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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到達此地之前Mike想像過無數個可能性，過了數年或許這個地方早已荒廢破敗、人去樓空，又或早已成為別的勢力相中的根據地。而當他開車到村落口，看到仍如當初有守著的人，又加深了對後者的推測。

他被攔住了。現在他有些不知該怎麼說明自己的來意。或者更正確地說，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何重回此地。

「Gustavo Fring.」他撈出記憶中那個已久未喊出的名字，感覺到唇舌對這個發音的陌生。

但守著的人似乎並不認得這個名字，並沒有放行意思。

「Barry醫生？」於是他想了想又說，「Barry，他還有在這看診嗎？」

對方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重複朗誦著Barry，問了Mike的名字後示意他等著。
Mike見對方朝對講機說了點什麼，看向他，又說了幾句，便點點頭示意他通過。

＊

Barry見到Mike時顯得比Mike還更爲驚訝。

「真的是你，你還活著。」

「而你還在這。」Mike說。

「這算是我的志趣。還有責任。」穿著醫療白袍的Barry聳聳肩。

Mike在走進村的途中便發現景色與記憶中的相差不多，且令他感到某程度寬慰的是，從村人們的反應和活動方式來看，倒也不像是被另一個不懷好意的集團把持了什麼的。而此刻他在Barry的義診診所內，望著似乎比最後一次來時又多了不少疑似價值不菲的醫療器具時，終於忍不住開口確認：「這個地方還是老樣子。」

Barry意會到Mike想問什麼，說：「Gustavo最初就打算讓這裡——即使他不在，也能運作下去。你知道，信託基金，慈善機構，主事者都不算真正與他有關。有些錢還是查不了。」

「但會繼續照顧這裡。」

Barry對他露出了個「你懂了」的神情。

「所以，你怎麼會來？」Barry問。

Mike久違地真正感到彆扭，「突然好奇。」他說，想想又補上：「⋯⋯這裡變得什麼樣了。」

Barry一臉遲疑，但好在也沒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畢竟若不是那如今已只存在於他們言談間的人，他們的關係連朋友都難說得上，問得深入只顯得奇怪。

「我可以帶你看看。」於是Barry脫下白大褂，拿起一塊暫時外出的板子掛向診所的門。

他帶著Mike繞了一圈村莊，像是旅遊導覽似的給他講哪些地方有所改變，從學校新建了自然科學實驗室，講到村民中心多了座衛星電話，最終帶他到了村子正中央那個有著黑色石砌水池的廣場。

「就這裡倒是一點沒變。」Barry走到這感慨地說。

Mike站在池子前，看著午後水面的粼粼波光，回憶起最初Fring與他在這會面的情景。那站立凝望的身姿那麼篤定，訴說著的傷痛與仇恨像永恆的火焰，任何事物都無法阻其燃燒，彷彿Gustavo Fring這個人也會隨著這而永存。而今抬眸，除了帶著沙的微風仍在吹拂，其他一切彷彿只是臆想。

在他為此感到些許感傷時，他聽見了貓叫聲。

一隻黑貓不知何時走到了水池旁。

「喔，你在這啊，還沒到吃飯時間，我只是帶人參觀⋯⋯」Barry說，顯然不是對著Mike。

貓咪朝Barry叫了聲，又朝Mike看過來。它歪了歪頭，接著直直地朝Mike走近。
Mike在注意到這隻黑貓有著與出現在自己家門口的那隻貓同樣的異色雙眸時什麼也無法思考。只是看著貓逐漸靠近，在他的褲腳邊蹭了過去、見他無反應，又調頭回來再蹭。

「真稀奇！他可真喜歡你。」Barry頗為驚奇，「他在這好久了，對所有人都愛理不理的，只有看到有吃的才會靠近。」

Mike看著在腳邊繞的貓，遲遲說不出話來。

好一陣子後他蹲了下來，才抬手想撫摸，貓咪軟而毛絨的身軀就自動拱進了他掌心。是他所懷念的觸感。

九月。他心尖顫動。

「他在這多久了？」Mike問，同時騷了騷這隻黑貓的下巴。黑貓享受地抬起頭瞇起了眼，而後喉嚨發出陣陣呼嚕聲。

「幾年了，自你們從南邊回來後離開、再一陣子就出現了。」Barry說，「但他挺不親人的，連我固定給他放飯他都只看心情才給摸，今天竟然讓你摸著了。」

Mike看著這隻對他莫名親近的貓，內心難以置信，低聲對貓道：「九月？」

但貓咪沒有像當年一樣在他腦袋中對他說話，只是換個方向又拱了拱他的手。
九月不會這樣。九月有距離感得多，哪怕後來會追著凱莉手上的逗貓棒跑，冷靜下來也一副剛才他什麼也沒做的樣子。當年最後發生的事他也還記得，九月變冷僵硬的屍體還是他親手找了個地方埋的。
但他就是覺得這貓是九月。

他將眼前的貓抱起，而貓咪很配合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蜷在他手臂裡。

「我看你帶回去養得了。」Barry見狀說。

「可以嗎？」Mike問。
Barry對Mike的回應似乎有些意外，一時愣住了，但他眼珠轉了轉，很快便乾脆地說：「行吧！這地方勉強能說是他主人的就我，但我也只是給他定點放飯，還不是每天都在這。有人想照顧更好。」

Mike還沒回話，Barry又說：「就是別棄養，你要丟就還回來我這。」

「不會有那一天的。」Mike說，抱緊了懷中的黑貓，如失而復得最珍貴的寶藏。

＊

離開廣場的路上Barry示意Mike一道回診所，並從後頭儲藏間搬出了兩包貓飼料。黑貓一路都趴臥在Mike的手臂內，偶爾倆爪攀上他的肩東看西看，但也沒蹬腿跳開，安穩得像那原本就是他的窩。

「用不到了，這裡貓其實不常見。」Barry將飼料裝袋拿給他時抬了抬下巴示意說，「就只有它有天突然出現在這。」

「⋯⋯我剛才沒問，它有名字嗎？」

「名字⋯⋯你知道，它出現在那。」Barry說得含糊，但貌似覺得Mike要能聽懂。

「在那？」

「一開始叫什麼它都跟沒聽到一樣。後來有天我對著它說，Gustavo，結果這小傢伙竟然回叫了一聲。」Barry抬了抬額頭，緩慢吐出一口長氣，才又說：「但你想怎麼叫都可以，畢竟，它現在是你的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