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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
“奥利安·派克斯。”
“当前职业?”
“图书管理员。”
“从哪来的?”
“铁堡。”
“跟领袖什么关系?”
“我们共享火种和全部的记忆库。”被抓来的小个子红蓝机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确实长着跟领袖的一样的面甲,覆着跟领袖同款的涂装,虽然说话声音听似没有领袖那么低沉但声纹检测也是一致的。他没有天线,胸前本应装着变形齿轮的地方豁着个大洞,胳膊上的银色细管看起来没一点实用性。三个比他高大得多的霸天虎在他前方站成夹击之势,当中负责问话的红蜘蛛表情很不好看,转头看向站在自己旁侧的声波:“这在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吗?”
“已确认,他的火种频率与擎天柱完全一致。”声波回答。
“好吧,看来传言是真的。这太离奇了。”红蜘蛛嘟囔道,“这算啥啊,神学还是魔法?”
“共享火种,效果跟火种链接类似吗?”震荡波问,“如果我们决定虐待你,领袖是否会立刻知道并跑来对我们发动攻击?”
“我不好说,可能是吧。”奥利安说,“你们打算虐待我吗?”
震荡波和声波互看了一眼,然后齐齐转头看向红蜘蛛。红蜘蛛狂翻光学镜,声称他们不跟小孩一般见识。奥利安举起一面手掌,声称他不是真小孩,除非他们打算把领袖也视作小孩。把领袖当成小孩来对待会出现很多问题,打不过纯丢人打得过也不光彩。红蜘蛛没有就这个问题进行深入辩论,他忙着研究这个幼年版领袖的机体形态。“要是不算那回铁堡大混战里远远瞥上的几眼,这就是我头一次直面真矿工机型。”红蜘蛛说,“你们就是拖着这种发育不全的机体跑去矿井里钻探、开采和运输的?”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震荡波怒道,“派遣无法变形的机体到随时可能发生爆炸和塌方事故的危险区工作?想什么呢!这样做的效率远不及直接派出形态更适合针对性作业的个体,遇到事故后的生还率也一样低。”
“因为御天敌不是蠢,他是纯坏,坏得流油。”红蜘蛛不屑道,“他要的是一批机能受限、思考受限、上升渠道受限、只能被动接受他灌输的价值观而且能被他轻易踩在脚底下的奴隶,以为自己先天残缺而低人一等,不会轻易挑战他的权威,就算偶尔出现一两个不服管的也很容易处理干净。反正制造新生儿消耗的不是他自己身上的能量,他把多少矿工用报废就等着塞伯坦给他补充多少。呸,纯坏。”
在前至高首位话事者大肆发表对已经死透的前领袖的抨击性言论时,现情报官摸了摸自己的子空间,掏出一把亮晶晶的小玩意儿。“能量糖,有储备。”他对奥利安说,“要吃吗?”
矮他们老大一截的小个子矿工机冷静地眨眨光学镜。“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幼生体吧?”
“迷乱和轰隆隆同样不是。”声波说。他的胸盖弹开了,里头冒出两个点头的脑袋,他又若无其事地把盖按回原位,另一面手掌还摊在奥利安面前。“要吃吗?”
从现在往前倒推三天,霸天虎情报官对自己新截获的铁堡通讯信息进行分析整理,筛选掉大量无用内容并尝试从中提取出汽车人大本营的新动向来。他从一堆抱怨基金跌了物价涨了上班修路了下班堵车了的语音当中挑出含有关键词的二十三条,又从二十三条减少至两条,一条提到了新出台的法条修正案,一条提到了“档案室的派克斯”。
塞伯坦没有不许重名的规矩,所以真又冒出来了一个可能只有半截叫派克斯的机子也不奇怪。然而那条语音的具体内容是讨论领袖打算拿他怎么办,就这样让他闷在档案室里天天和傻瓜巡逻机为伴吗,这听起来还是有些不寻常的。一个普通的档案室工作人员不至于让领袖亲自为其操芯,一个正常上岗的塞伯坦人也不至于让别的汽车人为其担忧,虽然其中存在一些过度解读的可能性,但声波直觉这里有鬼。
于是他倒查了小半个循环的记录,在他截获的全部铁堡通讯内容里扩大搜索范围,从中找出了更多有关新上任的档案室工作人员的信息。不总是出现于大家的视野范围内,不总是被提到名字。这个派克斯,又一个奥利安·派克斯,领袖把他从地底带回,给大家的解释只有一句“元始天尊将指引我们”。声波觉得哪里不对,他尝试骇入档案室的监视装置,冒着被铁堡安全系统逮住的风险在里面留守了半个塞时。他有所收获,且大跌光学镜;他把他取得的监视器图像提交给威震天过目,威震天差点从王座上滑下来。这是真的有鬼对吗,客观意义上的有鬼,否则谁能解释为什么铁堡能再多出一个未发育版本的领袖二号机?
除非擎天柱和奥利安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存在,否则没法解释这个;即使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存在,也没法解释为什么掉进火种源之井的奥利安回退成了没有变形齿轮的矿工机。威震天把三位副手都抓进会议室,头脑风暴出了二十八种假设,从元始天尊吃了一个死掉的奥利安之后额外现捏了一个擎天柱、晚了三个循环才把终于修好的奥利安本尊重新吐出来,到现领袖找到了御天敌执政期里不曾上线就被报废处理的残次品、使用领导模块的力量将其修复结果领导模块按照他的机体数据模版修出了一个小型复制体,各种巧合说、分裂说、高仿人工智能说与阴谋论层出不穷,震荡波帮忙排除了其中大部分一听就离谱的假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领袖找到了报废的矿工原型机将其修复后用作自己的数据备份”的可能性最高。
这算不算亵渎死者,威震天质疑,汽车人在不在乎死者机权来着,还是说尚未激活火种就夭折的新生儿本来就没有机权这一说。他直觉这里有大新闻可作,嘱咐声波继续观察,如有可能的话再深挖一下那个“档案室的派克斯”的具体来历。声波答应下来,虽然他暂时没看懂威震天是想伺机攻击汽车人还是单纯在遇到和奥利安·派克斯有关的事时容易拗不过来,但是他答应了下来。他加大监听力度,调取铁堡各处公共场所的监控画面,从诸多有关奥利安·派克斯的旧闻的谈论中找出一些并非旧闻的。领袖不曾公然宣告过另一个奥利安的存在,也不知是有意隐瞒还是尚在斟酌中,而既然霸天虎的宗旨是尽可能地给领袖添堵,他们就应当在领袖试图保守秘密的地方弄出个大新闻来。
从现在往前倒推一天,声波提出了新的发现:不是多出了一个奥利安·派克斯,而是两个。威震天在半秒之内就从王座上弹了起来,考虑到他的框架大小和机重这简直是物理学奇迹,看得站在一旁的震荡波震撼不已。另一个奥利安——暂且称他为大号奥利安,或者OP-2——外观是一众前至高守卫更熟悉的版本,拥有变形齿轮和完整的胸甲,拥有一对短天线和能用的排气管,个头和他们差不多,和记忆库里的数据进行对照几乎分毫不差。这一下就给先前的各种推论增添了更多变数,推翻了一部分阴谋论的同时增加了一些新的,同时新增的还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疑问——如果擎天柱和奥利安从一开始是不同个体,为什么元始天尊在生造一个擎天柱复原一个奥利安的同时还要再做一个小号版矿工?如果这个奥利安也是领袖的数据备份,他的机体是从哪来的,能够改装成和升级前的领袖一模一样的版本是领导模块的功劳吗?
是的,在新领袖上任后,确实有很多塞伯坦普通公民给自己换上红蓝涂装或购置与之外观相似的外装甲,这也是声波在不刻意追查时就没能发现奥利安数量增殖问题的主要理由。如今低仿版和高仿版领袖都很常见,截获到的画面里同时出现一二三个红蓝涂装也不值得惊讶。然而这位高仿到几乎以假乱真或者就是真的,与此同时,别人对他的称呼是“警队的奥利安”。声波原想试着骇入警局系统看看里头有没有现役警员登记信息,但在这一环被升级过的安全防御网拦下了。
他们又开了一轮会,然后威震天一挥手表示,想不明白就不要自己闷头想,不如直接找上门去抓住本尊问个明白。霸天虎说行动就行动,霸天虎高层很快拟定作战计划,根据声波撬来的情报,汽车人即将来地表进行又一轮新工程选址,这次没有五面怪要打,领袖会带上另外两个奥利安一起行动。没人知道带一个行动力极其受限的矿工机型来危机四伏的地表有什么用,可能是挂着飞行背包来观光的吧。
这不正好吗,威震天摩拳擦掌。让激光鸟密切监视他们的动向,一旦逮着合适的时机就该霸天虎出场了。声波再次怀疑起这到底是想找汽车人的茬还是单纯想去会会三倍的红蓝机,不过鉴于霸天虎刚成立那会儿威震天就明说了他和领袖有私人恩怨,哪怕他的行动目标真是后者好像也只能说明他表里如一。
从现在往前倒推两塞时,激光鸟传来新消息,汽车人地表特别行动队兵分四路,领袖与其余汽车人分开行动了,没有护卫随行,但他多带上了一个小号红蓝机和一个中号红蓝机。考虑到领袖对霸天虎的实际战绩如何,汽车人们无一提出异议,明显对此机的自保能力非常放芯。于是一辆装着领导模块的大号卡车上路了,另一辆没有装领导模块的稍小一号的卡车载着没轮子可用的矿工机跟着上路了,也就是奥利安乘着奥利安跟着擎天柱……这画面属实有些诡异。声波打开地图,根据他们的行车路线进行推测,报给威震天几个领袖可能停靠下来进行现场勘察的坐标点。威震天决定亲自前往可能性估值最高的那处坐标。
他带上红蜘蛛一起行动,以弥补机动性方面的短板。什么短板?红蜘蛛眯起光学镜。我们到底是去打架的还是去撤退的?
“领袖不见得能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威震天说,“他的口风比过去严太多了,想保密的时候保准一个字也不会多透。若是如此,我们就得采取逐个击破的策略,从最好得手的一环开始。”
“你最好真的是在想该怎么击破的事。”红蜘蛛评价道。他露出了声波很想露出但碍于造型限制没法轻易露出来的那种微妙复杂的眼神。
从现在往前倒推半塞时,擎天柱一行遭遇了威震天一行。这不是什么稀罕情况,霸天虎没在给五面怪找麻烦的时候就是在给汽车人找麻烦,为此在场唯一的矿工机型专门配备了喷气背包,领袖嘱咐他一个见势不妙就赶紧飞走,战斗的部分交给可以变形的机子来,反正领袖以一打多尚有余力,用不着勉强不能变形的小个子抄起爆能枪来跟霸天虎硬干。
很有说服力,因而矿工形态的奥利安没有额外配备武器。可惜霸天虎总是不太讲道理,或者说红蜘蛛和威震天这两位都不太讲道理。他们见面不过几秒钟,红蜘蛛就用一发氖射线打坏了那个矿工规格的喷气背包,起飞未遂的小个子红蓝机啪一下摔回地面,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
领袖变出能量斧,另一个奥利安抄起爆能枪,然而威震天迟迟没有加载战斗协议。他的左臂和右臂都没变形,他把两条胳膊都抄在身前,摆出一副不打算跟他们干架的态势,而红蜘蛛也规规矩矩落回地面,于是擎天柱没有贸然发起进攻。
“解释。”威震天要求道。
“我也想知道我应该怎么解释。”擎天柱说。
所以这奇怪的状况到底还是传到了威震天那里,好吧,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就算威震天没有在过来堵截他们这一行之前就知悉红蓝机大量发生中的现状,在他们齐齐往地表跑一趟之后也该知道了。威震天当然会感到困惑,可能还有一些愤怒和挫败,可能产生更多的攻击欲望也可能不会,但是首先,他一定会试图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事跟领袖有关,因为这事牵扯到本应已经死去的奥利安·派克斯,因为擎天柱没有在第一时间联络他进行告知和求助——擎天柱不可能这样做,所以时下的发展几乎是必然的。
“他们是从哪来的,是不是活着的塞伯坦人,基于什么原理跟你共存,就这么解释。”威震天说,“很难吗?”
“跟我们一样从火种源里来的,我猜。”擎天柱说,“目前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威震天狂翻光学镜,擎天柱也知道这说了等于没说。他为难地看看身边的两个缩小版的他自己,想着也许比他更喜欢满嘴跑火车的某个奥利安能替他给出一些或许不那么准确但至少量比较多的有效信息,但威震天似乎没打算在他还架着能量斧的情况下跟他多谈。威震天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盯着跌了半身灰的小号奥利安看了大约十秒钟,随后他发了话:
“红蜘蛛。”
“什么事?”
“你带了套索吗?”
“我带了……啥?”
霸天虎空指用一种怀疑老板得了失芯疯的震撼表情瞪着他。霸天虎首领回以一记“我是头儿我说了算”式的严厉眼神。红蜘蛛一翻光学镜一叹气:“总之不管用什么方式能给你整个儿拎回去就行了,是吧?”威震天点头同意。此二位在领袖的注视下交流得旁若无人,甚至没用内线,擎天柱正欲问清他们究竟在商量何事,红蜘蛛突然原地起飞,低空冲刺,笔直地撞向站在他身旁的小个子矿工,在当真发生碰撞事故的前半秒拉高飞行轨迹,双手捞起反应不及的全场最矮机,然后一个回旋升上高空。矿工奥利安毫无还手之力地悬吊在完成捕捞作业的飞行单位下方,随着红蜘蛛的疾速远去而漏下一串拖长渐弱的悲鸣: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擎天柱目瞪口呆。威震天满意一笑。“回头见,领袖。”他摆摆手便变了形,一个坦克摆尾准备溜号。擎天柱试图抬手制止。
“你给我等一下。”
“什么样的傻子会在完成绑架之后留在现场等你抓啊?”威震天喊道,履带飞转,尽他的机型的最大速度利索地跑路。当然了,坦克无论如何也没法跟卡车轮子竞速,威震天知道这回事,擎天柱也知道,甚至旁边的另一个奥利安都知道。拥有载具形态的奥利安看看远去的霸天虎们又看看领袖,面甲上拧出了一个异常微妙的表情。
“所以,我们要追吗?”他问。
“先搞清楚威震天抓他是作何打算吧。”擎天柱茫然道,“地表又用不着挖矿。”
现在。
银色坦克慢悠悠地驶进基地大门,变回基础形态,正想询问声波他们是不是在会议室,然后就发现基地里热闹得他不用问了。一众年长的飞机像研究新玩具一样把奥利安·派克斯团团围起,聚集处一片机声鼎沸,威震天旁听了一会儿,大致听出了“御天敌怎么这么坏啊”“擎天柱当年只有这么小吗”“头儿当年也只有这么小吗”这么几种发言。威震天故意放重脚步,飞机们识相地让出一条道,露出正把小个子红蓝机举在手里掂量的闹翻天。
在威震天的凝视下,闹翻天迅速把奥利安放回地面,一个闪身不见了。其余看热闹的飞行单位也纷纷散去,末了只剩红蜘蛛、声波和震荡波还站在一旁,也不知道他们一直待在这是在防止局面失控还是放任局面失控。威震天低头看奥利安,这小子脏兮兮的,灰都没掸,跟他记忆中一样邋遢,不过漆面磨损倒是不像天天下矿时那么严重。奥利安眨眨光学镜,面上神情不似领袖那般老成持重,这让威震天胸舱里的某处传来了短路一般的奇怪感觉。
“我问他们几个会不会虐待我,他们没有给我准话,好像是想等你回来提出指导意见。”奥利安说,“所以你抓我回来是为了抓个最好欺负的拿来泄愤吗?”
威震天抬头一瞥,三位年长机都没说话,但他们的磁场共同营造出了一种似有若无的压迫感,就是那种长辈不好意思亲自跟小孩动手只能看另一个小孩想不想动手但如果他动手了没准他们还会就他物理意义上的以大欺小谴责他两句的压迫感。这太奇怪了,他们三个难道是什么上尊老下爱幼的好东西吗,在他威震天接管这群飞机之前至高守卫的内部秩序不就已经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了吗,他不就是硬生生打趴了红蜘蛛才换来的话语权吗,现在才来推行不要欺软怕硬的良民原则是不是略晚了一点。
威震天一怒之下怒了几下,正欲低头去凶这嘴上不饶人的死小孩,奥利安这熟悉的梗着颈部转轴抬着下巴的姿势提醒了他一件事,即他在这动手的话收获的评价极有可能是:你和黑云有零个区别。跟之前把他和御天敌相提并论的做法相比,这种评价甚至还能让他更加跌份——御天敌好歹真把自己干成了塞伯坦皇帝呢,黑云算老几啊?!
于是威震天决定忍了。他抬起胳膊,对着小个子矿工机的头雕中塔狂戳一气,敲得那里一阵脆响。奥利安后退两步捂住头,旋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好久不见,D,”他说,“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