」徐夜柏本能拒絕,猛然意識到中了瑞梅克的誘導。他就該立刻收下採買機器人,離開首都前再退回去。
大概是下午聊了太多驚人八卦,徐夜柏心情並不肅穆,只是被更加荒謬的現實鬧得五味雜陳,瑞梅克同樣一副普普通通的語氣。說也奇怪,現在他反而感覺距離那位賽姬更近了。「賽姬是希瓦公民嗎?」
「是。你參加的這波軍方實驗,挑選出的代孕者都是本國公民,大學學歷的年輕孤獨Beta,比普通再好一些,更願意理性地配合實驗。」
「代表我們這邊調查起來更方便了。」徐夜柏現在不去想篩選條件的事。
「沒錯,我昨天才說真相很快會水落石出,今天已經拿到賽姬在逃跑途中寄給我的證據和日記本,我對她強調過,和Alpha監護人之間出問題或生活有任何特殊需求都能聯繫我的副官。包裹在運輸過程中被我派人截下,雷諾接到賽姬留言後立刻盯著包裹派送流程,有人闖進貨運倉庫想偷包裹,正巧抓起來一起審,猜猜他們是哪一方的人?」
不愧是被瑞梅克評為季軍的Beta,寄證據不忘用公共電話通知雷諾副官即時留意以免被截胡,換成徐夜柏也會這麼做。
Chapter 94: 第三十二章 (上)
Chapter Text
徐夜柏不急著回答瑞梅克的問題,被害者直接寄出日記本,賽姬果然不願窩囊地死去,任人胡亂塗抹她的自殺動機。
她將重要證據交給瑞梅克,或許是因為情報局長一開始的善意,也可能瑞梅克在她認知中無所不能。
「日記是紙筆紀錄?」黑褐髮青年抬眼向情報局長確認。
「一種普通人能做到的,相對最難被窺探的訊息傳遞方式,日記本是賽姬能切實擁有並帶走的東西,真正的『遺產』,她賴此建立生活中少得可憐的主宰權,和你寫小說有異曲同工之妙。她必須做到一邊發洩心情還不能被人發現,由此可見凱爾並未獲得她的信任。」瑞梅克喜歡他小心謹慎的態度,嘉許地笑了笑。
「聽起來更像在坐牢了。」徐夜柏小口進食,表示他正在思考。
他隨便猜猜,瑞梅克也會隨便應和,徐夜柏面對挑戰的態度與能力依然是重點。
Alpha姿態放得再怎麼軟,本質仍是愛好競爭戰鬥的生物。徐夜柏並不討厭這類思辨挑戰,甚至可說樂在其中,先提問想知道賽姬隱私的人是他,瑞梅克給出機會,徐夜柏必須證明他有聆聽的資格。
「我認為是費納爾先生的人。凱爾少將被捕,為他提供安全屋的同夥都洩露不利短片了應該不至於攔那本日記,再說,有機會接觸還活著的賽姬直接攔人就好,可見偷日記的勢力發現她可能寄送證據後希望賽姬繼續逃跑。」徐夜柏只消代入賽姬的角度,很快就想通這些細節。
「你覺得是費納爾本人主導賽姬的逃亡行動而非卡諾家族出手?」瑞梅克又問。
「比起來路不明的陌生人,未婚夫親自聯繫請賽姬離開凱爾少將,賽姬首先理虧心虛,對方繼續保證只要她配合就放過她的孩子,還會送他們到凱爾找不到的地方安心待產,聽起來很不錯吧?換作是我會說:幾點幾分到某地會面,有人接妳離開。天曉得是接到牢籠或地獄?」徐夜柏容忍身邊有警衛隊跟著也是擔心瑞梅克敵人或粉絲太多。
「塞姬不笨,但她缺少反抗能力,想掙脫凱爾控制只能依靠不懷好意的費納爾先生,僅需爭取一段自由活動空檔,好讓她找間門禁寬鬆的廉價旅館跳樓自殺。」瑞梅克總結賽姬行動流程。
「我希望她找你求助。」
「我也是,但你和她都清楚,我只會為她安排安全早產手術,讓她與胎兒分離,結束代孕契約。如果她能接受這個結局,隨時都能對我提出要求,所有精主不得干涉定期產檢與孕體聯繫我的正常求助管道,這是重簽代孕契約時強制列入的基本條款,哪怕簽約保證加上有我統一監督,代孕者私底下依然可能受到更加隱密的威脅控制。另外她的精神狀態可能已經無法正常思考了,這部分不是她的錯,特殊安撫技巧、多重壓力與資訊素紊亂可能會讓她陷入狹隘偏激的極端思維。Ash,幸虧你是男人。」
「別告訴我你也有第二性別歧視。」
「過去幾波代孕實驗,包括現在進行式的這場,目前所有實驗紀錄分析中第二性別不同的代孕者呈現顯著差異。我看過你在參加代孕實驗前的面試錄影,你曾質疑第二性別是否影響代孕成功率。」
「我當然會擔心,雖然Beta各方面都差不多,唯獨在生孩子這事上男女還是有些不一樣,雖然這種差別沒大過個體差異。」Beta性開放者以女性較多,陰道性交沒有懷孕風險,一旦擁有豐富性經驗,在孕期與伴侶的親密行為往往比Beta男性開放,說得直白點,在代孕實驗中等於多了個更快捷吸收Alpha資訊素和安撫臨時伴侶的管道。
「過量吸收Alpha資訊素也會出問題,這點就是從女性代孕者身上確認的錯誤做法。」情報局長不吝揭露。
「我以前提過那個挑戰和Alpha一對一度過發情期的Beta朋友也是女生,她以為多出陰道可以交替承受,差點被做死。」徐夜柏不得不對她科普Beta的性能力和AO資訊素耐受度有限,意思是和Omega做愛也不安全。
徐夜柏至少有Alpha更喜歡生殖道的生理知識,尋找孕囊並進入是Alpha重要本能,就算孕體懷孕時孕囊封閉,Alpha貼著孕囊入口射精一樣能得到安全感,陰道只是純享樂構造,Alpha女性也有。
「生殖道性交對Alpha意味著更為慎重正式的親密接觸,這次加入代孕實驗的Alpha不得已要為Beta孕體直接補充資訊素時,依次是皮膚、嘴、陰道,最後才會選生殖道,不用生殖道時更難射精,彼此就得忍受較長接觸時間。反之,Alpha想表示強烈愛意時會優先選生殖道,這方面女性比男性更容易產生落差感。」
「意思是,假設精主只插入女性代孕者的陰道補充親源資訊素,同時發洩被安產資訊素刺激強化的慾望,女性代孕者感受到的否定排斥也會比男性代孕者強?反正男生只能用後面接納,沒得選。」沒人喜歡赤裸裸的嫌棄,還是被各方面都優秀太多的異性,徐夜柏也覺得那類親密行為很糟心。
「或者反過來,用生殖道性交證明臨時伴侶吸引力,操縱這種選擇,就能影響女性孕體心情。Ash,我對你的答案只有一個。」瑞梅克不忘見縫插針示好。
「我選擇你的手,自己解決,或拿起你的玩具處理個人問題。」
答案毫不意外,情報局長滿意自己的預判能力之餘又有些悲傷。
「男性Beta像你少一副性器官又不想被進入生殖道就直接拒絕了,女性 Beta還有陰道這個緩衝方式,我觀察過,男女代孕者接觸精主時反應明顯有差,Beta男性警戒心更強,女性孕體則無一例外在早產門檻前就和精主發生插入式性行為,只是頻率多寡不同。」瑞梅克爆料。
「你為何會對他們的性生活這麼清楚?」
「這是產檢重要項目,說謊醫師檢查得出來,日常接觸很難量化孕體到底吸收多少Alpha資訊素,Alpha體內射精次數是最準確的計算方式,你每次都填零當然沒差。通常低於某個數字,產科醫師就會主動開證明強迫Alpha休陪產假去學特殊安撫技巧了,這邊一律都是Alpha的責任。」
一來徐夜柏實在牴觸和Alpha進行性行為,再者瑞梅克分身乏術,兩人都不希望隱私外流,這部份醫囑只能作廢。
代孕者是否適用特殊安撫技巧是個好問題,法律不禁止,卻存在剝削代孕者精神健康與個人隱私的道德爭議,外加合約結束斷絕聯繫後可能出現各種負面後遺症。
大概是願意為Beta甚至代孕者學習特殊安撫技巧的Alpha太過罕見,徐夜柏從未接觸類似消息,連特殊安撫技巧一詞都是從瑞梅克口中第一次聽見,幾乎算是AO私房知識。
先前徐夜柏對代孕者也能充當實踐對象這點感到驚訝,瑪麗安醫師對此給出的解釋是,如同橄欖枝徽章授予懷孕者,無論胎兒和徐夜柏有無血緣關係,懷孕就是懷孕,特殊安撫技巧申請資格看的是Alpha親子證明和陪產假有效文件,而非Alpha與懷孕者的關係。,
「難道凱爾少將可以用賽姬的資料申請第二次安撫課程?同時對兩個懷孕伴侶進行安撫?」
「你考倒我了,法律條文沒規定Alpha不能同時申請一次安撫兩人,但我確定希瓦共和國沒有前例,倒不是沒出現過Alpha同時讓兩人以上懷孕的情況,實際情況會從中選一個,或根本不去學特殊安撫技巧。一名懷孕者只能用來申請一份陪產假,有了陪產假證明才能申請特殊安撫課程,Alpha若認真要對兩名同時懷孕的對象負責,可能得向總理請求特許文件。」瑞梅克認真思考條文漏洞。
倘若凱爾少將為了賽姬去挑戰難題,哪怕失敗,賽姬依然能得到心靈支持,前提是賽姬願意偕同凱爾參加特殊安撫課程。徐夜柏只是從根本意識到凱爾少將連想都不會去想,情報局長倒是在極短時間內找出可能性。
瑞梅克對徐夜柏的失敗求婚可謂誠意十足,拒絕歸拒絕,徐夜柏還是感動的。
「凱爾少將學習的特殊安撫技巧,預設對象不只是費納爾先生,還是Omega男性,非本人以外,第一第二性別都截然不同,施展在賽姬身上很難不出事。用凱特的話說就是用養狗的方法養貓,甚至是養蜥蜴的方法養貓。」賽姬精神狀態惡化和凱爾少將對她使用錯誤安撫技巧肯定有關。
並非每個Alpha都想請或能請陪產假,還必須懷孕伴侶願意提供極度敏感的私密資料配合練習。徐夜柏當然不想因為代孕就對國家交出諸如性癖和敏感帶等個人隱私,Alpha陪產行為脫離不了性,為了促成高品質健康性愛,這些還算正常參考條件,最難的是連創傷經驗都得交代,否則無法對症下藥設計安撫專案。
向瑪麗安醫師確定特殊安撫技巧學習限制時,徐夜柏聽得寒毛直豎。這門課程考驗著伴侶之間的信任與愛意深度,不是他們這種建立在交易上的假伴侶能碰的危險領域。
「懷孕時身心脆弱,Beta就算多出安產資訊素也不懂交流技巧,特別容易被洗腦,正因為前人已發現濫用特殊安撫技術得付出巨大社會成本,不禁不行。」徐夜柏現在就見證凱爾少將的惡劣例子,必然有人私下找經驗者學習甚至自行發明不同玩法,搞不好強制標記洗腦就是這麼來的。
「不僅如此,陪產假是Alpha公告周知的重要活動,所有認識你的人都會留意你對懷孕伴侶的一舉一動,包括國家力量。比如Ash先前想考的治安隊業務之一,必須盡早發現Alpha對伴侶的虐待行為,從外表生理痕跡判斷到懷疑遭精神操控都算在內。Alpha被抓到沒在當次孕期按正規管道學習特殊安撫技巧,哪怕對象是同一個人也犯法。」瑞梅克克服過無數難關,可惜無緣體驗陪產假,更和特殊安撫技巧失之交臂。
情報局長就代孕實驗創造的AB特殊同居情境補充:「問題是性器插入之前的接觸行為,這才是影響精主和代孕者精神狀態的問題所在,Alpha用何種理由和態度要求Beta為他寬衣解帶,或反過來Beta提出要求,Alpha拒不配合時造成的壓力。」
「理論上射在杯子或碗裡也行吧?」黑褐髮青年冷不防一記重擊。
「你想想被迫那麼做的Alpha還會分泌多少親源資訊素在精液裡?以防性別差異導致你不懂,Alpha真的很討厭對著容器射精,寧可射在牆上,容器會引發盜精焦慮,在伴侶體內射精的安全感對Alpha很重要。代孕實驗中,Alpha臨時伴侶輔助關鍵是親源資訊素和從物質到精神的各種支持,精液只是體液的一種,對孕體更是多餘存在。」瑞梅克盯著茶杯神色複雜,小Beta在這方面毫無一絲憐憫。
情報局長起身,從公事包裡拿出一本徐夜柏手掌大小的日記本,放在桌面朝Beta推去。
「我真的可以看嗎?」徐夜柏很心動,瑞梅克此舉不合規矩,反正情報局長也不怎麼守規矩。
「只是複製品,我下午用來攻破凱爾心防的道具,非常有用。我製作了兩本,其中一本是塗黑刪減版,那本我交給凱爾了,牌要一張一張打才不浪費。你手上拿的這本是完整內容,方便我推導案情。」瑞梅克解釋另有軍事檢察官專案調查凱爾案件,牽涉到代孕實驗,他們不得不找瑞梅克合作,瑞梅克不僅身為重要涉案人士與第一證人,還是代孕實驗善後負責人。
「這樁案子應該不是由你負責?利益迴避什麼的?你那麼忙,回答記者時也說尊重檢調專業。」情報局長理論上不會親自查案,然而凱爾和賽姬這對AB組合均涉及代孕實驗,徐夜柏又不太確定了。
「技術性地說,我正在做非正規調查,但我的調查結果可能會透過合適管道作為正式報告發布。共和國能同時查辦法雷那與卡諾家族的人可不多,一板一眼走法律途徑,結果很可能停在凱爾入獄後不了了之。法官能判的也只有殺害後代這條,而且本案有爭議,胎兒早已受重傷,不會判到該罪最高刑期。」
「你之前還說他可能被以兩條謀殺罪起訴。」
「軍事檢察官按現場情況與我的證詞認定是謀殺,當時胎兒還沒斷氣,賽姬尚未被宣告死亡,凱爾阻撓我將賽姬連同胎兒送醫急救,我們才會打起來。軍人犯謀殺罪一律由最高軍事法庭審理,目前處於調查蒐證階段。大眾認知中,賽姬明顯當場死亡,胎兒生還率不高,接著才是凱爾趕到搶走屍身,別忘了,賽姬在眾目睽睽下跳樓自殺,硬要究責凱爾殺死母嬰太牽強,企圖毀滅凱爾的人會揪著妨礙急救這點不斷攻擊。」這時候就需要瑞梅克這種財高勢大又卑鄙下流不擇手段的情報局長背地裡開展灰色行動。
「不當使用特殊安撫技巧呢?」徐夜柏問。
「就算有被害者親筆日記,單獨成罪還是很困難,得證明安撫技巧在被害者身上起效,難上加難。濫用特殊安撫技巧沒有具體刑期,這類例子很罕見,能學習特殊安撫技巧的Alpha本來就不多,私下亂學不符合構成要件,通常是結合其他犯罪加重或減刑條件之一,比如家暴、拘禁或殺人這些。犯人自首另當別論,這方面就看軍事法官怎麼判,凱爾有上訴權利。」瑞梅克流暢回應。
確定多方偵察工作都已雷厲風行進行中,徐夜柏安心不少。
「這本日記能借我看多久?」
「明天上班前還我即可,別著急,你的閱讀能力完全夠在睡前來回看好幾次,賽姬不是作家,然而她同樣擅長觀察紀錄。」瑞梅克誇獎另一名Beta。
「我先大致瀏覽一次。」徐夜柏說完打開日記本,立刻從工整流暢的筆跡意識到賽姬可能是從小苦讀的學霸型人物。
紙筆書寫只是冷門興趣的時代,還能練出一手好字的普通Beta幾乎都能往上提升階級,意味著賽姬自我要求不低。
為何賽姬會淪落到靠代孕賺錢,可能性太多了,到頭來她只是做出和徐夜柏相同選擇,如今賽姬透過書寫竭力保存逐漸破碎的自我。
徐夜柏翻開精裝小冊子第一頁,發現那其實是一本孕期日記,早在賽姬認識凱爾之前,她已經在記錄代孕生活了。
日記一開始,賽姬就使用多采多姿的詞彙咒罵不負責任的巨嬰Beta男友。情緒發洩完畢後,文風一轉,賽姬自我反省一部分的她只是享受照顧者角色,迷戀被依賴的感覺。
她太寂寞了,希望和某個緊密相繫的靈魂組成家庭,又擔心無法向那個對象負責,她是個棄嬰,靠優秀學業成績申請成為希瓦共和國公民,賽姬不知家庭和親情為何物。
國家給了她容身之處,再多就沒有了,努力並未獲得等值回報,她在感情關係中犧牲奉獻,嚴重影響工作,可這能怪她嗎?她從會走路起就在努力,努力不給孤兒院和扶養者添麻煩,努力拿獎學金過活,過著淡而無味的忙碌生活,像機器一樣前進。好不容易成為第一大國公民,她只想快點進入夢想中的好日子。
和許多Beta一樣,賽姬的希望與熱情出社會工作沒幾年就消磨精光,交過幾任男女朋友,淺薄的親密關係只夠排遣寂寞欲望,看不見未來,無人想承諾,包括賽姬自已,哪怕她為此付出許多;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拚命照顧一個並不是非常喜歡的人,直到終於受不了對方屢次出軌。
妳只是想要一個家人,傻瓜。鏡子裡的賽姬嘲笑。
這時,她偶然收到一份神秘電子郵件,她按照郵件內容連結開啟一段網路面試,對方問她願不願意參加軍方機密代孕實驗,為國家安全貢獻一份力量。
二分之一致死率並未嚇退賽姬,她正迷茫是否獨自生孩子,收養也行,未來就和那個孩子一起過日子。這是個好機會,她能先體驗懷孕生產,拿到一筆錢,哪怕後悔不想再生也能衣食無憂一段時間。
徐夜柏看到這裡忍不住歎氣,瑞梅克形容賽姬想花錢享受不算錯,一開始沒想清楚也是事實,若她真想養個孩子,無論是否親生,都不該冒可能死亡和健康受損的風險賺代孕費。
賽姬讓徐夜柏想到代孕前的自己,或許他們這些代孕者都有類似之處,生活陷入混亂又厭世,苦於經濟壓力,又打算一切成敗自負,別拖別人下水,代孕契約符合Beta需要,可以量力而為分段領取酬勞自由解約的參與條件更是誘人。
「感覺賽姬明白莽撞懷孕生子很可能會後悔,畢竟她自己就是後悔的產物。Beta通常不易懷孕,很難說生就生,人工生殖得花不少錢和時間,收養有資格要求,當時失業的她根本負擔不起這些,向陌生人借精後患無窮,這點基本判斷她還是做得到。」徐夜柏說。
「你都還能想到要查閱第一親權法律條文,我向來不敢小覷Beta在保底止損上的本能。」瑞梅克故意畏縮了一下。
「參加代孕實驗也可能胚胎著床失敗,只能領一筆基本酬勞。賽姬告訴你想要錢,的確沒說謊。不過,一旦成功受孕,尚未抵達早產門檻的七個月內左右,都會有個小生命強制與她相伴,那時她至少不是一個人。」徐夜柏撫著孕肚說。
「附帶報酬的限時任務,她和你都比其他代孕者要認真些,至少不只當成生意。」瑞梅克評論道。
「她要是當成生意認賠殺出,或許就不會尋短見,旁人都知道怎麼做更好,可是,當下決定的人換成自己時,那又完全不一樣了。」徐夜柏感同身受,就是這麼矛盾。
「賽姬的孕程非常順利,幾乎看不出是代孕Beta。男女骨盆差異其實不影響自然產,她整體特徵偏O又是女性,可能和古地球人血統有關,Beta女性受孕和孕程往往較男性順利,特殊安撫技巧也發揮效果,她捨不得讓明明可以健康誕生的胎兒早產。再說,逼她的人不只一個。」瑞梅克表示特殊安撫技巧可能放大或扭曲各種親密行為優缺點,麻煩的是不會毫無作用。
「Beta怎麼可能不排斥陌生Alpha資訊素?」
「也有免疫系統不起反應但暗地累積傷害的體質,若非她自欺欺人,就是她和凱爾的資訊素契合度可能天生極高,孕體和實驗胚胎彼此接納也算某種證明。我們先前討論過契合度了,比起性別,遠古外星基因影響更大,血緣太近契合度一樣不會高。」瑞梅克回覆。
徐夜柏想起瑞梅克那個他和雷諾副官兩名Alpha都能測出80%的奇葩契合度實驗。
黑褐髮青年喝了口玉米鬚茶,發現已經閒置一會兒的茶水還是熱的,不由得疑惑地望了瑞梅克一眼,情報局長笑嘻嘻地比了個交換杯子的手勢。
徐夜柏點頭致謝,繼續跳躍式翻閱日記內容,輕聲念誦其中幾句:「『他邀請我進入他,像A標記O一樣咬他的腺體,最好咬出血,但我實在咬不動,只留下印痕,他似乎很高興,結果半天就恢復得半點痕跡也沒有。我原以為他有不為人知的性癖,但他發現我不喜歡那麼做之後立刻就停止了。奇怪的討好方式。』」
「『C(凱爾的縮寫)是個危險的人。他不在乎配偶,不在乎後代,我不知他到底在計劃什麼,他想拉很多人下水,我不放心將這個孩子交給他,他為何不乾脆主動解約算了?』」
「『我問他是否討厭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他說只要這個孩子和家族完全無關就不討厭,但他不確定被用來製造胚胎的Omega是誰,還反問我是否想親手養大寶寶?C不會不慎說溜嘴,他故意讓我知情,家族……他痛恨自己的家族。C說有時候無依無靠並不是最糟糕的事,至少沒有枷鎖,可以自己做決定,但他不懂人活得愈苦愈賤,別人給他的枷鎖就愈多愈重。他提議成為我的依靠,只要我一句話。我沒有回答他。』」
徐夜柏加快翻閱速度。
「『我不確定那是否是愛情,他願意且渴望為某個O去死,他在我身上尋找逝去的影子。問我為何知道?我想資訊素交流是起了點作用,有些事你自然而然能明白,但凡那個O還活著,他絕不會在我身上尋求廉價安慰。』」
「『我問C,生下孩子後能否放我走,他不說話,我說如果明天清晨死掉,今夜就是我們的一輩子了。他試圖標記我,弄得我很疼,我不是Omega,也不打算假裝我是。』」
「『C說,F先生家族想消滅來自軍方實驗的胎兒,他會保護我們。他沒說得太白,但也夠露骨了--我想活命最好乖乖服從,現在不是爭辯解不解約的時候。胎兒週數已經通過早產門檻,但C說他的家族也容不下一個廢物早產兒,C怎能拿他痛恨的東西威脅我?卑鄙的Alpha!』」
徐夜柏皺眉,按住紙頁看向瑞梅克。「你會用『廢物』形容小租戶嗎?」
「怎麼可能?除非白湖堡是垃圾場,祖傳星艦是大宗不可燃垃圾,小租戶可是我的指定繼承人。」瑞梅克對凱爾少將質疑後代這點相當不屑,冷笑一聲反問:「如果你是賽姬,聽到這種話作何感想?」
「凱爾和他痛恨的法雷那家族沒兩樣,他終究被他們定型了,和這個人生活不安全,孩子生下來也不安全。」徐夜柏說。
「『F先生買通照顧我的人,勸我逃跑,他會派人幫我,只要我離開C,他就不追究我和肚子裡的孩子。我會傻到相信和C撕破臉的怨偶?落到F的手裡我和寶寶都得死,但我不想受盡侮辱折磨,死得無聲無息,我會做得比那更好。我威脅那個間諜若不幫我甩脫所有監視,就直接將他告發給C,他會死得比我痛苦很多,他屈服了,我得到三小時自由時間,足夠了。欺人太甚,他們都一樣,真沒意思。』」黑褐髮青年終於讀出賽姬對費納爾先生的犯罪指控和自殺宣言。
徐夜柏姑且跳過許多瑣碎片段,拼湊出不夠完整卻已然成形的可怕故事。
「『我怎麼可能愛上Alpha?我只是同情他,更同情我肚子裡的孩子。再會了,陌生的隊友們,儘管旅程中不曾見面,我們承受類似的痛苦,這使我不那麼孤獨。請活下來。我是B,我驕傲。』」
若徐夜柏沒堅持深入賽姬隱私,他不會在日記最後看到這句給代孕者,更是給Beta的留言。
「我前面說賽姬的死像在抗議,原以為是抗議命運不公之類,沒想到她當真打算公開示威抗議,但又非抗議代孕實驗,甚至賽姬還是信任你,瑞梅克。」徐夜柏低啞道。
瑞梅克先前提過,也有一些AB代孕組合好聚好散和平解約。
「她的人生眼看還有起色,卻被AO攪得一團糟,最後一句口號更是發自內心,再怎樣都比被誤會得不到Alpha的愛憂鬱自盡要好。我也是改變她命運的Alpha,我把賽姬送到凱爾手上,促成他倆簽訂代孕契約。我有能力將她帶離凱爾身邊,保護她不受費納爾威脅,卻沒發現她的惡劣遭遇,分明已經有其他代孕者自殺了。」瑞梅克吃掉盤中冷卻的魚肉,食慾並未受到影響。
「縱使順利活下來,賽姬這輩子都會一直想像被她丟棄的實驗胎兒在凱爾身邊或法雷那家族裡的不幸遭遇,這不是一句沒有血緣關係就能帶過。要是辦得到她早就解約了,竟然連凱爾少將都懂得拿胎兒威脅她,這是賽姬的心魔,童年迄今的夢魘。」徐夜柏翻回日記第一頁,目光停留在「棄嬰」一詞。
哪怕Alpha只是給予一句「想要這個孩子,會好好養大他」的空虛承諾,賽姬都能當成一筆交易準時離開,凱爾少將偏偏要撕扯她的心,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藉此彰顯他對賽姬母子的絕對控制。徐夜柏能想像賽姬有多麼憤怒絕望。
「這點確實是整個案件最荒謬的地方,代孕者為了孩子被金主威脅不得脫身。」瑞梅克說。
「你有權叫停代孕實驗嗎?讓所有還活著的代孕者立刻中止姙娠解約,包括正在發育的小租戶?」徐夜柏尖銳地問。
「目前沒有,不是不能一試,只是我沒這打算,其他人不提,小租戶是我們的孩子,除了你,沒人能逼我放棄。不抓住幕後黑手,相同實驗與針對Beta的代孕騙局只會在世界上其他更隱蔽的地方反覆發生。」
「那就好,這種時候才說活下來最重要,是把所有超過早產門檻的代孕者當看不懂契約就簽字的白痴?有人退出,有人失敗,都是可能發生的情況,唯獨不知最終會不會有人成功。」徐夜柏難得不胃脹了,他賭氣咬了口醬燒小青椒鑲牛肉,看來小租戶知道徐夜柏現在需要能量,不敢抗議徐夜柏久違地選擇辣菜。
「Ash,個案歸個案,合約是合約,你對代孕實驗其他人沒有義務。」瑞梅克叮嚀。
「我當然明白!賽姬的加油打氣,我收到了,但我繼續代孕的理由只為了小租戶和我自己,不包括任何了不起的大義,抓幕後黑手是你的工作,我的工作是讓小租戶平安誕生。」這時徐夜柏反而慶幸搭檔是心狠手辣的情報局長。
凱爾的精神缺陷在賽姬日記中顯露無遺,固然讓他更添人味,不再是傳聞中的鐵血少將,卻也是這份貪婪善變將賽姬逼上絕路。
想復仇就專心復仇,何必把起初只想代孕的Beta拖下水?御下無方,連人都看不住,還奢談保護?要是賽姬真的被鎖在屋裡插翅難飛,說不定能撐到瑞梅克發現不對勁,強行介入將她救出來安置。徐夜柏陰鬱地想。
Chapter 95: 第三十二章 (中)
Chapter Text
徐夜柏完全被賽姬日記俘虜了,無論是餐後在沙發上休息或之後的按摩時間,目光總膠著在日記中,他當然不能拋下代孕工作熬夜看日記,瑞梅克又起得早,倘若睡眠狀態不穩定的徐夜柏不慎錯過早餐,情報局長已經去上班了,加減算算只有晚餐到入睡前是安全閱讀時間。
浴袍滑落至腰際,露出背部任Alpha替他按摩頭肩,坐在瑞梅克懷裡的徐夜柏專注審查日記細節,不時來回比對。他看得認真,甚至沒計較瑞梅克偷偷啄吻他後頸的試探動作。
收了瑞梅克的賄賂,Beta懂得投桃報李,可惜臉皮薄往往不直說,瑞梅克不趁機多吃幾口,等等徐夜柏一個不爽又不給碰了。
「這麼入神,有新發現了嗎?」雖說小鳥兒乖乖的很好,瑞梅克還是不喜歡徐夜柏長時間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我在想自己有可能偷偷寫日記不被你發現嗎?」
「不可能。」瑞梅克即答。
「我也這麼認為。」徐夜柏乾脆豁出去就在瑞梅克提供的桌上電腦裡放飛自我寫小說,反正偷看吃虧的不是他。
「你覺得凱爾早就知道那本日記內容?」金髮Alpha不是很認真地問,情報局長只是想探探小Beta的警覺性。
「這樣更合理,凱爾當然會暗中觀察代孕者賽姬真實想法,確定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剛開始他只想監視孕體,這本日記和日記的主人卻漸漸打動了他。古人有這類說法--『字如其人』、『睹物思人』,縱使能將內容倒背如流,他還是需要實物對照,哪怕是複本,也是凱爾少將親自確認過內容可靠的複本,否則總有一天他會懷疑自己的記憶。」同樣喜歡提筆寫字的徐夜柏對手稿價值相當敏感。
瑞梅克道:「賽姬寄給我的證據除了揭發費納爾介入的錄音檔,就是這本日記。她把日記交給我,這個動作有些耐人尋味,是要報復凱爾嗎?裡面記錄凱爾疑似對賽姬使用特殊安撫技巧和他打算對家族復仇,但賽姬的結論是同情,且日記內容仍是站在凱爾立場居多,彷彿說他情有可原。」
「或許她只是相信你能還原更多真相並善後,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在乎了。」徐夜柏說。
「是啊!不在乎才是最狠的報復。」瑞梅克笑著同意。
「凱爾很清楚這本日記有多重要,那種多疑偏執的Alpha可能因為你拿本寫字冊子聲稱賽姬日記就買帳嗎?你卻說日記在攻破心防『很有效』。不過最後幾篇他可能來不及偷窺。」徐夜柏揚揚手上的日記。
「你的推測很有道理,雖然我不在意凱爾對日記內容是否知情,只要他想得到實體日記全文,其中就有操作空間,他和大多數受過訓練的高級軍官一樣,都能從筆跡用語判斷內容真假,甚至是書寫者當下狀態。」
「你直接給他複本,就是吃定讓他自己說服自己比你們威逼利誘更有用。」
「如同我對你說過的,雖知道你的小說劇情轉折,我還是會想從頭一頁一頁讀起,思考你寫下這些內容時的內心想法。尤其日記紀錄明確時間,凱爾會更加具體地聯繫到某日他與賽姬之間發生的事,是爭吵誤會,冷戰後悔,抑或是心動掙扎,火熱交纏的甜美之夢。也可能是疲憊平靜的一天,她吃了哪些美食,討厭什麼食物。他的餘生只能靠那本日記逃避現實了。」瑞梅克分析Alpha心理時如同拿手術刀解剖般冷徹無情。
「你的大方只是丟了一團埋滿鉤子的餌。」徐夜柏忍不住用父親提過的釣魚方式比喻,那是專釣大魚的技巧。
「精子被偷還拿去進行代孕實驗是一場巨大意外,但凱爾很快意識到,善用這場意外能將他的復仇計畫推升到新高度,他把『臨時拋棄費納爾的陪產工作』改成『和陌生Beta代孕者同居』,一石二鳥,製造兩個問題後代和巨大醜聞。」瑞梅克話鋒一轉,提起凱爾少將與代孕實驗的關聯性。
「既然他決定拿自己當炸彈爆破法雷那家族,沒道理不增加炸彈殺傷力,他只有一次機會。」徐夜柏非常同意Alpha少將認真扮演恐怖分子時,肯定不會錯過任何添頭,還會比任何業餘人士幹得更好。
「凱爾被抓前的短片發言以及賽姬最後一篇日記,你們小說編輯會怎麼形容這種修辭?雙重否定代表肯定?」瑞梅克好奇徐夜柏又會給出何種有趣回答,愛情命題曾是小Beta謀生工具。
一個Alpha說他沒愛上,另一個Beta說她只是同情,難怪引得網路上BO罵聲一片,批評Alpha仗勢欺人,感情沒了也不乾脆點分手,沒結婚?那親權肯定在Beta方,人家想養就出錢出力,人家不想養就接回來負責到底,反正是自己的後代,難道還能扔路邊?
徐夜柏忽然向後仰,由於令人不開心的體型加身高差,他如願看見瑞梅克配合低垂的笑臉,黑褐髮青年問:「保護與同情加起來能等於相戀嗎?」
「要怎樣你才會覺得是相戀?」瑞梅克反問,忍住一口親上去的衝動。
「愛有許多種形式,但不是所有亂七八糟玩意和有毒關係冠個『愛』字就算是愛。換成我至少需要雙方心領神會,互相承認關係。我只知道第三者太多很解嗨。」
「別忘了賽姬的對象是凱爾,你認為Alpha會更相信資訊素還是語言文字?況且那是個資訊素控制能力等於零的Beta,她無法用資訊素說謊,身體展現出的一切都會是她最真實的答案。凱爾緊抱遺體就是為了探知殘留訊息,雖然你們覺得很瘋,對錯過最後一面的Alpha是讀取遺言的合理反應。」
徐夜柏一臉愕然,瑞梅克忽然吐出無人提起的案件嶄新觀點。
「當時我身上也沾了許多賽姬的『遺言』以及凱爾資訊素,所以我覺得是相戀,他們就像在我身上化為一體。」瑞梅克擦了擦鼻尖。「都說Alpha是狗鼻子,其實有些遺傳特化的Alpha嗅覺甚至勝過犬類。」
凱爾少將若不出面就能保住自由身,但他確定賽姬心意的最後機會只剩下資訊素消失前的短暫窗口,Beta資訊素很快就會被死亡衝擊到來時的人體分泌物汙染,同時資訊素系統停擺,已存在的資訊素將隨著大量出血快速分解。
徐夜柏立刻從情報局長嘴裡得到這段客觀生理資料。
「無法散發資訊素的Beta,資訊素大多儲存於體液內,尤其是血液,留滯網不夠發達時只好通過體液帶動資訊素,藉此自我指示如何生存:別涉險,留意周遭,保持穩定。生活習慣外加遺傳特性,Beta產生的資訊素多帶有鎮定麻木效果,在體內循環往復地代謝又累積,或許Beta天性就這麼來的。」一段想法冷不防躍出徐夜柏腦海。
「Beta人生中只有懷孕時會散發資訊素的說法其實不夠精確,因安產資訊素為孕體和胎兒共有。」徐夜柏喃喃道。「知道自己有安產資訊素後,我去調查Beta關於自身散發資訊素的討論,發現一種令人難忘的說法,Beta也有一生一次散發如同AO發情般濃烈資訊素的時候。」
瑞梅克就著盤坐姿勢將腰彎得更低,企圖用親額頭降低Beta的抗拒機率,嘴肯定不行,那是說好由徐夜柏主動的晚安吻,不能因小失大。
徐夜柏顯然無意在談論嚴肅話題時耳鬢廝磨,馬上恢復原本背對姿勢,瑞梅克只能安慰自己,懷孕室友反應動作比他想像中靈活。
「好像猜到你想說什麼了。我在抗議現場遇過這種情況,進行危險任務時體驗得更多,假設你剛好與Beta同袍一起行動,或近距離清除的敵人是Beta,只是這類行動通常會盡量避免血腥,搞到見血往往是任務出了大麻煩,自己也有危險。從軍過的Alpha從來不提Beta資訊素話題,因為那非常不吉利,更會想起失去的戰友。」瑞梅克只好繼續擠出有料回應吸引徐夜柏的注意。
「身體大量失血,資訊素系統停擺前的最後爆發,鮮血像煙花漫淌時,Beta的資訊素也會像煙花一樣怒放,很短暫,惟獨剛好在場的AO聞得到,所以大部分Beta包括我在內過去都不知道這種事。自殺有許多種方法,賽姬選擇跳樓並非偶然,更不是為了凱爾少將去死,她希望有Beta理解這一點,最後的遺言才會無差別地對我們呼喊。『蝴蝶一生只會羽化一次。』」黑褐髮青年低聲說出結論。
「的確驚心動魄。」金髮男子從背後環住徐夜柏的腰,連他的孕肚一起虛虛摟住,兩人前胸貼後背,徐夜柏掙了兩下,情報局長沒鬆手。
「你在幹嘛?」
「安產資訊素說你現在很不安,需要庇護。」
「我只是因為賽姬的故事心情不太好。」
「我不亂動,單純為你取暖。接下來說的事可能會讓你更冷,相信我。除非你不想聽,馬上去睡覺,那我就放手。」
Beta不掙扎了。
「其實多釣凱爾幾天也無妨,若他全盤配合,我並非不通情理,後續還會有許多地方需要用著凱爾,這部分涉及叛國罪和國安調查,賣凱爾一點人情有利無弊,他能咬出很多髒東西。再者,那本日記比任何折磨都要厲害。」情保局長說。
兜兜轉轉,居然又回到情報局本職。徐夜柏吶吶道:「我真佩服你的工作量。」
「只要不是做白工,一切好說,抓恐怖分子、內奸和叛國者樂趣無窮。」
「凱爾對法雷那家族的『復仇』是關鍵,還涉及你提到的國安問題?」
「Beta孕囊只能接受兩次剖腹產,許多地區都有第二次剖腹產連孕囊一起摘除的習慣,這些失去孕囊的Beta往往在家庭與家族中喪失地位,倘若沒成家,更可能遭依附對象驅逐,或在婚姻市場上徹底出局。他們的選擇就是透過參軍取得希瓦共和國公民資格。」
「原因不意外,但聽了還是不爽。」
「共和國兵力來源一直維持3至4%的外籍Beta,這是指喪失孕囊者的統計數字,算上沒割除孕囊的人數還要更多,因不孕才參軍的Beta的表現特別突出,成績幾乎都在中上,且較無性別顧慮,更常被安排與Alpha組隊。和古地球男人不同,Alpha對沒有孕囊的異性不容易產生性慾,教科書上有寫。」
「一旦Alpha利用Beta生孩子,還虐待懷孕者,共和國性別平等神話就破滅了,和其他地方沒兩樣。兵源果然是國安問題。」徐夜柏接話。「你還想告訴我什麼?」
「Ash,你對性侵很敏感,甚至怕我小時候吃過虧,竟會反過來擔心Alpha,挺有意思。」
過往還是軍校生的瑞梅克曾假扮Omega在Alpha防身術中擔任歹徒,徐夜柏立刻聯想到他展現另一性別姿態的潛在危險。學生打不過瑞梅克,但別有居心的成年Alpha呢?甚至擅長使用資訊素影響異性的成年Omega也是必須提防的對象。
「外海小孩都知道防備大人在性方面的騷擾侵犯,蔓島人習慣將孩子託付給熟人照顧,孩子們又對長輩非常信賴服從,必須告誡小孩提防這方面風險,不幸受害必須立刻向其他大人求助,未遂也一樣,否則在這方面吃虧的孩子永遠都不會信任輩分制度了。再者,水手和旅行者喜歡拐騙孩子,我們都知道要是傻傻跟著走會發生什麼事。」徐夜柏想了想,謹慎地說。
「真了不起。」瑞梅克拍手。
「你吵到小租戶了。」徐夜柏抓著他的手掌制止,立刻被反握住。
「不過,十三歲以下尚未分化的Alpha是真的傻,以為身體強壯不怕打,面對成年人毫無戒心,這就是為何必須有專門的小Beta去管理他們,我以前被指派照顧小Alpha時最難的就是教會他們提防性侵,還有別在被騷擾時不小心殺人,AO小時候通常都長得很好看。」最後一句是徐夜柏多嘴雞婆關心瑞梅克的原因。
無論瑞梅克童年時有無遭受性騷擾,覬覦他的人不分性別絕對很多,連那些和同性相比下最平凡的AO特徵兒童都難免這類風險,他們是真正的珍禽異獸。
代孕實驗中,注定很難健康強壯的實驗胎兒略微長大後會在控制者手下遭遇何種待遇,製造他們的幕後黑手有無納入玩物目的?徐夜柏無法驗證,只是猜想就令人作嘔。徐夜柏甚至有些怨恨自己思慮不周便答應代孕,不,他怎會不懂這類人為制造的孤兒只能受人擺布?即便沒有性侵,其他遭遇也不會好到哪去,尊重珍惜只是奢望。
當時徐夜柏只想到自己,哪怕對實驗胎兒會被專業養父養母栽培成共和國精兵的藉口存疑,徐夜柏終究決定接受代孕,反正胚胎一定會被製造出來,少了他也會有其他孕體加入,至少徐夜柏有決心隨時喊停契約和行使第一親權。
他會做得比其他孕體更好,至少被他代孕到的胚胎有更大的機會存活;倘若那個孩子在軍隊過得不好,已經保住老家重新穩定生活的徐夜柏願意充當後路,這是他欠那孩子的,但簽約前的徐夜柏仍不敢想像這些實驗體除了作為超級士兵誕生成長以外的不公待遇。
如今幕後黑手可能隱藏在軍隊以外的任何地方,製造實驗胎兒目的仍然混沌不明。選擇軍方人士作為實驗團隊則是巧妙的一招,倘若是私人企業招募代孕者或者找外人假扮軍官,因此產生各種違和感,徐夜柏檢舉違法人體實驗機率就變大了。
和徐夜柏接觸的面試官與後續實驗人員都是軍人不假,這一點會給予孕體某種暗示,即「檢舉也沒用」的官方壓力。其他孕體可能沒想太多,只要有錢賺就好,都拿命去賭了,資金和實驗能力方面軍方反而比來路不明的犯罪組織可靠。
徐夜柏基本上也是相同想法,只是沒那麼篤定,他的遲疑卻被許多細節證明是真實軍官在運作實驗工程這點打消了,治安隊國考失敗經歷反而讓徐夜柏能鑑別共和國軍人真假。
情報局長目前調查結果,只是真兇的下線寄生在軍方中,早已備妥斷點無跡可循。換言之,原本的實驗繼續代孕下去,稍有風吹草動,孕體連同胎兒都可能被這批軍人祕密綁架,從此下落不明,甚至可能一過早產門檻就被收割胎兒,順便解決洩密風險。
當代孕實驗陰謀被瑞梅克踹開後,代孕Beta們就知道軍方不可信,自己遇上大麻煩了!賽姬和徐夜柏都一樣!問題是他們還能相信誰?瑞梅克?那是不得不信。倘若恐懼有水位,賽姬在見到凱爾之前,水槽至少已經滿了兩成。
哪怕瑞梅克身體再暖,徐夜柏還是覺得冷。
「Ash,依你從網路和日記中得到的訊息,你認為凱爾哪裡不正常?」瑞梅克打斷徐夜柏沉思,靠著他吐息,暖濕氣流一度令徐夜柏想起故鄉海風。
「就算軍人對居家環境再怎麼不上心,如同賽姬描述中的『空蕩蕩』還是很奇怪,武器裝備先不說,他要將代孕者接來同居也該準備一番,雖然他是花錢讓賽姬打理,乍看用放權表示尊重,居家布置遷就賽姬愛好,等於那間房子裡凱爾的痕跡很少。如果你沒說凱爾過往生活習慣就是那樣,我會以為他連打理寵物籠子都懶得耗費心思。」
「Alpha軍人包括我在內往往習慣一個背包搞定個人物品,有需要才在當地買或由國家提供。」瑞梅克補充。
「以軍人來看沒毛病,換成一般人全天候毫無生活感,我會懷疑對方有創傷後遺症或其他精神問題。況且凱爾身為需要交際應酬的將官和已經訂婚的高階Alpha,已經不必也不宜像單身軍官那樣方便行事。」徐夜柏小心翼翼說出推論,畢竟他沒接觸過凱爾少將,一切觀感都是透過第三者和網路評論。
「連賽姬都能立刻發覺凱爾的異常,但你們Beta大概會覺得拿錢工作,金主私事當沒看到就好,反正Alpha都是變態。」瑞梅克一針見血戳破徐夜柏心思。
「你暗示我凱爾曾受到性侵?說起來日記裡提到他用身體討好賽姬,主動提議讓賽姬插入的行為確實有些可疑。如果這些行為和創傷後遺症有關,傷害不太可能發生在他上軍校後,十六歲Alpha發育程度和反應能力已經相當兇殘,凱爾的經歷在網路上早就被討論爛了--完美無缺。為了生存或認知能力有限不得不討好加害者的情況,只會是更幼齡……」
「是的,不在軍校也不在軍隊。並非軍校和軍隊裡就沒有霸凌性侵,問題是這種事很難瞞住周遭,不見得鬧大,肯定會有人發現。軍隊Alpha競爭激烈到任何把柄都會被利用,惟獨把對手踩下去自己才能出頭。實務上Alpha更喜歡找加害者下手,和受害者合作雙贏,只要弄到證據對上級告發,鬥倒目標成功率就很高。雷諾三天兩頭遇到仙人跳,哪怕對方設局,只要有既定違規犯罪事實你就完蛋。」瑞梅克一派經驗豐富,他真是檢舉高手。
「凱爾代表事蹟反而是愛護落後同伴,軍階不高時就頻繁冒險揭弊,嫉惡如仇,這使他收穫不少患難與共的戰友和欣賞他的長官,軍隊和家族地位升遷過程更順利了。同袍咸認為那樣乾淨矜持的Alpha簡直不可思議,事後回想處處有跡可循。」兩天八卦熱戰派上用場,現在徐夜柏對凱爾少將生平信手拈來不在話下。
「被性侵固然倒楣,只要性腺或運動能力沒受到永久傷害,仕途影響其實不大,我猜你也知道受害者一向以Beta為大宗。」瑞梅克見多了犯罪案例,顯得非常自制,昨夜少許喪氣已不復存在。
「Beta不見得默默忍受,想報仇有很多方法,無論是體制內或體制外。」徐夜柏回過神來才發現他自然而然使用了「報仇」這個字眼。
「正是如此,我們Alpha也不會信任性侵犯和霸凌者,那種喜歡私下違規欺負弱小,自律能力與同伴意識低落的傢伙只會被當作風險來源。」瑞梅克點頭。「說回凱爾,他的經歷在法雷那家族裡並不罕見,梳理復仇動機時,我立刻懷疑是童年遭受性侵,目前他尚未承認,本人細微反應和情境證據都指向這個答案。」
「『並不罕見』?這是怎麼回事?」徐夜柏不由得拉高聲音。
Chapter 96: 第三十二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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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雷那的傳統是冷眼旁觀,如果你不能保護自己,被侵犯只能默默忍受,一來督促你積極變強,二來,遭暴力壓制性侵的經驗從小規訓Alpha不容易沉迷在發情期和日常性慾裡,有益專注於戰鬥訓練,培養更多更全面的知識,『起碼Alpha不會懷孕』。」瑞梅克款款道出古老家族黑暗歷史。
徐夜柏扭身跪起想看清楚情報局長表情,瑞梅克反應很快,伸手攬住Beta上半身。另一手抄起他膝彎,徐夜柏眼前一花,下一秒他已經躺在瑞梅克臂彎中,雙腳擱在他大腿上。
瑞梅克擺弄他宛若擺弄洋娃娃般輕易,大腹便便的成年Beta的確只是他掌中小鳥,徐夜柏心底冒起的那股寒意又變得更強了。
「別急,我會全部告訴你。」瑞梅克渴望感受小Beta舒舒服服躺在自己身上,之前試過的姿勢徐夜柏總抱怨無法放鬆。
「好吧!」討價還價抱睡姿勢不下數十次,徐夜柏不是不懂瑞梅克的執著,金髮男人像繪製佔領區地圖般斤斤計較和徐夜柏的身體接觸面積。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法雷那家族不會為幼子出頭,於是有些人心生歹念,利用受害者不敢聲張這點欺凌侵犯這些還未長大的家族成員,等被害者長大了還能作為把柄勒索。」
「孩子雙親呢?總有一個是從其他家族嫁進來的吧?外家資源再怎樣都比一般人好多了,養大孩子綽綽有餘,或者乾脆送到國外留學。」徐夜柏問。
「都說了『嫁進來』,表示你猜到這些新娘或新郎無法反抗他們的法雷那配偶,至於家長往往再怎麼憤怒也會忍著,否則族長和其他掌權族人會直接將這個孩子列入軟弱黑名單,有時候,孩子還會叫雙親不要插手,讓他或她自己解決,真是令人心痛的證詞。至於那些嫁出去的法雷那,後代還得通過考核才能回歸家族,遇到困難當然不會理你。」
瑞梅克聽徐夜柏明確批評過嫁娶這類蘊含權力不對等的歧視用語,馬上意會黑褐髮青年心思。
徐夜柏已從瑪奇妮絲的失敗相親經驗得知法雷那家族Alpha成員大多尋求門當戶對的婚姻,意味著他們的配偶往往也有背景,哪怕這些配偶決定單親,依舊比經濟能力普通的平民具備更多優勢。
「但不姓法雷那的孩子也流有一半法雷那的血,難道其他人就不將他們當成法雷那了嗎?」一表三千里,連人種膚色差異巨大的徐夜柏都能冒充瑞梅克親戚,沒人覺得哪兒不對,顯見新人類基因和通婚的多樣化。
「還是當的,只不過是較為劣等的法雷那,這些旁系血脈成年後代不是千方百計冠回法雷那姓氏就是泯然眾人,凱爾是前者。」
「既然你說這些小法雷那長大後會報仇,垃圾下手前怎不參考前人遭遇擔心自己的下場?」
「賭徒心態加上有機會踐踏高貴血統的誘惑實在太強了,當然也有蠢到不計後果的例子。另外,有些孩子受到傷害就此退縮自暴自棄,被家族忽略冷待,分化為OB性別則雪上加霜,難以獨力復仇,必須藉助更迂迴的手段。有些案例裡相關加害者還真的沒受到什麼損失。假設過往自以為幸運的加害者還活著,今天以後就不一樣了。凱爾和他的同伴不惜付出慘痛代價捅開腐臭的家族內幕,我不介意幫他們一把。」瑞梅克說。
「真噁心……」徐夜柏有點喘不過氣,躺沒多久就掙扎坐起,爬離瑞梅克懷抱,另外在大床上找了處枕頭堆窩著。
瑞梅克不敢強行挽留,他很清楚徐夜柏在身體接觸方面脾氣有多大,不照規矩走,小Beta說翻臉就翻臉,還會找瑪麗安告密。
「雖然我這麼說,並非每個法雷那家族幼子都遭遇過性暴力,家族也沒拿兒童去進行肉體交易,否則其他古老家族不會坐視不管。就比例上,每個成員三等親之內至少有一個遭受過類似傷害,從來沒有人正式提出訴訟,此外受害者長大後變加害者的例子不少。」情報局長盯著拉好衣襟卻忘了收攏浴袍下襬的黑褐髮青年,感覺人生處處是困難。
「該死,那個家族綿延四百年了,不知糟蹋過多少孩子?普通人家絕子絕孫就算了,法雷那家族還積極配種。」徐夜柏低咒。
「比起性冷淡的同族,濫交和誇大於Alpha氣質的法雷那成員更可能在幼時被性侵過,他們將加害者視為模仿對象,或者在成長後秘密地復仇,這部份家族上層同樣默許放任。我想說的是,凱爾被性侵的徵兆在法雷那家族中其實並不明顯。剛開始我懷疑直接受害的是他身邊親近的人,直到讀完這本日記。」瑞梅克悄悄伸直腿,直到腳掌輕輕挨著徐夜柏。
「其他古老家族也有像法雷那那樣病態風氣嗎?你們輝鵲呢?我相信直系沒有,旁系和姻親會不會也搞自生自滅和家醜不外揚那套?」徐夜柏單刀直入問。
不知為何,徐夜柏覺得瑞梅克不屑在這種事上說謊。
果然情報局長點點頭道:「輝鵲家族出現過對孩子下手的壞人,人數很少,加害者只有Alpha和Beta,家族裡的Omega本來就不多,這個性別天性更傾向護幼。被抓到的混蛋一律丟到『山區』放哨巡邏十年起跳,表現良好才能返回,並且終身監視其不得再犯。雖說沒交給法官是考量家族聲譽,一方面也是我們認為法條判得太輕了,在監獄裡浪費輝鵲血統能貢獻的產值。之後幾乎沒再發生虐童事件,至少到克密拉特接任族長後尚未發現這類犯罪」
「果然法律辦不了大多數有權有勢的禽獸,凱爾少將都當到少將還是無法用正規方式復仇。」徐夜柏聽到連傳說之首的輝鵲家族都出過戀童癖,更加失望了,那些不抓不罰當醜事不存在的家族只會更多。
「少將是軍職,軍隊以外影響力有限,從政太慢了,同時更多法雷那成員能在政壇打壓新人。凱爾想要的是毀滅而非支配法雷那,虐童醜聞加上叛國罪才是真正有用的手段,前者會讓所有家族斷絕往來,意味著法雷那很難再製造足以傳承的下一代,所有人都會盯著他們所作所為。」
瑞梅克停下,眨巴著紫水晶眸子討賞,徐夜柏對他扔了顆枕頭,情報局長才不急不徐說明:「叛國罪若坐實,法雷那族長和骨幹成員將面臨牢獄之災,連同其他罪行一起進入漫長庭審,直到被判刑執行。只要司法調查階段一開始,家族財產首先立即被查封,流動資金凍結,裡面肯定有許多不法收入,這會讓法雷那影響力一夜瓦解,國民也會不斷關注法雷那家族牽涉哪些犯罪,大大小小,包括但不限虐童和叛國。」
徐夜柏細想過後還真如瑞梅克所說的那樣,凱爾少將復仇方式殘忍卑鄙卻很有效。「簡直不像Alpha能想出的計謀。」
瑞梅克不放棄繼續朝Beta拋媚眼。「我可沒說是凱爾一個人的復仇,除了同夥,他還有個特別的Omega。」
「兩天之內你就查到這麼多法雷那家族內幕?別告訴我你會通靈。」
「嚴格來說是30小時。先前我已經徹查代孕實驗中所有參與者背景,所謂的『參與』,當然包括Alpha以及我自己。輝鵲都查了,怎麼可能放過區區法雷那?兩天當然查不了多少,但我從國家精子庫失竊案開始可是調查將近一年囉!失竊名單中對軍方具備巨大影響力的家族當然得優先過濾可疑之處。另外,過去我們討論過,登記學習特殊安撫技巧的Alpha會被留意,或許凱爾從那時起就有意識地將當局注意力引向自己,可惜實際操作起來力度不夠大,我只是拾起凱爾那夥人處心積慮丟下的麵包屑。」
「儘管凱爾少將幹了好幾件可疑反常的事,大家還是不覺得奇怪嗎?倘若有人懷疑並制止他,說不定事情發展大不相同,至少可能驚動你及時插手。就算凱爾故意營造孤高形象,軍隊裡總有關心他的上級同袍和屬下吧?他可是現役少將,副官不用諫言?」網友咸認為放棄懷孕丈夫陪伴懷孕情人的創舉喪心病狂,徐夜柏懷疑要是網友知道凱爾陪伴的不過是個代孕者,恐怕會跟著集體發瘋。
「陪產Alpha經常出現奇特行為,或者為了滿足伴侶稀奇古怪的要求兼壓力大,看起來就不正常,另外政府反應速度之慢和自我合理化程度說出來嚇死你!公眾認知則是跟著媒體風向,控制媒體就控制社會能見度。你提醒我最好把他的副官祖宗十八代全查一下,我目前只查了三代以內。」瑞梅克聳聳肩,表示他不在乎連自己一起罵進去。
「你就很正常。」徐夜柏脫口而出。雖然情報局長不是沒有壞掉的時候,幸好故障時間不長。
「謝謝,其實『正常』對陪產的Alpha不算稱讚。我得證明自己值得你相信,小租戶是我倆共同任務,我無意讓你獨自承擔,本來關於這個孩子絕大多數責任都該是我的,你只是代孕,可惜我無法分擔你的生理不適和健康損失。」瑞梅克一本正經道。
「沒關係啦!」瑞梅克態度放得如此軟,徐夜柏也不好意思唸他了。
「回答你的問題,國家生殖中心不會主動報告與橫向比對Alpha學習者的動機背景有犯罪嫌疑,其他調查機構想知道特定Alpha有無學習特殊安撫課程、何時學習,得費盡千辛萬苦向某個正副總理都在內的祕密委員會取得個別許可,共和國為了保護各大家族祕密可是設置超多障礙,但不是平民Alpha他們就會隨便透露。」瑞梅克不吝告知機密,要瓦解特定家族,最徹底的方式還是透過其他家族,不同家族則會依各自擅長領域進行多角度攻擊。
俗稱八卦的密集情報交換一旦發生在上流社會,還是對特定家族的負面討論,往往意味著開戰訊號。
「仔細想想道理很簡單,無論姓法雷那或不姓法雷那,孩子身上至少揹著兩個古老家族血統,除非近親繁殖;一旦通婚,勢必涉及其他家族的利益與榮譽問題。一個被傷害的孩子所能牽繫的家族,無論規模大小、親疏遠近,這些乍看想不到卻始終存在的勢力都可能造成超乎意料的打擊效果。」瑞梅克說。
「你描述的還只是單一個案,從古至今法雷那血統相關受害者無數,一旦他們願意發聲,疊加的怒火將延燒到希瓦共和國以外的大家族。」徐夜柏迄今搞不清楚凱特和瑪奇妮絲家族規模大小,整體落於哪個等級,只確定朱利烏斯是商業為主的大家族少爺。
古老家族排名向來是全球津津樂道話題,排行榜數千種,除了那些聲名震耳欲聾的大家族,其餘名次大多不準確。甚至關於第一的說法,輝鵲都不是絕對獨占鰲頭,論影響力、戰力和顏值能算全球第一沒錯,但要比財力,前後五百年都只可能是統治蔓島地區的古老家族「亞蘭」,就連徐夜柏住的小島也是以亞蘭XX命名的傳說系列之一,類似島名有上百個。
亞蘭家族有多會賺錢,從堅決不獨立為單一國家而是加入共和國體制可見一斑,除了向全世界船舶航空器收入港費和貨物稅,大賺補給黑心價和娛樂觀光收入,還向中央政府申請各種治理預算和軍公職人力。
「沒錯,就算外國家族不方便直接介入也會藉他人之手幫忙,舉例來說,調查費納爾和席卡諾家族的事就變得簡單了。」
那個外國Omega也不是好鳥,哪怕他在與凱爾的合作關係是受害者,當費納爾將歹念動到賽姬母子身上,同樣越過紅線。徐夜柏只知費納爾會在法雷納家族翻覆時作為凱爾配偶和綁架謀殺未遂嫌疑犯被拖下水,至於他是否被當成棄子不在徐夜柏關心之列。
賽姬就算不自殺,她未必活得下來,束手旁觀的Alpha和不懷好意的Omega比她向瑞梅克求救的距離近得多,她最快脫險的前提是主動放棄孩子。
女人不想對凱爾奢求任何東西,而她又「做不到」向瑞梅克求助,作繭自縛的Beta自我漸漸消溶,變成蛹動彈不得,只剩下羽化的強烈欲望。
「撇開情報局長身分,作為輝鵲家族繼承人,你會怎麼做?」徐夜柏忽然很想知道答案。
瑞梅克鮮少任性行事,手段狠辣,城府極深,竟還能歌善舞,可鹽可糖,根本是迷惑全球人心的妖魔。三十四歲年紀以目前地位來說異常年輕,情報局長更像某種任務取向臨時配置。
正如佩兒女士警告,徐夜柏也認為從政為官並非瑞梅克長久計劃,只是目前瑞梅克責任重大,執政黨不能沒有他,情報局長職務特色更適合他在灰色地帶代表輝鵲家族調和鼎鼐。
全球第一,意味著輝鵲家族不會輕易站隊,也不需要站隊,被國民視為總理派的瑞梅克在其他大家族眼中真正答案恐怕是「暫時合作」,當局勢變化或有更能滿足需要的利益,瑞梅克也能改變選擇,正如他的父親克密拉特才是真正決定誰能上台的強權化身。
光是情報局長喊國防參謀總長一聲爸爸就讓總理派說法失去意義,無論哪個黨派都是輝鵲指派。
克密拉特與瑞梅克這對父子長久以來呈現各自發展狀態,瑞梅克不怎麼靠勢就在軍隊混得如魚得水,真相就像情報局長自述,老爸是工作狂兼妻奴,瑞梅克更習慣放養模式,還常常被抓去幫忙救火。
種種微妙家庭因素導致輝鵲家族過早就培養出了第二強權。
「我無意包庇犯罪事實,若被害者願意發聲,我能為他們剷除障礙,若他們更想保持沉默,我同樣尊重,除此之外不介入打壓或扶持特定家族的事,行政中立,我好歹也是個公務員,而且已經夠忙了。」情報局長毫不客氣亮明態度。
「所以利益結構不會有太大改變?」徐夜柏無法忽略一件事實--肯定有不少受害者希望法雷那家族繼續存在,凱爾的復仇同樣摧毀他們的庇蔭和立足之地。
「前提是法雷那家族有辦法撐過司法調查和一切追責,我看很難。腐朽柱子就該清理乾淨,重新豎立更堅實的新柱,才不會影響其他家族整體平衡。複雜又骯髒的利益結構?沒錯。缺乏特權好處,這些古老家族為何要進入民主體制保護新人類?看看據地為王的結果,席卡諾地區就是現成範本,裡面平民過得可沒有希瓦人舒服,稅率高福利少,義務包山包海,基礎設施普及率不忍卒睹,有些地方甚至規定平民強制結婚生子,從事固定行業,好維持統治者需要的勞動力。」瑞梅克循循善誘。
「我聽說過,這些勞動力當然由Beta提供。人口多寡和活動程度是維持地外文明遺跡必要條件,區區十幾個大家族聯手就想滿足遺跡限制,作夢!至少得是國家等級的社會控制。」
徐夜柏對大部分古老家族缺乏敬意,主要是發現這些人上人統治能力不怎麼樣,至少像輝鵲和亞蘭家族稍微躲在幕後藏拙也好。
輝鵲家族其實遲至擅長軍政的克密拉特才初次有人親自上台掌權,還是為了追老婆的不良動機--瑞梅克母親指定婚姻配偶得是共和國最強Alpha,克密拉特不擇手段成為指揮全國Alpha軍人的國防參謀總長,現任總理也是為了追老公才角逐大位,都是一丘之貉。
頂尖Alpha經常鮮明呈現伴侶是他們的最高慾望,共和國國民則贊美此一價值觀,只要需求得到滿足,強如國防參謀總長和總理這些Alpha甚至對成為獨裁者壓榨平民興趣缺缺,勤勤懇懇為共和國作牛作馬,還能反過來牽制志高才低的野心家上位。
瑞梅克就曾精準地對徐夜柏解釋某種高階Alpha詭異本能:一時追不到可以慢慢來,但他們無法忍受心動對象因故成為別人的伴侶,只要目標開價幾乎都會瘋狂想辦法達成,直到得償所願或喪失興趣。
蠢歸蠢,還是非常強大,地外純種就是這麼幹的,否則怎會出現保護後代新人類的遺跡裝置?地外純種完全有能力在天崩地裂的星球改造活動中獨善其身,遺跡群卻讓整個地球環境幾乎都處於外力控制中。
第二個例子,徐夜柏故鄉蔓島地區統治者亞蘭家族,類似首都的主島島主很會賺錢,提供蔓島人免費住房能源網路和各種生活福利,方有理由禁止環境開發,設下變更戶口的重重難關,政府賣地給財閥換錢常態在蔓島是天方夜譚。
當初外星人集體商量結果,地球經營政策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生態平衡美學。
比如蔓島遺跡維持運轉條件不是人口總數而是島嶼人口密度,這種令人蛋疼的限制要求地區統治者必須絞盡腦汁讓兩千三百多座宜居島嶼都有常駐人口,將人口集中在大島的作弊方式毫無效果,蔓島遺跡直接決定全球氣候穩定,其他國家和古老家族無法裝死不理,多多少少得派人和希瓦共和國協商改進方案。
某種意味上,不是蔓島屬於希瓦共和國,而是希瓦共和國代理蔓島地區防務和部分治權,從而讓大陸地區能共享遺跡利益並迴避生存危機。首都冷颼颼的異常降溫則讓高級達利安人直接有感,南方海疆漸漸失控,需要更多關心。
古老家族雖是階級不平等的極致展現,齊頭式平等下場卻是大家一起死,大多數人還是現實地將環境問題丟給上層階級煩惱,反正普通人自有辦法享受人生。
徐夜柏又陷入思考,瑞梅克理解他需要適應躍出平民思維後的衝擊,並不急著催促他說話。
「賽姬提到的那個特別Omega應該不是費納爾先生,那會是誰?」
Chapter 97: 第三十三章 (上)
Chapter Text
「一個Alpha人生中最初也最特別的異性,還能有誰呢?」瑞梅克似笑非笑指著徐夜柏肚子。
「生下他的Omega或Beta,應該是Omega吧?高階Alpha幾乎都是Omega生出來的,近代還得是高階Omega足月生產才有辦法保留血統強度。」徐夜柏說出大眾認知中的常識,理論上Beta能生下AO,可惜真實數字不成比例,就連最傳統的AO理想配對都經常生出Beta了。
「凱爾的母親梅瑞莎女士在分化之前很接近Beta,而且遲到二十歲才真正分化,屬於人人都意外她會變成Omega的中性類型,十六歲時因非A非O被政府劃分到了B,在法律上當了四年Beta。」瑞梅克揭開謎底。
「聽起來倒像中二Beta經常有的妄想成真,『Beta的我其實是Alpha/Omega』之類。」徐夜柏從小見多了這類老梗,略輸於「原來我不是親生子」。
「十六歲正式性別登記門檻已經是預防晚熟的少數人,通常AO性別特徵很早就有端倪,有些出生就帶著虎牙,比如我就是這樣。遲到二十歲才分化,往往帶有病理因素,不是精神問題就是被毒素或微生物損傷資訊素系統,身體必須花時間自癒。」瑞梅克亮出獠牙。
「我知道你很健康,不用特地展示。」徐夜柏沒好氣地說。「日記裡有一段令我很在意的描述,賽姬提到凱爾討厭水也討厭別人遞給他的飲料,Alpha軍人不可能不會游泳和水戰,日常更必須保持整潔,他可能刻意逼自己脫敏或強忍排斥取得優異成績。Alpha幼童特徵之一就是對環境危險源和痛苦很遲鈍,以我的經驗,要讓他們害怕會殺死自己的東西極度困難,水就是其中之一。」
徐夜柏在去大陸就讀大學前的童年生活一直離不開給小Alpha當玩伴保母,他們的Beta父母實在太絕望了,以至於將徐夜柏視為救世主,不惜各種謝禮好處拉攏徐夜柏幫忙輔導課業或陪讀,有時候居然將人直接塞到家裡來,作為島區中立者的兒子--不能給父母丟臉,Beta的驕傲之類,徐夜柏只好硬著頭皮承擔。
「你猜小時候我怎麼讓小Alpha學會水的危險?」
「肯定不是將對方的頭按水裡吧?補充一點,Alpha幼童對殺意和惡意很敏感,善意也是,無情緒的自然物質難以令他們提防。他們應該很懂看你臉色?」瑞梅克挑眉微笑。
「我邀他們一起在安全水域游泳,讓他們體驗我出意外差點窒息抓著人不放的痛苦模樣,一半是演的,小Alpha能憑本能感覺出我非常不舒服,甚至有生命危險。倘若Alpha幼童缺乏危機意識,和其他孩子玩的時候就可能魯莽無知害死Beta玩伴,我們都是小孩,無法面面俱到,如果有個人體質最強,就應該幫忙我注意其他同伴而非只想自己開心。那種教不聽的小鬼我就不會再搭理對方了。」徐夜柏是那種凡事都要預演才安心的類型。
「原來你從小就這麼狠心。」
「不然留著拖後腿嗎?一群蔓島孩子出去玩,領頭的那個要擔保大家安全,我不可能一直盯著某個人,出事才究責已經來不及,要知道,大多數蔓島孩子根本不跟疑似Alpha的小孩玩,既麻煩又危險。」
「我懂你的意思了,刑訊Alpha也一直都是苦差事。或許凱爾童年時遭遇過水刑,但肉體虐待不太可能只有一種方式,再者只有水成為他的恐懼來源,這個精神創傷肯定來自非常強大的支配者,比起虐童犯,我更傾向認為是扶養者,尤其是信任對象。」瑞梅克分析道。
「信任的扶養者?我記得凱爾的母親在他成年時才去世,但我不確定這對母子是否親近。比如瑪麗安醫師之於你就符合『信任的扶養者』此一定義。」黑褐髮青年無法長時間維持相同姿勢,沉重的腹部與小租戶不時傳來資訊素觸動令他坐立不安,他盤著腿看向瑞梅克。
「正是梅瑞莎女士,這對母子很可能比表面上呈現得要更加親近。深入調查梅瑞莎女士病例,會發現她無意識地壓抑資訊素分泌,此類反應經常出現在被販賣虐待的Omega身上,大家族Omega不該有這種現象,還是十六歲以下的幼齡。正式確定性別,也就是第一次發情期之前她強力否定自己作為Omega的特質,從停止資訊素散發到言行舉止刻意模仿Beta,我不得不懷疑凱爾的母親也是兒童性侵受害者。」瑞梅克說出更加駭人的推測。
尖刺染血的鎖鍊代代束縛住法雷那家的孩子,即便成年了,翅膀腳爪早已扭曲變形,再也無法展翅飛翔。
「你在暗示我凱爾的母親也與復仇行動有關,不會那麼剛好她的配偶就是兒時性侵她的人?」
瑞梅克貌似懶散地注視著徐夜柏,Beta仍感覺皮膚上冒出雞皮疙瘩,頭皮微微發麻。
「怎麼可能是剛好?那段受害經歷被雙方家族美化為『私定終身』,因梅瑞莎女士實在不是傳統型Omega,被預期分化為Beta也是血統不夠亮眼,梅瑞莎女士的母親只是旁系又與普通Alpha通婚,眾人順理成章誤認了。兒時侵犯過梅瑞莎女士的Alpha大衛對她異常執著,法雷那家族認為以梅瑞莎女士資質算高嫁,反正沒多少遺傳優勢的孩子不會姓法雷那,於是不顧她反對促成這樁婚事。她乍看彷彿認命了。」情報局長的描述哪怕不是鐵板釘釘,也已經十分接近事實。
「按照目前情境證據推斷,凱爾對梅瑞莎女士而言不就是強暴犯的孩子嗎?她為何要生下這個孩子?Omega可以自行決定是否受孕,顯然她認為這個孩子很有價值,具備足夠吸引力,她想要一個仇人的孩子。」Omega生殖觀念和Beta截然不同,不只更加廣大,同時也更加極端,徐夜柏難以理解的交配活動對Omega卻是理所當然的生涯規劃。
全世界AO生態大同小異,經常透過家族聯誼和名為「社交季」的相親活動跨國交往,反而是共和國Beta獨樹一幟,相對更不需要為服務AO而活。
「殺死子嗣是非常有效的打擊Alpha方式,所以費納爾才要賽姬放棄代孕的胎兒。」情報局長忽然又點出一個徐夜柏沒有過多注意的盲點,凱爾運用自身的貴族式婚姻拉開復仇序幕,同樣導致他與婚配的Omega陷入敵對。
代表家族的Omega沒有忍氣吞聲的餘地,無論費納爾想不想,他都必須動手,只是在這個案例中,費納爾屬於出手果斷樂於報復的類型。
「這麼說來梅瑞莎女士也是抱持類似思維?自己生一個來殺?」
「她需要孩子鞏固地位並取信丈夫大衛,但那孩子稍稍長大後,對她就不是那麼必要了。再說,假設生父是戀童癖,他也可能對親生子下手,大衛本就是基於扭曲的佔有慾才不擇手段客觀得到梅瑞莎女士。我猜她原本是這麼計劃的,賽姬也有孩子生下來容易遭虐待的類似擔憂。」
「我不認為是母愛作祟,肯定有特別原因讓梅瑞莎女士改變計畫。」徐夜柏皺眉。
「你稱呼小租戶為『戰友』,這給了我靈感,假設梅瑞莎女士想溺死凱爾時正巧發現他遭受侵犯的痕跡,於是饒他一命,聰明的凱爾也意識到母親企圖謀殺他的動機,這對母子必然會成為戰友。古老的羈絆:同情與保護。梅瑞莎女士可能暗中清除凱爾的加害者,好讓他未來可以無後顧之憂上軍校,因此得到他的崇拜依賴。Alpha其實是最慕強的性別,何況唯一對他伸出援手的人還是親生母親,就算她一度想殺自己也無所謂,她最後還是救了年幼的凱爾。」
加害者不是凱爾生父,瑞梅克不忘對徐夜柏補充一段更讓人無言的發展。梅瑞莎生下兒子後,她的丈夫反而對她失去興趣,最後竟決定正常地照顧這對母子,營造令其他Alpha稱羨的家庭生活。
「表面上是這樣,但我的人正在深入調查。說個小常識,無論大衛性癖如何奇怪,發情期都會是正常的Alpha,兒童和資訊素不足的幼態娼妓代餐無法滿足他。」情報局長冷笑一聲。
「我不信那名Alpha改過了,本性難移,他只是需要接近其他孩子的保護色,也可能幼年凱爾不合他胃口,凱爾的Alpha特質相當明顯。針對法雷那兒童的加害者多少具備『踐踏階級』的報復社會意圖,凱爾生父更接近原始戀童癖,他偏好控制洗腦目標,聲稱和受害者的關係為愛情,並在喪失興趣後假裝一切如常,說穿了是挑選獵物的口味問題,但能收藏戰利品也很好。」徐夜柏寫過古地球人戀童癖犯罪報告作業,加上他從小就提防這類掠食者靠近,立刻抓到重點。
「戰利品……這個比喻很精準,既然是戰爭,就有反擊,以小搏大,以弱勝強,不擇手段,梅瑞莎女士決定這麼做。」瑞梅克並沒說些放過自己才是勝利,復仇是挖兩個墓穴的廢話,對有些生不如死的受害者來說,躺得舒心的墓穴反而是他們滿心所願。
「既然無法放下,不想放下,自然就要追求無怨無悔的勝利,因為她早就不算活著了,加害者並沒有放過獵物,還聯合她的家人一起囚禁她。儘管梅瑞莎女士提早改造毒牙,我認為其中自保意圖大於復仇,要是加害者不繼續招惹她,難道她還能主動追求不成?她偽裝成Beta就是想和Alpha保持距離,否則逼也要逼自己成為顛倒眾生的Omega,這樣更容易釣上目標。但『像個Beta的Omega』說不定就是她吸引大衛的特質,不受矚目,無害好操控。」徐夜柏說。
「我只是梳理動機,實務上,損人不利己的復仇從來沒有無怨無悔的例子,梅瑞莎女士也不例外,他們付出慘痛代價後往往不見得能安撫自己,划不划算只有當事者知道,無論如何他們都無法回頭了。」瑞梅克比出抓握手勢。「但如果誰說梅瑞莎女士不想要戰利品,那人就是個傻子。」
「這點我同意。她有拿到實質戰利品嗎?」
「當然,Alpha血淋淋的性腺。」
「哇喔。怎麼辦到的?你們那個地方很硬,用力啃沒用,賽姬連咬出血都沒辦法。」徐夜柏發出讚歎,他獲得瑞梅克許可摸過好幾次後頸重要部位。
「人體武器化整型手術,Alpha防身術假定情況之一就是提防BO改造身體瞄準Alpha弱點攻擊,比起被肌肉骨骼覆蓋的心肺,性腺防護低得多,一旦在發情期更是唾手可得。針對Alpha性腺攻擊的齒顎改造屬於違法醫療行為,市場卻比你我想像中還大。原本齒型沒變,牙齦內多了一對弧狀毒牙和用來填充注射物質的毒囊,毒牙非常尖銳強韌,像魚鉤一樣穿刺性極佳,只要咬中並注射毒液就能瞬間癱瘓Alpha,徹底破壞性腺,但她憤怒到將整副性腺咬下來。」瑞梅克彎曲食指加中指示意。
「逮到機會就要仇人死的意思。訂婚後才改造齒顎太明顯。聽起來Beta也能裝那種毒牙。」徐夜柏反應很快。
「親愛的,你的反射性聯想真讓我緊張。」瑞梅克搓搓肩膀。
「你怎麼老是喜歡將自己代入沒道理的情境裡?還是你做賊心虛?」Beta青年瞇起眼睛。
「搞情報的通病吧?」金髮男人聳肩。「我一接手監督代孕實驗就重點調查凱爾,源自梅瑞莎女士的極端行為可能影響獨生子,擔心他會傷害代孕者和胎兒,可惜先前毫無證據,我總不能禁止凱爾保留他的血緣後代。凱爾和席卡諾家族Omega利益聯姻,在首都算是半大不小的新聞,也就這樣了。凱爾同時參加代孕實驗,順理成章混進那群看重子嗣又想討好我的Alpha。乍看除了精子被偷有點丟臉外沒什麼損失,還可能多賺一個繼承其他古老血脈的後代,前提是他繼續與費納爾的貴族婚姻,賽姬那邊隨便應付。」
不錯的障眼法。情報局長這樣評論。倘若凱爾和賽姬同居過程中手段更細緻、感情更真摯些,說不定真會讓他在復仇後贏到一個家。賽姬愛他,沒有具體生活目標,容易滿足,能隨伴侶遠走高飛,凱爾有過改變命運的機會,而他如同許多凡人一樣錯過了。
「我記得你暗示過有些參加代孕實驗的Alpha已婚,而且是伴侶不想生,寧可讓來歷不明的實驗體補缺,但Alpha本人不太樂意,代孕過程想必很難順利吧?你還真沒有理由擋下在希瓦共和國法理上還是單身的凱爾。」徐夜柏細品後發現瑞梅克所處位置很難做人,這種監督一堆大家族精英Alpha參加代孕實驗的工作,著實吃力不討好,單兵戰力再高也派不上用場,只能靠背景碾過去。
「小時候我被父母帶著參加過梅瑞莎女士的葬禮。她離開時凱爾剛從軍校畢業,那時的我非常迷你可愛。」瑞梅克張開雙手上下模擬五歲時的身高。
逮到機會就抖翅膀這點,輝鵲家族繼承人和網路鄉民水準不相上下,只能說是Alpha共同習性。
瑞梅克故意製造空檔讓徐夜柏在沉重討論中能稍微跳出來喘口氣,Alpha這點小心思比毛手毛腳實用多了。
「你和凱爾差了大約十五歲,參加葬禮時你不就才五、六歲?」
「我有點不高興你記住他的年齡,當初剛見面時你連我幾歲都說不出來。」
「這幾天看了那麼多新聞和網友討論很難不知道。現在我還記住你的生日。」
「梅瑞莎女士服毒自殺,『她的Alpha配偶因過度哀慟就此隱居』,過了十年也死了,坊間視為終身標記美談。」
「為何我直覺這不是終身標記?哪怕是強迫造成的洗腦狀態,依舊是AO兩人都會受影響,而且你說加害者大衛對成熟的梅瑞莎女士不再感興趣。」徐夜柏聽了凱爾生母結局只想把晚餐吐出來。
「大衛的家族似乎付給法雷那一大筆錢,讓法雷那家族對這樁染血婚姻善後工作睜隻眼閉隻眼,而後放出風聲,暗示梅瑞莎女士過度迷戀伴侶,因此瘋狂不安嫉妒,趁發情期時Alpha毫無防備,對其下藥並一口咬下大衛性腺,就是我說過的,Omega改造齒顎也能對Alpha造成重傷的真實案例。」瑞梅克表示違法金流查起來沒那麼快,又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幸好情報局長已拿到告發證據,先查個水落石出再移交檢方起訴定罪只是時間早晚。
「我會找朋友核對這樁八卦。對社會交代的公關版本是梅瑞莎女士因健康因素厭世自殺,卻瞞不住手眼通天的權貴,特供版本則是愛而不得痛下毒手,雙重造謠,好話壞話都被他們說光了,沒半個字真相,難怪賽姬要把日記寄給你。」徐夜柏氣得發抖。
凱爾若無法復仇,母親兼戰友還是重要精神導師的梅瑞莎女士就會永遠揹負著癡戀丈夫的瘋婦惡名,唯有引起全國關注,趁機將所有證據交給輝鵲家族的瑞梅克,利用輿論施壓引發連鎖效應才能推倒法雷那家族,至少瑞梅克是檯面上頂尖權貴中屈指可數有權限且有能力和意願秉公處理的存在。
儘管瑞梅克嘴上說相信檢調專業,公事公辦侷限漏洞太多,凱爾想揭露的家族黑幕將有一大半都會因與案情無關或調查重點偏移繼續遭遺忘,且隨著時間拖延,更多證據將被迅速湮滅。
瑞梅克迅雷不及掩耳的收網速度讓法雷那家族完全反應不過來,簡直就是大咬特咬的捕獸夾,連有意爆料的凱爾都只能被瑞梅克辦案節奏拽著走。
「總理還真給你指派了超級麻煩的任務,單單一組代孕組合就要做到這麼複雜的調查,還是防不了凱爾少將利用代孕實驗搞事,他甚至精神虐待賽姬。」徐夜柏認定凱爾實質上剝奪賽姬選擇權的作為只能稱為虐待。
「顯然凱爾從母親遭遇中發現這麼做很有效,他要的不是賽姬的信任,而是她無法拒絕他。就算看不起自己,感到噁心,他還是忍不住這麼做,不得不說加害者和生父帶給他的刻印同樣入骨。」瑞梅克說。
「凱爾腦子裡就沒有他和賽姬幸福生活的念想嗎?」徐夜柏瞪眼。
「他在人格形塑的重要時期受過巨大傷害,自願被梅瑞莎女士調教成復仇機器,他最大奢望頂多是賽姬和孩子留在身邊,還是拜Alpha本能之賜。這種人不分性別我見過不少,最後總是進監牢或銬在審訊室金屬桌上,沒一個堪任伴侶與親職。」情報局長覺得小Beta放風時間已經足夠了,應該重新回到自己懷裡。
「我無法認同凱爾作為,但我提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共和國有法律也有強者,但法雷那家族照樣延續到今天,參與制定規則。我知道你會說讓大家族覆滅有風險,地外遺跡還是啥世界平衡之類巴拉巴拉,怪不得被害者們只能自力自強。」半响,絞盡腦汁依然無果只能放棄,徐夜柏幽幽地說。
為了讓徐夜柏容易理解,瑞梅克用評論形式描述調查中的案件。「梅瑞莎女士改變暗殺計畫,暫時饒了丈夫一命,她的報復對象從來就不限於強姦自己的大衛,而是整個共犯結構,她延後復仇,花了十年慢慢教會凱爾該如何扳倒法雷那家族,他必須完全發揮自己的潛力,變得非常優秀,亮眼到所有人都不能忽視他,尤其是法雷那族長。這是一對母子接力譜寫的復仇大戲。」
「法雷那家族的醜事會像蜘蛛網般牽連其他家族,假設每個家族都想隱藏對自己不利的證據,到頭來很多事只會在黑暗中被徹底遺忘。」徐夜柏沒天真到相信有瑞梅克介入,一切就會水落石出公諸於眾,至少讓加害者受到各種制裁算有希望了。
「你我都明白,代孕實驗和大家族內幕終究無法對大眾公開,哪怕賽姬以生命抗議也不行,所以我讓你代表Beta記住整個故事,或許有一天,時局不同,真相能以某種昇華形式傳遞,屆時隨便你寫成小說或劇本。」
「為什麼是我?」
「你是我的臨時伴侶,小租戶緊急保護者,懂得審度時勢,守密精神值得嘉許,還能對情報搞藝術加工,很理想的人選,再者,我怎能不圖利自己人?」
「法雷那(Phalaina)意思是飛蛾,所以你才將那名Beta代號取名為賽姬(Psyche),既是靈魂也是蝴蝶。蝴蝶是日行性,蛾類卻在夜晚活動,兩個種族原本就很難一同生活。在神話中,這位美麗少女違背約定揭穿戀人的真實身分是愛神,於是愛神憤而離開她。賽姬千辛萬苦尋找戀人,感動的諸神於是讓這對愛侶重逢,賽姬長出蝴蝶翅膀,由人升格為神。題外話,愛神就是個見色起意還隱瞞身分獵豔的不負責任渣男,幸好你沒把凱爾比喻為Eros。」徐夜柏直到話題尾聲才掀開字謎答案。
瑞梅克給代孕Beta女子取的代號充分顯露對法雷那家族的批判,露骨到連徐夜柏這個普通人都看得出來。
「這段神話相關寓意是『愛與懷疑無法並存』,當賽姬照亮黑暗偷窺愛神容貌時,她失去了神明寵愛,靈魂必須歷經考驗才能與愛結合。然而,我們的賽姬並未偷窺什麼,或許她才是被怪物窺伺的目標。」好不容易又把人撈回懷裡面對面相擁的瑞梅克的手指輕按在徐夜柏背脊處,彷彿那裡生有一雙翅膀。
徐夜柏接續補充那段神話:「傳說,美之女神嫉妒賽姬,派兒子對她射出金箭,想讓她愛上最醜陋的怪物,愛神卻對賽姬一見鍾情,為她建立深山城堡,與她祕密幽會。這個世界上有無數個賽姬,他們的翅膀藏在外表之下,不曾引起神祇的嫉妒與愛慾,只不過其中一個賽姬偶然與怪物糾纏相戀,她沒有從人變為神,而是變成蝴蝶飛走了,而後悔的復仇怪物為了她變回人類,至少部分地。」
徐夜柏在餘下空白頁其中一張中央發現「Cal Phalaina」,不見其他描述,字跡慎重優美,孤伶伶地存在那裡,彷彿書寫者缺乏勇氣在旁邊填上另一個名字。
他忽然想知道,此刻凱爾手中的日記複本,瑞梅克是否塗黑最後的訊息。
肯定會塗,換成徐夜柏也這麼做,光這一頁就足夠瑞梅克對凱爾予取予求。
「我的感想是即便在神話中,人與神依然無法在一起,要嘛其中一個墮落為人,要嘛另一個升格為神。當個凡人挺好的,別長得太漂亮就不會惹麻煩。」徐夜柏哼了一聲。
「前半句同意。」被譽為共和國男神的金髮Alpha揚起顛倒眾生的微笑。「要有成為別人麻煩的志氣啊!小鳥兒,你給我製造了很大的麻煩,非常非常地大……」
「別以為夜深了就能開黃腔,大不見得好。」徐夜柏靠在瑞梅克胸口悶悶的說。
「你還是忍不住接話了,真可愛,就不能鼓起勇氣試試嗎?用過的都誇讚呢!」
徐夜柏懶得理他。
Chapter 98: 第三十三章 (中)
Chapter Text
連續兩個夜晚,徐夜柏和瑞梅克圍繞賽姬日記延伸討論許多議題,話題隨著新證據和案情逐步浮現不斷加深,瑞梅克彷彿拖著徐夜柏一口氣往水底潛,又在徐夜柏即將承受不住時將他托出水面。
情報局長敏銳地發現到賽姬事件若不能好好處理,等同於徐夜柏原本就脆弱的精神裡埋下新炸彈,在所剩不多的孕期中隨時可能引爆,徐夜柏會積極探問亦是意識到關於這件代孕實驗引發的血案他無法就這麼模糊帶過。
昨夜收場時的晚安吻,徐夜柏不知哪來的衝動問:「假設我想吻你後頸,然後趁機偷咬你怎麼辦?」
瑞梅克停了五秒又做了個深呼吸才慢慢回答。「你今晚還是別碰我後頸了,光想像我已經開始興奮,你應該剛張嘴就會立刻暈過去,我想被你親久一點。」
「所以你們Alpha還是有被咬的性幻想?」空氣中資訊素馬上變濃了,徐夜柏有些呼吸困難。
「那是當然,愈禁忌愈刺激。」瑞梅克爽快地代表Alpha同胞承認了。「若不是我想要的對象,我會在對方付諸行動瞬間時捏碎他的手腳。」
因為安產資訊素你才想要我,孕期結束兩人分道揚鑣,動不動興奮的症頭就會消失了。徐夜柏默默在心裡補充。事實顯而易見,徐夜柏覺得Alpha這種天性有點可悲。
假設凱爾沒透過代孕實驗認識賽姬,兩人在路上擦肩而過一千次也不會有任何反應,實務上可能重複第三次碰面賽姬就被凱爾當成間諜抓起來審問。
互不認識的AO路上偶遇,光是視線相交,普通Alpha可能就開始在想孩子要取什麼名字,新人類性別差異一目了然,徐夜柏經常在街頭目睹類似逗趣畫面。
後來徐夜柏以第一次晚安吻親法交差,並在瑞梅克強烈要求下抓著他的後頸獻上連串磨蹭輕吻,金髮Alpha性腺熱得燙手,表情卻很平靜,感覺更恐怖了。
這份翌日起床依舊縈繞不去的非人恐怖感讓徐夜柏一氣呵成完成《Alpha夢遊仙境》小說結局,期間除了補充營養劑和上廁所外拚命埋頭苦幹,等他敲下最後一個字母時已然日薄西山。
明明預留寫作時間還剩三天,徐夜柏卻近乎癲狂地完稿了,只能說賽姬日記帶給他的刺激過於巨大,徐夜柏迫切需要宣洩。
這種寫作狀態不會出現第二次,來自各種特殊人事物的疊加影響在今天早晨達到頂峰,未來若僥倖留條命在,徐夜柏只想過著平靜生活,就算無聊也是他應得的。
瑞梅克途中沒打電話過來嘮叨或叫副官前來阻止,只能說情報局長耐性驚人,徐夜柏看著鏡中的自己,神情疲憊,眼神發亮,好似變了個人般噙著得意的微笑,
下班時間接近時,瑞梅克來電抱怨今天必須加班嚶嚶討拍,前陣子不管不顧準時下班的報應,徐夜柏不太有誠意地安撫完,打發情報局長去幹正事,他則匆匆淋浴後倒頭就睡。
被手機鬧鈴叫醒時已是晚上八點,都快到按摩時間了瑞梅克還沒回來,不知是工作清單上累積太多業障,抑或凱爾少將吐出重大情報,導致瑞梅克必須立刻組織行動展開調查,以免證據被破壞。
當下可能就有孩子正在受害,當然一刻都不能拖延,尤其是法雷那家族倒台前夕,反應靈敏些的犯人或許已開始銷毀證據,尤其是那些作為戰利品的罪惡影像。
為了預防犯人滅口,瑞梅克理應派人保護所有法雷那家族幼年成員並詳加監視,當然不能忽略那些已遠離法雷那家族勢力的成年被害人,他們才是最能指證加害者的群體。
發現自己每隔十五分鐘就看一次手機,徐夜柏收回右手。
難道是分離焦慮?
「應該不算吧?只是不太習慣晚上一個人。」黑褐髮青年自言自語。
徐夜柏猛然意識到那些深聊是瑞梅克有意繼續提升親密程度和信賴關係的表示,言語性騷擾次數也增加了,儘管這算某種陪產Alpha特權。
瑪麗安醫師勸告過徐夜柏,若瑞梅克止於光說不練就由著他,情報局長也不容易。
AO分隔兩地無法持續陪產例子不罕見,卻沒聽說過懷孕伴侶讓Alpha全程陪產卻不同意性行為,貼身相處時資訊素互相作用,AO身心都會產生巨大變化。然而徐夜柏是Beta,他無法理解瑞梅克到底因安產資訊素深受撫慰又求而不得被折磨到何種程度,瑪麗安醫師認為這會形成一份珍貴案例……某種新型態拷問手段。
徐夜柏拿起手機,這回直接點進聊天軟體,每當太陽下山他就將登入狀態設定為離線,其實還是可以看見對話內容更新,大家已習慣不想被打擾時直接顯示離線狀態,人還掛在線上,公認可以光明正大不回應的藉口。
瑞梅克一旦在家,徐夜柏倒是徹底不去查看聊天視窗,他可以看電視、讀書,若要與人互動就只能和瑞梅克,全神貫注在一個人身上,這點責任感徐夜柏還是有的,誰叫他倆又不是因為省房租才住在一起的室友。
平常瑞梅克已經非常照顧徐夜柏感受了,下班後只是換忙代孕者這邊的工作,既然他無法避免被安產資訊素影響,徐夜柏自然要負起安撫責任,反正說好不能碰的紅線徐夜柏從沒打算讓步。
瑞梅克每次踏進家門都一副愉快放鬆模樣,無論是否刻意,他都為徐夜柏調整好狀態,徐夜柏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匆匆與人結束對話的樣子,哪怕只是和吉米或其他網友閒磕牙,這點已經成為兩人之間不言明的默契。
徐夜柏確實在等待瑞梅克……帶回來的晚餐和禮物,有時就算溝通好由徐夜柏煮飯,或為了省時直接從社區食堂點餐,瑞梅克依舊會買些零食甜點搭配鮮花石子,不曾空手過。
沒有負擔的小禮物,徐夜柏多少都能收,哪怕絕大多數食物最終還是進到Alpha肚子裡,至少第一口是徐夜柏的特權。無論瑞梅克怎麼解決試毒問題,他都做得無聲無息。
同居初期也有過瑞梅克半夜才到家的情形,徐夜柏推測這種到家時間更可能是情報局長過往工作常態,只是Alpha很快為徐夜柏修改步調。
白天更像代孕工作休息時段,徐夜柏樂得有獨處時間加緊寫小說,瑞梅克幾乎都會在晚餐時間抵達家門,尤其最近兩個月天天不落,徐夜柏遭襲受傷必須靜養以及孕期邁過早產門檻種種都讓瑞梅克加倍慎重。
情報局長上次大加班還是新年假期,至於爆發多起恐攻和人潮踩踏的新月慶典事件,徐夜柏在瑪麗安醫師私人診所住院治療,反而更方便瑞梅克偷溜出來探望他,情報局長甚至還睡徐夜柏的病床。
瑞梅克從未向徐夜柏保證準時回家一同用餐,他只是用行動辦到讓徐夜柏深感不可思議的陪伴紀錄。
一旦今夜瑞梅克不回來,徐夜柏就沒必要繼續保持網路靜默了,完稿的大好日子,他有權小小放縱一下。
黑褐髮青年將聊天軟體帳號狀態改為上線中,少得可憐的聯絡名單卻提供驚人海量留言,Beta少不得一一回應,以八卦來源而言,把護衛隊也加入聊天好友的徐夜柏徹底締造重質不重量的成就。
「Ash,怎麼這時候還在線上?瑞梅克不在家?」
徐夜柏剛回覆完佩兒女士傳來的孕期食譜推薦,黑髮Omega回應立刻浮現。
「大概又加班了。」徐夜柏倒不怕聯絡名單上的少數人由他的上線動態猜測瑞梅克行蹤,幾乎沒人認為情報局長晚上會乖乖在家,瑞梅克是個單身又公務繁忙的Alpha,只有同時知道代孕實驗以及徐夜柏和瑞梅克同居的人才理解他為了陪產盡可能延長住處停留時間。
此外,一旦瑞梅克離家,對徐夜柏的保護監視只會更綿密,十一樓整層都是情報局長產業,對門空屋則是私人護衛隊據點,徐夜柏甚至懷疑走廊、樓頂和陽台底下也窩著幾個瑞梅克手下。
「今天胃口還好嗎?」同樣懷孕中的佩兒女士很自然關心徐夜柏每日健康情形。
「老樣子,有留意補充營養,我會試試妳分享的新食譜,鯉魚湯聽起來簡單又美味。」徐夜柏不敢承認他本日食慾不振是寫稿太亢奮。
「關於『灰姑娘』案,如果你想聊,我多了點情資能分享。不過,既然白天你完全沒提起這個話題,說不定你知道的內幕已經比我多上許多。」佩兒女士打字回應。
Omega的犀利讓徐夜柏有些咋舌,他不承認也不否認,回了個笑臉符號。
兩人皆不打算開啟語音對話,Alpha那見鬼的聽力,徐夜柏被護衛隊和監控層層包圍,佩兒女士那邊有她的紅毛兒子守護,儘管文字交流一樣無法保密,好歹強過被同步收聽。
「妳對法雷那家族怎麼看?」徐夜柏不客氣發問。
「遲早會出事的感覺。」佩兒女士坦率道:「大家族各有各的問題,沒落的古老家族反而正常一點,很難說完全沒狀況,歷史包袱太多了,有些是為了利益,也有些確實還在實踐使命,結果都一樣,不把自家人當人看。」
「法雷那是哪種?」
「曾經是後者,比如我的家族傳統是對抗寄生蟲,法雷那家族則是預防來自外太空的敵人,我們可是外星侵略者和地球人的混血後代,有一就可能有二。所以法雷那特別注重戰鬥力與生育能力,不容易生下優秀AO的子嗣就會被交易出去,比如Beta和平庸AO,換取更多資源,絕對的實力主義。他們都不怕揠苗助長了,外人擔心也沒用。」
「有具體例子嗎?最好是親自體驗過的,多小的事情都可以,我想知道。」
佩兒女士沉吟片刻道:「結婚前,我曾在路邊遇到一個法雷那家的女孩,八歲左右,獨自一人,這不合規矩,首都人通常不會讓幼童落單,我問她大人去哪兒了,她說司機不知為何沒來,她身上沒錢也沒手機,只好走路回家。」
徐夜柏想起他開車撞到的九歲Alpha男童也是無人監護爆衝到路上,還以為那對疏於照料幼子的AO夫婦是特例。
「這不是打通電話聯絡雙親請人來接就能解決的小事嗎?隨便旁邊找個成年人幫忙通知親人也不會有人拒絕吧?而且為什麼不給小孩準備兒童手機?」黑褐髮青年語氣震驚。
「我後來問人才知道,法雷那家教育方式認為孩子過小接觸科技和貨幣會降低五感敏銳度,一些日常不方便才能刺激兒童習慣並克服障礙。不過,Ash說得沒錯,當下我也認為是小事,提議可以幫她聯絡家人,沒想到她緊張地求我別那麼做,她可以自己解決,如果因為貪圖微小方便麻煩到別人,她回去會被訓斥,糟一點還可能挨罰。」佩兒女士的對話框刷地一下出現大排文字,顯然這段回憶令她不太高興,打字速度瞬間狂飆。
「問題出在大人那邊吧?竟然讓一個孩子養成這種反應?」徐夜柏不敢苟同。
「我也這麼想,勉強打電話通知家屬只是讓那個孩子擔憂做錯事,讓她搭陌生人的車也不太對,於是我提議可以陪她走回去,就當散步,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老實說我不太放心這麼小的孩子在街頭徘徊,雖然她並非性別特徵明顯的孩子,不過法雷那家系分化出AO比例滿高的。」佩兒女士說。
「這樣不算給人添麻煩嗎?」徐夜柏好奇那個孩子的判斷標準。
「別太苛求一個孩子的邏輯,她似乎認為只要是靠自己的雙腳走回去,多個人在旁邊一起走路還好,過程中我還邀她去路邊咖啡店吃點心,藉口是我肚子餓了。」
「其實是妳發現那孩子餓了對嗎?法雷那家沒讓孩子吃飽?只錯過一餐很難明顯到讓妳看不下去,分明是在學校出狀況,導致她捱餓。司機沒接到人,家裡沒反應就非常奇怪了。」徐夜柏相信佩兒女士當初肯定立刻就察覺不對勁了。
「所以我懷疑是刻意安排的考驗,但我看不慣這種事,請孩子去咖啡館則是瑟拉撒家族也就是我本人表示不贊同的意思。由於我正式請求她當我的同伴一起吃下午茶,我是Omega,哪怕孩子也能禮儀性地充當我的伴護,這樣就不算上對下了。」佩兒女士當時自然帶著看不見的護衛同行,和初到首都的徐夜柏一樣不喜歡搞眾星捧月的派頭。
「總而言之,那孩子非常有禮貌地展現法雷那家成員風度陪我用餐,然後我們快走到終點時,她又請我剩下的路讓她自己走完,於是我們就在那裡分手了,我分派一個護衛暗中確定她平安返家。」佩兒女士發了個誇張表情符號。「才八歲?雖然我八歲時就可以獨立搭飛機往返各大城市,但我不會傻到落單遇到困難還不找大人幫忙。」
「我懂那是怎樣的家族教育風格了。」徐夜柏頭痛道。
「我和閨密講起這件事時,他們都勸我別再介入,否則那個小法雷那會過得更辛苦。一次還能當作路上偶遇的Omega同情心氾濫,干涉那孩子的生存之道,我又不能為她的人生負責。就像我說的,有考核人員暗中看著。後來我就拋諸腦後了,不同家族之間需要睜隻眼閉隻眼的事情太多了,不差這一件。」
瑞梅克被放養的程度更高,好像不能說這種做法絕對錯誤。輝鵲家貴公子本人親口承認喜歡自生自滅,天生實力就很變態,而徐夜柏不了解該名小法雷那天性,無法多加評判,他只知餓肚子還拒絕向大人求助肯定有問題,身上沒有通訊工具和一點搭車吃飯的現金更奇怪,應付小額消費的信用卡更不用想了,字面意義的身無分文。
除非那是個被虐待的孩子,無人在乎她的匱乏與安危。
真正的放養是像瑞梅克這種可以自己走路回家,十幾二十公里對小Alpha或擅長運動的健康Beta兒童還算輕鬆,不想徒步就求助以及在大人主動表態幫忙時欣然接受,更有可能是瑞梅克打算獨自偷溜去玩,那樣一來,落單原因還說得過去。
「法雷那家族的孩子經常發生這種情況?」徐夜柏又問。
「實情如那個小女孩所言,對他們來說司機失蹤自行返家只是小事,首都又不是蠻荒地帶--雖然蠻荒地帶有時候還比較安全。法雷那人預設靠自己處理生活中的各種障礙,求助是種非常羞恥的行為。一般小孩子也會不好意思,但程度與法雷那家不能比,除非是生病之類必須依靠專家解決的客觀問題,那就沒關係。」佩兒女士諷刺道:「如果你願意忍受家裡責備處罰和日後微妙的家族地位扣分,你也可以立刻在學校就請求師長幫忙。談不上有創意的手段,想訓練活生生的動物聽話,就得從小事與簡單指令著手,培養服從性。」
「妳的處理方式已經非常有智慧了,佩兒女士。」
「天曉得?我只知道孩子們會玩狩獵遊戲,首都或其他地方都有被選出來當獵物的倒楣鬼,尤其在上流社會,這是成人遊戲規則的預演,玩得好,你就能在確定性別前短暫地勝過家庭背景比你強大的同學,壓制同儕或者學會把握別惹火上身的界線,想獨善其身?你最好有足夠實力,投對胎也是實力的一種,不是靠爸靠媽,就是靠歷代祖先庇蔭。」
正式登記性別後,AO和Beta就是兩個世界了,徐夜柏聽出佩兒女士弦外之音。
「同意。換個話題,大家族AO的子嗣,容易在懷孕階段被人暗算嗎?」徐夜柏打出這句話後端起玉米鬚茶喝了一口,茶水涼得很快,瑞梅克買了壺杯保溫墊給他,徐夜柏偷懶沒使用。
「你是指關於費納爾先生的陰謀論?沒錯。瑞梅克小心翼翼護著你是正確做法,我也遭過偷襲,就是這麼常見。如果你想問席卡諾家族是否真會攻擊灰姑娘懷的孩子,我得說流言推測的壞事很有可能發生。」佩兒女士不假思索回答。
「了解,謝謝解惑。」徐夜柏點到為止,代孕同居生活讓他心裡有數,只是向佩兒女士再確認一次。
「直覺或有所依據都好,佩兒女士,你認為法雷那家族與『陰影』有關嗎?」徐夜柏會這麼問,部分原因是瑞梅克表面上說不以私人身分插手特定家族興亡,然而就好惡損益方面,情報局長傾向法雷那家族應該垮台,這是大趨勢,甚至毋須勞駕輝鵲家族額外出手,瑞梅克只需公事公辦就是十足鮮明的表態了。
瑞梅克曾提到代孕實驗動搖國本,又指稱法雷那家族叛國,兩者共同點就是「軍方勢力」,法雷那家族傑出成員幾乎都是先從軍後從政,校級不稀奇,歷代包含Beta在內總共出過五十幾名將軍,其中好幾個Alpha將領屢屢挑戰瑞梅克父親克密拉特國防參謀總長位置。
法雷那家族甚至連疑似Omega的孩子在正式性別分化前都會報名軍校少年班,這種深耕軍部的偏執作風使法雷那比起其他大家族更具備特殊威脅性,除了原有社會階級,軍中另有一套等級分明的人脈文化,直到退伍後仍持續有效,這些退役軍人則會分散至百工百業。
「『陰影』既然曾經找上我,我不認為它會放過法雷那,某種意味上,這個已經僵化的家族太好操弄了,還累積了一堆仇視家族的血緣成員。具體和什麼有關不得而知,除了明擺著的軍隊影響力,還有許多部分可以暗中操作,通婚、地方政策、城市建設等等。」佩兒女士談及「陰影」時總是無比審慎,諱莫如深。
「我們只能持續看熱鬧了,希望不會歹戲拖棚。」徐夜柏說完想起這兩天有點在意的備忘事項。「菲尼克斯最近出了什麼事嗎?感覺他安靜許多。」
徐夜柏對身邊異常訊號愈發草木皆兵,紅毛算是與代孕實驗微微相關的指標之一,肇因菲尼克斯這個Alpha狗鼻子亂伸,說不定哪天真被他嗅到不尋常線索。
「我警告他這陣子若去打擾你,就要將他曾讓一個Beta墮胎的事說出去。」
結果照樣不講道義直接爆料!徐夜柏有些哭笑不得。難怪新聞鬧得這麼大,紅毛異常沉默,原來是心虛。
佩兒女士目的昭然若揭,就是想讓大兒子和徐夜柏保持距離,這點徐夜柏樂見其成。
「合意性行為時,避孕工作應該是雙方都有責任,除非其中一邊搞小手段,更糟的是缺乏衛教常識,有機率發生的事本來就該特別小心。」徐夜柏雖不意外,卻沒直接斷定都是菲尼克斯的錯,避孕觀念不佳的Beta大有人在,但他以為Alpha才是更怕種子外流那邊。
按照瑞梅克說法,縱使對象是Beta,加加減減還是足以被同性拿來搞掉仕途和婚配機會的黑料,放棄後代意味著責任感薄弱兼扶養能力不佳,不過紅毛沒啥仕途可言,求偶部分貌似不太積極,總之隨便了。
「就算他想把那名Beta娶回家我也沒意見,反正好壞自己承擔,但他強調只是玩玩,最後選擇花錢消災。」佩兒女士長年用某種擺爛態度為大兒子避險,尤其忌諱他加入軍隊,這點讓徐夜柏印象深刻。
「假設和菲尼克斯發生關係的Beta成年有行為能力,和平協商解決取得共識,只能說是願打願挨,不想養就不生起碼不會擴大問題。」徐夜柏不管是否有個Beta曾對紅毛愛得要死要活或看上他的肉體財產,上床是一回事,生小孩又是另一回事,雖然不關徐夜柏的事。
當事人老媽都貢獻八卦了,徐夜柏總該捧場點評幾句。
「有同感。」佩兒女士口吻宛若評論別人家管不住下半身的死囝仔。
徐夜柏當然不能洩露瑞梅克給他的私人情報,他通篇只問法雷那不提凱爾,佩兒女士如何看不出問題出在法雷那家族上,比別人提早一天半天甚至一小時行動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窗口。
「謝謝你,Ash,我工作上有些急事得臨時加班了。」都拿到暗示了怎能不立刻趨吉避凶?佩兒女士原本就叮囑手下團隊撤離涉及法雷那或為其代理操作資金的投資項目,現在她得盯緊他們撤得夠快!
「謝我什麼?我只是向妳打聽首都往事。」徐夜柏見佩兒女士果然沒錯過他丟出的細微訊息,嘴角微微揚起。
縱使能力極為有限,在法雷那家族崩塌過程中,徐夜柏樂得幫忙挪走幾塊底磚,讓那個家族垮得更華麗一點。
Chapter 99: 第三十三章 (下)
Chapter Text
原本還想熬夜的懷孕Beta終究無法抵抗良心苛責,加上平常很好聊的佩兒女士臨時加班,談興大敗的徐夜柏末了決定洗洗睡,反而比平常更早上床躺平。
主臥房依舊充斥瑞梅克資訊素,萬幸本人不在起碼少了一半壓迫感,難得在床上擺脫情報局長黏膩的懷抱,徐夜柏盡情伸展四肢霸佔大床,疲勞再度淹沒意識,最後睡著時還是縮成小小一團。
半夜瑞梅克回來過,半夢半醒的徐夜柏掀開被子喊了他的名字確認,熟悉的Alpha身影來到床頭,一雙有力臂膀擁住徐夜柏上半身,Beta聞到淡淡汗味與長時間在外工作沾染的複雜味道,不濃重,卻和平常只剩沐浴劑淡香的故有印象大相逕庭。
Beta聞不到資訊素,瑞梅克身上的味道讓徐夜柏感到新奇又親切,原來瑞梅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像大多數人一樣,專心幹活時就懶得講究形象了。
通常瑞梅克就算沒空洗澡也會換身乾淨衣物才靠近徐夜柏,一方面是無法忍受自己以外的味道染上Beta,更討厭雜味妨礙他享受徐夜柏自然散發的安產資訊素。瑞梅克也就靠這個過活了,指望徐夜柏特別為他分泌更多安產資訊素引誘瑞梅克進行親密行為?把握日常相處能吸就吸比較實在。
短短一擁後情報局長鬆開眼神迷濛的室友,輕聲說:「只是回來看看你,馬上就得走了。」
「我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徐夜柏睏得張不開眼睛,努力聽進去瑞梅克的話。
「我知道,你比平常更快活。」至少睡覺時徐夜柏乖乖進入主臥房,瑞梅克對他白天的放縱便不計較了,偶爾還是要讓小鳥兒撒撒野。
「晚安吻還要嗎?」既然瑞梅克人在旁邊,徐夜柏乾脆順便交作業。
「你如果很想睡就算了,像平常那樣親會害我離不開,事情還沒辦完。」
「廢話那麼多,頭過來。」徐夜柏摸索著拉住瑞梅克的領帶拖向自己,左手勾著他的脖子,右肘微微撐起身體,嘴唇蹭到瑞梅克的唇,定位後一口氣啄了三下。
「親完了,你繼續忙吧!保重身體。」Beta鬆手縮回被窩。
「唉。」金髮Alpha發出意猶未盡的歎息。
翌日醒來時,徐夜柏下意識查看手機日期與天氣預報。
三月八日,天氣時好時壞,鎮日下著冰冷春雨,徐夜柏已經整整三天足不出戶,上次出門還是和海因里希約好在社區圖書館討論小說進度。
徐夜柏對半夜小互動只剩迷迷糊糊的一點印象,心道賽姬跳樓事件衍生自代孕實驗感情糾紛,又引發古老家族連鎖風暴,情報局長再無所不能也只能忙得焦頭爛額,保守估計,瑞梅克手邊長期監督調查的重要案件和機密項目沒有成千起碼也數百。
黑褐髮Beta發下豪語,七天後會讓海因里希讀到《Alpha夢遊仙境》全文,包括結局在內的倒數三章未發表內容,徐夜柏還手感大爆發提前一半時間完稿了。
徐夜柏的心被代孕者悲劇纏繞著,寫小說反而成為他逃離現實的浮木,盡力宣洩情緒的蘆葦洞。
小說完稿後仍不少收尾工作得做,這部份徐夜柏駕輕就熟,被他編輯完的稿子不敢說能賣錢,論品質印成本子收藏或送人肯定沒問題,過往職場經驗讓徐夜柏習慣在超短時間內搞定校稿工作,熟悉的社畜感又回歸了。
除了倒數三章,其餘內容皆是和海因里希討論劇情聽取回饋反覆修改而成,內容已具備多次校閱品質,他只需著重最後三章以及確認全文是否有沒發現的小錯誤即可。
Beta繼續繭居,他和海因里希訂下七天之約,期限到之前本來就處於閉關狀態。
徐夜柏相當滿意校稿進度,明天就能列印紙本進行終校,他伸伸懶腰,趕在情報局長預告的到家時間前將案頭收拾乾淨,關電腦洗了把臉,坐進客廳沙發看新聞準備迎接瑞梅克,今天情報局長又能準時下班了,令人捉摸不清的工作狀態。
「我回來了~」瑞梅克總是拎著大包小包現身。
「恭喜下班。」徐夜柏上前迎接,瑞梅克不讓他提重物,往往只會象徵性地交給他一袋食物或花朵,這次他給了徐夜柏一件外觀是私人保溫袋的……湯品之類?黑褐髮青年掂了掂手裡的晚餐之一。
「這是什麼?你找了私廚嗎?」徐夜柏拎著那道湯跟著瑞梅克前往餐桌。
情報局長將晚餐全放到桌上後開始脫西裝外套,隨口回答:「藥膳百合鱈魚湯,加了紅棗枸杞,聽說安神溫補。」
這幾天賽姬日記與法雷納家族陋習確實讓徐夜柏焦慮不安,小說完稿則加劇亢奮躁動,瑞梅克這個舉動一如既往貼心。
「不像你會想到的菜色,你問了誰?」認識佩兒女士後,徐夜柏方明白孕期餐的博大精深,就連第二性別男女分別適合吃什麼都有講究,他收到的食譜都是自己過往從未考慮過要吃的內容,更別說瑞梅克了,Alpha頂多參考營養師建議和徐夜柏口味決定點餐取向。
「你上次對清蒸鱈魚反應良好,又對鯉魚湯表示興趣,我想你喜歡清淡滑嫩的魚肉料理和各種魚湯,不愧是愛吃魚的海島人。我請教瑪莉安,她推薦這道菜,我媽懷我時常吃百合鱈魚湯,克密拉特沒空煮時就會拜託瑪麗安幫忙,所以她也很會煮。瑪麗安親手示範做了一鍋讓我帶些回來陪你吃,說是我也需要吃一些,當然我有線上觀摩料理過程。」瑞梅克聳聳肩。「總不能老是被佩兒女士搶走風頭。」
徐夜柏斜眼睨他,這個共和國至高無上的貴公子連他和Omega多聊幾句話都要特地提出來檢討,不是偶爾,而是每一次!完全無視徐夜柏一再強調他是鐵錚錚同性戀的事實。
「原來如此,太麻煩瑪麗安醫師了,我也可以學著怎麼煮,如果拉妮珊夫人吃了那麼多百合鱈魚湯才生下你,應該是道很厲害的孕期餐。」徐夜柏再度感佩瑪麗安醫師的業務能力,不忘讚美也有幫忙出力的瑞梅克。
「可不是嗎?當初一群人向克密拉特瘋狂打聽他的伴侶懷孕都吃什麼,克密拉特還靠這個搞了不少利益交換。真相是我媽自己愛吃,我從出生前就不挑食。」瑞梅克將其他外帶菜餚從包裝袋拿出來。
「這一點小租戶不像你,該不會是遺傳自他的另一位基因提供者?Omega普遍更挑嘴。」
「有可能,列入調查參考。」瑞梅克嘻嘻哈哈。
聽瑞梅克這樣回答,倘若他沒說謊,孕育小租戶胚胎的Omega依然身分成謎,都經過八個月了,難為情報局長還沉得住氣。
目前只限Alpha生父單獨陪產表現的狀態對瑞梅克獨佔親權更有利,另一方面,關於代孕實驗陰謀的調查遲遲未能水落石出,這些頂多只耗費一週時間受孕結出胚胎的Omega銷聲匿跡愈久,意味著愈加凶多吉少。
這次徐夜柏沒乖乖在旁邊看著等開飯,主動趕瑞梅克去洗澡。
「你嫌棄我工作了一整天後的體味嗎?」瑞梅克搓著下巴饒富興味,小Beta半夢半醒時乾脆又自然的親近都有點嚇到他了。
「高階Alpha除了刻意散發資訊素時本來就不該帶味道,那樣容易被獵物或敵人發現蹤跡,有味道都是新人類社會生活導致的結果。扣掉狩獵那一項,Omega也一樣,Beta則是貫徹安靜躲藏的防守專精演化路線。強者散發氣味時往往是為了標示領地。」徐夜柏對瑞梅克以及副官雷諾的潔癖表示認可,反覆清潔減少自身氣味才是Alpha的戰鬥生理本能,打算發動攻擊時,保持白紙狀態更方便Alpha染上獵場或獵物的氣味隱藏行蹤。
一個乾淨整齊精神抖擻的Alpha目測就不好惹,外表直觀展現出這個優勢性別狀態絕佳時的危險程度。Alpha不怕髒,環境耐受性高得令人髮指,唯一難以忍受的是他人資訊素,肇因於超強領域性,同性或異性不請自來的味道都是干擾,此外高階Alpha還對戰力增減計較到近乎歇斯底里,嗅覺就是他們極度重視的武器。
「團體生活經常交際應酬的弊病,有些人就是愛像動物一樣蹭過來再炫耀和我有交情,見面三分情,過往我懶得做得太絕,所以你討厭哪些氣味?我盡量避免。」
「不討厭,我哪那麼嬌貴?現在沒貼身接觸也聞不到,你算很乾淨了,只是認為你下班到家先洗澡會更舒服,有狗鼻子的是你。沒必要堅持為我服務,這點小事我能為我倆做好,只是擺盤而已。」徐夜柏再度揮手讓瑞梅克去浴室進行例行作業,後者悶笑一聲從善如流。
用餐時間兩人分食了瑞梅克帶回的百合鱈魚湯,情報局長一切如常,徐夜柏明白這不代表問題已經解決,只能說瑞梅克又適應了目前狀況。
情報局長發揮特種部隊筷子挟物特訓的高超技術,細心地將剔除刺的魚肉與其他湯料混合成完美比例的一碗遞給徐夜柏。
「味道怎麼樣?」
「比想像中清爽,細品鮮甜又帶點香氣,喝起來很舒服,沒有任何腥味。我可以多喝一點。」徐夜柏讚道。
「先把你手上那碗喝完再說,喜歡的話明天我們買材料回來煮,晚餐還有其他菜色,均衡飲食很重要。」瑞梅克寵著徐夜柏,依然不忘監督細節。
「將百合改成白蘿蔔,魚肉改成煎魚骨煮湯再加點蔥薑調味應該也很好吃。」徐夜柏馬上動腦筋增加變化。
代孕後最麻煩的地方在於他的飲食口味被迫遷就小租戶,或者因懷孕副作用改變,還有些是腦袋想吃,身體沒興趣,只吃一口胃就發脹抗議。就算當下第一口沒問題,連續吃到第三口也會忽然反胃,安全方式是盡可能多次緩慢進食。
「只要你吃得下都好。」瑞梅克最怕看見徐夜柏不想進食又睡不好,病懨懨地坐在那兒,Alpha想抱他只會讓Beta更不舒服。
「小租戶似乎也是少量多餐從我這裡汲取生命力,所以我一次吃太多他同樣會抗議,因為這對我倆都不安全,大概是胎兒好不容易適應我提供的胎內環境,不希望我變來變去。」
萬一胎兒加快發育或加大親源資訊素和營養需求,徐夜柏補給卻跟不上,他這個孕體立刻就會倒下,或者胎兒一次沒取用那麼多養分,徐夜柏確求好心切勉強填鴨搞壞身心,後果不堪設想,徐夜柏就像拿著竹竿走繩索似捉摸著看不見的動態平衡。
關於進食,徐夜柏要求自己至少不要吐出來,把握細水長流的原則。再怎麼慢,身體還是會消化那些吃下去的食物,一旦嘔吐,他的消化功能至少停止半天,除了水什麼都嚥不下。
Beta體內資訊素系無論如何整合都無法達到正常懷孕狀態,導致孕期初中期不適症狀持續延續,疊加後期負作用,心肺能力也比剛代孕時差了不少,徐夜柏只能盡量轉移注意,總是在意身體哪兒痠哪兒痛種種無力難受沒完沒了。
小租戶也盡力適應徐夜柏這個諸多不足的孕體,不只產檢結果和瑞梅克這麼說,徐夜柏自己也感覺得出來,小租戶資訊素活動微弱卻頻繁,意味著胎兒健康但感到環境不夠安全自主收斂。
戰鬥腺素會壓抑食慾,加速身體受傷組織恢復,Alpha散發的資訊素裡無法避免包含戰鬥腺素,只有多寡差別,將近三十六小時沒被瑞梅克直接薰陶的徐夜柏食慾短暫恢復並不意外,Beta則把握難得的空窗期附帶優惠增加吃喝份量。
因應徐夜柏今天狀態不錯,瑞梅克沒在餐桌上提起任何公事,反而和徐夜柏聊起蔓島天氣,果然逗得小Beta滔滔不絕。
情報局長鐵了心要補回昨晚錯過的每日福利,晚餐結束就在沙發上將徐夜柏摟在懷裡,大掌揉按著Beta因血液循環不良冷冰冰的腳掌。
「透過安產資訊素和你的身體反應能感受到小租戶的存在,我敢肯定他也感覺到我了,每當我碰觸你,小租戶就裝死。」
徐夜柏一愣,他確實從未在被瑞梅克觸摸擁抱時感受過小租戶資訊素波動。「裝死是什麼意思?」
「代表小租戶在親源資訊素和孕體之間,他選擇了你。Ash,你我現在還能保持沒有黏膜接觸的真正原因只有一個--小租戶不想要我的資訊素,礙於生長所需不得不吸收,需求量被盡可能壓低在胎兒發育下限,因此小租戶還能跟著你的步調走,否則,你恐怕也得早早在放棄代孕或與我上床之間選邊。」
瑞梅克解釋雖然他平時可以盡量壓抑資訊素中的戰鬥腺素比例,仍舊比不上性愛中產生的撫慰享樂型資訊素,後者才是對孕體造成的負擔程度最小、滋養胎兒效果最好的資訊素交流手段。
「Alpha除非生病,否則不可能同時大量分泌各種資訊素,這會造成身體機能混亂。最典型的例子,製造包含遺傳訊息因子的精液時,資訊素系統自然就排擠戰鬥腺素生成,這時資訊素成為精液一部份時再進入伴侶體內時就不會造成資訊素壓制問題。」
「道理我都懂,就是心理接受不了,另外你自己也說過正常陪產性行為放在代孕實驗同居關係中反而容易造成胎兒親源資訊素失衡,外加對孕體的精神壓迫。」
徐夜柏吸收瑞梅克資訊素時依舊會產生排斥反應,一般Beta遭受AO資訊素壓制的過敏現象,最常見的是窒息,和徐夜柏共用生理循環與資訊素系統的小租戶本能感覺危險,不能讓孕體經常超載。
「胎兒怎麼可能不想要親源資訊素?」雖然徐夜柏也是很早就察覺小租戶對瑞梅克資訊素愛吃不吃,更喜歡徐夜柏帶他到室外溜達。
「自然狀態下是想要的,孕體條件不佳逼胎兒捨棄部分資源換取更大生存空間時,情況就難說了。看來小租戶本能明白一旦他肆無忌憚地索取,你們兩個都活不下去。我早就說過,新人類胎兒極度敏感,本能上限預設為撐過Omega孕體篩選,隨時面臨淘汰危機,因此被Beta代孕時也會拿出同等努力進入求生模式。」瑞梅克空著的另一隻手撫摸著徐夜柏孕肚。
被一手摸肚一手按腳的徐夜柏立刻起了雞皮疙瘩,渾身不自在,暗忖頂多再容忍瑞梅克十分鐘,他低頭盯著瑞梅克左腕上的手工錶默默計算。
瑞梅克又讚道:「小租戶這暱稱取得好,寶寶很清楚房東是誰,為了不被你趕出去非常低調,擅長隱匿與低耗能是輝鵲血脈特性。」
「這叫低調?他甚至挑食!」
「相對低調嘛,小租戶不敢對你進行超出底線的強烈要求,只好在食物口味方面尋求安慰。」
「小租戶知道逼我沒用,因為真的沒用。」徐夜柏是Beta的生理事實不曾改變,再怎樣都不可能忽然擁有Omega承受異性親密行為的能力和優秀繁衍機能。
「沒關係,繼續保持現在這樣就很好,剩下的我來想辦法。」瑞梅克溫和的說。
徐夜柏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儘管這個很有主見的Beta為實驗胎兒額外做了不少契約內容外的付出,超出徐夜柏紅線的要求依然會被他無情拒絕,那些額外付出已經佔用代孕者大半彈性空間,徐夜柏一句接受能力有限打死瑞梅克協商獎勵加碼的努力。
「想聽聽凱爾在賽姬身上讀到的答案嗎?」瑞梅克驀然冒出一句。
「你不是解釋過了,凱爾從賽姬血中資訊素得知她的真正心意。」
「那你說說具體是什麼心意?」狡猾的情報局長反過來挑戰黑褐髮青年。
徐夜柏啞然,他本想回如同瑞梅克一早說的兩人相戀,然而認真爬梳過前因後果後,愛情失利根本不是賽姬跳樓主因,答案他還真說不出來,賽姬除了憤世嫉俗抗議社會不公外,顯然還有些不為人所知的祕密,這就是瑞梅克所謂被隱瞞的心意。
「昨天勘驗作業尚未結束,有些可能性可以明說是推測,有些不能,尤其當聽取內容的人是你,和賽姬處境類似的代孕者,哪怕AB代孕組合私底下產生哪些感情糾葛,到頭來胎兒才是關鍵,姙娠中止則契約終結。」情報局長點出賽姬與徐夜伯最大共通點,這些Beta的想法個性能力表現等差異再怎麼巨大,代孕者都是他們無法剝離的身分立場。
瑞梅克保持一天引爆一枚炸彈的模式和徐夜柏分享案情,賽姬事件發生第四天,輿論野火延燒得更熱烈了,只不過那名神秘懷孕Beta不再是重點,「灰姑娘」怎樣看都是大家族權貴鬥爭復仇下的砲灰。
法律、社會常識以及各方勢力都限制好事者肉搜「灰姑娘」底細,凱爾少將的醜聞只是開端,大眾更關心法雷那家族是否真會一夕垮台。
「所以還是和代孕實驗有關?」徐夜柏問。
「賽姬的安產資訊素相當濃郁,用你能理解的話比喻,就像香水百合。她的孕程很順利,胎兒幾乎沒給她帶來不適,對代孕者來說是好事,從胎兒的角度又不一定了,無論如何絕非常態。」
「你說過我的安產資訊素很淡,目前至少有兩個Alpha沒立刻聞出來,但這不是不好的意思,胎兒夠強悍就不需要刺激孕體分泌過多安產資訊素,這樣反而會引來不必要的外界關注。」代孕造成各種不便,還意外必須和金主同居,又因為金主地位不凡人身安全遭受池魚之殃,再帶著一身濃香徐夜柏會抓狂。「你說賽姬孕程順利,我以為那包含胎兒健康的意思。」
「正常妊娠本來就具備危險性,代孕不確定因素只會更多,何況一半親源資訊不明。賽姬的胎兒截至最後一次產檢結果還算健康,否則就該進入治療階段,甚至中斷懷孕,這會讓她和凱爾的同居生活立刻結束,啟動由我特別監管的代孕者安置程序,確保解約後的Beta恢復健康繼續安穩生活。賽姬腹內實驗胎兒和小租戶一樣,都不能說是百分之百沒問題,最大問題就是我們無法確定有哪些隱藏炸彈,比如AO家族病史--這部分已知身分的Alpha方也不會老實交代。此外還有AO基因配對成功前的胚胎實驗,包括胚胎在取出運送以及再植入孕體期間是否受過外力損傷等未知病因。」瑞梅克持平描述。
「我同意。哪種懷孕問題是光聞死後資訊素殘留就能確定答案?」徐夜柏說出這句話後隱約毛骨悚然。
「比如,應該存在的東西卻意外消失。」瑞梅克深吸口氣似在確認Beta的安產資訊素一切如常,抓著徐夜柏手掌按在自己頸側,Beta感受到有力的博動。「前天我們討論過,Beta體內資訊素會因外傷大出血達到如同AO發情期的濃度,我在跳樓現場和遺體上聞不到任何安產資訊素,只是常規資訊素受死亡刺激的瞬間活躍狀態,彷彿賽姬沒有懷孕。你明白這代表什麼意思。」
「胎兒已經出事了?」
Chapter 100: 第三十四章 (上)
Chapter Text
無論足月生產,因故小產或墮胎,安產資訊素都會持續一段時間才消失,這也是為何頒給懷孕者的橄欖枝徽章特權會在生產後仍持續一年有效,Beta需要時間重新恢復未孕時的獨立資訊素系統。
「安產資訊素消失也屬於情況極度危險的胎兒異常反應。」徐夜柏知曉安產資訊素的有無輕重都代表胎兒和孕體健康重要指標,可惜這部分他本人無法自我覺察。
若非處於代孕特殊狀況,一個懷孕Beta並不會特別容易遇見AO,大多數Beta認為安產資訊素可有可無,徐夜柏代孕前甚至不知道Beta有這項生理機能,就算在學校學過也早就忘了,追根究柢八個月前他從未想過懷孕生子可能性,何況代孕?衝動真是魔鬼。
「寶寶還活著,卻很快就要死了,誰能比賽姬更直接感受自己的身體變化?身為代孕者,賽姬同樣清楚胎兒異常反應中最可怖的一種:撕裂孕體。兩種胎兒異常反應互為表裡,都代表胎兒面臨生死存亡難關,賽姬能做的是透過對沖,以自身之死喚醒胎兒,史無前例,聽起來卻有那麼點道理。」瑞梅克認為這才是賽姬密而不宣的「心意」。
一旦產檢出死胎,費納爾就贏了,但賽姬還是不確定費納爾會就此放過她,也不相信凱爾能保護自己,無論如何,她都不在乎了,最後她還是不忍心順便為腹中實驗胎兒賭一把。
情報局長續道:「賽姬的行為也如日記一般矛盾且冷漠,明顯呈現特殊安撫技巧錯誤的負面影響。她既不希望胎兒活著被送到法雷那家族手裡,又不是一定得殺死胎兒不可,更非為了胎兒才尋死,否則應該會選更柔和的死法,但沒有比安產資訊素剛消失就自殺更好的時機了,拖愈久胎兒生機愈渺茫,賽姬的意念大概可以歸納為『順其自然』。」
「她鑽了牛角尖,不管怎麼闖都是死路,倒不如將事情鬧大,雖然我這麼說是事後諸葛,你明明可以是她的後路,瑞梅克,我覺得很可惜。」徐夜柏揉了揉臉。
「關於路怎麼走,每個人想法和實際行動都不一樣,我想看清這些被草叢遮住的迷瘴小徑,如果終點是懸崖,就該在小徑入口掛個警示牌防止其他人重蹈覆轍。」瑞梅克說。
「安產資訊素什麼情況下會徹底消失?這種轉變速度必然極短,凱爾少將只要一見面就會發現她身體狀況出問題,他可能為了復仇暫時離開賽姬獨自行動,兩人分開多久?有一週嗎?」徐夜柏不確定自己的安產資訊素從無到有花了多久,只知絕對不會長於一個月,因為瑞梅克就是在徐夜柏代孕一個月時逮住Beta,當面指出他已經透過安產資訊素確認徐夜柏腹中胎兒與自己是親子關係。
問題是前兩次軍方產檢均沒提及徐夜柏有安產資訊素,徐夜柏無法確定前實驗團隊是刻意隱瞞,或者當時他的資訊素系統還沒完成轉化?
「轉捩點出現在跳樓事件前三天之內,賽姬沒詳細紀錄在日記中,只好由凱爾離開她的時間估起,賽姬行動非常果決,立刻聯合費納爾派去的內奸安排逃跑計劃,胎兒將死的事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即便如此,逃跑對她絕非易事,其中存在一定程度偶然,其實賽姬自殺成功頗需要運氣,『剛好』就有空隙,『剛好』沒人及時發現賽姬的異常狀況。」瑞梅克攤手道。
「胎兒出問題這部份她沒求助研究團隊,說不定有救呢?」徐夜柏苦笑。
「你自己都不想留胎內缺陷的孩子,賽姬也一樣,我問過瑪麗安和其他產科醫生,安產資訊素消失的胎停現象,急救方式依然是立刻剖腹產,直接體外治療早產兒,而且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進行,賽姬意識到出事時可能已經逾時了,她身邊護衛或者說監視者都是Beta。」
瑞梅克說出第一句話後Beta立刻眼神微怒,不過徐夜柏還是示意情報局長繼續說下去。
被盜精的Alpha為何被建議和代孕者同居,至少維持密集見面的親密接觸,一大考量就是Beta聞不到自身安產資訊素,其他Beta則不受安產資訊素影響,必須由AO把關。Alpha護巢本能會防止其他成年AO接近未誕生的後代,只能說瑞梅克命令一群高階Alpha組成護衛隊環繞徐夜柏相當反人性,讓瑪麗安和她的伴侶艾蜜莉這類Beta頂級戰力充當貼身保鑣才是常規做法。
然而當護衛對象是輝鵲血脈,一群高階Alpha還是不夠用,得靠瑞梅克盡量親力親為。
「胚胎細胞會殘留在懷孕者體內,稱為『微嵌合』現象,代孕也不例外,換句話說,你身體裡已經有我的基因了,這是白湖堡玫瑰為何能馬上感應到你並設定伴侶權限。孕體生產後微嵌合現象何時消失,決定自體資訊素系統恢復時間長短,正常恢復期至少一年,拖個三五年依舊沒能完全代謝胚胎細胞的大有人在,嚴重個案一輩子都會資訊素紊亂,所以說,懷孕是件大事,對Omega和Beta都一樣,如果Alpha能生,他們產後戰鬥力肯定會打對折以上,研究Alpha懷孕可能的學者這樣評估。」另一個未知Omega的基因也在徐夜柏身體裡,因為太掃興了瑞梅克沒說得那麼白。
「這些游離胚胎細胞先死了,胎兒也完全停止資訊素活動,才會造成安產資訊素完全消失的怪異症狀?」徐夜柏試著從學術角度理解嚴重打擊賽姬的胎兒異常反應。
「姑且就用『寶寶不想活下去』來解釋,當環境過於惡劣時,死亡也是一種生物本能。賽姬體內沒發現微嵌合現象,專家懷疑是免疫增強藥物作用。」
瑞梅克解釋微嵌合現象非常難檢查出來,查不到胚胎細胞不代表沒有,要驗證「完全沒有微嵌合」,甚至必須對血液、心臟、肝臟甚至腦組織進行大量採樣,這當然不是隨便能對活人做的排查工作,且檢驗成本極之昂貴。
「如她預期的,實施自殺後第二種極端胎兒異常反應發生了,可惜奇蹟沒出現。」徐夜柏質疑撕開母體僥倖存活的孤兒難道不會飽受歧視更加怨恨自己的出生嗎?難怪賽姬完全不期待奇蹟。
「你提過不想讓小租戶帶著殘缺來到這個世界,病態地活著,一旦確定有胎內缺陷,你會中止代孕契約,但現在的你只能接受提早剖腹產了,賽姬的事才如此觸動你,只要你在乎,那就不是小事。」瑞梅克語調溫柔,一再強調他對徐夜柏的理解尊重和保護意願。
懷孕者需要被接住,被疼愛照顧,無論支持是否來自真正的伴侶;人類即便被苛待也能懷孕生產,孩子被虐待還是能勉強長大,不意味著其中沒有巨大的個人犧牲與社會成本支出。徐夜柏就曾質疑Beta壽命基因潛力或許就在頻繁且粗魯的繁殖義務中被悄然浪費掉了。
黑褐髮青年眉眼低垂沒接話,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很明顯,賽姬受不了作為實驗體誕生的孩子,身上重負裡最沉重的一件是她親手掛上的。凱爾固然沒有保護好她,她同樣自責沒保護好孩子,為何好好的胎兒忽然停止發育了?」
懷孕負擔愈來愈重,徐夜柏當然想迴避其他代孕者失敗原因。
徐夜柏無法想像,哪天他體內的小租戶忽然完全靜默,那將是多麼恐怖的事。
「這就是我為何無法案發第二天告訴你賽姬胎停,這對母子進行的不是普通屍檢,除了讓代孕實驗研究團隊檢驗遺體外,還必須額外成立各種專家小組,比如古老家族血統譜系、特殊安撫技巧、新人類生殖心理學、胚胎生理學以及毒物學等,好釐清胎兒真正死因,或者說『所有』死因。」情報局長一一列舉調查手段。
除了孕體跳樓導致的外力衝擊,還有哪些因素造成胎兒更早前就停止發育,漸漸喪失生命跡象?
徐夜柏沒立刻抽回手,靜靜感受瑞梅克溫熱的體溫。針尖大小的胚胎竟能長成徐夜柏碰觸下擁有強勁脈搏的高大Alpha,不過,就算長成像自己一樣的普通Beta一樣夠了不起了。
小租戶和賽姬的寶寶都是能用雙手捧著的尺寸,不能繼續長大光想就令人痛心。
一道細小頻率從徐夜柏體內深處浮現,瑞梅克瞬間震了震,低頭將臉埋入徐夜柏頸窩呢喃:「這小傢伙第一次當面向我打招呼。」
神奇的一剎那,三人好像被連成了一條弦,那無比輕微的震動甚至無法形成完整音符,在徐夜伯意識裡盪起漣漪,無比美好平靜。
Alpha和Beta屏息等待,過了許久都不曾再有第二次訊號,瑞梅克遺憾地親了下徐夜柏脖子,後者低吼一聲抗議。「我能聽見小租戶和你的心跳,小租戶通常假裝我不存在。」
「你很想和小租戶聊天?你一天到晚塞我資訊素,對小租戶來說也是某種壓制行為,他對你不爽很正常。」
「我懷疑小租戶覺得我倆親密度不夠,因此看不起我。你知道的,小租戶既然知道我是他父親,自然會將我預設為你的伴侶,他能從你接受我的資訊素頻率份量感知到我與你的連結深度。」瑞梅克抱怨。
「以代孕關係來說親密度已經很超過了。」徐夜柏隨口應付,忽然冒出異想天開的念頭。「賽姬的胎兒排斥凱爾少將,認為他是重大威脅嗎?特殊安撫技巧在胎兒看來會不會就像爭寵?」
「倘若凱爾每回接觸賽姬都對她造成痛苦緊張,胎兒會知道,這點不是猜測,有胎內記憶的Alpha都能舉例,我當然也記得。拉妮珊一開始並不想生下我,她知道自己會被後代禁錮在輝鵲族長身邊,至少在我能自保前,她都不能離我太遠。那份壓迫感坦白說記憶猶新,而且就是胎內資訊素壓制。」瑞梅克小口呼呼地吹著耳邊風,誰教Beta不肯吹氣也不愛讓他碰。
徐夜柏被他弄得耳朵發癢,用力拍了一下瑞梅克的腿警告,他才收斂小動作。
「你不是說過凱爾少將私底下低姿態討好賽姬嗎?日記裡紀錄不少這類親密行為。」
「那也不妨礙賽姬感覺糟糕,尤其凱爾態度行為擺明不正常,壓力就這樣滾雪球愈堆愈大,兩人既沒有共識也無法誠實相對,賽姬知道等待她的未來哪怕最樂觀的估計都令她無法忍受。」
徐夜柏只得承認瑞梅克說得有道理,Beta戀愛分手時經常呼喊好險沒懷孕,儘管生下來自己養沒問題,不代表他們對孩子生父/生母就不挑了。
「還記得將近一週前我們討論終身標記時,那群因為研究新人類精神疾病只能去鄉下教書或轉行送外賣的學者嗎?既然小鳥兒感興趣,隔天我就讓雷諾物色合適人選組成顧問團隊,沒想到意外派上用場。」瑞梅克不忘趁機邀功。
「凱爾少將確實精神有問題,另外賽姬原本心理就不健康。」徐夜柏嘀咕。
「有必要檢視孕體精神狀態對胎兒的實際影響,過往社會認為只有Omega可能因心理影響懷孕生理,最直觀的就是操控資訊素阻止受孕,或在受孕後扼殺胚胎,甚至是孕期更長更強壯的胎兒。必須釐清賽姬是否辦到在精神和生理上都讓胎兒感受孤立無緣難以生存,乾脆停止發育。說不定有些Beta個體可以辦到和Omega一樣麻痺扼殺不想要的胎兒,那怕中止姙娠耗費時間更長,結果相同:胎死腹中。」瑞梅克目光螢螢凝視著徐夜柏肩背,Beta就這樣漸漸消瘦,且沒發現有時候瑞梅克撫摸他只是為了確認生命跡象是變強或變弱了。
「孕體精神若能強烈干涉胎兒生理,也有正面影響的可能不是嗎?」
「希望如此,代孕實驗失敗組數顯示正面改善效果並不突出,不過負面思考肯定有害。」瑞梅克不打算美化現實,打一開始他就是來善後的。「另外,中毒也會使人出現精神問題,再由孕體對胎兒施壓,造成自然流產或死胎,這部分得一併調查清楚。」
「你是說賽姬不只被下藥還可能遭下毒?」徐夜柏氣得聲音發顫。
「席卡諾家族放話實驗胎兒不能留,可不是和賽姬商量的意思,費納爾的人早就滲透到她身邊,賽姬有一定機率逃跑失敗,當然得多準備幾手。有些藥物無法被實驗室檢測出來,那不是直接殺人或導致流產的毒藥,卻能誘導產生類似效果,例如前面所說引發懷孕者免疫系統排斥胎兒就是一種經典手法。
「攜帶外來基因和另類生理特性的胎兒等同寄生物,親生子猶然,何況代孕?胎兒會弱化孕體免疫系統以免自己遭受攻擊。有些特殊藥物能避開AO敏銳嗅覺檢察,Beta孕體當然更加無法查覺。胎兒很敏感,這部分或許會透過安產資訊素反應出異常徵兆,因此還得參考凱爾口供,畢竟他是賽姬的監護人與親密接觸對象。」
剛代孕時徐夜柏確實想過寄生物的比喻,沒想到會從瑞梅克口中聽見相同形容。
「什麼藥物?」
「沒有名字,沒有樣本,缺乏可靠檢驗方式,除了可疑病例外毫無證據和治療方式的未知藥物,只能保留檢體立案等專家研究評估出確定結果,這類謎案往往得耗費數十年靠好幾批人接力研究並累積新證據後才能確認患者確實中毒,依舊不見得能釐清藥物作用機制。」
「紀錄類似檔案,起碼能歸納出中毒患者典型症狀,提早警覺協助受害者就醫並開發對應療法,醫療人員面對急症能立刻從可行性高的替代治療方案試起。」
「過去到現在總是有這類暗殺利器不斷推陳出新,我的毒物學老師說過,不少這種未知藥物材料或製藥大師來自神祕的蔓島地區,那裡確實很適合亡命之徒和技藝宗師躲藏隱居。」
徐夜柏沒料到家鄉被點名,老實說確實不太意外,蔓島地區島嶼獨立性高,盛行各種祕密結社,許多三不管地帶臥虎藏龍。
「真要提防的話我什麼都不能入口。」徐夜柏想了想還是認為無解。暗殺永不退流行,就是因為防不勝防。
「檢查飲食是基本,皮膚接觸或吸入空氣已然足夠。」瑞梅克本人就是暗殺專家。
「把代孕者關在無菌室餵飼料只會造成其他致命問題。」徐夜柏平直地說。
「沒錯,我的結論還是放你盡量正常生活,再多留意你的身心狀態。」情報局長就是太懂了,兩害相權取其輕,盡量讓徐夜柏活得舒服更重要,小Beta經常距離掀桌走人狀態只有一步之遙。
「或許從超市裡隨機買來的零食反而是最安全的食物。有這麼多原因能殺死孕體和胎兒,也許不是其中一個,而是全部一起作用,除了提升整體免疫力我不知還能怎麼辦?」徐夜柏說完掙脫瑞梅克懷抱,起身為自己泡了杯玉米鬚茶,再回來時順勢坐到情報局長旁邊,無視又擺出花螳螂姿勢的瑞梅克,金髮Alpha只得縮起長手長腳往徐夜柏靠了靠。
「Ash,你是否想像過自己與賽姬位置互換?坦白說我有點擔心。」
「為什麼擔心?情況不對我會解約!而且凱爾也不是我喜歡那型。」
這個「也」字用得充滿Beta的魔性,幸好瑞梅克已經習慣了。
「怎樣算情況不對?」
「Alpha以資訊素壓制令我不適且拒絕尊重我的意願時,不會拖到讓他強脫我褲子,而且還有你在,你負責監督協商不是嗎?首先凱爾和我要能將新的代孕契約簽成吧?只要他一違反契約我就會立刻聯絡你。」
「很好,我喜歡聽見你這麼說。」
「要是一開始就知道很難撐到最後,那就算了,反正我的底線是老家不要被法拍,目標已經達成,惟獨欠債不太踏實,而且試都沒試就放棄懷了一個月的胎兒我也受不了。」徐夜柏摸著肚子。
「那假設我懷裡的人是賽姬呢?」
「先說好聽見答案不能生氣,你有時候行為很踩線。」徐夜柏總覺得瑞梅克這樣提問有些奇怪,倒像Omega會提的心理測試。
「我保證。」
「把話說清楚,當我頭一天出社會?」
「我保證不生氣。」
「第一,你的合作對象是賽姬,表示你我根本不熟,我到現在還沒見過其他代孕者,沒理由想像你說的那種情況,所以我沒想像過。」
「務實的小鳥兒。第二是什麼?」
「我認為你對待我和賽姬的態度不會有差別,你肯定是積極配合代孕者。」
「為何你這麼想?」
「第一印象加直覺,你在觀察怎麼應對代孕者最容易成功,如果賽姬表現得很被動,你可能直接將她帶回酒店,扮演完美紳士凡事安排妥當,在這之前你已經調查過代孕者背景進行沙盤推演了。順帶一提,這不是壞事。如果賽姬愛上你,你會照顧她到產後恢復再好好拒絕,又或者你認為和她發展看看無所謂,以你的魅力綽綽有餘,她願意和不討厭的金主上床,日記裡有寫,你也不會那麼辛苦。」
「我懂你為何要我先保證不生氣了。」瑞梅克不滿磨牙。
「通常不高興代表被說中,我不過是陳述一件很可能發生的事,你沒必要在這部份討好我。我反而認為你這種打算非常好,無論哪個代孕者遇到你都會是幸運的,而且更加安全,『確保代孕者順利生產』,這不就是你這麼做的目的?」徐夜柏直言不諱。
「我不會把白湖堡伴侶權限交給賽姬,也不會向她求婚。」輝鵲家族繼承人強調。
「她也不會主張第一親權呀!所以沒必要煩惱哪些待遇誰有誰沒有,我又不是賽姬。」徐夜柏笑了笑。
「好吧,我承認你猜對了,只有一開始這樣打算,現實裡我的合作夥伴是你。」在徐夜柏之前,瑞梅克還沒遇過一眼就看穿他的存在,小Beta竟不認為這有什麼大不了,令人懊惱又喜悅。
「我無法假裝很遺憾胚胎生父不是凱爾,我的確很幸運,但願這份幸運能延續到契約自然截止。」無論實驗輝鵲胚胎有多危險,瑞梅克都抵消了那份不幸,因此徐夜柏願意繼續嘗試。
「還是那句老話,我才是更加幸運的孩子父親,很高興小租戶是被你叼著送給我。」
瑞梅克摟著徐夜柏肩膀,這是Beta較不排斥的友好姿勢,不同性別的朋友都這樣摟過他。
「我發現自己自尊心不是那麼強,拿錢代孕的事也幹得出來。我無法忍受老家被法拍,原來我比自己以為的更戀家,如果不能保住我要的,就算死了也無所謂。」徐夜柏有點沮喪的說。
「太過激進,你可是Beta中的Beta。」
「也不是一直都這樣,拿到保底收穫後我就消停了,開始計較怎樣才能活下去並達成契約。如果時光能倒流,我絕對不代孕,坐牢還比較划算!」徐夜柏畢竟是普通人,沒事不會故意走極端路線,努力改善處境同時賺錢,期盼工作結束之後的好日子,和老闆上床談戀愛這種靈異體驗敬謝不敏。
「人生不能重來,你做得很好,不是客套話,你帶給我太多驚奇和驚喜,驚嚇也有一點。」瑞梅克親暱地緊了緊手臂。
「我無法對賽姬的痛苦感同身受,頂多理解她為何偏執。她非常清楚要求凱爾放棄復仇不可行,於是一開始就不深入也不干預,自以為能拯救他人這種事既傲慢又殘忍,她有自知之明,不想陪凱爾耗下去,或許部分原因是不想看見凱爾的可悲下場?既然你透過資訊素判斷他們相戀,我讀完日記又琢磨了一天,同意你的看法有道理,話說回來--相戀不等於能相處。」徐夜柏啜了口熱茶。
「我希望讓希瓦共和國成為不相戀也不能相處的人某天打破隔閡的地方,屆時哪怕有人多管閒事也濺不起水花。」
「頂端階層會這樣想真奇怪,你太有大愛了,瑞梅克‧輝鵲。」
「純論背景,我媽不只是平民,甚至可以說是遊民,不對,是森林野人,但實力足以將我爸和我壓著打而已,她的來歷虛無飄渺到怎麼吹都會有人買帳,比如說,Ash,我要是把你操作成一個血統尊貴且已滅亡的古老家族後裔,隱姓埋名躲在天涯海角,別人也很難提出證據證明你不是。你還在亞蘭之巢那種聽都沒聽過的小島長大,更像那麼回事了。」瑞梅克看著睜圓眼睛的Beta不懷好意微笑。
「拜託千萬別害我!」徐夜柏嫌棄地推了推他,可惜Alpha像一大塊金屬紋絲不動。
「哈哈哈!」瑞梅克笑完打開一包鹽烤海苔投餵徐夜柏,要是徐夜柏不想吃,還能讓他餵自己,雙贏策略。
「你摸我腳的手沒洗就開零食?」徐夜柏警戒地盯著情報局長右手,他提防很久了,剛才還特地坐到Alpha左側。
「你的腳又不髒,我敢打賭你自己一個人住時也不介意用摸腳的手拿東西吃。」瑞梅克經常在徐夜柏面前冒出一些自毀形象發言。
「你輸了,我會洗手。」正因為小島就醫不便,黑褐髮Beta從小注重衛生,包括精神衛生,尤其他的體質又比其他蔓島Beta小孩虛弱,不耐風雨也不耐曬。
「Ash的小腳沒洗才好呢!我就想好好地吃一吃。」情報局長又開始說垃圾話。
「滾去洗你的手,不然別和我一起坐!」
瑞梅克其實有潔癖,但情報局長特別喜歡在徐夜柏沒洗澡前摸他,原因很好懂,把安產資訊素沖掉就沒意思了,瑞梅克甚至希望懷孕Beta兩天才洗一次澡,沒出門的話三天一次也行,然後被毫不留情地拒絕。
軍隊裡有句俗話「會動的都是菜」,據說就是形容Alpha軍人的獵食行為,按照Alpha強壯體質確實很難吃出毛病。徐夜柏只知他照顧過的小Alpha沒一個不會在地上撿東西吃,所有來托幼的Beta雙親都千拜託萬交代,希望徐夜柏讓自家兒女改掉這項壞習慣。
徐夜柏也從地面和岸邊採集食材,差別在他不會把拾獲的東西直接塞進嘴裡。幸好孩子總是喜歡模仿同伴,沒比那些小Alpha大幾歲甚至同齡的徐夜柏直接將洗手洗腳拿碗盤裝食物搞成祕密結社儀式,這招萬試萬靈。
瑞梅克方才行徑就讓他感到少許這種撿食習性調調,金髮Alpha偏好在細微之處對徐夜柏故意炫耀原始獸性,瑞梅克始終是個傳統Alpha,或者說神似最早那批模仿舊地球人文明舉止的外星混血新人類。
情報局長演技高超這點則無庸置疑,掠食者都需要頂級演技,否則餓死活該。許多Alpha笨蛋演技以假亂真,直接當成笨蛋沒差,Beta和Omega依然必須提防Alpha天生侵略能力,上一秒還呆呆傻傻,下一秒直接騎上來。
小時候徐夜柏揍人手速也是很快的,他不用真的打贏小Alpha,只需生氣還手,小Alpha就會縮回服從位置,徐夜柏的優勢在其他地方,但他不能完全不動手,知道徐夜柏和他們一樣會打人怒吼反而會讓小Alpha心悅誠服將他當成同伴。
正如瑞梅克說過,Alpha在三種性別中最為慕強,但他們同時也會不停挑戰測試追隨對象,當年在蔓島,孩子之間定義的「強」是實際年齡(經驗與輩分),學業表現(標準通用語是第一層地獄)以及受大人喜愛(信用額度),這些徐夜柏堪稱所向披靡。
暴力和講道理都沒用,小Alpha就是一種害怕寂寞要你陪他玩的彆扭動物;徐夜柏對成年Alpha的大尺度玩耍沒興趣,Beta在這類遊戲裡只是食物和玩具,共和國已經給AO各種專屬舞台和遊樂場,只有性別極度失衡的蔓島,年幼Alpha才可能短暫成為弱勢個體,至少過去徐夜柏可以提供真的食物玩具,單純和不同性別的孩子交朋友。
「你怎麼都不接球?Ash,你又不是聽不懂。」瑞梅克抱怨。
某種意義上習慣了Alpha那套把戲而且感到煩人。徐夜柏不想解釋童年經歷,以免瑞梅克利用這些對付他。「工作時間,沒那心情,沒力氣,不想陪你玩。」
「你這麼說真讓我傷心。」
「又被雷諾副官拒絕了嗎?別人工作忙,別去添亂。」
「你替我評評理,耗費半個小時一起運動放鬆又怎樣?長官都主動給他增加休息時間了。」
「全力掙扎然後被你毆打半小時?人家又不傻。」徐夜柏吐槽。
「我可不能打你,你常常不理我。」
「理由說過了,等我真的有空,你也有空,來我的老家就招待你,當然,普通正常不脫衣服的那種招待,嫌棄就別來。」
「怎麼可能?我熱切期盼去你的小島作客,最好就在今年之內成行,我會努力的。」瑞梅克很高興徐夜柏二度對他提出類似邀請,他們都清楚老家對徐夜柏來說比命還重要。
情報局長飛快起身洗完手,窩回沙發上又開了第二包烤海苔,徐夜柏才肯接過一片小口吃著配他的玉米鬚茶。
Chapter 101: 第三十四章 (中)
Chapter Text
過了相對平靜的兩天,瑞梅克倒沒再和徐夜柏分享賽姬事件新情報,大概細部調查作業正式上軌道,正加班加點趕工中,瑞梅克也比平常延後一到兩小時才到家。
前天徐夜柏慢條斯理為自己料理簡單晚餐,昨晚則直接從社區食堂訂外賣,瑞梅克到家時他甚至才吃到一半,已經用過餐的情報局長還會嘴饞跟著吃,誰教徐夜柏食量小,一定會剩餐,Beta在訂餐時順便估了瑞梅克會幫吃的量,印像中好像從沒見過Alpha飽到吃不下的時候。
三月九號,不到一週徐夜柏又與佩兒女士約好在她家見面喝茶,兩人友情可謂烈火烹油極速升溫,再者賽姬事件就發生在他倆第一次見面隔天下午,為互動提供綿密話題。
徐夜柏總要出門散步透氣,十一號才是與海因里希約好的見面日,聽聞賽姬中毒胎停的情報,連帶徐夜柏暫時不想去社區超市與咖啡館消費,思來想去佩兒女士家是個不錯去處,隱蔽又安全,還有美麗健談的Omega作伴。
儘管會遇到菲尼克斯,如今紅毛已不足為患,反倒是徐夜柏可以視察這個孝子有無好好盡義務守護母親。
不願出門增加風險和成為他人談資的佩兒女士,毫不意外在徐夜柏表示想與她再次喝茶聊天時熱烈歡迎,這對BO延續第一次見面做法自備飲食,紅毛照例必須留在公寓外,在徐夜柏與佩兒女士聚會時保持距離。
徐夜柏施施然經過菲尼克斯時,紅髮Alpha表情極度複雜。
「放心,我沒忘了約定好的事,會好好關心佩兒女士和她肚子裡的孩子,記住我的提示,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徐夜柏拋下這句。
「很好,這就是我想要的。」菲尼克斯咬牙切齒道。
佩兒女士家客廳景色基本上毫無變化,徐夜柏就像玩找碴遊戲,仔細看才能發現桌巾蕾絲花樣和茶杯顏色相似但花色不同,典型Omega美學,出自佩兒女士之手卻是難以模仿的細膩精緻。
兩人只花了五秒寒暄,每天都在聊天視窗裡文字交流,徐夜柏已經很習慣直接拋出問題,再讓佩兒女士決定如何作答,期間則各做各的事。
「既然凱爾少將已經被逮捕,與費納爾先生的婚姻會如何收尾?妳有想法嗎?佩兒女士。」其實徐夜柏還留意到某件事,哪怕網路上關於凱爾少將和法雷那家族的狗血感情八卦傳得天馬行空,關於叛國罪,別說風向了,連片漣漪都沒有,嚴密得可怕。
無論軍隊內部或首都交際圈,對於正在調查的國安犯罪,眾人都有保密以免打草驚蛇的常識,作為希瓦共和國公民誕生的徐夜柏自然也受過相同愛國教育。
瑞梅克卻說叛國罪才是共和國政府真正想剜除的腐敗問題,有了賣家還得有買家,藉由聯姻鞏固同盟的卡諾家族看來更可疑了,凱爾少將的直觀復仇手段之一就是毀掉與卡諾家族合作空間,引誘更多人檢視法雷那的外國盟友。
「凱爾和費納爾的聯姻嚴格來說更接近還債,主打一個『有借有還,再借不難』的概念,這些古老家族不可能最近才開始初次合作。債務形式有很多種,金錢,感情,產業,政治,榮譽乃至命債,都可以用新郎或新娘的血契償還。正因為是代表家族還債,凱爾少將沒有選擇,不會因為另一個家族聯姻條件更好或者費納爾先生拒婚,凱爾就和席卡諾家族斷絕合作關係。」佩兒女士說。「費納爾尚未入籍,按他那邊的習俗規定離婚即可。」
「我不太清楚凱爾少將聯姻心態,感覺他不像被逼,倒不是說他喜歡費納爾先生,答應聯姻對凱爾少將家族地位和軍方影響力都有顯著提升。」動機是復仇這點毫無疑問,表面上徐夜柏還是得裝糊塗。徐夜柏想確認凱爾和費納爾的私下關係,即便凱爾後來愛上賽姬,不表示凱爾和費納爾當真公事公辦,再怎麼說費納爾也懷了凱爾的孩子。
他只能從種種傳聞與賽姬受害情況判斷,費納爾是極有手段的Omega。
「有志於角逐法雷那族長的繼承人候選者都得想方設法為家族做出貢獻,卡諾是東方大家族,極好的得分項目。然而這次任務獲利只能說不好不壞,雙方議定這次聯姻第一個孩子必須在卡諾家族誕生長大,擔任新郎好處是能趁機發展姻親勢力。」佩兒女士表示這部分不算機密情報,早在凱爾少將忽然訂婚時,首都八卦就在猜孩子會跟誰姓。
到賽姬跳樓事件前,輿論基本上定調這次讓步的是法雷那,費納爾雖然著急,還是敢拿拒絕入籍這事和凱爾對峙,就是因為孩子若姓法雷那,凱爾與他的家族會更著急孩子沒有共和國戶籍身分。
反之,哪怕最後撕破臉,費納爾還是能帶著嬰兒回娘家,他的使命已經達成,只是無法和凱爾建立更多合作機會,面子上不好看,裡子卻是有了,還能大大讓Alpha少將丟臉。
「假設費納爾對灰姑娘下手,恐嚇懷孕者甚至傷害胎兒之類,他會受到制裁嗎?」徐夜柏不能透露屍檢內容,只好變著法子發問。
「要是我國司法部門對費納爾發布國際通緝令,或費納爾踏上希瓦共和國領土被逮捕,有一定機率在國內受審服刑,席卡諾地區不算國家,缺乏固定通行法律,靠習俗和私人家規維護秩序,人治色彩很重,費納爾攻擊威脅他婚姻地位與子嗣發育的行為,在他的故鄉不僅無罪,反而是榮譽復仇的一種。」佩兒女士表示這種事不是頭一遭了。
「整個過程我一直想不通,為何法雷那家族沒阻止凱爾少將參加代孕實驗,甚至默許他和灰姑娘同居陪產?」徐夜柏不想事事都等瑞梅克餵他答案,情報局長也鼓勵他多詢問周遭首都人看法獨立思考。
關於婚育方面的大家族秘辛,佩兒女士懂得更多還能講得更道地。
「目前我得到的消息證實法雷那家族對凱爾參加代孕實驗睜隻眼閉隻眼。費納爾先生頭胎會姓卡諾,除非他們有第二個孩子,看起來很難。代孕這事要是成了,法雷那家族直接多一個高貴血統後代。」
佩兒女士言簡意賅給了徐夜柏一記重錘:費納爾生的孩子是卡諾家族的,灰姑娘代孕的孩子是法雷那家族的。
「這……也過份好懂。」經過近日的賽姬案件科普,徐夜柏忽然理解瑞梅克為何會對第一親權如此敏感。
這不只是少了一個後代,還包括自己一半基因被掌握在不明敵人或其他家族手中。實驗胚胎形成需要高階Omega一定程度自願合作,不難猜測小租戶的Omega親源立場很可能偏向認同幕後黑手。
「聊政治八卦時我們會問錢去哪裡?凱爾的案件,就該問孩子生下來後會去哪裡,誰是最終獲利者?」黑長髮Omega在溫暖室內搖著蕾絲扇子。
「所以注定姓卡諾的胎兒就算得不到Alpha親源資訊素和守護也無所謂,從法雷那角度看還是好事?與其只有法雷那吃虧,不如兩邊都吃虧,這樣說不定還能促成第二樁血契婚姻,因為第一個孩子有缺陷,卡諾家族可能向法雷那家族要求再補一個?」徐夜柏終於明白全球權貴明爭暗鬥血統濃度有多可怕。
「你總算對古老家族有點正確理解了。我的瑟拉撒家族就是半退出血統競爭才會衰退到目前只剩空殼,最初瑟拉撒可是能與輝鵲並駕齊驅的姓氏。」佩兒女士自豪的說。
「哇!」徐夜柏發出讚歎,與輝鵲同等級確實值得大誇特誇。
若說輝鵲是獵人,人數眾多又驍勇善戰的瑟拉撒就是警衛,兩方各有擅場,但瑟拉撒確實承擔了明面上對抗寄生蟲的犧牲與責任,收獲榮光之餘,內部開始爭權奪利,無法好好繁衍,僅僅過了五代實力便迅速衰減,某次滅門危機後轉向發展後勤。
幸運的是那時寄生蟲災難開始式微,共和國民眾並未發現瑟拉撒內部出現質變,敢與寄生蟲硬碰硬的直系武鬥派已被科研派鬥倒,之後家族內再也不認真培養戰鬥人才,只是拉出一些天賦不錯的Alpha充數。
目前瑟拉撒家族對付人類敵人尚稱強悍,遭遇寄生蟲卻只有死路一條,連負傷存活的可能性都沒有。新人類已經從混血種過度到ABO,可惜AO都不是輕易誕生的性別,就算分化成功仍有個體程度落差,且實力遠遠比不上初代混血種。
寄生蟲是突發災難,意外與失誤是現場常態,各種血腥失敗與食人異形反撲報復使瑟拉撒家族更加痛恨令人疲倦的戰鬥。忽然間,不知該說運氣還是奇蹟,寄生蟲絕跡日到來,這些變形能力近乎全能的怪物不再出現,彷彿真被殺光了一般。
舉世歡騰中,唯有瑟拉撒家族不太高興,寄生蟲滅絕後,他們該何去何從呢?
「家族成員能獨立的早就各奔東西,除了一小部分遵循傳統從事和寄生蟲研究相關夕陽產業或進入處於裁撤邊緣搖晃的冷僻公部門,剩下一點族產需要我幫忙打理。」黑髮Omega道。
徐夜柏懷疑佩兒女士過度謙虛,她口中的「族產」肯定不只一點。
就算沒有地外遺跡,星艦總跑不掉吧?這類價值連城但絕對無法轉讓拋售的珍貴族產往往綁定家族血統,外加一堆機密限制,更少不了其他大家族聯合監督,外星技術牽一髮動全身,讓豬隊友拆分亂賣,落到敵人手裡就不好了。
像佩兒女士這樣能幹不爭功外加名聲不佳的孀居Omega,在瑟拉撒族長眼中大概是再好不過的工具人,佩兒女士不可能讓她的兒子上位,菲尼克斯連軍校都沒去。
徐夜柏默不作聲看了佩兒女士一會兒才問:「契約婚姻生下的孩子,真實血統是雙親各半吧?後裔可說稀釋了一半血統,也可以說得到至少兩種血統,只繼承一邊姓氏無法改變生物學事實。」
「沒錯,你的姓氏決定你屬於哪個家族。Omega喪偶或離異後帶著孩子返回原生家族並將孩子改回自身姓氏情況相當常見,孩子照樣能繼承配偶遺產,除非Alpha方家族拿出更多好處交易挽留,Omega通常會返回自己的家族,也有可能是Alpha方親戚不滿意未亡人和孩子,趁機將人趕走。」黑長髮Omega忽然停頓,托腮遙想。「打從我認識他起,亞遼沙就是獨自一人,我想與他一起重建傑林斯基家族,甚至隨他姓,你猜亞遼沙怎麼回答?」
徐夜柏默想佩兒女士這副姿態真的非常動人,如果他是Alpha可能就淪陷了。
「你提過亞遼沙少將更喜歡從軍,且有當上將軍的野望,他肯定捨不得妳獨自操勞家族的事,感覺亞遼沙少將對振興家族興趣不大,但只要妳堅持,恐怕他沒法拒絕。」徐夜柏猜測。
「當然得這樣啦!我夢想過全新的傑林斯基家族,我也屬於其中一員。想像很美好……算了,我的孩子們先活下來再說。」佩兒女士攤手。
佩兒女士的假想敵「陰影」,不是一個人更非具體勢力,按照佩兒女士說法,「陰影」無所不在,不僅奪走她的丈夫,甚至害她差點流產。佩兒女士寧可賠上大兒子前途也不願他從軍步父親後塵死於非命,如今又為尚在腹中的第二個後代主動找徐夜柏示好。
「先前提過我的家族想要菲尼,還繞過我直接討好他。表面上說得很好聽,瑟拉撒戰士需要新血,講白了就是他們缺堪用的打手。寄生蟲絕跡日都過去兩百年了,還提戰士做啥?真可笑。」
「討好是指出資投資他的媒體公司?他有被說動改姓嗎?」徐夜柏感到很有趣。
無論他再怎麼嫌棄紅毛,菲尼克斯能在首都某個名人排行榜上排第十,還是個獨名者,意味著稀有珍貴血統,客觀來說也是很搶手了。
奈何徐夜柏室友是瑞梅克,沒有比較沒有傷害。
「擁有家族姓氏的最後一人,改名必須有認證獨名者的古老家族委員會審核通過,再由委員會宣告某個家族正式滅絕,比如『傑林斯基』,我決不容許這件事發生。Ash,我不把你當外人,亞遼沙繼承的家族遺產包含先祖藥物研究紀錄與病例,裡面是各大家族上數代成員健康秘辛,一旦我和菲尼出事,亞遼沙的遺產就會落到瑟拉撒家族手上,用拖鞋想也知那堆破獸皮本子價值連城。」佩兒女士道出箇中利害關係。
徐夜柏了然。先前研究佩兒女士的背景故事,他一直認為亞遼沙少將非常優秀,血統不錯加上AO熱戀,哪怕雙方階級財富不相襯,結婚過程尚稱順利,現在當事者爆料原來還有男方家族寶藏考量,忽然覺得不意外。
這些大家族的便宜,沒有一個是好佔的。
長子還沒出生,當時還是上校的亞遼沙就在任務中意外身亡,回瑟拉撒家族待產的佩兒女士險些流產,她本身具備繼承人資格,連徐夜柏都忍不住懷疑有內奸,甚至就是家族陰謀。
倘若瑟拉撒家族中有人認為傑林斯基的家族寶藏已在佩兒女士手中,是時候讓佩兒女士盡快恢復可婚育的單身之姿,於是聯合「陰影」對她的配偶和後代下手,佩兒女士迅速搬入天琴社區的決然就說得通了,之後長達二十七年佩兒女士行事低調,唯獨對長子表現得格外不理智,事事監控介入,宛若驚弓之鳥。
實際和佩兒女士互動的徐夜柏只覺得她藏得很深,在他看來是可愛的那種古怪,更不像傳言中歇斯底里,和瑞梅克一樣,因故主動對徐夜柏開放,他才能看到這類特別AO的真性情,不只外表出眾,能力更加恐怖。
等等,這樣推想後,佩兒女士該不會也想對家族復仇吧?凱爾母子的故事讓徐夜柏望著眼前黑髮Omega時背脊有些發涼。
「傑林斯基(Zelinski)字面意思是『綠之子』,按亞遼沙少將家族背景記載,稱為『森之子』更適合,在古代是居住在森林地帶種植藥草的治療者。你們祖上應該有過互動吧?瑟拉撒早期家族特色聽起來經常戰損。」徐夜柏事前做了功課,全球家族排行榜有搜尋功能,點進去就像百科全書頁面,有點規模或具備特殊事蹟的家族姓氏全登記在案跑不掉。
單音姓氏是排名系統最大弱點,太多轉音和發音相同姓氏,常見大姓幾乎都是Beta,形成某種刻板印象,得以通用名加姓氏搜尋某個名人才可能找到特定家族,比如徐家在系統裡就有五十幾個,而他的父親本家還不算在裡面。
「是的,我就是發現兩百年前家族歷史裡屢屢提到傑林斯基這個姓氏,卻從來沒聽過相關家族後人事蹟,主動調查才在軍隊裡找到亞遼沙,也是當時最後一個傑林斯基,完全不懂醫術,就是個武夫。」佩兒女士想起和丈夫的相識過程笑了。
佩兒女士看起來就是會對藥方藥材和神祕醫術感興趣的樣子。徐夜柏不禁想真是姻緣天注定。
「那份遺產目前安全嗎?聽起來不只瑟拉撒家族,應該所有大家族都想要。」徐夜柏問。
「亞遼沙事先做好萬全安排,他曾贈送我部分內容讓我自保兼研究,他說,如果孩子無法守護這批珍貴文本,就讓傑林斯基家族徹底滅亡也無妨,反正他不介意孩子跟我姓。」
「你不想讓菲尼克斯從軍並繼承這份遺產,過往二十年妳誰都不信,但妳認為老二或許可以?局勢不同了。」徐夜柏指尖虛指佩兒女士的肚子。
「我不確定,我只是想要這個孩子。」
「老大呢?棄之可惜?旁人如我也能看出菲尼克斯很在意妳的看法,他知道從軍打拚出一番功績無法令妳為他驕傲,那就不去了。」
「倘若菲尼連我的束縛都掙不開,那他只適合乖乖留在首都過安樂日子。」佩兒女士一針見血道。
徐夜柏只能拜服。
「要是這個孩子生下來後,『陰影』依舊沒消散怎麼辦?」徐夜柏又提出另一個現實問題。
「或許老二也必須一事無成,或許他會是個容易滿足的Beta,那樣對我來說方便許多。」
「你不認為瑞梅克能幫上更多忙嗎?不只是讓孩子平安生下來,還能開開心心過想要的生活。」佩兒女士透過徐夜柏向瑞梅克示好投誠的利益重心是保住第二胎,她雖是對著徐夜柏說話,更像直接說給瑞梅克聽。
「奢想是不實際的。亞遼沙當初也承諾愛我、護我一輩子,誰知道他的一輩子那麼短!令我後悔無比的是,我沒有保護他,誰說Omega不能保護Alpha?」佩兒女士靜靜看著徐夜柏。
徐夜柏屏息點了點頭。
「恕我冒昧,假設妳曾經遭受來自家族的不公正待遇,且涉及犯罪,瑞梅克應該還是會幫忙。」徐夜柏本欲強調他會盯著瑞梅克幫忙,想起自己沒資格說這句話,更沒資格代表瑞梅克對佩兒女士保證。
徐夜柏只是再兩個月就要卸貨的送子鳥,忽然明白佩兒女士為何如履薄冰,她能信任求助的對象竟然那樣少。
「謝謝你,Ash,我先看看法雷那家族下場如何,權充參考。」
佩兒女士沒否認待遇不公和犯罪的部分,甚至有幾分期待,主動提起法雷那家族,不就是也想復仇的意思?莫非他又不小心蒐集了不該知道的情報?
黑髮Omega的口吻就像在衡量瑞梅克這個沙坑能讓她跳多遠。
Chapter 102: 第三十四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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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與佩兒女士的下午茶聚會,返回時天色完全變暗,差不多到了瑞梅克下班時間,徐夜柏有種趕場應酬的錯覺。
今天瑞梅克就要驗收室友的跨種族6P情色小說,本已決定完工後再也不碰稿子的徐夜柏又忍不住檢查最最最後一次。
由於徐夜柏用餐時間普遍耗費一小時以上,瑞梅克直接在餐桌上打開紙本列印稿津津有味讀起來,徐夜柏盯著他不時輕笑的反應食不知味,好處是連反胃也沒感覺了。
儘管新人類臨產胎兒體型僅有古地球人一半,跨過早產門檻的懷孕者往往腹圍就會增加到臨盆程度,剩下約三個月孕期胎兒發育的就不是體積,而是體重和整體生理能力,具備足以撕開厚韌胎衣甚至孕體的力量並繼續增強,一出生就能爬行和吃固體食物。
換句話說,徐夜柏的肚子已經大得不能再大了。
開始代孕後,徐夜柏反而漸漸消瘦,隨著肚子隆起,皮膚被撐開,肚皮上淡紫色斑痕變得更加醒目,又一項無法逃避的身體變化。
瑞梅克覺得很美,總要趁徐夜柏脫上衣接受按摩時覷準時機偷親兩口,平常依偎摟抱時則用指腹感受那些微凹凸不平的觸感。
「Ash,你知道嗎?有些Alpha發情時部份身體組織會變色,稱為婚姻色,進入陪產狀態皮膚可能出現艷麗警示斑塊或其他非人化生理特徵,比如快速換牙,新牙是全口尖齒,表示生人勿近,我挺羨慕那種體質。」瑞梅克興致勃勃地分享有趣知識。
「那是返祖現象吧?心因性的嗎?」
「要是得到充分安產資訊素刺激,說不定我也有這個潛力呢!」瑞梅克用鼻尖蹭著Beta肚皮紋路撒嬌。
「嗯,下次你跟別人試成功了,記得拍張照片給我紀念。」徐夜柏努力推開金髮男人的頭,以免他愈嗅愈下面。
「你為什麼這樣狠心?」
「因為我懷孕快八個月,整個人超不舒服,想在你屁股裡塞顆椰子發洩情緒。」徐夜柏陰沉地說。
「啊哈哈哈……我先專心欣賞你的小說。」
徐夜柏一想到肚皮上的妊娠紋與剖腹產手術疤會永久跟著自己,就覺得留個教訓挺好,還能當作生存勳章,他不打算透過醫美技術抹除痕跡,蔓島人從不掩飾疤痕,導致徐夜柏上次完全忘了遮吻痕。
為了解放雙手替徐夜柏按摩,瑞梅克不顧懷孕Beta強烈抗議,有一半頁數使用電子檔聽讀完成小說《Alpha夢遊仙境》閱讀初體驗,還問他哪名聲優聲音模型最符合主角,白話地說--被幹的那個。
一想到他的惡作劇小說裡充斥著呻吟、哀求與狂浪煽情的肉體碰撞,徐夜柏險些潸然淚下,跪求瑞梅克住手,為了面子強行忍耐--情報局長依舊堅持當天讀完小說,義正辭嚴表示他的上班時間必須奉獻給共和國,才不會浪費人民稅金。
徐夜柏懷疑瑞梅克在和用一晚上讀完賽姬日記的自己較勁。
分兩天讀完時間綽綽有餘,完全不妨礙瑞梅克達成第一個閱讀小說全文的成就,情報局長偏偏任性表示睡前不想留下懸念,聽副官報告故事大概走向和親自閱讀感受不同,他為此特地不偷看結局。
Beta覺得金髮男人今夜按摩手法格外色情,瑞梅克沒越界,徐夜柏想追究又缺乏理由。
比如按摩頭頸時趁機用指尖觸摸他的睫毛,看起來沒什麼,問題那是徐夜柏寫在小說裡的前戲,露骨暗示兩人也會光著身子這樣那樣。
徐夜柏擔心的事發生了,看完《Alpha夢遊仙境》情報局長果然忍不住點評。
「小說家總是把床戲寫得過度誇張,我作為讀者很難投入。」
「例如?Alpha太持久?」瑞梅克的發情期再怎麼壓縮也花了三天才結束,徐夜柏還覺得太趕不健康。
「床上那點運動量怎麼可能跟基礎體能訓練相比?如果你聽說某個Alpha做愛後癱軟熟睡,泰半是因為藥物濫用或過量攝入Omega資訊素導致身體機能短暫混亂。我是指Omega身體素質普遍被描寫得很不科學,這會導致閱讀那些作品的Alpha對異性產生錯誤認識釀成慘劇,Beta或Omega身體練得再強壯,該嬌弱的部位還是很嬌弱的,其實Alpha也是。」情報局長用姆指和食指框出一個圈,插入手指示意。
瑞梅克的意見在辣文編輯裡已經是老生常談,徐夜柏驚訝問:「他們難道分不出小說和現實差異嗎?」
「某種程度上,不能,比如高估自己的技術,外加不曾與Omega相處。」瑞梅克想了想補充:「但我們天天都接觸Beta,床上確實比Omega更不耐操,所以他們可能因此對Omega的承受力過度樂觀了吧?想像總是比現實美好。」
「AO問題別扯上Beta,認識管道明明很多,興趣社團萬萬種,平常透過網路建立友情,團體活動時就有機會見面了。」徐夜柏不想知道瑞梅克跟Beta的做愛經驗,他總是一副看起來很熟練的樣子,民眾普遍認為他就算幹過Alpha也完全不意外。
「理論是這樣,現實中你見過幾個私人時間都和BO一起混的Alpha?社會形象壓力不是開玩笑,行動上很難同調。要是可以也有不少人喜歡扮Beta,這很吃外型條件,太高太壯的只能放棄。不過你倒是點出某個重要現象,Alpha在網路上除非求偶,否則很少使用真實性別,瞞不瞞得住看個人功力。」瑞梅克爆料。
徐夜柏頓時對網路增添幾分不信任,他知道O裝B,但他以為A裝B只會發生在虛構作品中且極易露馬腳,光身高肌肉就騙不了人,網路匿名活動時Beta不是加分項但也不扣分,只是預設答案,AO身分往往能引起無限遐想。
「故意裝B去搭訕Omega嗎?我知道Omega更傾向找身材好的Beta一夜情或固炮,可惜A裝B搭訕到Beta的可能性更高。」徐夜柏冷哼。
「那也沒損失嘛!」瑞梅克痞痞地說。
「你們Alpha對一般平民生活休閒嗜好是有什麼交流障礙嗎?」
「缺少交集?不是沒興趣就是起始條件不公平。比如『寵物』這塊算熱門主題?Alpha普遍不養寵物,工作生活形態不適合,或至少不是自己養,因此不會有那種和寵物建立家人關係再和同好分享的熱情,運動競技類就更別提了,安全暨公平起見三種性別有三種規則。Ash,你專精的情色小說已經是三性平等參與的少數領域,不愧是促進世界和平的文化產業。」瑞梅克誇讚道。
「你看完我的故事後還有沒有其他感想?」徐夜柏花了那麼大力氣寫一本書,當然想聽聽正經讀者意見。
「發人深省?」瑞梅克思考片刻回答。
「什麼意思?」
「某些細節和劇情設定引發我不少延伸想像,讀起來非常有趣。」瑞梅克笑嘻嘻靠向徐夜柏。
「噢。」徐夜柏不知該如何回應,他不至於自大到堂堂情報局長會被他的小說動搖,瑞梅克沒硬捧算是好事。
「失望嗎?Ash。」
「不會,比回答『沒有錯字,語法正確』要好多了。」
「我倒是發現兩個錯字。」
「什麼?在哪裡?我分明那麼拚命檢查!」徐夜柏大驚失色追問。
瑞梅克指出拼寫錯誤,看著小Beta慌慌張張要下床找筆更正,笑著將他攬回懷中耳語道:「我喜歡讀到後面,角色個性命運愈來愈清晰,能感受作者認真投入這一點。主角是Alpha實在有些掃興,要是換成Beta,關係一對一,那就太棒啦!」
「不行,主角就得是Alpha,換成Beta那就走味了。」黑褐髮青年下意識反駁。
「你還會寫新故事嗎?」瑞梅克問。
「暫時沒這打算。」回老家後徐夜柏待辦事項堆積如山,首先他要盡情大吃大喝。
「真可惜,我還想多看一點。」
徐夜柏轉頭狐疑地盯著情報局長,瑞梅克沒必要特別在小說評價方面客套,徐夜柏心知肚明不是啥文學佳作。話說回來,共和國每年舉辦一堆文學獎,從沒見過文藝新聞和瑞梅克掛勾,顯然文學鑑賞不是瑞梅克愛好,這段時間徐夜柏觀察到情報局長不排斥特殊題材辣文,綜藝節目也看得很開心。
無論如何,讓海因里希成為第二個全文讀者,再將稿件扔給他的前同事吉米品評--他們這些編輯老是吹牛自己下海寫肯定多棒多棒--徐夜柏怎能錯過這個荼毒機會!完成剩餘兩個目標,他這次寫作大冒險就告一段落了。
「你今天再度找佩兒女士喝茶引起不少人注意。」情報局長冷不防道。
「啊?他們不是已經知道我欣賞佩兒女士,有啥好在意?我只是你的子嗣代孕者,最近過得好好的,沒鬧出什麼新聞,為何不是討論你?」徐夜柏一時反應不過來。
「傻瓜,我們住在一起,討論你就等於討論我囉!加上佩兒女士更有嚼頭。」瑞梅克說完順利得到兩枚白眼。
天琴社區裡住著太多能人異士,住戶背景深不可測,徐夜柏早就做好紙包不住火的心理準備。他為瑞梅克代孕的事最可能從上流頂層先傳開,當初受害Alpha可是一大群,都是共和國裡環繞輝鵲家族的大家族代表,其次則是能和這些大家族密切互動的關係群體。
瑞梅克和懷孕Beta同吃同宿,一開始就不是百分之百的祕密,甚至對被盜精的Alpha們來說還是神奇的示範行為,瑞梅克畢竟是輝鵲繼承人兼情報局長,知情人士自肅意識很強,流言只在最核心的少數人之中緩慢爬行著,然而再怎麼樣都已經爬了七個月。
大家族高層在聊凱爾少將出軌醜聞時,往往延伸討論代孕實驗和瑞梅克的特殊職責,外加被他監護的懷孕Beta,和代孕者同居這種事本身就富含桃色意味,極易挑動人性窺探慾。
「我身為你的送子鳥,被你拖累就不提了,大家為何過了快三十年還這麼在意佩兒女士?誠然她身上有許多精彩故事,瑪奇妮絲說首都AO八卦很快就是茶餘飯後都懶得提的歷史。紅毛是沾他母親的光,否則菲尼克斯再怎麼鬧,真正有影響力的人好像也不太會注意他。」徐夜柏補充:「我說的大家是指天琴社區住戶,雖說包括普通人和中產階級,同時又隱藏著一批身分地位不凡的『祕密結社成員』,地位從上校軍官和國會議員起跳,還包括你,瑞梅克。」
「這幾天你應該有感,八卦主角意味著社交地位,哪怕醜聞也一樣。一旦某個名字與其代表的家族喪失影響力,沒人想浪費時間討論。」
「佩兒女士退出社交圈的時間基本上等於她兒子歲數……難道是因為『傑林斯基寶藏』?大家族們仍未停止賦予她地位和影響力?」
「沒錯。另外,別忘了她本身也是一位很有實力的企業家和投資者。」瑞梅克提醒。
「我忽然明白紅毛沒被首都社交圈丟掉的原因了,一旦佩兒女士發生不測,他就是『傑林斯基寶藏』唯一繼承人,但他好像不知道這份寶藏存在,至少不清楚藏匿位置和成功繼承要件,佩兒女士沒打算讓紅毛繼承。『首都長老們』各自命令家族檯面上活動人物調節上流社交圈生態,這也是你說過的支柱平衡,多多少少有將佩兒女士留在達利安的用意。」
「重要事物放在身邊較讓人安心,尤其是唯一的鑰匙。」瑞梅克看著懷孕Beta。
「佩兒女士和『森之子』最後一位家族成員的合法婚姻應該讓不少重要人士心驚膽跳,尤其後來她又懷了新的繼承人。」徐夜柏想起他剛剛聽到的驚人祕密。
「第二把備份小鑰匙,現在有第三把了。」情報局長語氣輕佻。
「輝鵲家族如果想要那份寶藏,亞遼沙少將的遺產哪可能保留到現在?佩兒女士觀察這些年後決定向你求助,寶藏誘惑考驗應該是她交付信任的審核標準之一。」
「聰明的小鳥兒。」
「所以二十七年前佩兒女士險些流產事件還有另一層意義,『人為限制寶藏繼承權』,或許當時犯人認為佩兒女士比較好拿捏,可以透過新的Alpha去控制她,誰知踢到鐵板,加上菲尼克斯夠廢,現在紅毛可能是更好操作的鑰匙,且如你所說,備份很重要。」徐夜柏抓著瑞梅克袖子確認:「你說過不清楚攻擊她的犯人身分和事發經過是真的嗎?」
「她本人不想被深究,瑟拉撒家族諱莫如深,輝鵲家族當時沒人涉及這樁疑似襲擊案件的調查工作,且如你所說,我們對傑林斯基寶藏不感興趣,尊重懷孕者隱私加上避嫌,當年情況就是這樣。」瑞梅克回答。
懷孕Omega被敵人甚至自己人暗算半點都不稀奇,令徐夜柏在意的是整個瑟拉撒家族守口如瓶,連瑞梅克都不知道事件經過,這份滴水不漏的態度,萬幸胎兒保住了,她的家族卻不徹查到底抓住凶手,而是嚴防死守當天現場情況走漏?
瑞梅克看出徐夜柏仍有疑慮,乾脆又說了個八卦:「坊間有些風言風語猜測當時佩兒女士在襲擊中喪失貞潔,為了保護她的名譽,瑟拉撒家族禁止流傳該事,資遣佩兒女士待產宅邸裡所有職員,拒絕外界一切關心介入。所以你明白為何輝鵲不想沾惹這事的考量了嗎?難道要我們去調查一位少將遺孀有無被強迫玷汙?當事者也不想其他人多管閒事呀!」
佩兒女士若直接向輝鵲家族求救,當然能得到更強的庇護與清白名聲,問題是她要拿什麼償還這份恩情,而她是否又願意從此受制於人?
徐夜柏瞠目結舌。「怎會有人如此無恥捏造這種下流傳聞!」
「證明瑟拉撒家族到底有多想壓下Omega核心成員在自家守護下遇襲醜聞的決心,這可不是維護聲譽的好方法。當時瑟拉撒正在選拔新族長,處於內鬥白熱化之時,儘管佩兒女士早就公開聲明退出繼承權競爭,果然還是將她踩到無法翻身更保險。」瑞梅克說出佩兒女士終究無法當面告訴徐夜柏的難堪往事。
徐夜柏懷疑,佩兒女士當初就是用繼承權交換了婚姻自由。
Chapter 103: 第三十五章 (上)
Chapter Text
「雖然要花點時間,佩兒女士其實拿捏得了瑟拉撒家族,當時她若依賴任何外力幫忙就真的沒機會反撲了。再者,其他古老家族不會放任骯髒謠言四處發酵,就結果而論她的決定非常正確,這份個人風格也為她掙得了不少人敬重喜愛。」瑞梅克遙想童年。
輝鵲家貴公子五歲時曾參加凱爾母親的葬禮,梅瑞莎女士自殺後,過了兩年,亞遼沙少將意外殉職,佩兒女士回家待產時遭受攻擊險些流產。
「小時候首都比現在更不平靜,體感相對來說是這樣,認真統計的話每年都有重大刑案,端看你怎麼認為。」
「那你小時候還一個人到處亂跑?」徐夜柏瞪他。
「媽媽看著我囉!雖然我當時完全沒發現就是,拉妮珊認為我不能不熟悉自己出生長大的地盤,另外閃躲監視鏡頭和人們注意對她來說有難度,因此不無聊。」瑞梅克說。
「令堂真辛苦。」
「我乖乖待在家裡她才受不了。」
「連累她一起坐牢的意思?」
「肯定的。我十歲時才公開身分,在那之前克密拉特和拉妮珊重要社交活動時如要帶上我,會為我易容並假裝成親戚小孩,我還穿過洋裝呢!只有極少數親友知道我的真實模樣。」
「小租戶也是循這種教養模式嗎?」
「難說,走一步算一步!古老家族經常將新生兒和幼童隱藏起來,你很難確定成年成員帶在身邊的孩子是親生子或親戚生的,甚至沒有血緣關係!我們會在小孩身上施放資訊素作為保護性標記。」瑞梅克解釋。
「難道法雷那是特例?大家都知道怎麼定位並欺負那個家族的幼童。」
「不到唯一那麼誇張,只是公開活動動機不同,法雷那是為了從小進行優勝劣敗的競爭,其他家族則想趁早累積人脈,從小孩子開始互動更好。寄生蟲絕跡日之後,認為危險解除放開來社交的家族也不少,我家作風較傳統,很多人六歲就開始上私立小學了,現在超過八成家族都這麼做。」瑞梅克補了個血淋淋的真實答案:「這樣雙親比較省事,Omega還好,Alpha是真的忙,AO繁殖期資訊素系統變化掛鉤在一起,所以也不是把孩子丟給Omega養,Alpha就完全不受影響。」
「這個我知道,Omega作為最理想的孕體,嬰兒誕生之後貼身親育時間愈長,孩子發育愈好,Alpha則在附近保護,AO發情期完全停止。血契婚姻也這樣嗎?」徐夜柏問。
嬰幼兒就是天然的抑制劑。
「沒那麼明顯,看親密程度。親子部份很好理解,有Omega資訊素全天候安撫,嬰兒情緒穩定,當然更容易照顧。Beta也一樣,由懷孕那方當主照顧者,安產資訊素至少還能頂一年!另外生產到周歲這段時間親密相處的身體記憶會讓幼兒知道該優先依賴誰,假設嬰兒有胎內記憶,這份親子羈絆還會更強。」瑞梅克眨巴著亮晶晶的紫眼睛盯著徐夜柏。
「看我也沒用,自己的小孩自己養!你決定留下小租戶時就該規劃好單親育兒生活了。」徐夜柏立刻拒絕。
「別這麼敏感嘛!又沒說不養,總得為孩子爭取一下,我絕對尊重Ash的決定。」瑞梅克嘻皮笑臉。
「我真的沒餘力當保母了,你還是趁早死心。」Beta冷漠表態後直接跳到其他話題:「所以寄生蟲絕跡日是分水嶺,寄生蟲還肆虐時,各大家族當然要把弱點藏好。絕跡日漸漸確定後,就懶得提防了?」
情報局長歪著頭勾起嘴角,彷彿對這份現實做法表示不屑。「以新人類體質和智慧發展程度,要在自然界中生存並不困難,何況到處都有地外遺跡為新人類調節好方便的環境,規律的氣候,被集中的食物與資源,隔絕天敵和其他國家的天然界線,還有許多古老家族分區守護與管理,但我們卻迫不及待想過得更舒服。」
「同意,蔓島地區就算人口規模五百人以下的小島都保證免費住處網路水電,這還是共和國最乏人問津的地方,好風好景好無聊,一年有一半暴風雨季出不了門,幾乎是純Beta生活圈,更無趣了。」邊荒小島對完全可以家裡蹲的徐夜柏當然是樂園。
「我聽去蔓島執行任務的同袍說過,光是找間酒吧都要換三個港口搭半天船的悲慘事蹟。」
「自己釀酒或以物易物啊?硬要喝蒸餾酒怪誰?酒吧當然是開來宰觀光客和軍人,Alpha就算喝烈酒也不會醉,搞不懂你們幹嘛非要喝?蔓島家庭必備酒窖,這可是硬通貨兼身分證,只是大多數蔓島人不愛喝烈酒,我們很在意釀造酒的特色口感,最好冰過或混過才喝,烈酒比的是桶子風味和存放年度。」徐夜柏撇嘴。
瑞梅克微笑道:「氣氛和浪漫邂逅才是酒吧醍醐味,大部分軍人到蔓島出任務都變得比平常憂鬱,蔓島人實在太孤僻了。還有學者特別寫成論文探討軍人到月球和蔓島出長期任務的心理健康,你們那裡可是被拿來和月亮相提並論。」
「你的弦外之音是烈酒比較容易灌醉Beta嗎?」徐夜柏瞇眼。他們之前已經聊過蔓島地區除了主島以外不會有Omega公開出現的常識。
「哈哈!我可沒這麼說。」
「私人水上飛機不載Alpha軍人,你們鼻子太靈了,被聞到機上載過哪些貨物容易尷尬,否則水上飛機載人長距離移動很快搞定。」徐夜柏一語道破潛規則。
外海軍人不缺飛行器,缺的是合法降落點和安全補給,以及那比假單更難取得的飛行許可,找當地司機幫忙事半功倍。
「你們蔓島人如果願意給個交友機會,我相信他們登機前會摘下鼻子收進口袋。」
「你可能要失望了,不與軍人接觸是許多秘密結社規定,當然你有本事和一個蔓島人混出過命交情讓他願意為你破例不在此限,要不就是給夠多錢讓飛機主人事先做好清潔工作。只去酒吧用飛的不太划算。」
此刻瑞梅克與徐夜柏並肩坐在床上聊天,瑞梅克一直企圖將亞裔Beta摟進懷裡,徐夜柏卻覺得柔軟被窩更舒適,不斷用手肘將他擋回去,警告再鬧就沒有晚安吻,瑞梅克才乖乖消停。
「蔓島就是地外純種希望後代持續的理想生活方式,大家都失守後更需要蔓島堅持下去,Ash老家的巨大遺跡可是全球氣候命脈。」
「你們陸地人這種心態已經被我們吐槽很久了,那就不要在港口稅機機歪歪。」
「互相幫助才能活下去囉!」
「話說回來,是首都權貴年輕AO伴侶本來就會如此頻繁接連出事,還是有更多不為人知的相似案例?假設將近三十年前大家族AO都能順利繁衍下一代,那些孩子到今天應該會是共和國冉冉升起的明星;若孩子當時剛成年,現在則可能是上校、少將或議員這些共和國政府中堅分子。」平常臨近午夜時徐夜柏已經在打盹了,或許今天旁觀瑞梅克閱讀《Alpha夢遊仙境》的刺激過強,迄今仍毫無睡意。
「你所謂的中間分子,是指朱利烏斯他們,或者像凱爾和我?」瑞梅克故意逗他。
「你本人超規格了,但你退伍前的少校軍銜和月球軍職,這個層級確實算我認定的中堅力量。所以,佩兒女士極度警戒的『陰影』企圖將新人類希望,至少這個國家的未來扼殺在搖籃之前?」
「大家族互鬥和內鬥本來就會從子嗣競爭開始,假設有支勢力暗中介入的目的是從整個世代去弱化AO影響力,相關陰謀論可就多了,確實很難釐清到底有無特定組織插手,你比我清楚這世上神祕組織多如牛毛。」
「軍方代孕實驗沒有失敗,倒不如說被你改良了,新月慶典時我差點被綁架,灰姑娘逃離凱爾時,倘若她被費納爾的人帶走,是否也能算是一種瞄準代孕胎兒的綁架行動?我的意思是,想得到實驗體,也就是代孕者腹中胎兒,幕後黑手找上費納爾先生合作是最快的。」徐夜柏換了個角度發問。
情報局長笑意漸深:「你這個觀點很有趣,是共感型Beta的直覺嗎?」
「誰搞出這些代孕實驗,目的又是什麼?找不到更多證據前只能瞎猜,只有目標是胎兒這點可以確定,一旦敵人對小租戶動手,我不用說就是炮灰,我和你一樣想真兇早日落網。」徐夜柏沒傻到輕信自己可以輕易擺脫這麼多潛在風險,這也是為何他極度厭惡無孔不入的監視保護還是強忍下來。
「恐怕情況沒想像中樂觀,可疑線索太多反而像煙霧彈了。」瑞梅克小小抱怨。
「佩兒女士說陰影連她都下手,當然不會放過法雷那家族,似乎暗示著其他家族也是陰影襲擊對象。」徐夜柏提醒道。
「Ash相當關注佩兒女士,連帶我也好奇了,你對她初次懷孕生產細節格外感興趣,為什麼?」
「佩兒女士擅長使用隱語,要不是我從小習慣和來找爸媽的祕密結社訪客打交道,頂多聽出她話中有話,其實她有些詞彙應該不單純是形容,只是我搞不清楚出處。」雙親是專門調停祕密結社糾紛的中立者,徐夜柏從小就很習慣陌生人神秘兮兮的暗語手勢。
「她刻意將話說得不好懂,意思是讓你別鑽牛角尖,把握大原則即可。」瑞梅克說。
「佩兒女士差點流產的真相,感覺和亞遼沙少將死因脫不了關係,不只是她的偏執想像,對嗎?你說過知道導致亞遼沙少將去世的『意外』緣故,卻不知佩兒女士遭襲具體內容,聽起來有些矛盾?」徐夜柏頓了頓,說出他的推測:「我想你暗示的意思是『時間差』,過去的你確實不知情,但近期得到情報了,你說『不知道』的真正意涵是『還在調查中』以及『你不能將機敏內容告訴無關人士』。」
與其說瑞梅克說謊,不如說他在表態無法直接告訴徐夜柏答案的前提下,繞著圈子交代更多關於當年情況的客觀描述。
「果然明顯到連你都忍不住有動作了。我倒是知道佩兒女士守口如瓶的原因,她和瑟拉撒家族達成保密協議,好維持地位和自由,看來差點流產的事涉及嚴重家族名譽風險。大家族虛弱時其實很擅長捕食自己人,有很多見不得光的手法能無聲無息地處理掉重要家族成員,只是衰落的瑟拉撒家族禁不起失去佩兒女士,在經營才能上,朱利烏斯都想叫她老師,她能乖乖識相自然最好。」
「前幾天才大爆炸的法雷那家族,過往應當是清洗過不少『汙點』了?」
情報局長換了個姿勢側躺,燦金短髮擦過枕頭發出沙沙聲,背靠床頭坐著的徐夜柏因而能俯瞰他,每當瑞梅克懶洋洋趴在他身邊時,徐夜柏就有種搓揉那頭金髮的衝動。
Alpha慵懶地抬眼看著徐夜柏,有如彰顯他也是最高級掠食者的事實。
「沒錯,要不是法雷那一直保持生育數,早就掉到和瑟拉撒同等級,重量不重質這招還是相當有效,否則全球社交季也不會如此熱鬧了。」瑞梅克將手掌搭在徐夜柏大腿上,收穫Beta警告目光。
「抱歉沒能從佩兒女士那邊套出有用的情報,她為了保護孩子不會暢所欲言。」
「小鳥兒這方面的遲鈍尤為可愛。你已經做到了,Ash最親近的人不就是我嗎?她卻要你提防我。換句話說,所有佩兒女士曾經的親近對象都值得一查,一般偵信社無法消化的龐大人數和目標階級,靠國家力量輕輕鬆鬆,正在等報告中。」
「是誰跟我抱怨過情報局缺錢缺人?」
「任務目標是調查鼎鼎大名的佩兒女士關係網,局裡應該還能爆發不少潛力。」底下公務員主動賣命,情報局頭子瑞梅克確實輕鬆許多。
「不能說你錯,但我還是覺得你的領導方式有些微妙。」
「我是現實主義者,Ash,日子已經艱難到動不動要用家族資源貼補,合法合規的手段沒理由不用,公務員加班費和任務特別津貼有申請額度上限,我自己都沒領了,就當付出愛心。」情報局長振振有詞。
「好好,你很棒。」徐夜柏敷衍地誇了一句。
「不得不說你和BO朋友們的日常對話重塑了我的手下三觀,讓他們變得更靈活了,這次薪水獎金花得物超所值。」瑞梅克言下之意還想將過去養兵千日的損失撈回來。
「我永遠無法適應時時刻刻被人盯著,瑞梅克,只是因為你們幹得光明正大,加上確實有維安必要,我暫時忍了,你最好別忘記這點。」
「我知道,謝謝你的忠實配合。」金髮男人說完忽然爬起來,貼向徐夜柏,後者趕緊伸手擋住他。
Alpha像是猛然想起什麼重要事項,興致勃勃問:「我認真讀完你的小說,是不是該給我一點獎勵?」
「什麼獎勵?」
「平常都只許你主動,嘴巴讓我親一下。」
上回被親脖子殷鑑未遠,徐夜柏立刻拒絕。
「保證沒有黏膜接觸也不伸舌頭,像你親我那樣,可以算作我們今夜的晚安吻,多省事啊!Ash,別那麼小氣嘛!就一下,然後我們就可以安靜睡覺了。」
「好吧,你自己說的,別辜負我的信任。」徐夜柏拗不過他,抵銷晚安吻這點確實誘人,平常至少要磨磨蹭蹭五分鐘才能交差。
大手包住他的後腦勺,瑞梅克隨及欺身而上,徐夜柏瑟縮,很快調適過來保持靜止,一片柔軟體溫貼上他的唇。
近距離迎上捲翹的燦金睫毛以及水晶般的深邃瞳眸,毫不掩飾的慾望,徐夜柏感到心慌,隨即閉眼,瑞梅克發出一聲悶笑,抽掉他背後的枕頭繼續施壓,示意徐夜柏躺下,徐夜柏只好滑動身子躺平,調整到比較舒服的姿勢。
過程中,瑞梅克始終保持嘴唇相貼,同時小心翼翼捧著他的頭,徐夜柏使勁閉緊嘴巴,任溫暖鼻息噴在臉上,直到Alpha慢慢撤開,將臉埋進徐夜柏頸窩進入抱睡模式。
「像在親一顆不肯開口的牡蠣。」瑞梅克喃喃自語。
「牡蠣殼給你親就要謝天謝地了。」徐夜柏沒好氣道。
其實還行。徐夜柏對瑞梅克當真說到做到有點驚奇,同時相當滿意,一時忽略瑞梅克嘴唇依然貼著他的脖子。
原本亂糟糟的思緒轉眼又開始朦朧,伴隨睡意與微微喘不過氣的感覺襲來,徐夜柏知道瑞梅克正釋放更多資訊素,他所能做的只有接受。
Beta歎息一聲逐漸陷入夢鄉。
Chapter 104: 第三十五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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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考驗之日終於到來了,徐夜柏將小說文稿重新列印,耍了點小心機,不打算讓海因里希接觸到瑞梅克翻閱過的稿件。
只要他不說,誰也不知道瑞梅克是第一個全文讀者,物理上嚴格定義的全文讀者其實是倒楣的副官雷諾。此外,徐夜柏不可能將沾有瑞梅克資訊素的文稿拿給海因里希。
肉戲方面他盡力了,反正已經闖過情報局長的魔王關,對徐夜柏寫作過程和劇情發展瞭若指掌的書友海因里希眼中,《Alpha夢遊仙境》大概只剩下揭曉結局的未知樂趣。
徐夜柏將海因里希尚未讀過的剩餘劇情內容獨立分成一疊,方便海因里希可以直接閱讀,兩人討論作品時,淺棕長髮Omega喜歡現場速讀一次,回家再細細品味。以海因里希對文字的專精程度,三個章節不到半小時就能看完,這還是高估了,徐夜柏能感覺出先前海因里希一直刻意為他放慢閱讀速度,長輩鼓勵晚輩的熱心態度一覽無遺。
三月十一號,日光稀薄,空氣潮濕寒冷,社區花草冒出綠芽,春意與未離去的冬天氣息彼此拉扯,雨夾雪依然常見,氣候異常的老問題。
昨晚海因里希發來簡訊,表示社區圖書館志工臨時有事央請他代班,兩人見面地點於是從習慣的溫室改為圖書館。
徐夜柏原本就是在社區圖書館認識擔任志工的海因里希,聽聞行程異動不以為意,反正溫室和圖書館都是公共場所,反而後者環境更開放。黑褐髮Beta心虛地想,不管約在哪邊,護衛隊都會堵門避免閒雜人等接近,其實沒差。
圖書館內禁止飲食,徐夜柏吃完早餐,做足萬全準備才啟程赴約。
踏入古色古香的社區圖書館,徐夜柏忍不住深呼吸享受陳年藏書混合珍貴木材特有的氣味,學習過程幾乎都是仰賴線上資料庫,導致徐夜柏對實體書與手寫字產生特別的迷戀。
天琴社區圖書館充分彰顯首都上層階級高雅品味與低調奢華,由上好木料手工製成的書櫃、樓梯、扶手和閱讀桌椅都是逾百年的骨董,光線與溫濕度恰到好處,館內通常沒什麼人,租戶更喜歡線上查詢完書目後直接預定外借,省得抵達圖書館後撲空,想借的書已經被人借走。
社區圖書館白天往往乏人問津,志工便趁這時整理圖書,提前拿出被預訂的書籍分開放置,進行簡單清潔打掃,更多時候閒著沒事滑手機或看書打發時間,一個開放日算下來有十個人借還書就算業績良好了。
借出心儀圖書後,要抽菸喝咖啡配茶怎麼享受都沒人管,相同道理,在家或工作場所放鬆閱讀更方便,當初徐夜柏剛來借書時就覺得這裡的圖書管理員肯定格外愛好孤僻,不想悶在家裡又想找處舒適無人環境待著才來當志工。
時間靜止的圖書館中,穿著白襯衫與灰色絲質長褲的Omega正低頭閱讀,淺棕長髮披垂,線條精緻的五官沉靜專注。海因里希聽見開門聲,發現徐夜柏到來,抬頭朝他露出一抹溫婉微笑。
「早安,我來履行約定了,希望不會打擾你工作。」
「歡迎你,Ash,我有預感今天早上除了你不會有人光顧圖書館,天氣不上不下時大家通常更喜歡去其他地方,反而暴風雪或大雨天還會遇到幾個人來借書。」
「這是什麼心態?」徐夜柏忍不住吐槽。
「帶幾本有趣的書當戰利品吧?這種時候往往有更多意外空閒時間需要消磨。」海因里希見怪不怪。
徐夜柏從郵差包中拿出用長尾夾固定的小說列印本,單薄的分量令Omega挑了挑眉,海因里希愉快地接過,彷彿識破徐夜柏小心思般露齒一笑:「你前面章節不給我了嗎?上回你表示打算對前期內容進行細部微調,我也得從頭看起。」
「我順便檢查最後一次,改動部分不影響你沒看過的末段劇情,你說過迫不及待想知道結局,以為你會想先看這部分,我不方便打擾你太久,去旁邊的書桌校稿以免干擾你的閱讀體驗。」徐夜柏說完選擇離海因里希隔了一張桌椅的座位坐下。
「沒問題,我等不及要拜讀故事結局了。」語畢,海因里希守信地讀起故事,徐夜柏則裝作校稿不時偷偷打量他的反應。
黑褐髮青年這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模樣讓Omega嘴角笑意更深,隨即專心投入劇情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棕髮Omega神色由輕鬆轉為略顯凝重,直到闔上最後一頁,目光停留在紙本上陷入沉思。
徐夜柏耐心等待著,大約三分鐘後,海因里希終於轉頭看向他,藍眸閃閃發亮。
「啊,Ash,沒想到你竟會寫出如此美妙的結局,我太開心了。」
「很高興你喜歡,這幾個月你帶給我許多啟發。」徐夜柏客氣道。
「我特別喜歡你描寫寄生蟲神明獨白的這段」海因里希激動起身,拿著紙稿走向徐夜柏,Beta青年因大肚子行動不便仍坐在原位,仰頭看著海因里希翻開其中一張紙唸道:「影子邊緣的陰暗問影子:『你剛剛還在走路,現在停下來;剛剛你坐著,現在你又站起來,為何你總是跟著人動作,沒有自己的想法?』」
徐夜柏沒有立刻回話,好似還不適應海因里希忽如其來的熱情,Omega於是繼續讀出下一句:「『影子說:我只能依靠人類動才能動,那個人類又是被別人命令去做事才帶著我動起來。』這段話是你自己想的嗎?頗受震撼。」
「靈感出自《莊子》(註),第一句話我只是翻譯原文,第二句話配合劇情稍微做點演繹。」徐夜柏搔搔臉頰說。
「不愧是寄生蟲愛好者,用建國初期的食人異形當戀愛對象賦予情感個性之餘,卻沒讓他失去異形本質,讀起來相當過癮。」海因里希誇道。
「現在我們稱那種外星異形叫寄生蟲,其實建國初期寄生蟲有許多稱呼方式,其中兩個詞彙令我印象深刻:第一個是希臘文『歐普希斯』(Opsis),意思是樣貌。第二個是古漢語的『罔兩』,如上面提過的影外之暗,兩種都意指寄生蟲連影子都不是,因為影子通常象徵靈魂,寄生蟲只是依賴表象的某種更加虛無的東西,又是怪物。當時實際接觸過寄生蟲的人們是這樣形容:寄生蟲沒有靈魂也沒有思想。」徐夜柏謹慎地挑撿字句,以免被當成極端分子。「我不這麼認為。」
海因里希彎腰趴在桌面上,反過來仰視徐夜柏,向來穩重的Omega難得表現得俏皮可愛。
「我知道,你用較冷門的歐普希斯直接為寄生蟲偽神明的角色命名,不清楚典故的讀者還在猜誰是寄生蟲,聽過典故的讀者則會懷疑作者誤導讀者。罔兩我就真的沒印象了,我雖會一點粗淺漢文,還不到能讀懂古代文學的程度。」資深前記者說。
「這部分我取巧了,《齊物論》是我選修中文課時的語言教材,得一字一字掰碎了讀通,要考試的,陰影太深了,難怪到現在還記得。從小到大看過很多全球線上圖書館的古地球漢文網路小說,其實內容並沒有比現代小說複雜高深。」徐夜柏很高興海因里希沒漏接他的小彩蛋,原本他會寫這部荒誕不經的6P辣文就是為了炫技。
海因里希立刻用手機查詢《齊物論》的原文與翻譯。
「主人公如何分辨自己是人類,或只是一隻做夢的蝴蝶?朱雀就在顛狂倒錯的迷幻狀態中和長出觸手的歐普希斯發生關係,這一幕確實非常刺激。」海因里希評論。
「咳咳,這部分細節我不討論了。」Omega眉飛色舞的反應讓徐夜柏感覺異種交配辣文迴力鏢打回自己身上。
「你怎麼忽然害羞起來了?」海因里希笑問。
「雖說是我起的頭,沒想到你那麼喜歡寄生蟲的部分,主角有五個對象,其中甚至包括地外純種和地球人。」只能說海因里希偏好非常明顯。
「因為很新奇,其他種族愛情故事我已讀得太多,你先推薦我其他寄生蟲與新人類的情色題材,確實有不少人使用此類小眾素材,我這段時間做過功課,從未有人像你一樣深入認真描寫寄生蟲愛上人類,甚至最後還讓主角選擇了歐普希斯,而且是個好結局。」這麼說著的海因里希表情比之前徐夜柏見過的他都要鮮活。
或許活了157歲,心態反而返老還童了,徐夜柏歪打正著開發了海因里希的新愛好?徐夜柏同樣記得自己發現特定偏愛題材時的興奮投入。
「我也覺得新奇,當初我借書時沒發現你在寄生蟲愛好者名單上。」倒是透過借閱卡發現佩兒女士也是同好。
比賽留下最多簽名或在借閱記錄上佔據更前面的位置也是天琴社區居民傳統,徐夜柏曾經刻意隨機抽出架上書籍尋找前記者Omega痕跡,卻從未在借閱卡上看見海因里希或他的姓氏特梅爾。
「我是老住戶了,又是最資深的圖書館志工,整天待在這裡看書,默認不加入借閱比賽,並沒有使用化名喔,大約十年前我就不在借閱卡上簽名,想看的書也都直接在圖書館裡看完歸位。」海因里希解釋箇中原因。
原來寫滿的借閱卡會被取下歸類收藏換上新卡,海因里希的簽名幾乎都存在於十年乃至數十年前的舊卡,除非是十年以上寫不滿一張借閱卡的冷門書籍才有機會直接看到他的借閱痕跡。由此可見寄生蟲相關書籍在天琴社區其實相當受歡迎,徐夜柏也是一發現社區圖書館好處就大借特借。
「你的故事裡使用了不少圖書館書籍裡沒有的知識,當然有些出自我的報導文章以及我本人分享,還有一些出乎意料,比如你引用的《莊子》思想體系其實相當龐大,而你使用的典故相對冷僻,不太可能只憑記憶延伸寫作,你校稿時肯定有重新核對資料。」海因里希犀利地分析徐夜柏創作脈絡,Beta嘴上謙虛只想寫部通俗娛樂小說,實際仍然下過一番苦功。
「我的閱讀信用點數約等於大學教授個人權限,還是孩子時就泡在線上圖書館和網路資料庫上做各種政府開出的閱讀回饋任務累積點數,所以我可以直接進入國家報紙檔案庫調閱海因里希你的報導內容。」儘管徐夜柏請瑞梅克深入調查海因里希的背景和記者時期一切工作成果,他自述了解海因里希過往的合理管道倒未說謊。
海因里希吐了口氣:「Ash年紀輕輕居然累積了這麼高的閱覽權限真教我意外。」
沒人比記者專業的海因里希更清楚,國家報紙檔案屬於門檻不低的那類線上免費公共資料庫,許多報導文章一般使用者只能看見節錄,涉及敏感內容更需要各種權限解鎖完整內容。
「我喜歡免費知識,看一篇賺一篇。」徐夜柏的古漢語能力與其說在學校中刻苦用功,更接近他看了無數古地球網路小說浸淫而成,對外他都說老師教得好。
徐夜柏拒絕承認他從小就愛看網路書庫裡滿坑滿谷的古代垃圾網文,古漢語作家擅長的某些穿越升級題材尤其對他胃口。
「這點我們相見恨晚,我年輕時身無長物,只能盡可能利用免費資源,退休後也跑來圖書館蹭免費的書。」海因里希讚道。
「大家都這樣,不是人人都買得起實體書,上得起好學校。」徐夜柏心有戚戚焉。
蔓島人雨季只能關在家裡,很多成年人乾脆趁機攻讀第二第三學位,孩子也被鼓勵借閱公共電子書籍及參加藝文比賽,部分原因出自支配蔓島區域的古老家族與中上階級愛好藝術文學,哪怕平民也會響應慈善性質的小額比賽募款,贊助起來相當大方,是一些略具天賦的小孩包括徐夜柏在內賺零用錢的正當管道,機會眾多,競爭壓力不大,可謂寓教於樂。
徐夜柏不曾透露自己的出生地和前編輯職業,這點基本警戒還是有的,主要是他認為面對海因里希沒必要提到太多個人資訊,興趣上合得來更重要,徐夜柏不打算將難得合拍的友情延伸到彼此私生活。
「不過,Ash,《仙境》結局恐怕不符合多數讀者喜好。」海因里希沒忘記徐夜柏創作初衷是投稿賣書賺錢。
「只是初稿嘛,其實我也準備了更討好的商業版大團圓結局,你看的結局是寄生蟲真愛版,想也知道這種安排不會受大眾讀者歡迎,卻是第一個闖進我腦海裡的自然發展,以遊戲來說,應該能說是Ture End,這是我為你特別寫的結局。」Beta青年誠懇地說。
「令人受寵若驚,我喜歡朱雀與歐普西斯逃離人類社會,到蠻荒小島上隱居的結局,朱雀允許歐普西斯保持維生底線吃人,他吃的人遠比人類自相殘殺更少,歐普西斯則承諾愛人決不任意殺戮,你沒有迴避種族差異,想辦法為角色找一條活路,很真實……」海因里希呢喃。
兩人又交換了幾句感想,徐夜柏情緒始終不高。
「你還好嗎?為何不高興?」海因里希問。
「本來以為寫完故事很開心,結果也就那樣,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現在輪到我把『大家都這樣』這句話還給你了,Ash,你不是專業作者,毋須對自己太過苛求。記者也是交稿後又是一輪新壓力開始。」
「作家經常把作品比喻為孩子,我這樣也算成功分娩了吧!可惜肚子裡還揣著一個。」徐夜柏托腮道。
「那麼你想繼續寫新故事嗎?」
黑褐髮青年有些意外Omega和瑞梅克問出相同問題。
「不了,接著要專心生孩子,繼續寫作身體負荷不了。」
「生完孩子後呢?」
「抱歉,我好像一直沒告訴你,我會離開首都。」徐夜柏也到了不得不攤牌的時候。
「為何要走?」
「我本來就不是首都人,沒理由留下來。」
「這麼說我以後就見不到你了?」
「《Alpha夢遊仙境》是我特意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看得開心,剩下的日子我們也能繼續當朋友。」
「我太高興了,但也很難過,你真的不多考慮看看?其實,我很願意你處裡完業務問題後搬來和我住,若你覺得不妥,我可以為你尋找心儀的房子,不用煩惱生活費,我非常樂意支付稿費,保證不讓你吃虧。」棕髮Omega神采迅速褪色,語調有些焦急。
徐夜柏一週前已暗示海因里希他不會留下,以為冰雪聰明的Omega應該有心理準備,對海因里希此刻的熱烈表態感到意外,難道海因里希這段時間一直在想挽留方案嗎?
對這個寂寞了太久的Omega,徐夜柏自然是同情的,否則不會為他特意寫出一本長篇小說,儘管動機包括自娛自樂發洩情緒,若沒有海因里希督促協助,徐夜柏未必有足夠動力在短短時間內完稿。
「呃,天琴社區很多人都知道我為什麼住進來,瑞梅克也住這裡,我真的不可能再待下去。」
「確實,我有些昏頭了。」海因里希苦笑。「Ash,我……無法離開這裡,但我想離開。」
「你當然是自由的,只要你願意走出去,我也認為你困在天琴社區太久了,超過五十年?海因里希,我說過你一點都不老。」徐夜柏看著他笑了笑。
「那麼你願意與我同行嗎?」海因里希小心翼翼問。
「同行然後去哪兒?你已經有計劃了?」
「我不知道,也許薩羅縛奢島。」
「你念念不忘的外海神秘島嶼?聽上去確實有點吸引人,你想帶我去傳說中的魔海冒險?你知道Beta都挺怕死的,Omega原則上無法在外海生存,政府甚至禁止Omega在蔓島區域活動。」
「不去那裡也行,Ash想去哪就去哪,我會保護你。」
「通常Omega是被保護的那邊。」
「你不相信我?」
「我的意思是,我們不是那樣的關係,我也不想落到總是要被保護的境地,普通觀光景點挺好,我沒啥偉大夢想。」徐夜柏道。
「這是願意考慮的意思?」Omega眼睛一亮。
「現在說這個太早了,我什麼都無法承諾,懶得想太多。懷孕有生命危險的,我的情況好像風險又比別人高。抱歉,海因里希,你還是別抱希望比較好。」
「我希望你活下去。」海因里希深深望著Beta。
「謝謝你,我該走了。」徐夜柏看了看時間,作勢起身,海因里希趕緊站直讓出空間。
徐夜柏揹好郵差包後,拿起將桌上《Alpha夢遊仙境》大半內容列印本遞給海因里希。「差點忘了,禮物的實體。」
海因里希伸手正要接過,固定列印本上的長尾夾因徐夜柏方才翻閱已有些鬆脫,此時正好掉落。
「啊!」黑褐髮青年趕忙加上另一隻手企圖撈起飛散的紙堆,不慎絆到椅子腳,踉蹌了一下。
海因里希下意識張開雙臂想接住他,忽然身體一僵,徐夜柏左手靈敏地抓住椅背,一腳向前滑出半步穩住重心,右掌鬆開紮進Omega股動脈的抑制劑注射器。
「Ash?」海因里希秀美的臉如被揉爛麵糰般瞬間扭曲變形。
※※※
註:出自罔兩問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無特操與?」一句。
Chapter 105: 第三十五章 (下)
Chapter Text
國防參謀總長官邸辦公室,一身筆挺西服的情報局長站在父親面前,乍看這對父子像是同齡人。
AO遲到180歲後才會開始老化,已連任四十年共和國最高軍事領袖的克密拉特外表仍是青年,參謀首長身著方便室內辦公的白色襯衫與黑長褲,比瑞梅克略高,達到210公分,淺金色短髮全數後梳,露出光潔額頭與凌厲眉眼,冰冷灰藍眸子毫無情緒,坐姿板正,作為共和國最強Alpha,克密拉特外貌能力作風成為當代Alpha理想典範。
「前天雷諾已經對您做過例行報告,忽然找我來有什麼事?不能電話裡說嗎?我真的很忙。」年輕情報局長攤手抱怨。
「拉妮珊想見你。」
「待會我會去問候母親,好久沒回家了。」瑞梅克從善如流道。
官邸分為兩部分,面對馬路的三層辦公樓鎮日人來人往,為克密拉特主要辦公處,為了節省溝通時間,許多政府部門索性派代表在參謀總長地盤長駐。
辦公樓後方,隔著一座花園則是參謀總長與妻子私宅,克密拉特婚前便建好安置妻兒的別墅,就近處理繁重公務。被樹林與高牆環繞的石砌別墅建築屬於生人勿近絕對禁區,在寸土寸金的首都中形成一處只可遠觀的童話風景,更是瑞梅克十三歲前生活成長的地方。
「聽說這幾個月來你談判技術進步神速,在溝通處理代孕實驗受害者方面表現尤其傑出,連總理都十分讚賞,訣竅說來聽聽,我有些不著調的部下需要參考。」參謀總長嘉許獨生子的表現。
情報局長聳肩:「成為一個謙卑的追求者再養隻嬌弱寵物吧?」
「寵物?我和拉妮珊從小就教育你,養寵物要負責到底,你有這份覺悟嗎?」克密拉特音調毫無變化,兩名頂尖Alpha同處一室自然而然形成對峙態勢。
「我願意負責。不過對方嫌棄你兒子,滿心只想飛回蔓島,我懷疑他有外貌和性別歧視,他不喜歡金髮白膚,也不喜歡Alpha。」瑞梅克掠開一縷掉至眉上的燦金髮絲,他的容貌隨了母親,幸虧體格更像父親,世界各國將瑞梅克視為AO婚配與優生學的至高瑰寶。
共和國在瑞梅克一正式從軍就把他當成國家門面,沒幾年就迫不及待推舉輝鵲之子進入月球駐軍繼續炫耀,瑞梅克壓倒性的實力讓所有質疑聲音都成了笑話。
瑞梅克覺得徐夜柏的隨性態度很有趣,願意忍受痛苦待在他身邊的人不計其數,原本隔空敵視輕蔑瑞梅克的人,和他親自相處過後幾乎都轉而親暱討好,瑞梅克對自己的魅力還是有幾分信心,直到被徐夜柏一次又一次打臉。
除了約定好的代孕條件和報酬,徐夜柏對瑞梅克別無所求,宛若極度挑食的野鳥,只要出點差錯就會拒絕進食衰弱而死。
「臭小子,玩笑話說到這裡就夠了。大身大命,懷的還是你的種,無論如何依對方需要將人照顧到契約完成,別丟輝鵲的臉。」克密拉特怎可能不知獨生子與代孕Beta間的情況? 包括瑞梅克張狂到將白湖堡伴侶權交給代孕者,繼承權則給了還不確定能否順利降生的實驗胚胎。
「……」
「回答呢?」
「您還是別操心我的Beta了。」情報局長嘴角掛著輕淺笑意。
「瑞梅克,無論你有何打算,別讓你的母親擔憂,已經出現這麼多失敗案例,孩子生不下來就別勉強,本來就不是正常子嗣,犯不著為此賠上一條人命。」國防參謀總長表態。
「您讀過產檢報告,我沒造假,一切遵照合約醫囑,目前代孕者和胎兒健康程度在安全範圍內,萬一孕體撐不下去我不會勉強。況且胎兒已經通過早產門檻,父親怎就不看好了?」
「過往秘密實驗記錄和整體趨勢都指向參加代孕實驗的Beta會因各種原因死於正常分娩前,趁情況穩定時提早剖腹產更保險。」克密拉特說。
「代孕實驗中已誕生的八名早產嬰兒都十分虛弱,其中三個甚至被診斷可能活不過周歲,看來不能用正常早產標準衡量實驗胚胎,Ash不知道這點,但他明確拒絕提早剖腹產。」瑞梅克停頓片刻,像是等國防參謀總長發表意見,見對方沒答話,逕自接下去:「Ash需要照顧保護,又是理想的養育者,我正努力討好對方,爭取續約可能。」
「你沒說實話。」
「我沒說謊,Ash不需要也不想知道我的工作骯髒之處,這一點我倆有共識。我向來不喜歡半途而廢,代孕實驗徹底成功會發生什麼事?目前僅剩兩個確認機會,我的後代是其中之一。」瑞梅克撫摸衣領上的橄欖枝徽章。
「我相信你能妥善處理,若不然,會有其他人接手,哪怕你是我兒子也不具特權。」參謀總長語調平靜。
「當初就是被總理閣下趕鴨子上架,沒人比我更適合不是嗎?多虧我是父親您的兒子,這些被盜精的Alpha還得看輝鵲面子乖乖配合我的規定。」瑞梅克笑嘻嘻道。
「拉妮珊認為故意生下殘缺病弱的孩子是殘忍。」國防參謀總長冷不防道。
「母親和我的Beta有相同想法,我不願辜負Ash一番心意。一旦事成,我會給他超乎想像的報酬與安全保障,讓他不用再為錢煩惱冒險。目前對早產兒與死去胚胎調查分析後,嬰兒衰弱問題主要來自胎內發育不足,足月生產就能彌補。」情報局長又換了個姿勢站著。
「站沒站相,你在焦慮什麼?」參謀總長吐出一個絕大多數人都不會用來和瑞梅克掛勾的單字。
「沒呀!只是不想在您面前立正稍息。」瑞梅克嘻皮笑臉帶過,心中卻無來由泛起不安。
「去找你母親吧!」參謀總長厭煩地揮手。
「好的,您可愛的兒子告退了,共和國萬歲!」瑞梅克鞠了個躬,轉身就要離開,手機忽然震動,他順手接起,神色一沉。
「瑞梅克?」
辦公樓上方起降台停著三架保修完善的日輪,供參謀總長緊急傳令或隨時起飛至國內外任何地點,此刻是瑞梅克最需要的代步工具。
「你的日輪借我!其他去問雷諾!」情報局長拋下這句話,轉身向屋頂狂奔。
※※※
社區圖書館中,Omega低著頭,淺棕長髮覆蓋臉孔,徐夜柏抓住椅子朝他撞去,趁機竄向一旁,發現情況不對的護衛隊同時推門闖入。
「奧茲!保護我!」徐夜柏高喊護衛隊長名字。
護衛隊長立刻擋在徐夜柏前方,另外四名護衛則分頭包圍海因里希。
不等護衛隊長問起,徐夜柏直接發難:「別靠近他!他是寄生蟲!」
語罷,黑褐髮青年還揪住護衛隊長西裝外套往後拖,護衛隊長不得已退了四步,其他人也跟著放大包圍圈。
「Ash,你怎麼了?忽然用抑制劑扎我,我好疼……」海因里希重新抬頭露出完好正常的姣美臉孔,
「異形!怪物!」徐夜柏躲在護衛隊長背後驚恐嘶聲,還想繼續後退。
海因里希似受到Alpha抑制劑影響,費力喘氣道:「我可以讓你檢查,沒事的,Ash。我是人類,你看錯了!」
「不,我沒看錯,你變形了!你為何要裝成海因里希?你把他藏到哪了?他還活著嗎?你吃了他!海因里希……你殺了我的朋友!」
「海因里希‧特梅爾,請跪下舉高雙手勿反抗。」女性Alpha示意其他護衛稍安勿躁,目光緊盯無辜的Omega,後者乖乖照做。
奧茲鬆了口氣,徐夜柏縮在她背後近乎情緒崩潰。「Ash,慢慢說,發生什麼事了?」
「那頭不知哪來的寄生蟲取代海因里希,用簡訊將我騙到圖書館,他想吃掉我的寶寶!原本該在這裡的志工呢?它先取代那個志工騙出海因里希謀殺他!一定是這樣!」
「Ash,你太過投入寫寄生蟲題材小說,可能因此被影響了,我不怪你,請冷靜下來,太激動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保持跪姿的海因里希說。「你可以讓其他人檢查我。」
「只有寄生蟲檢測機構能鑑定異形!他們懂個屁!」徐夜柏咒罵。
「我先送你回去,其他人監視特梅爾等老闆回來再做定奪,好嗎?你現在情緒不太穩定。」奧茲看著眼前尷尬場面,小聲詢問。
「你們不相信我?」徐夜柏拉高聲音。
「我們只負責保護Ash先生,特梅爾是公民,還是Omega……」奧茲為難。「不然我讓隊員先替特梅爾上銬,這樣你比較安心。」
「我願意配合,Ash可能懷孕壓力大,恐慌發作,這在過度沉迷寄生蟲文化的群體中並不罕見,忽然相信朋友家人被寄生蟲取代並攻擊對方,屬於某種急性精神障礙。」海因里希定定看著躲在護衛隊長背後只露出小半張臉監視現場的徐夜柏。
「我沒瘋!少胡說八道!」
一名護衛隊員見狀拿出強化手銬正要靠近,一向文靜內斂的Beta怒吼一聲直接點名:「雨果!給我後退!你敢違背我的命令?一靠近寄生蟲就會殺了你!到時候誰來保護我!」
護衛乖乖退開。
「Ash,你需要幫助。」海因里希充滿耐心勸道。
「今天的你不是他,你以為瞞得過我,你一靠近我就知道不對勁,我的朋友不會說那些奇怪的話!」
「大腦有時會製造錯覺,你可能會認為看見的景象很嚇人,其實不是真的,我們可以調監視鏡頭確認,好嗎?Ash。」Omega不敢再刺激敏感的懷孕者,保持無害姿勢慢慢說。
「快點通報寄生蟲檢測機構!給我看緊目標,寄生蟲隨時會變形攻擊!」徐夜柏根本聽不進去,不斷催促護衛隊長。
護衛隊長拗不過徐夜柏,拿出手機完成報案。
「總之,這裡很危險,請讓我帶你先離開避難。」護衛隊長按照徐夜柏的邏輯勸告。
「不!只要你們五個一分散,寄生蟲就會各個擊破,在我逃出圖書館前殺死我!」徐夜柏異常堅持。
其中一個護衛忍不住插嘴:「倘若這Omega真的是寄生蟲,Ash的戰術很正確,我們五個人合力才可能擋下一頭外星異形。」
徐夜柏狠瞪對方一眼,護衛趕緊修正:「抱歉,不是『倘若』,還是小心為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等援兵趕到嗎?」海因里希放下手臂跪坐問。
徐夜柏不理他,逕自問護衛隊長:「還有多久?」
「官方的人最快也要花二十分鐘才能抵達這裡,而且他們不會比我們能打,我已經調派人手支援,五分鐘內包圍圖書館。」護衛隊長老實說。
「三百秒?」海因里希低語。
天花板忽然震動碎裂,多出一公尺寬的大洞,護衛隊長擋住飛濺塵沙,一道人影直接落在徐夜柏與海因里希之間。
情報局長左手戴著類似拳劍的細長金屬武器,方才他就是用這個武器集中破壞力打了圈小洞再踹出一條通道,直接替圖書館開天窗。
「早安,誰驚嚇我的小鳥兒?」瑞梅克沒有回頭,只是舉起未戴拳劍的那隻手對徐夜柏方向揮了揮。
雷諾第一時間將圖書館出事的監控畫面傳給瑞梅克,情報局長當機立斷搶了父親的日輪起飛,僅花五分鐘趕回天琴社區,沒浪費時間降落,半空懸停跳機直攻。
「瑞梅克,小心寄生蟲!」徐夜柏叫道。
「真是有趣的指控,我們也當三年鄰居了,特梅爾先生,你有什麼話想說?」瑞梅克問。
「我願意配合證明自己的清白。」海因里希鎮定表示,確實是見慣大風大浪的前記者。
「Ash,人家都這麼說了,你有證據嗎?我接到圖書館監控畫面,看起來你們只是差點撞在一起。聲稱某人被寄生蟲取代是相當嚴重的指控,我們討論過刑度,誣告他人為寄生蟲起碼坐牢十年,被誣告者是Omega還會判得更重。」情報局長盯著海因里希,不忘索取徐夜柏的證詞。
「我看到他變形了,雖然只有臉!我就是人證!」
「好吧,誰叫Ash懷著我重要的後代呢?特梅爾先生,我建議按流程解決,如你所說,你願意配合。」
瑞梅克繼續站在原地警戒,其他侍衛大氣不敢出一口,又過了一分鐘,樓梯傳來腳步聲,護衛隊長將徐夜柏帶到安全角落,圖書館大門被趕到支援的護衛敲掉了,接著兩名Alpha合力搬進一個電話亭大小的金屬箱。
巨大金屬箱邊緣帶著八處環狀構造,可套進揹帶供強壯的Alpha單獨揹著移動,或由兩名以上的戰鬥人員提著走,更能固定在各種載具上。
「這是運送寄生蟲的移動監牢?怎麼這麼快就送到了?」徐夜柏在網路上看過移動監牢圖片,實物令人聯想到骨董,畢竟寄生蟲絕跡日已經超過兩百年了。
「社區公共裝備,按國安法規定,所有政府重要機關都要擺一個,民間想放也可以申請,仍有不少人保持憂患意識。」瑞梅克隨口解答。
一名看似社區住戶的Beta穿著睡衣直接操作移動監牢解封程序,看來是指引護衛去搬箱子的熱心民眾。
重重封鎖的三層牢門打開,內部構造如同空空如也的冰櫃,為防碰撞材質設計,乍看有些像日輪駕駛艙,被懷疑是寄生蟲的對象絕大多數還是人類,束縛運送規定依然必須考量新人類生理承受度。
年長Omega表情微微痛苦道:「我剛剛被注射Alpha抑制劑,可能引發藥物過敏,我需要醫療服務。」
瑞梅克朝移動監牢比了比拳劍示意Omega自行進入。「這不是請求,特梅爾先生,我必須讓臨時伴侶安心,等抵達寄生蟲檢測機構,一切安置妥當後,當然你會得到符合人權的醫療服務。」
海因里希沒遲疑太久,主動走進移動監牢,移動監牢感應到生物進入自動關閉。
瑞梅克朝那名Beta點點頭,Alpha們小心翼翼將移動監牢搬下樓運走,亂七八糟的圖書館又恢復安靜,情報局長脫下拳劍,立刻有一名護衛上前接過保管。
護衛隊長知機地退開,Beta一手托著孕肚,仰頭迎接瑞梅克靠近。
徐夜柏忽然撤下慌亂焦慮的表情,冷漠地看著瑞梅克提醒:「關進安全籠之前的運送路程才是重點,千萬別讓獵物逃跑,我認真的,那傢伙不是人類,而且就是『原本的』海因里希。」
「原來Ash在演戲?為什麼?」金髮Alpha看起來非常愉快。
一件恐怖又詭譎的大事就這樣突如其來、意想不到地解決了,在場以及線上跟進發展的眾人都有種恍在夢中的失重感。
「我不想立刻撕破臉,你們在社區打起來勢必傷及無辜,這才扮演寄生蟲恐慌症患者,讓海因里希認為還有辯護窗口和逃跑機會,降低敵人魚死網破機率。」徐夜柏握住瑞梅克伸出的手,Beta指尖仍在微顫。「透過這段相處時間觀察,我感覺海因里希缺乏實戰經驗,緊張之下更容易失控暴走,我方不知要死傷多少才能換寄生蟲一條命。」
「教科書等級的寄生蟲恐慌症患者表現。」瑞梅克讚美。
「因為就是按照教科書演的,多虧拉妮珊夫人帶來靈感。」徐夜柏說。
瑞梅克母親也是教科書等級的名門貴婦Omega。
Chapter 106: 第三十六章 (上)
Chapter Text
「你打他那一針比想像中更有效,海因里希得緩緩,這恐怕是他沒馬上變形爆發的主因,估計他也快緩過來了,若我慢個一分鐘出現,後果不堪設想。」瑞梅克彎腰擁抱徐夜柏。
徐夜柏將臉埋進情報局長胸口,鼻子酸酸的,有點想哭,比起成功騙過海因里希,他更訝異這麼多Alpha毫不猶豫地相信他。
「謝謝你們……」從情報局長懷裡飄出一聲模糊道謝。
「你不惜冒著十年徒刑風險也要指控海因里希‧特梅爾,那就幹吧!況且他完美閃避所有監視鏡頭這點顯得可疑,特梅爾背對鏡頭,影片裡一切正常。既然鎖定目標,很快就能得到具體證據了。」瑞梅克愛憐地說。
「但我面向鏡頭呀!我的眼睛是黑色,反射影像應該更清楚,不能擷取這部份畫面當證據嗎?」徐夜柏此言一出,眾人都沉默了。
不到半分鐘,雷諾副官回傳證據影片,特殊處理放大後的畫面中,一度驚駭徐夜柏的Omega扭曲臉孔一覽無遺呈現,所有亟需證據好立刻下達重大決定的人們均有了確定答案,在場協助的護衛隊也得到一份。
「該死!Ash,你不快逃還有心思想這些?」知道徐夜柏習慣記住監視器位置的瑞梅克又氣又為他感到驕傲。
代孕以來徐夜柏走到哪都要問護衛隊長有多少監視鏡頭和竊聽器,甚至周遭有哪些活生生的人眼正看著他們,就算改變不了現狀,徐夜柏也要把握情況。
「都貼在一起了怎麼逃?只能和寄生蟲互尬演技唄!這啥蠢問題!」徐夜柏當時心都涼了,深知求救絕對來不及,寄生蟲會在被害者尖叫前將人切成碎片,Beta生存本能爆發硬著頭皮裝瘋賣傻。
「有無哪裡受傷?」瑞梅克又問。
「沒有,但我猜你們還是會檢查我對吧?」徐夜柏洩氣道。
「我保證由你信任的瑪麗安負責這件事,也會給你準備時間,Ash直接受我監護,我不會讓別人碰你,你可是抓住海因里希的第一功臣,沒人能強迫你。」瑞梅克安慰懷孕Beta。
「海因里希可能沒想到我直視他時故意對準監視器的小動作,才未立刻屠殺所有目擊者逃跑,他真心認為瞞得過去,似乎還想綁架我。傳統印象中,寄生蟲是獨來獨往的隱形殺手,他更像被某個組織限制豢養在天琴社區裡,愈危險的地方愈安全之類。純粹比身分,海因里希是長者又是資深住戶,保持冷靜誣陷我有寄生蟲恐慌症不難得逞,如果沒認識你,瑞梅克,連我自己都會相信看到的東西是幻覺。」徐夜柏深呼吸後略帶哽咽補充。
「你一個人打下一頭寄生蟲,我得說這太犯規了。」瑞梅克撫著Beta柔細髮絲,發自內心感歎。
「沒那麼誇張,奧茲他們在現場保護我,我相信護衛隊會為我殺人或被殺。」徐夜柏掙開情報局長懷抱,一一對護衛們致謝。
「所以寄生蟲真的復出了?我不是在作夢吧?」有護衛後知後覺驚歎。
「Ash都說了你懷疑啊?他扎對方抑制劑,還扎那麼準,一看就知下死手,就算長得再像Omega那也不是人!」
體驗過徐夜柏三不五時偷襲的護衛隊員紛紛幫腔,同時為自己的眼力竟不如被保護對象深感羞恥。
「老闆,你怎麼看?普通?傳說中的大號?」
「以大寄生蟲正常戰力十五秒內就能殺光你們,奧茲頂多帶著Ash逃出一百公尺,我估測是『大號』,普通寄生蟲可沒有繼續周旋的底氣。無論如何,運送途中就會出事,這部份軍方已經出動高手押隊,正好多抓幾個企圖營救的同夥。」瑞梅克再怎麼想,此時都不宜親力親為,養出海因里希的不明勢力還藏於黑暗中,沒人天真到相信食人異形只有一頭。
「天啊!我可以跟女兒吹噓一輩子了。」
「你的演技爛爆了!那句台詞很多餘!」
「丹尼斯差點露餡害到大家,老闆扣他全薪!」
「哇!我心臟還噗通噗通地跳,差點以為要賭命死戰了。」
「隊長,妳怎麼知道Ash的戰術還立刻讓我們配合?」
「Ash一躲到我身後,立刻就用摩斯電碼戳我的背,重點只有兩個--『製造對話』和『拖延時間』。」那通狂戳令護衛隊長永生難忘。
平日不苟言笑的護衛們忍不住本性流露互相打趣,五名高階Alpha護衛和幾個月來已經混熟的懷孕Beta完成一次默契絕佳的表演,兵不血刃完敗對手,
「等等還要應付寄生蟲檢測機構的人,我該怎麼做比較好?」徐夜柏夾在一群亢奮的Alpha中怯怯舉手。
「什麼都不用做唷!奧茲剛剛那通報案電話打給丈夫,她老公是配音員,很擅長用聲音演戲,只是誤導海因里希和他的同夥而已,這頭寄生蟲如你推測有高度可能也被人類協力者監視著。我們沒打算把獵物讓給別人,好東西當然要自己獨享,情報局早就準備好了。」瑞梅克露出一抹獠牙笑容。
雖然徐夜柏也在演,不得不佩服這些說謊就像喝水一樣的Alpha。
這時情報局長手機再度響起,瑞梅克掃了一眼機密內容後刪除簡訊,隨即發號施令:「奧茲,你們留在原地保護現場並和專家小組對接,我會派更多人手過來支援,任何風吹草動隨時回報,除了我讓你們放行的人,表現可疑者一律逮補轉交情報局,哪怕官方人士也一樣。」
「收到。」
「首都馬上就要戒嚴,徹底清查海因里希這些年活動軌跡與接觸對象,我已經讓社區管理委員會發布在家自主隔離通知,所有不顧警告依舊試圖接近圖書館者視為可疑對象。」瑞梅克不忘順手劃下紅線。「Ash,你在發呆嗎?」
直到瑞梅克出聲詢問,徐夜柏才發現他已經出神好一會兒。
徐夜柏完全沒想到事情會鬧這麼大,此刻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我肚子一直有點痛,不嚴重,但……」話音未落,他就被瑞梅克攔腰抱起。
「我先帶你回家。」
徐夜柏只來得及看見護衛們露出一模一樣的曖昧笑容,不明白他們為何要那麼笑。
※※※
回到公寓後,徐夜柏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洗澡。
在與傳說中的寄生蟲近距離交手後,徐夜柏只想將自己洗脫一層皮,更深層的厭惡感是他竟與食人異形親密相處五個月。
瑞梅克拿出一個大證物袋。「Ash,你是最後實際接觸海因里希的人,換下來的髒衣必須作為證物保存,瑪麗安大約一小時後到,你可以慢慢洗,瑪麗安希望你能趁洗澡時自我檢查,主要是生殖道有無出血或異常分泌物,再回答她的問題,這樣等下她來你就不用脫衣服,正式檢查可合併產檢一起,這樣一來你的壓力應該會小些。」
情報局長感覺徐夜柏心跳呼吸和體溫均正常,判定沒有立即危險,同意先分頭解決各自迫切待辦事項。
「好的。」徐夜柏清楚茲事體大,溫馴地回答。
疑似接觸過寄生蟲的人必須留下可靠證據,證明自己不是協力者也沒被取代,這種時候有力人士的背書和健康體檢至關重要,至少歷史上這樣記載那段獵巫時代,何況徐夜柏還是貼身攻擊寄生蟲。
瑞梅克拿出工作頭盔,表示他必須立刻加入線上國安會議,同步跟進押送海因里希的緊張過程。
徐夜柏有點高興這些大人物此刻無暇顧及自己,他可以藉沐浴時獨自靜一靜。
瑞梅克此時留下來並不完全是為了他,更重要的是,情報局長必須待在「天琴社區」,海因里希在此居住五十年,現在社區裡很可能潛伏著第二頭乃至更多寄生蟲,包括數量不明的人類協力者,起碼得有一個頂級戰力的Alpha負責統籌此刻淪為寄生蟲巢穴的天琴社區看守任務。
徐夜柏穿著浴袍走回客廳時,發現瑞梅克也是一樣裝扮,微濕金髮剛用毛巾隨意搓乾,手裡拿著吹風機招呼徐夜柏坐到他雙腿間。
「你不是要開會?怎麼也洗澡了?」
「第一梯次緊急會議開完了,優先要做的事是既定方案,沒啥好爭論,關於寄生蟲再度出現的國安危機對策,歷屆政府推演過上千次。我打穿屋頂才進入現場,也算和寄生蟲近距離接觸了,身上都是灰塵,得洗乾淨才能碰你。」瑞梅克再度朝他招手。
徐夜柏就定位讓瑞梅克吹頭髮,表情反而比方才在圖書館時更加緊張。
「肚子還疼嗎?」
「不了,本來就只有一點點痛。」
「小租戶提醒你遇到寄生蟲了?」
「我想應該是。」
「第一次徵兆出現是什麼時候?」
「一週前,三月四號,賽姬下午跳樓,早上我和海因里希約在溫室見面,他假裝來發情期,看來想降低我方心防,護衛隊未察覺有異,我反而認為發情時接近懷孕者這種魯莽行為不像以往的海因里希。對話中海因里希試圖碰觸我,我閃避了,就是那一瞬肚子疼。」
「瑪麗安已經到樓下了,等她為你做完緊急檢查,只剩我倆時詳細說說?總理有令,我得花一整天好好拷問你。」瑞梅克撥弄著Beta長長不少的頭髮,已經超過上次理髮時的長度,確認熱風有均勻吹進其中。
「隨便,你高興就好。」
瑞梅克確定徐夜柏的頭髮徹底吹乾了,低頭親吻暖蓬蓬的髮絲,這才起身迎接瑪麗安醫師。
兩人在門口花了五分鐘互動,不像先前開門便把家庭醫生接進來。徐夜柏聽不清對話內容,卻明白瑞梅克在驗證瑪麗安醫師真假,就挺得過各種檢驗才會是從小信任的長輩。
「Ash,還好嗎?」瑪麗安醫師放慢腳步,並未貿然靠近懷孕Beta。
「我沒事,我相信妳是真的,瑪麗安醫師。」徐夜柏苦笑。
「瑞克提過,你經常對他說一句話--『理智上贊同,情感無法接受』。我不認為熟人的欺騙對你毫無影響。」Beta家庭醫師說。
徐夜柏用力瞪了情報局長一眼,後者露出無堅不摧的迷人笑容。
「目前心情平靜,可能還處在防衛機制中。」徐夜柏評估自己的情緒狀態,照實回答。
黑褐髮青年伸出雙手讓瑪麗安醫師牽住,短髮女醫師的手溫熱有力,明確表達她對徐夜柏的安慰支持。
「寄生蟲捲土重來的危機剛開始發展,只會讓人愈來愈緊張,每個人都得做好心理準備,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Ash,我反而認為你該喘口氣,尤其當瑞梅克也在這裡。」瑪麗安醫師給出忠告。「大家都知道你是懷孕者,不怕你被感染,反而擔心你和胎兒的健康,這種時候瑞克必須進行護巢行為,陪在你們身邊。」
懷孕狀態的人類被寄生蟲侵入會立刻引發死產和流產,也無法模擬人類孕程,容易在就醫時曝光,因此寄生蟲理論上不會寄生懷孕者,只可能直接殺死作為食物。
「『大家』是誰?」徐夜柏感覺不太妙。
「剛剛一起開會的人。」瑞梅克接口。「除非極度緊急狀況,接下來二十四小時我都不會離開天琴社區,我保護臨時伴侶和後代天經地義,另外大家無不等著我從Ash這邊問出更多關於海因里希的有用情報。」
徐夜柏抱頭苦思,最後決定逃避現實,他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Beta,有事推給瑞梅克扛。
「接觸過海因里希後是否出現不適症狀?任何你感到懷疑或不確定的想法都能提出,現在說清楚最好,安排正式體檢時能強化釐清所有疑慮,這是你的身體,Ash,我代表輝鵲族長傳話,絕不會也沒必要讓你因接觸寄生蟲變成實驗體。」瑪麗安醫師說。
「老爸為何要搶我的話?這不是理所當然嗎?」瑞梅克感到不滿。
情報局長和家庭醫師都看出徐夜柏有話想說,Beta已經第九次反覆觸摸右大腿某處。
徐夜柏坐在沙發上,瑞梅克則守衛般貼著他坐,Beta遲疑地撩起右側浴袍下襬,右膝上方約20公分處赫然出現一塊手掌大的紅斑。
「在圖書館時,其實我腦袋還很混亂,剛剛洗澡意外發現大腿有紅斑,想起來我或許……可能……被寄生蟲碰到了,不是手腳,我不知道是什麼碰了我,當時我忙著看清海因里希的臉,無暇顧及下半身情況。」黑褐髮青年聲音顫抖。
「別急,才剛說過會給你適應時間,我需要你提供準確細節。海因里希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頭被無傷活捉的大寄生蟲,現在所有人都難以冷靜,不是只有你,何況你還是首當其衝的Beta,慢慢來。」瑞梅克不急著丟問題,他清楚徐夜柏現在根本消化不了。
徐夜柏焦慮地咬著嘴唇道:「如果海因里希還有其他部份變形,可能發生在變臉之前,兩次變化相差零點五秒左右,我不太確定,沒親眼看到,只是懷疑。」
「請詳細說明。」瑪麗安醫師溫和地要求。
「感覺有東西碰了我的腿,像這樣。」徐夜柏用指尖輕輕點了下瑞梅克大腿。仔細回想,被異物碰觸的感覺發生在變臉之前,我來不及反應,抑制劑已經扎下去了,抬頭看見海因里希的臉變得像是恐怖電影怪物。」
徐夜柏以瑞梅克當示範對象,比劃著扎針動作。
「Ash的意思是,你們同時攻擊對方,海因里希攻擊你的部份,姑且稱之為觸手,位於監視鏡頭死角,你當時沒發現觸手,然後海因理希因為抑制劑影響失控
導致短暫臉部變形?」瑞梅克確認那電光石火間的短暫交手全貌。
「是的。我不知海因里希原本想對我做什麼,觸手似乎被嚇到了,立刻縮回。」徐夜柏反芻事發經過時才發現這個可怕細節。
瑪麗安醫師從工具包中取出開刀用單邊眼鏡戴上,同時穿戴好乳膠手套,俯身檢查那處可疑紅斑,短筒狀眼鏡旁射出一道白光,患處纖毫畢露。
家庭醫師輕按紅斑中心問:「感覺如何?」
徐夜柏答道:「有點刺痛,主要是癢。」
瑪麗安醫師一點一點往外按,徐夜柏依次回答感受,直到紅斑外圍皮膚感覺正常。
「Ash,我也要檢查,好嗎?」
徐夜柏望著瑞梅克思考幾秒後,輕輕「嗯」了一聲,情報局長跟著觸摸那塊紅斑。
「我同意皮膚完整,沒有外傷,可以將我列入證人,另需檢查徐夜柏遭寄生蟲攻擊位置的衣物狀態。這句錄音晚點我會發給妳預先建檔,瑪麗安。」
瑪麗安醫師朝金髮Alpha點頭表示讚許,又轉向不安的懷孕Beta。「衣物勘驗必須透過正規流程,我不能汙染證據,Ash,你發現大腿紅斑時有檢查褲子嗎?是否發現被寄生蟲破壞的痕跡?」
「檢查過了,沒有破洞。」
瑪麗安醫師明顯鬆口氣。「非常好,可能是穿透衣物纖維的微量寄生蟲變身物質導致皮膚過敏,寄生蟲近距離變身時,來不及逸散的身體組織碎片接觸戰士時經常造成這種過敏,不用擔心,沒有後遺症。」
「謝謝妳,瑪麗安醫生。」
「我剛剛順便用顯微眼鏡替你拍照,確認無外傷,等到正式體檢痕跡還沒消也不用擔心,Ash現在懷孕中免疫狀態差,否則過敏反應還會更嚴重,我先替你用紗布覆蓋患處,避免搔抓,以免正式體檢時造成誤會。」瑪麗安醫師順手替徐夜柏包紮大腿。
「不能吃藥快點好嗎?」徐夜柏無助地央求。
「目前寄生蟲引起的過敏沒有正規療程和治療藥物,我不能亂開藥,除非症狀惡化,否則建議多休息喝水靠自然代謝痊癒。」
「好。」Beta只能相信專業意見。
「除了肚子痛,Ash還有哪些異常身體反應?你和大寄生蟲密集親密相處是客觀事實,期間可能發生只有你才知道的微小徵兆。」瑪麗安醫師繼續確認。
「蔓島人從小潛水,習慣在高度專心的危險環境中隨時覺察身體狀態,就算是Beta,我們對異物靠近並即將碰觸的瞬間非常敏感,在海裡這可能是生與死的差別。」徐夜柏說。
「你決定攻擊海因里希在先,『時機』選擇則是憑體感?」瑞梅克插嘴。
「沒錯。」
徐夜柏又有好一陣子不說話。
「關於你的身體反應,最好趁瑪麗安在場交代清楚,她才是醫師。沒能識破海因里希真面目是我無能,也因此我可能錯失更多重要線索。」瑞梅克替徐夜柏拉好浴衣下襬。
徐夜柏一番心理掙扎後說出一個名字:「麗塔女士。我懷疑自己當初將肚子發緊的症狀誤認為護巢反應,但我和朱利烏斯他們貼身相處完全沒問題,無論是因你的發情期初次認識相處或在外面約會,他們對我的威脅性當然比Beta高。一週前和海因里希會面,我在肚子微痛前也感覺到相同緊繃感。」
徐夜柏刪去護巢反應這個選項後,一週來對懷疑始終繚繞不去,海因里希和徐夜柏其他其他首都朋友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那位是?」瑪麗安問。
「我固定合作的家事服務員,Ash剛搬進來時曾與她相處三天,當時Ash不希望家裡有第三者出入,決定辭退她,我依Ash希望將她轉介給其他住戶了。麗塔女士背景審查當然沒問題,但海因里希的背景比她更有說服力。」瑞梅克解釋。
「麗塔女士能光明正大進入你的住處,被寄生蟲盯上毫不意外。」瑪麗安醫師說。
「Ash怎麼看?」瑞梅克將球拋回給徐夜柏。
「我認為麗塔女士是人類,其餘無法評斷,先前短暫相處時沒感覺惡意或危險,剛剛在思考,或許她無意間沾染微量汙染物質才使我產生過敏反應,洗完澡後我好多了。」徐夜柏皺眉說。
「你的推測可能性很大,我會慎重調查,反正現在開始必須清查天琴社區裡的潛在威脅。」
瑞梅克預期與寄生蟲對戰時會是盛大血祭,沒想到卻跳進一場詐欺表演,還順利得不得了,令人欲罷不能。
歷史上,地外純種就是靠地球人才能識別並獵殺寄生蟲,該說人類才是最擅長欺騙的生物嗎?公認最接近古地球人的Beta則延續了這種無害特色。
「海因里希一週前假裝發情期來還和Ash見面,這事有寫進日常報告,經評估不具危險性--現在回想當然是誤判,在場新人類只有小租戶產生異常反應,瑪麗安,妳怎麼看?小租戶是因為微量虛假Omega資訊素反而感覺危險嗎?我的好護衛們怎麼個個都失靈了?寄生蟲近在眼前居然認不出來?我無法責怪他們,因為我也沒發現鄰居就是異形,甚至三年前就接觸過海因里希,我在國會議員最後一年任期就買下這層公寓。」繼被盜精後,情報局長又栽了個大跟頭。
瑞梅克每天都會檢查徐夜柏身上殘留氣味,連他都沒發現不對勁,著實令人挫敗,哪怕逮住一頭大寄生蟲也高興不起來。
當下護衛隊認為海因里希已服藥抑制發情期,加上嫺熟的資訊素控制技術,滲漏的微量資訊素等同一般Omega日常發散,不至於對徐夜柏造成傷害,更不足於沾染他人。
瑞梅克確實沒在徐夜柏當日衣物以及身上發現海因里希資訊素,情報局長的嗅覺甚至比儀器更敏感。
「誇張一點可以這麼說,大寄生蟲發現難度是普通成年寄生蟲的一百倍!在這裡數字不具參考意義,意思是沒有任何可靠方法能鑑別出這種足以欺騙地外純種的老練擬態異形,要嘛因故暴露,要嘛無影無蹤。對大寄生蟲的定義是百歲以上,寄生蟲約七十歲才具備繁殖能力,在絕跡日之前的時代,『大寄生蟲』指生存能力極度強悍,同時躲過地外純種和獵人追蹤攻擊的危險個體,甚至能反過來獵殺地外純種。」瑪麗安醫師陳述關於寄生蟲等級的基本知識。
「所以瑞梅克他們發現不了海因里希是寄生蟲這件事很正常?」徐夜柏一連眨了好幾下眼睛。
「當然算嚴重失誤。」瑪麗安醫師毫不留情,情報局長發出懊喪怪聲。
「海因里希這頭寄生蟲確實古怪,他的偽裝能力達到大寄生蟲標準,其餘似乎不是這麼回事,目前不宜武斷下定論。」瑞梅克說。
瑪麗安醫師乾脆俐落地結束這場緊急檢查。「我得趁警報響起前回診所,以免堵車。如沒意外,正式體檢同產檢安排在兩天後,可以嗎?Ash。」
「沒問題。」徐夜柏應允,隔著浴衣布料和紗布輕輕摩娑大腿。
瑪麗安醫師離開後,徐夜柏歪在沙發上失神發呆,看起來餘悸猶存,瑞梅克煎了幾塊牛排、去骨雞腿肉和一堆荷包蛋,分出一小份放進室友餐具,又泡好一大壺香草奶茶,端到客廳和徐夜柏分享。
算算時間徐夜柏該補充營養了,徐夜柏白天活動力比晚上好,相對能吃下更多食物,瑞梅克不想見他一直吸食能量果凍和營養劑,努力料理了熱騰騰的餐點,平常努力遵循少量多餐原則的Beta此刻被抽乾力氣動也不動。
簡單調味的原型食物此刻竟意外對徐夜柏胃口,Beta慢慢嚼著,倒也嚥得下,或許是同樣死裡逃生的小租戶不敢挑食,來自父親之手的食物是最安全的保證。
「首都戒嚴了嗎?」徐夜柏打開電視切換頻道,各大節目仍正常進行,沒出現快訊跑馬燈或被政府緊急通知影片蓋台。
「中午十二點整正式發布寄生蟲警報,宣告絕跡日失效,接著才是首都戒嚴,調查人手第一時間就灑出去了,警報響起前這段空窗期則是為了誘出更多忍不住逃跑的寄生蟲協力者,今天將會成為歷史。」
「還有五分鐘。」徐夜柏望了眼壁鐘。
「過來吧,我完美的Beta,給你做點Alpha資訊素安撫保健。」
「Alpha資訊素只對標記後的Omega伴侶有身心鎮定作用。幹嘛找我做這個?」代孕的徐夜柏再怎麼需要瑞梅克資訊素,生理上Beta不可能成為Alpha安撫對象,瑞梅克純粹就是口嗨。
「至少對胎兒穩定性有幫助,縱使腹痛輕微,依然是胎兒異常反應。你可以將它當成爸爸的警告,對借住的房子好一點。另外根據古地球人心理學研究,無償擁抱對身心健康有顯著正面影響,擁抱社交不適用AO和AA族群,容易造成資訊素衝突和性別觀感不佳,但我認為擁抱正適合用來支持Beta。」瑞梅克大方地張開雙手。
徐夜柏同意並回擁瑞梅克,過了一會兒,瑞梅克坐進沙發,順勢讓徐夜柏坐在他的大腿上,宛若堅實穩定的巨樹托起需要依靠庇護的Beta。
「這一天遲早到來,總比警報該響卻沒響要好。」瑞梅克低頭貼在徐夜柏耳畔說。
一聲聲刺耳長音如期而至,響徹大街小巷,徐夜柏靠著瑞梅克的胸膛等到四周恢復寂靜,節目上出現首都戒嚴的緊急通知跑馬燈,網路輿論大亂,各種臆測傳聞光速洗版。
「總理命令我在午夜前交出一分三萬字初步報告,關於你如何察覺海因里希是寄生蟲,字數方面不准四捨五入。」
「你的打字速度跟得上嗎?」前社畜小說編輯第一反應不是檢討上級要求不合理,而是如何在死線前衝刺達陣。
「我用工作頭盔腦波輸入,速度不是問題,重點是內容不能灌水。」情報局長語氣嫌惡,明明可以和小鳥兒在家溫存,好好安慰受驚的Beta,結果居然要交限時報告。
瑞梅克用強壯臂膀圈住徐夜柏上半身,Beta感到危機逼近,使勁想掙開懷抱,瑞梅克卻像八爪章魚似箍著他,手掌不規矩地撫弄起亞裔青年胸口。
「你幹什麼?別動手動腳!」
「我估計你隱瞞的資訊量可能超過三十萬字,竟然藏了這麼久,看來你一直在小瞧我,亞蘭之巢的徐夜柏,我得好好拷問你……」
Chapter 107: 第三十六章 (中)
Chapter Text
起初徐夜柏以為瑞梅克說要拷問他的發言是開玩笑,另一隻手突兀地摸上大腿,隱約有朝腹股溝鑽去的趨勢,Beta頓時笑不出來。
「瑞梅克!要問儘管問!別鬧了!」
金髮Alpha在徐夜柏頸後張嘴深深吸了口氣,發出痛飲美酒後的暢快聲音。
「Ash,男女有別也很重要,你知道差別在哪嗎?」
「你到底想幹嘛?」情報局長手指又往內溜進一吋,徐夜柏伸手去抓瑞梅克手腕,想當然撼動不了分毫。
「男性因為有陰囊儲存構成精液主要成分的液體,射精量遠高於女性,受孕取決於精子品質,其次是精子數量,只要確實射進孕囊內,Beta男女在使伴侶懷孕的能力上相當,Alpha女性則是製造精液的速度趕得上做愛持久度,沒有陰囊也無所謂。」
「中學健康教育,我沒忘。」
「新人類陰囊內部分布密集的快感神經,女性則分布在陰道壁,男性陰囊敏感度比不上龜頭,和陰道相當,只是快感堆疊較慢,一般若不特意開發,日常生活中偶爾摩擦沒感覺,每個男人都有自己喜好的按摩手法,按錯了效果也不好。」
瑞梅克用描述酷刑的輕柔口吻現場科普性教育,徐夜柏立刻明白他在打什麼歪主意。
「住手,我會生氣,認真的。」徐夜柏抓住瑞梅克的手已經竭盡全力,幸好瑞梅克沒繼續深入徐夜柏的三角地帶,就在徐夜柏敏感部位附近安寨了。
這個Beta完全沒發現,他在面對大寄生蟲時綻放的安產資訊素不停呼喚伴侶,讓演技效果憑空增添好幾倍。
瑞梅克緊急趕至圖書館時也第一時間放出資訊素鎮場,直到將海因里希裝籠帶走後,瑞梅克仍用資訊素裹著徐夜柏,實則在場Alpha都能察覺,徐夜柏表面鎮定,安產資訊素卻清晰呈現出他相當驚恐,然而黑褐髮青年的真實情感與演技之間彷彿被一層真空隔開了。
從頭到尾徐夜柏不曾流露一絲失控跡象,這份自制令人佩服。
徐夜柏孤身一人與大寄生蟲周旋,這件事實讓瑞梅克難過又對自己生氣,作為懷孕行動不便的Beta居然偷襲成功,小鳥兒到底還會帶來多少驚喜?
瑞梅克公主抱起徐夜柏時忍不住對他提出邀請,儘管不抱希望,或許貼身接觸時徐夜柏能透過資訊素交流明白他的意思,結果本人還是狀況外,只有護衛隊喜聞樂見跟著起鬨。
熱水一沖,那分渴盼瑞梅克的安產資訊素又消失大半,這不叫任性什麼才叫任性?
「人們都說劫後餘生時會產生繁殖衝動。」情報局長認為不能這樣算了,最不濟也要逗一逗對方。
「不包括孕期的我和陪產的你,新人類在繁殖期內不會發情。」瑞梅克去年底那次發情期是因為壓抑過久加上代孕情況特殊,僅和徐夜柏同居三個月又沒獲得充分伴侶撫慰的情報局長還未正式進入繁殖期,之後兩人無論身體接觸或資訊素交流密度都大幅增加,目前瑞梅克完全就是陪產Alpha的習性了。
「是啊,我不想繁殖,只想和你一起做快樂的事。」
「你這算哪門子劫後餘生?」
「差點被你嚇死的那種。」
徐夜柏被他懟得無話可說,只能連吼幾聲讓瑞梅克收手。。
「Ash,說真的,我們應該要慶功,沒有傷亡流血比起打得轟轟烈烈更值得慶祝不是嗎?符合你的要求,不黏膜接觸,讓我好好安慰你。」瑞梅克啄吻徐夜柏後頸。
約九至十天為一週期,當Beta囊袋變得沉甸甸,徐夜柏會在熟睡時不自覺找東西蹭,瑞梅克則趁機將一隻手或腳放進他雙腿之間,同時將徐夜柏有機會抓到的枕頭扔得遠遠的,享受黑褐髮青年用獨有的節奏在自己身上動作。
最讓瑞梅克匪夷所思的,徐夜柏總是蹭了一陣逕自結束,像是抓癢般,不顧金髮Alpha殷切期盼Beta奮戰到射精的渴望,宛若陣雨瀟灑而去,帶著一身考驗伴侶理智的濃郁安產資訊素再度睡著。
當徐夜柏起夜後或隔天一早盥洗完畢,那令人在意的奇妙庫存就跟Beta的鬍子一起神祕消失了,接下一整天,瑞梅克想起這件事就會一陣燥熱,然後冷靜,如此往復。
情報局長當然不會傻到曝光這點福利,但徐夜柏安靜、便宜、高效的自瀆模式幾乎讓瑞梅克憤怒了,他竟然毫無插手餘地!
「不必!你讓我更煩了!要撸自己去浴室撸!」懷孕Beta大聲說。
約從十天前徐夜柏就憋著一股勁兒,該說迷信還是自我挑戰?Beta經常用停止撸管來祈禱心想事成,徐夜柏身為廣大群眾一員,自然不能免俗,加上住在別人房子裡本身就是件難以放鬆的事,徐夜柏總是忍到不能再忍才私底下偷偷解決。
本想將小說交給海因里希之後,趁白天瑞梅克不在家好好撫慰自己來次大解放,現在興致全沒了!
「為何不讓我幫你?你都滿了。」
「你怎麼知道我滿了?」徐夜柏用指甲掐住瑞梅克手背的皮。
「當然是猜的,先喊先贏,Ash這不就招了嗎?啊,有點痛。」瑞梅克打死不承認他昨夜被蹭過。
「我喜歡一個人做,還有別再談論這個話題了,不行就是不行。」徐夜柏無情地宣布。「我這兩天會自己找時間排掉,警告你別亂碰,這事對我來說純粹是能輕鬆解決的生理問題,我不想為此鬧不愉快。」
黑褐髮青年無視情報局長萬分惋惜的表情。
「好吧,我原本希望這件事能自然地進行,Ash,以防萬一,我現在就要檢查你的身體,其他直接面對寄生蟲的護衛隊當然也已經由雷諾檢查過了。」
徐夜柏一僵,情報局長順勢鬆手,Beta青年推開他的手臂站起來走開兩步,轉身居高臨下瞪著金髮紫眼的Alpha,後者姿態仍是一派悠閒溫柔,瑞梅克的一切都在訴說著不容反抗。
明知瑞梅克沒惡意,徐夜柏就是感到屈辱,撇開金錢交易不提,一個高官,一個平民,階級與權力依舊壓得他無法抬頭。
徐夜柏明白遭遇可疑生物傳染危機時愈快證明清白愈安全,不只是對自己,也是對社會大眾負責,即便他認為自己沒被寄生,換作別人遇到相同的事,口頭聲稱沒問題,徐夜柏會不會買帳?當然不!
瑪麗安醫師沒第一時間要求進行裸體檢查,也是確定瑞梅克必然要親自檢查徐夜柏才安心,結果都是一樣的,一對一私下進行則是最大程度顧及徐夜柏感受。
「全脫嗎?」
「如果你要檢查一個可能被寄生的人,你會希望他遮住多少?」瑞梅克反問。
徐夜柏默默褪下浴袍,彎腰脫掉內褲,布料落在地板上,先後發出兩下聲響。
即便瑞梅克已從各種場合時機觀察碰觸過徐夜柏的身體,這是徐夜柏第一次在情報局長面前直接全裸。
瑩白肌膚的亞裔青年一手捧著孕肚,除了右側大腿包紮外一絲不掛,即便見多識廣的瑞梅克也必須承認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性感的畫面,可惜小Beta此刻心裡只有滿滿的委屈,再不哄就要氣壞了。
瑞梅克銳利的目光擊打在身上,徐夜柏咬緊牙根與他對視。
金髮男人伸出一隻手示意,徐夜柏將手放進對方掌心,被瑞梅克握住,引導他坐進懷中。
「Ash太緊張了,小租戶容易受影響,你立了大功,這點無庸置疑。反正現在有時間,我們一邊按摩順便檢查。」
「你又沒拿按摩油!」徐夜柏未料到瑞梅克打算為他按摩,一時愣住。
平常被瑞梅克按摩時,徐夜柏同樣脫到近乎全裸,只是還遮著重點部位,將情報局長的檢查當成按摩確實不那麼尷尬。
「我從頭肩按起,你無法確認頭皮和耳朵死角,正好由我來。」瑞梅克指出徐夜柏難以透過浴室鏡子仔細自我檢查的部位,讓徐夜柏又少了一分抵抗情緒。
瑞梅克雙手包住徐夜柏頭顱與下顎,讓他側著半邊臉後仔細打量。
「政府一直沒公開寄生蟲幼體實際大小,我之前讀過的論文在這方面刻意模糊,只確定幼蟲一般指還無法變成人形的寄生蟲。」氣氛過於曖昧,徐夜柏下意識出聲。
「首先寄生蟲會變形,執著具體尺寸意義不大,取代宿主是亞成蟲的能力,成蟲標準則是繁衍,在這之前的幼蟲大小不一。」
灼熱的吐息落在腮幫上,徐夜柏輕輕握拳忍耐,任對方指尖細膩地撫過耳廓與耳後。
「很好,看起來沒事。將正式體檢當作多重保險,別覺得是冒犯,用專業醫療手段確定自己未被感染不也更安心?」瑞梅克耐心安慰焦慮的懷孕室友。
溫熱大手包覆徐夜柏頭顱嫻熟地按摩著,渾身赤裸的Beta躺靠在情報局長懷裡漸漸放鬆。
「懷孕者對寄生蟲入侵零容忍,那篇被你評為科幻小說的寄生蟲研究論文到底還有幾分可靠性?」《導致新人類流產疾病及感染種類研究論文集》是徐夜柏住進瑞梅克居所後第一本看的書,其中《寄生蟲入侵對懷孕胚胎之影響與治療考究》一文更是令他印象深刻。
「唯一一篇相關研究就是它,學界普遍認同懷孕者無法被寄生,現有條件難以再做出同質性研究,為該論點增加更多說服力。萬一那篇論文被質疑或取消發表資格,哪怕你是打敗海因里希的關鍵,和寄生蟲貼身接觸這件事仍對你極為不利,愈快保留愈多證據才是有效保護Ash的方式。」瑞梅克認真對他說明箇中利害。
「我當然知道。」
「很高興我倆有共識,可以繼續邊按摩兼聊天了。」
瑞梅克足足花了一小時集中對付徐夜柏頭部與肩膀,空氣不若平常那樣充滿壓迫感,據瑞梅克說這就是兩人資訊素融合的好處,等瑞梅克告一段落,徐夜柏感覺就像換了顆頭般神清氣爽。
接著瑞梅克不急著按摩手腳,反而拿出修甲工具,細心地將徐夜柏指甲腳趾修剪打磨得平滑圓潤,按照瑞梅克評語就是很好吃的樣子,接著洗手取來按摩油從徐夜柏手掌開始揉捏。
期間一直全裸的徐夜柏正陷入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放棄狀態,豈料瑞梅克突然捧著他的右手誇了又誇。
「這隻手成功偷襲大寄生蟲,太珍貴了,我得摸個夠本。」瑞梅克按摩同時不時親吻。
黑褐髮青年漲紅了臉,奈何瑞梅克的手象鉗子一樣,雖沒弄痛徐夜柏,卻牢牢卡著他不放。
「幹嘛那麼誇張,我只是運氣好,放開啦!」
「想要我放手,就拿情報來換,我要寫報告缺材料。」瑞梅克總算顯露狼子野心。
「太多了,不知從何說起。」徐夜柏腦海裡千頭萬緒,還不如瑞梅克提問他回答。
「想到什麼就說,我會替你整理,不希望你過濾任何內容,因為我全都要。」瑞梅克又繼續揉捏徐夜柏的手臂,滿意地看著被他按摩過的部位呈現紅潤膚色,其餘仍偏蒼白。
「古地球人能識破寄生蟲,在於寄生蟲容易觸犯『恐怖谷效應』,意思是哪怕外表和人類一模一樣,反而會造成細小違和感令人恐怖不安,典型案例就是機器人和人工智慧。」黑褐髮青年起了個頭,緩緩描述異形特色。
「寄生蟲也是外星物種,不了解人類習性時容易犯錯,來到地球超過一百年後變得非常棘手,這種異形不但可以透過吃掉身體得到被害者的記憶和全部生理資訊,學習能力亦如地外純種。」瑞梅克附和鼓勵。
「我想根本原因在於,寄生蟲是孤狼殺手,人類是社會生物,寄生蟲本質無法理解日新月異的人類社會文化潛規則。沒錯,可能模仿得極度相似,卻永遠都存在漏洞。」徐夜柏深深看著瑞梅克。
「你用這種眼神觀察我是不是寄生蟲時,真讓我心潮澎湃。」
「瑞梅克,你千萬要小心,如果你被寄生蟲吃掉,人類就要面臨浩劫了,你身上那麼多世界祕密。」徐夜柏嚴肅地說。
「謝謝你,Ash,另外小小修正你上面的分析,孤狼殺手部份正確,但大寄生蟲不會單獨行動,當寄生蟲不只是生理成熟還擁有豐富生存經驗時,將會控制協力者和子嗣形成族群,確保覓食繁衍更加順利,剛成年的寄生蟲只能做到一對一繁殖。」
「海因里希不像族群領袖,我聽說過大寄生蟲會建立組織的民間傳說,官方一直不承認關於大寄生蟲的任何資訊,甚至否認大寄生蟲存在,統一歸類為寄生蟲。」徐夜柏凝神皺眉道。
「我可以打贏老爸,卻沒把握打贏大寄生蟲,而且寄生蟲根本不會與你公平決鬥,當然人類也一樣!公開承認大寄生蟲會讓民眾對政府和古老家族失去信心,反正對普通人來說都是致命威脅。」瑞梅克的理由很現實,徐夜柏只得同意他說得有道理。
「我們運氣真的很好!忽然覺得天琴社區有點恐怖,大寄生蟲竟然直接住在專門對付異形的堡壘社區裡。」徐夜柏縮了縮肩膀。
「這就是最麻煩的地方,到底是人類豢養了有缺陷的大寄生蟲,還是這個族群大到超乎想像?」情報局長發出大哉問。
「兩個問題都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全世界從今天開始必須醒過來了。」
「另外,寄生蟲本來就能偽裝成地外純種,真正的地外純種必須學習和地球人建立社會性聯結,說得直接一點,讓地球人認識這些外星侵略者不設防的鳥樣後,地球人就能鑑別出這個外星人是否被寄生蟲取代,這是為何最初寄生蟲獵人搭檔感情都很好的科學原因,好著好著有些就生孩子了。」黑褐髮青年擺出祈禱手勢。「既然有大寄生蟲,我不禁希望地外純種也回歸一下。」
「恐怕有困難,如今再也沒有古地球人能和地外純種組成搭檔。」瑞梅克說。
Chapter 108: 第三十六章 (下)
Chapter Text
「達利斯Omega可能是全世界最難討好的O,對你來說卻毫無挑戰性,和你的『Omega之友』稱號有點關係?海因里希將他的人類角色扮演得很好,起初明顯想以退為進,後來發現不能退得太徹底,因為Ash不會巴巴追上去,海因里希第五次打照面起就積極打破點頭之交主動討好你。」瑞梅克發現徐夜柏非常受Omega喜愛,因故必須接近徐夜柏的Alpha也喜歡他,如護衛隊和那個不著調的紅毛,可謂異性緣絕佳。
「心態上我盡量不把他們當成Omega,而是我偶然認識的無血緣兄弟姊妹,不妨礙現實中我和Omega相處時保持異性禮儀。」蔓島人生活中幾乎不會碰到AO,早就習慣大家都是同性,徐夜柏就算到大陸討生活,根深蒂固的心態還是改不了。
「這份關心會讓你更容易發現海音里希身上的違和感?畢竟你是共感型Beta。」瑞梅克提問。
「會讓我發現所有人的違和感,這沒什麼特別,人們通常會因各式各樣理由產生違和感,久而久之就知道,人類沒有固定型態。如果彼此是可以聊幾句的關係,我可能會旁敲側擊一下,平常沒有交集的對象,我不會多事。」
「你還沒說到點上,怎樣的違和感會促使你行動?」
徐夜柏一一豎起手指:「我把違和感粗分成兩大種,一種是違反常態,比如平常胃口很好的人忽然吃不下,謹慎的人忽然莽撞。另一種違和感往往意味著危險。」
「願聞其詳。」
「違反『常識』造成的違和感,無論再怎麼細小,都可能是結構龐大的問題露出冰山一角。」徐夜柏說。
「這和早期寄生蟲獵人愛說的恐怖谷效應有異曲同工之妙。」
「恐怖谷效應有許多無法以邏輯分析的例子,真的就是靠『我覺得』。反常識的例子只要抓穩脈絡,就可以從具體某個點擴大檢驗某個人的『常識』是否正常。這樣說會太我行我素了嗎?」如非瑞梅克問起,徐夜柏也不會特地分析自己的處世思維。
「當然要用海因里希舉例了,請,Ash。」
「比如海因里希被喝令高舉雙手跪下後,很快又自行將手臂放下,這在Alpha眼中已構成攻擊意圖,現場衝突時千萬不要刺激已經正式警告你的Alpha軍警和保全人員,這是常識。奧茲他們若不是需要拖延時間,早就衝上去制伏海因里希了。我的看法是海因里希厭惡被人類命令,奧茲命令他跪地舉手觸發寄生蟲憤怒開關,更意味著存在一批能命令海因里希的人類。明明可以隨手演得更好的小事意外地不是很在乎,明明當時對海因里希也是危急存亡時刻,他還不忘挑釁你們。」
「沒錯,我的護衛隊錄口供時皆有提到這點,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反抗動作,卻讓他們瞬間寒毛直豎,還不能表現出來,因為Ash下令要演戲。」顯然護衛們也產生自己的恐怖谷效應,直觀感受海因里希不是正常Omega。
「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那個人有點奇怪,算了,不關我的事。』這種姑息心態日後不能再有了,我平常就是這樣警戒人群裡有無混入發情AO,要跑就要跑第一個,不能跑時也要快點拿到抑制劑打下去。」徐夜柏冷笑道。
「原來如此,受教了。」瑞梅克聽到這個答案還真的半點都不意外,他的小鳥兒戒心超重,還是狂熱的抑制劑信徒。
「高中老師稱讚過我是天生的治安隊員,擅長發現不對勁的細節,治安隊都在幹些防微杜漸的工作。有種說法,治安隊不是發現『證據』,而是發現『訊號』。至於驗證訊號真假就是其他部門的工作了,比如恐怖襲擊留言和接下來滿坑滿谷的寄生蟲相關報案電話。」徐夜柏對心心念念那麼久的職業還是無法完全放下。
「我本來也以為自己會一直當軍人,轉換跑道不見得是壞事。」瑞梅克沒說他為何忽然退伍,徐夜柏當然不會額外探問。
「對你來說待軍隊應該比較好混吧?」這段同居時間夠徐夜柏摸清許多瑞梅克習性,儘管他能扮演完美政客並統治危險敏感的情報局,骨子裡瑞梅克更喜歡在前線冒險犯難。
瑞梅克撂倒凱爾少將時的兇殘與強力,恐怕才是他蜇伏多年亟欲解放的本性,簡而言之,瑞梅克需要很多沙包。
「你怎麼知道?哈哈。」金髮Alpha流露懷念過去的眼神。「一味安於現狀只會離目標愈來愈遠,當然也有再怎麼努力卻被一個大著肚子的Beta忽然搶走聖杯的意外時刻,造成全球寄生蟲絕跡日神話結束的破滅之手竟然不是我……」
「勸你不要胡說八道,明明只是意外。誰叫你只捐書不借書,大寄生蟲在圖書館蹲那麼多年,活該你遇不到。」
兩人你來我往互吐幾句垃圾話後,徐夜柏還是沒心情笑鬧。
「我可以問了嗎?海因里希是否已被成功押送進安全的地方拘禁?我預測他一定選在路上逃跑,或是協力者企圖劫囚。」
海因里希進入移動監牢被送往情報局已經過了約兩小時。
「意料之中,守住了,多虧Ash提前警告,不是很刺激的戰鬥。」瑞梅克勾起嘴角。
「為什麼?當然我不是詛咒自己人。」和寄生蟲之間的戰鬥若能留下精彩記錄,意味著斷肢鮮血內臟橫飛,人類方死傷慘重。
「海因里希沒有突破移動監牢,和我們打的都是雜魚,協力者的功能本來就是充當砲灰製造混亂,前提是海因里希能自由行動。」瑞梅克證實確實有人企圖營救大寄生蟲,運送路線曝光了,內賊無所不在。
「所以你估錯了?海因里希比想像中弱?雖然是寄生蟲,但不到『大號』?」
「有關部門已經計算出海因里希企圖逃跑時攻擊移動監牢時的破壞力,屬於大寄生蟲等級沒錯,意味著正面對戰時我的生存率只有一半,不是他死就是我死,而你在現場,為了保護你和小租戶,我的死亡率大約會拉升到70%。」瑞梅克忽然說出具體到駭人的戰力比較。
「海因里希的生還率呢?」
「必死無疑,因為我肯定能拖延到援軍到來接手戰鬥。天琴社區本身就是為了對付寄生蟲建設的現代堡壘,只要不惜代價,就能將海因里希困在這裡圍獵至死,沒有人比海因里希更清楚這點,人類在走鋼索,寄生蟲又何嘗不是?Ash創造了奇蹟,讓大寄生蟲自願進入移動監牢。」瑞梅克改按摩徐夜柏小腿,親膩地抓捏著Beta有些浮腫的小腿肚。
「寄生蟲對敵本能是『逃跑潛伏』,只要讓寄生蟲看到空隙,就能誘導獵物自動進入箱籠,與其和你們硬碰硬死路一條,假裝就擒在路上潛逃更有利。我也盡力避免刺激海因里希背水一戰了。」徐夜柏大剌剌把腳擱在情報局長大腿上。
「自古以來,獵人都是依循獵物本能布設陷阱,你做得非常好。」國安會議上,所有人對徐夜柏神來一針驚歎不已,順便將瑞梅克譏笑得體無完膚,建議他好好犒賞撫慰自家能幹的Beta。
情報局長當然明白這些玩笑同時也是警告,讓瑞梅克利用親密行為剝光徐夜柏,確定Beta沒被寄生,哪怕理論上懷孕者不會被寄生蟲感染,這群掌控國家的Alpha高層更相信眼見為憑。
瑞梅克都準備好獻身提供一場完美性愛服務,可惜徐夜柏不賞臉,只好直來直往為他檢查身體。
「說到陷阱,海因里希進入移動式監牢時的乾脆樣子讓我懷疑這種箱子困不住他,如你所說,天琴社區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擊殺區,現場還有你虎視耽耽,不如將計就計假裝人類等到防守較弱的時機脫逃。移動監牢兩百多年沒換過設計,過去我們這些寄生蟲愛好者一直質疑移動監牢強度不夠可靠。」
移動監牢應該有定期更新吧?徐夜柏愈想愈不安。如今透過瑞梅克口頭告知還是頂住大寄生蟲的破壞了。
豈料瑞梅克下一秒立刻打碎徐夜柏的認知。
「當然困不住呀!國家沒告訴你的事,移動監牢從來沒關過活生生的寄生蟲,更別說『大』寄生蟲了。」情報局長愉快地爆料。
「怎麼回事?」
「邏輯問題,一旦確定是寄生蟲,當然沒必要往『檢測』機構送,況且那也不是檢測機構權責範圍,移動監牢關過的都是活人!寄生蟲身分敗露後不是逃跑成功就是被當場殺死,生擒案例少之又少。」
「檢測機構明明查出過真正的寄生蟲。」徐夜柏不得不確認,瑞梅克去年還和他認真討論該機構檢測標準。
「你我都知道寄生蟲檢測機構成立帶有政治目的,同時也在篩查人類協力者,那些少數檢測為真的案例,皆未動用移動監牢運送嫌疑人,受害者不知被寄生,自願受檢證明清白,當下人還是活著的,這時不是『取代』,而是『感染』,抓到的寄生蟲都是幼體。」瑞梅克一邊為徐夜柏拉伸小腿一邊說。
「人類協力者經常變成寄生蟲幼體宿主,既是食物,也是掩人耳目的搬運工具,甚至連本人都不知已受害,否則怎能叫寄生呢?檢測機構還是有其存在必要。」徐夜柏黯然道。
寄生蟲檢測機構裡的隔離生活雖然殘酷,大夥心知肚明,被送進去的嫌疑犯幾乎99.999%……都是人類,錯放代價太沉重,新人類付不起,為了「證偽」不是寄生蟲,仍得有一套規定程序。
此外,會被認定是嫌疑犯的人多少涉及寄生蟲活動,隔離測試也有拷問觀察對方是否為人類叛徒的意味。
「所以共和國迄今仍維持寄生蟲檢測機構正常運行,別忘了我當國會議員時也力保檢測機構不被裁撤。」瑞梅克說。
「關住海因里希的移動監牢怎麼回事?」
「我今天拿來騙海因里希進去的隔離艙是家族內部特製改良版,外表和舊版移動監牢一模一樣,平常擺在天琴社區備用。當寄生蟲從內部破壞艙體,夾層會立刻流出發泡式超強黏膠連同碎片將獵物完全覆蓋,這才是對付大寄生蟲的有效手段。」瑞梅克的追加陷阱一層套一層。
「操作特製隔離艙的Beta應該不是普通鄰居吧?」瑞梅克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徐夜柏怎可能看不出來?
「上上任情報局長死於非命,那位Beta就是他的女兒,專門負責特製隔離艙看守保修作業,唯有時時刻刻警戒檢查才能確保捕捉道具可靠。接下來就是普查全國寄生蟲移動監牢整備率和負責單位揪出人類協力者了。」
舊式移動監牢只是放長線釣大魚的誘餌,吸引那些為寄生蟲進行破壞滲透行動的人靠近並露出馬腳。
「那樁不幸的『死於非命』,和亞遼沙少將的『意外』一樣?」
「不適合正面回答,但我要誇獎你的直覺。」
徐夜柏只能在心中為此默哀。
「開門見山地說,事前我不知道海因里希是寄生蟲,哪怕我扎他抑制劑那一瞬都沒想過他竟然不是人,直到目睹海因里希臉部變形。不立刻想辦法反擊,連護衛隊都可能全滅,我只能硬著頭皮過獨木橋。」橋下是湍流,稍有失誤就會沒頂。
「大寄生蟲對Alpha抑制劑過敏反應超乎意料,畢竟沒人想過這麼做。」情報局長給出公允意見。
「我不知道Alpha抑制劑打在沒發情的Omega身上會有什麼後果,當下只想偷襲逃跑,哪知道對方就是寄生蟲?我這身子不方便跟年長Omega互毆,直覺情況很危險就動手了。你說過只要是間諜身上的抑制劑,不管什麼種類都先打在敵人身上。我有什麼用什麼而已。」Omega和Alpha都可以發動資訊素攻擊,距離愈近危險愈大,徐夜柏用抑制劑反擊也算對路,結果意外防住另一種攻擊。
「海因里希也不清楚Omeha被注射Alpha抑制劑會產生何種反應,他的寄生蟲本能或許很不舒服卻無法亂演,保守起見只好裝影響不大,確實沒幾個狂人會對Omega施打Alpha抑制劑。」瑞梅克瞪大眼,忽然笑了。「唉,被旁聽生超過,我這個老師沒臉見人了。」
「我運氣好搶先刺中對方動脈注射藥劑,毫釐之差就是觸手刺進我的大腿。以下是我的推測,海因里希利用衣物皺褶遮掩開始變形,以免被監視鏡頭拍到觸手,總覺得他想偷偷注射什麼到我體內,讓我之後能乖乖配合的東西。」徐夜柏意識到這一點後只有無盡的噁心。
「我沒打算今天就逼你全部說完,相反地,希望你慢慢想清楚,隨時歡迎分享,Ash受了很大驚嚇,是我的優先保護對象。寄生蟲從未消失,只是隱匿,人們意識到這一點後,世界局勢將因此改變,你的供詞對人類將來肯定有幫助。」
「動手之前,還有一處細節讓我感到海因里希問題不小。你猜是哪裡?」這次換徐夜柏出題。
「Ash演戲時聲稱海因里希說了一堆不像他的奇怪發言,基本上是看了你的小說結局後的那些勸誘舉動?好像跟蹤狂似,我覺得都有問題。」瑞梅克討好地捏捏徐夜柏肩膀。
「你答不上來對吧?」徐夜柏不指望他真的明白,否則瑞梅克早該把海因里希抓起來剝皮。
「快說,否則我很期待拷問環節。」瑞梅克話音方落先被徐夜柏掐了下大腿,險些起反應,只能在心中哀歎。
無論如何,小鳥兒願意脫去防護委身在他懷中休息,瑞梅克心中充滿難以言喻的滿足。
「我無法想像一個Omega『年輕時身無長物』,只要雙親是AO,外型呈現可能分化為Omega趨勢的孤兒,往往是權貴優先收養目標,更別提Omega十六歲登記性別之後擁有許多福利補助,包括學費全免,國家希望Omega盡量受高等教育,才能選擇更優秀的配偶,利於親自教養後代。就算缺化妝品也不會缺實體書,甚至不用花錢買,相關福利意味著大城市就學居住機會和大圖書館。」徐夜柏一一清點。
「Ash覺得不公平嗎?」
徐夜柏搖頭,他才不想要見鬼的發情期。「誠然脫離家族獨立的Omega想取得成功相當辛苦,絕不會連書都買不起,他們總要選擇入幕之賓應對發情期需求,追求者必須提供物質支援,這部份是正當禮儀。合作順利,建立信任後,Omega才可能答應幫Alpha解決發情期。」
「正如你所說,成年單身AO想要合理地解決發情期困擾,通常會進行互惠交易,Omega平常生活需要護花使者,Alpha則需要健康地度過發情期,也許不能每一次,至少一年中半數發情期能有Omega參與最好。」瑞梅克從背後摟著徐夜柏。
「Omega在任何一方發情期中必須承受的風險和身體損耗相當高昂,無論是Alpha獲得允許共度發情期,或Alpha邀請Omega幫忙救火,給予Omega禮物幫助相當於支付保險金兼生活損失,你得被翻來覆去幹七天,而且發情期Alpha不帶套或偷拔套機率極高。」徐夜柏從不加入批評Omega好處佔盡的話題裡,就是因為他根本上無法忍受Omega的生理特質和生活習慣,OB有別是客觀事實。
「倘若海因里希缺乏這種互惠經驗,表示他沒有正常發情期,或不是用正常手段處理生理需求,這種健康狀況還能活到157歲簡直匪夷所思,況且他婚前背景資料中並無欠債或存在需要扶養的家屬,也沒有發情期異常醫療記錄。身無長物那句話邏輯矛盾,直接引發我的疑慮,除非海因里希呈現出的一切都是虛假。」
「……我沒想到這部份,身無長物一說聽上去只是誇飾法。」國安會議上眾人復盤過圖書館一役全過程與錄音內容,竟無人發現違和之處。
「我假設沒有BO提醒你這句話多麼不合理,一個記錄清白的共和國Omega公民不會宣稱自己身無長物,因為容易讓其他BO覺得某人得了便宜還要裝清高,賣弄優越感,違反社交慣例。我相信身無長物曾是海因里希的真實經驗,他太渴望引起我的同情不慎說溜嘴,結果證明他不是Omega而是寄生蟲。你的開會對象該不會清一色Alpha吧?」BO社交潛規則對把優越感當飯吃直接碾壓同性的Alpha眾是心理盲區。
瑞梅克反應很乾脆,直接撥電話建議總理立刻尋找能協同處理寄生蟲危機的BO官員,同時讓那些正在第一線指揮的Alpha菁英多多諮詢異性家人親友,盡可能用全性別角度思考,寄生蟲本質沒有性別,擅長趁虛而入。
「個人歡迎符合條件的BO進入國安會議,遺憾的是擁有與會資格和最高機密權限的職位目前只可能由Alpha擔任,我可以保證寄生蟲緊急應對會議不會有經濟文化教育法律官員列席,這部份同樣必須做好情報管制。」情報局長坦然道。
「我明白,國家機器先動起來再說,抓住海因里希只是麻煩的開始。」
徐夜柏拿起電視遙控器百般聊賴地切換頻道,幾乎每台都在播放緊急製作的寄生蟲內容,許多主持人甚至直接朗誦書本資料,或翻拍寄生蟲愛好者論壇文章,同時和學者連線訪問,好滿足迫切想獲取資訊的觀眾們。
熟悉的世界已經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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