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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
“奥利安·派克斯。”
“当前职业?”
“图书管理员。”
“从哪来的?”
“铁堡。”
“跟领袖什么关系?”
“我们共享火种和全部的记忆库。”被抓来的小个子红蓝机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确实长着跟领袖的一样的面甲,覆着跟领袖同款的涂装,虽然说话声音听似没有领袖那么低沉但声纹检测也是一致的。他没有天线,胸前本应装着变形齿轮的地方豁着个大洞,胳膊上的银色细管看起来没一点实用性。三个比他高大得多的霸天虎在他前方站成夹击之势,当中负责问话的红蜘蛛表情很不好看,转头看向站在自己旁侧的声波:“这在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吗?”
“已确认,他的火种频率与擎天柱完全一致。”声波回答。
“好吧,看来传言是真的。这太离奇了。”红蜘蛛嘟囔道,“这算啥啊,神学还是魔法?”
“共享火种,效果跟火种链接类似吗?”震荡波问,“如果我们决定虐待你,领袖是否会立刻知道并跑来对我们发动攻击?”
“我不好说,可能是吧。”奥利安说,“你们打算虐待我吗?”
震荡波和声波互看了一眼,然后齐齐转头看向红蜘蛛。红蜘蛛狂翻光学镜,声称他们不跟小孩一般见识。奥利安举起一面手掌,声称他不是真小孩,除非他们打算把领袖也视作小孩。把领袖当成小孩来对待会出现很多问题,打不过纯丢人打得过也不光彩。红蜘蛛没有就这个问题进行深入辩论,他忙着研究这个幼年版领袖的机体形态。“要是不算那回铁堡大混战里远远瞥上的几眼,这就是我头一次直面真矿工机型。”红蜘蛛说,“你们就是拖着这种发育不全的机体跑去矿井里钻探、开采和运输的?”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震荡波怒道,“派遣无法变形的机体到随时可能发生爆炸和塌方事故的危险区工作?想什么呢!这样做的效率远不及直接派出形态更适合针对性作业的个体,遇到事故后的生还率也一样低。”
“因为御天敌不是蠢,他是纯坏,坏得流油。”红蜘蛛不屑道,“他要的是一批机能受限、思考受限、上升渠道受限、只能被动接受他灌输的价值观而且能被他轻易踩在脚底下的奴隶,以为自己先天残缺而低人一等,不会轻易挑战他的权威,就算偶尔出现一两个不服管的也很容易处理干净。反正制造新生儿消耗的不是他自己身上的能量,他把多少矿工用报废就等着塞伯坦给他补充多少。呸,纯坏。”
在前至高首位话事者大肆发表对已经死透的前领袖的抨击性言论时,现情报官摸了摸自己的子空间,掏出一把亮晶晶的小玩意儿。“能量糖,有储备。”他对奥利安说,“要吃吗?”
矮他们老大一截的小个子矿工机冷静地眨眨光学镜。“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幼生体吧?”
“迷乱和轰隆隆同样不是。”声波说。他的胸盖弹开了,里头冒出两个点头的脑袋,他又若无其事地把盖按回原位,另一面手掌还摊在奥利安面前。“要吃吗?”
从现在往前倒推三天,霸天虎情报官对自己新截获的铁堡通讯信息进行分析整理,筛选掉大量无用内容并尝试从中提取出汽车人大本营的新动向来。他从一堆抱怨基金跌了物价涨了上班修路了下班堵车了的语音当中挑出含有关键词的二十三条,又从二十三条减少至两条,一条提到了新出台的法条修正案,一条提到了“档案室的派克斯”。
塞伯坦没有不许重名的规矩,所以真又冒出来了一个可能只有半截叫派克斯的机子也不奇怪。然而那条语音的具体内容是讨论领袖打算拿他怎么办,就这样让他闷在档案室里天天和傻瓜巡逻机为伴吗,这听起来还是有些不寻常的。一个普通的档案室工作人员不至于让领袖亲自为其操芯,一个正常上岗的塞伯坦人也不至于让别的汽车人为其担忧,虽然其中存在一些过度解读的可能性,但声波直觉这里有鬼。
于是他倒查了小半个循环的记录,在他截获的全部铁堡通讯内容里扩大搜索范围,从中找出了更多有关新上任的档案室工作人员的信息。不总是出现于大家的视野范围内,不总是被提到名字。这个派克斯,又一个奥利安·派克斯,领袖把他从地底带回,给大家的解释只有一句“元始天尊将指引我们”。声波觉得哪里不对,他尝试骇入档案室的监视装置,冒着被铁堡安全系统逮住的风险在里面留守了半个塞时。他有所收获,且大跌光学镜;他把他取得的监视器图像提交给威震天过目,威震天差点从王座上滑下来。这是真的有鬼对吗,客观意义上的有鬼,否则谁能解释为什么铁堡能再多出一个未发育版本的领袖二号机?
除非擎天柱和奥利安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存在,否则没法解释这个;即使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存在,也没法解释为什么掉进火种源之井的奥利安回退成了没有变形齿轮的矿工机。威震天把三位副手都抓进会议室,头脑风暴出了二十八种假设,从元始天尊吃了一个死掉的奥利安之后额外现捏了一个擎天柱、晚了三个循环才把终于修好的奥利安本尊重新吐出来,到现领袖找到了御天敌执政期里不曾上线就被报废处理的残次品、使用领导模块的力量将其修复结果领导模块按照他的机体数据模版修出了一个小型复制体,各种巧合说、分裂说、高仿人工智能说与阴谋论层出不穷,震荡波帮忙排除了其中大部分一听就离谱的假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领袖找到了报废的矿工原型机将其修复后用作自己的数据备份”的可能性最高。
这算不算亵渎死者,威震天质疑,汽车人在不在乎死者机权来着,还是说尚未激活火种就夭折的新生儿本来就没有机权这一说。他直觉这里有大新闻可作,嘱咐声波继续观察,如有可能的话再深挖一下那个“档案室的派克斯”的具体来历。声波答应下来,虽然他暂时没看懂威震天是想伺机攻击汽车人还是单纯在遇到和奥利安·派克斯有关的事时容易拗不过来,但是他答应了下来。他加大监听力度,调取铁堡各处公共场所的监控画面,从诸多有关奥利安·派克斯的旧闻的谈论中找出一些并非旧闻的。领袖不曾公然宣告过另一个奥利安的存在,也不知是有意隐瞒还是尚在斟酌中,而既然霸天虎的宗旨是尽可能地给领袖添堵,他们就应当在领袖试图保守秘密的地方弄出个大新闻来。
从现在往前倒推一天,声波提出了新的发现:不是多出了一个奥利安·派克斯,而是两个。威震天在半秒之内就从王座上弹了起来,考虑到他的框架大小和机重这简直是物理学奇迹,看得站在一旁的震荡波震撼不已。另一个奥利安——暂且称他为大号奥利安,或者OP-2——外观是一众前至高守卫更熟悉的版本,拥有变形齿轮和完整的胸甲,拥有一对短天线和能用的排气管,个头和他们差不多,和记忆库里的数据进行对照几乎分毫不差。这一下就给先前的各种推论增添了更多变数,推翻了一部分阴谋论的同时增加了一些新的,同时新增的还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疑问——如果擎天柱和奥利安从一开始是不同个体,为什么元始天尊在生造一个擎天柱复原一个奥利安的同时还要再做一个小号版矿工?如果这个奥利安也是领袖的数据备份,他的机体是从哪来的,能够改装成和升级前的领袖一模一样的版本是领导模块的功劳吗?
是的,在新领袖上任后,确实有很多塞伯坦普通公民给自己换上红蓝涂装或购置与之外观相似的外装甲,这也是声波在不刻意追查时就没能发现奥利安数量增殖问题的主要理由。如今低仿版和高仿版领袖都很常见,截获到的画面里同时出现一二三个红蓝涂装也不值得惊讶。然而这位高仿到几乎以假乱真或者就是真的,与此同时,别人对他的称呼是“警队的奥利安”。声波原想试着骇入警局系统看看里头有没有现役警员登记信息,但在这一环被升级过的安全防御网拦下了。
他们又开了一轮会,然后威震天一挥手表示,想不明白就不要自己闷头想,不如直接找上门去抓住本尊问个明白。霸天虎说行动就行动,霸天虎高层很快拟定作战计划,根据声波撬来的情报,汽车人即将来地表进行又一轮新工程选址,这次没有五面怪要打,领袖会带上另外两个奥利安一起行动。没人知道带一个行动力极其受限的矿工机型来危机四伏的地表有什么用,可能是挂着飞行背包来观光的吧。
这不正好吗,威震天摩拳擦掌。让激光鸟密切监视他们的动向,一旦逮着合适的时机就该霸天虎出场了。声波再次怀疑起这到底是想找汽车人的茬还是单纯想去会会三倍的红蓝机,不过鉴于霸天虎刚成立那会儿威震天就明说了他和领袖有私人恩怨,哪怕他的行动目标真是后者好像也只能说明他表里如一。
从现在往前倒推两塞时,激光鸟传来新消息,汽车人地表特别行动队兵分四路,领袖与其余汽车人分开行动了,没有护卫随行,但他多带上了一个小号红蓝机和一个中号红蓝机。考虑到领袖对霸天虎的实际战绩如何,汽车人们无一提出异议,明显对此机的自保能力非常放芯。于是一辆装着领导模块的大号卡车上路了,另一辆没有装领导模块的稍小一号的卡车载着没轮子可用的矿工机跟着上路了,也就是奥利安乘着奥利安跟着擎天柱……这画面属实有些诡异。声波打开地图,根据他们的行车路线进行推测,报给威震天几个领袖可能停靠下来进行现场勘察的坐标点。威震天决定亲自前往可能性估值最高的那处坐标。
他带上红蜘蛛一起行动,以弥补机动性方面的短板。什么短板?红蜘蛛眯起光学镜。我们到底是去打架的还是去撤退的?
“领袖不见得能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威震天说,“他的口风比过去严太多了,想保密的时候保准一个字也不会多透。若是如此,我们就得采取逐个击破的策略,从最好得手的一环开始。”
“你最好真的是在想该怎么击破的事。”红蜘蛛评价道。他露出了声波很想露出但碍于造型限制没法轻易露出来的那种微妙复杂的眼神。
从现在往前倒推半塞时,擎天柱一行遭遇了威震天一行。这不是什么稀罕情况,霸天虎没在给五面怪找麻烦的时候就是在给汽车人找麻烦,为此在场唯一的矿工机型专门配备了喷气背包,领袖嘱咐他一个见势不妙就赶紧飞走,战斗的部分交给可以变形的机子来,反正领袖以一打多尚有余力,用不着勉强不能变形的小个子抄起爆能枪来跟霸天虎硬干。
很有说服力,因而矿工形态的奥利安没有额外配备武器。可惜霸天虎总是不太讲道理,或者说红蜘蛛和威震天这两位都不太讲道理。他们见面不过几秒钟,红蜘蛛就用一发氖射线打坏了那个矿工规格的喷气背包,起飞未遂的小个子红蓝机啪一下摔回地面,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
领袖变出能量斧,另一个奥利安抄起爆能枪,然而威震天迟迟没有加载战斗协议。他的左臂和右臂都没变形,他把两条胳膊都抄在身前,摆出一副不打算跟他们干架的态势,而红蜘蛛也规规矩矩落回地面,于是擎天柱没有贸然发起进攻。
“解释。”威震天要求道。
“我也想知道我应该怎么解释。”擎天柱说。
所以这奇怪的状况到底还是传到了威震天那里,好吧,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就算威震天没有在过来堵截他们这一行之前就知悉红蓝机大量发生中的现状,在他们齐齐往地表跑一趟之后也该知道了。威震天当然会感到困惑,可能还有一些愤怒和挫败,可能产生更多的攻击欲望也可能不会,但是首先,他一定会试图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事跟领袖有关,因为这事牵扯到本应已经死去的奥利安·派克斯,因为擎天柱没有在第一时间联络他进行告知和求助——擎天柱不可能这样做,所以时下的发展几乎是必然的。
“他们是从哪来的,是不是活着的塞伯坦人,基于什么原理跟你共存,就这么解释。”威震天说,“很难吗?”
“跟我们一样从火种源里来的,我猜。”擎天柱说,“目前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威震天狂翻光学镜,擎天柱也知道这说了等于没说。他为难地看看身边的两个缩小版的他自己,想着也许比他更喜欢满嘴跑火车的某个奥利安能替他给出一些或许不那么准确但至少量比较多的有效信息,但威震天似乎没打算在他还架着能量斧的情况下跟他多谈。威震天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盯着跌了半身灰的小号奥利安看了大约十秒钟,随后他发了话:
“红蜘蛛。”
“什么事?”
“你带了套索吗?”
“我带了……啥?”
霸天虎空指用一种怀疑老板得了失芯疯的震撼表情瞪着他。霸天虎首领回以一记“我是头儿我说了算”式的严厉眼神。红蜘蛛一翻光学镜一叹气:“总之不管用什么方式能给你整个儿拎回去就行了,是吧?”威震天点头同意。此二位在领袖的注视下交流得旁若无人,甚至没用内线,擎天柱正欲问清他们究竟在商量何事,红蜘蛛突然原地起飞,低空冲刺,笔直地撞向站在他身旁的小个子矿工,在当真发生碰撞事故的前半秒拉高飞行轨迹,双手捞起反应不及的全场最矮机,然后一个回旋升上高空。矿工奥利安毫无还手之力地悬吊在完成捕捞作业的飞行单位下方,随着红蜘蛛的疾速远去而漏下一串拖长渐弱的悲鸣: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擎天柱目瞪口呆。威震天满意一笑。“回头见,领袖。”他摆摆手便变了形,一个坦克摆尾准备溜号。擎天柱试图抬手制止。
“你给我等一下。”
“什么样的傻子会在完成绑架之后留在现场等你抓啊?”威震天喊道,履带飞转,尽他的机型的最大速度利索地跑路。当然了,坦克无论如何也没法跟卡车轮子竞速,威震天知道这回事,擎天柱也知道,甚至旁边的另一个奥利安都知道。拥有载具形态的奥利安看看远去的霸天虎们又看看领袖,面甲上拧出了一个异常微妙的表情。
“所以,我们要追吗?”他问。
“先搞清楚威震天抓他是作何打算吧。”擎天柱茫然道,“地表又用不着挖矿。”
现在。
银色坦克慢悠悠地驶进基地大门,变回基础形态,正想询问声波他们是不是在会议室,然后就发现基地里热闹得他不用问了。一众年长的飞机像研究新玩具一样把奥利安·派克斯团团围起,聚集处一片机声鼎沸,威震天旁听了一会儿,大致听出了“御天敌怎么这么坏啊”“擎天柱当年只有这么小吗”“头儿当年也只有这么小吗”这么几种发言。威震天故意放重脚步,飞机们识相地让出一条道,露出正把小个子红蓝机举在手里掂量的闹翻天。
在威震天的凝视下,闹翻天迅速把奥利安放回地面,一个闪身不见了。其余看热闹的飞行单位也纷纷散去,末了只剩红蜘蛛、声波和震荡波还站在一旁,也不知道他们一直待在这是在防止局面失控还是放任局面失控。威震天低头看奥利安,这小子脏兮兮的,灰都没掸,跟他记忆中一样邋遢,不过漆面磨损倒是不像天天下矿时那么严重。奥利安眨眨光学镜,面上神情不似领袖那般老成持重,这让威震天胸舱里的某处传来了短路一般的奇怪感觉。
“我问他们几个会不会虐待我,他们没有给我准话,好像是想等你回来提出指导意见。”奥利安说,“所以你抓我回来是为了抓个最好欺负的拿来泄愤吗?”
威震天抬头一瞥,三位年长机都没说话,但他们的磁场共同营造出了一种似有若无的压迫感,就是那种长辈不好意思亲自跟小孩动手只能看另一个小孩想不想动手但如果他动手了没准他们还会就他物理意义上的以大欺小谴责他两句的压迫感。这太奇怪了,他们三个难道是什么上尊老下爱幼的好东西吗,在他威震天接管这群飞机之前至高守卫的内部秩序不就已经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了吗,他不就是硬生生打趴了红蜘蛛才换来的话语权吗,现在才来推行不要欺软怕硬的良民原则是不是略晚了一点。
威震天一怒之下怒了几下,正欲低头去凶这嘴上不饶人的死小孩,奥利安这熟悉的梗着颈部转轴抬着下巴的姿势提醒了他一件事,即他在这动手的话收获的评价极有可能是:你和黑云有零个区别。跟之前把他和御天敌相提并论的做法相比,这种评价甚至还能让他更加跌份——御天敌好歹真把自己干成了塞伯坦皇帝呢,黑云算老几啊?!
于是威震天决定忍了。他抬起胳膊,对着小个子矿工机的头雕中塔狂戳一气,敲得那里一阵脆响。奥利安后退两步捂住头,旋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好久不见,D,”他说,“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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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堡不会因为少了一个档案室的派克斯就停转,因为大部分市民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个机。事实上,在各级指挥官、执行官和领袖副官们各司其职尽芯尽力工作的前提下,铁堡就算少了个擎天柱也不会立刻停转——除非他带着他胸口的领导模块一起失踪到异空间去了,毕竟那很有可能造成塞伯坦有史以来的第二次严重能源危机。擎天柱偶尔会陷入思索,除开携天元所赠的超强战斗组件殴打五面怪的部分,他对塞伯坦的首要意义是不是个大型能量中转站。这种思索每次都会以相同的结论告终,即他们才成功脱贫过上可以吃饱饭的日子没几个循环,能当好这个能量中转站已经足够有用了。
总而言之,跑一趟地表弄丢了个图书管理员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能完全不当回事,但也不太值得领袖带着自己的亲卫队直取霸天虎总部。经过一番不那么激烈的思想斗争,擎天柱决定先把正经工作给做完再说别的,这番思考总共用时不到半秒。另一个没被抓走的奥利安倒是在摩拳擦掌,看起来很想闯一趟虎窝,主要是因为这比给新的哨站和物资转运仓库选址好玩而不是别的。事实上,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达成了共识:奥利安·派克斯一定有办法自谋出路,只要威震天没有当机立断地对着他的脑袋或者胸口来一炮;而如果威震天有那么当机立断,他们现在才开始担芯已经晚了。
于是在领袖设法控制住了试图逃班的另一个自己之后,一大一更大两辆卡车继续按照原定路线行驶,很可惜最小的不能变形的那个奥利安没跟在他们身边了,但愿他在霸天虎那边找到了比地表观光更多的乐趣。一塞时后,因为不再需要顾及可能把乘客甩飞而加快车速的领袖一行提前完成了任务,在去往约定地点集合之前,两辆卡车变回基础形态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同时犯起了嘀咕。
“他还没有联系我们。”擎天柱说,“会不会是因为霸天虎基地给信号屏蔽网做了全新升级?”
“我不觉得信号屏蔽网能拦得住这个。”中等体型的奥利安敲了敲自己的胸甲,“你应该把你的火种信息拦截比率调低一些,这样一来你至少能实时共享到他的情绪变化。”
“你知道我过滤掉绝大多数火种信息传递是因为你而不是因为他,对吧。”擎天柱说,“成天在闹市区字面意义上大起大落的可不是图书管理员。”
去警队上班的奥利安毫无歉意地笑了笑。领袖叹息一声,依言降低了信息拦截门槛。他立刻接收到了那个不在此地的小个子红蓝机的情绪信息,大体来说是愉快的,混合了一些兴奋和讶异,没多少紧张和忧虑,更别说是痛苦了。这肯定不太符合一般认知中的落入敌营的情况。擎天柱迷惑地晃了晃头雕,天线朝着遥远的缩小版自己所在的方向歪了歪。
“他到底在霸天虎基地干什么了?”他真芯实意地问。
“不妨直接问问,连得上正好,连不上再说。”有齿轮的奥利安说。他接入了他们三个共享的私人通讯频率,理论上不管霸天虎基地到底有没有做信息安全升级,声波都没法阻止一个塞伯坦人在内线里自言自语。于是不出意料,他们接通了。这边的奥利安直截了当地发问:“你到底在霸天虎基地干什么了?”
“什么都没干,或者严格来说,什么都没来得及干。”那边的奥利安诚实地回答,“我被抓去问话,然后做体检,然后被一大群飞行单位围住看热闹,再然后威震天就回来了,于是我被他逮住并接受了第二轮问话。哦对了,我还吃了声波给我的能量糖,里面没下毒。挺好吃的。考虑到我们的口味应该一致,你俩应该也会喜欢——所以我们能不能在家里多备一点儿类似的东西?”
“我今天就下单。”擎天柱说。他按了按自己的头雕一侧。“我猜你还没搞清楚威震天到底为什么要抓你。”
矿工奥利安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更加真诚的口吻发问:“威震天想抓我还需要一个明确的理由吗?”
言之有理,擎天柱意识到。在过去的一些时刻,在威震天还没有成为威震天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许多事情都是由直觉主导、无需多言的。那个经常惹是生非、钟爱奇思妙想、最不愿墨守成规、最最原本的奥利安·派克斯,其本身便是混沌的代名词,将所有接近他的同伴都卷入涡旋之中,让他们或多或少地被他同化,用“我想”代替“我应该”,用“我认为”代替“照理来说”,而这些过于主观的、私人的感受往往是并不明晰、模棱两可、仅凭借一腔冲动就能付诸于实践的。如今这个奥利安重现于塞伯坦,威震天在面对他时的确有可能依照旧日的准则来行事,无论是为了究明他出现的原因、痛扁他的头雕、对着他冷嘲热讽还是找他叙旧,都不需要就此发表一番有条理的宣言。
于是领袖放下胳膊,放弃追问,在汽车人公用频道里发了条任务完成准备前往集合点的信息,然后开始搜索附近有没有可用的网络信号以登入购物平台。在他忙着跟地表本就时断时续还经常受到风暴干扰的糟糕网络环境作斗争时,他旁边的奥利安接着跟被抓的小个子沟通。“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警队的奥利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需不需要我们想办法尽快把你弄出来?”
“我觉得不用。”对方回答,“我感觉我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留在这里还可以观察一下虎子们的动向。”
“理由这么正经?真不是为了顺便逃个班放个假?”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在有正当理由逃避工作的情况下不想回去坐班也是人之常情。”
“那可不一定,毕竟领袖就是那种会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照常上岗的类型。”这边的奥利安说。遭到自己攻击的领袖第八次登入购物平台失败,决定等开到信号更好的地方再说,遂一拧身咕咕嘎嘎地变了形,并招呼还没脱队的奥利安一起上路。
他们从既没有山也没有路的大平原上行驶而过。铁皮、艾丽塔和B-127分别发来了当天任务已完成的信息,天色开始转暗,地表监测站传来强风暴预警,他们最好在补给点歇息一晚再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第二天的安排。大家集合起来还没五塞分,奥利安就把他们遇到霸天虎并字面意义上减员一位的经过给抖了个干净,并盛情邀请有意向跟他一起去捞人的各位从现在开始报名,这样等威震天一翻脸其俘虏一求救他们就可以飞快地变形出发。
孩子不好带啊,擎天柱忧郁地想。虽然这孩子其实就是没长大的他自己,而且从芯智上来说也没比现在的他小几个循环,但还是挺难带的——他在某个瞬间忽然共情了艾丽塔,并向他过去的矿区作业组长投去钦佩的眼神。艾丽塔斜睨过来,对他做口型道:活该。
留守地表的执行官抱着一大摞数据板向领袖走来时,奥利安和另一个奥利安又在内线里聊起了天。小号奥利安汇报了一下他那边新进展,他多获得了五架飞机的投喂,震荡波在给他改装升级版的喷气背包,红蜘蛛正在阻拦闹翻天把他捞上天兜风;为了避免在聊天和数据归档中遇到不必要的麻烦,声波给他们颁发了不同的编号,体型最小的无齿轮机是OP-1,体型中等且他们实际见过的有齿轮机是OP-2,领袖可以就只是领袖也可以是OP-3——
“啊?”擎天柱诧异,“我成替身了?”
“假如把我们视为具备连续性与承接性的不同个体,依照历史节点来说,你确实是最晚出现的那个。”一号奥利安说,“要抗议可以找声波。”
“我被通天晓和他提交的十一份报告书困住了,暂时没法去找声波,你替我抗议吧。”擎天柱说。他拿起位于最上方的那块数据板开始阅读,速度大约是平时的三分之一。他的处理器里一直在冒冗余数据,他芯烦意乱地用拇指磨蹭着数据板的边缘。“威震天有没有对你不利?”
“领袖问你有没有对我不利。”一号奥利安说。擎天柱半张开摄食口,思考忽然中断了一秒。他回过神,意识到了通话那端可能是什么情况,一个和奥利安·派克斯待在一起、没有加载战斗协议、愿意与之交谈而非争执不休的威震天——来得这样突然又这样容易。他等候了片刻,想从通讯静默时侵扰而来的电流音里分辨出别样的含义。再然后,那边回了话,是由奥利安转述的:“他说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必要经过你的审批同意。”
“霸天虎讲究一个强者为尊,大家都在依靠自己的枪杆子和拳头努力往上挤,反过来看,在明知战力差很远的情况下故意欺负弱小应该有悖于他们的处世原则。”对自己的编号没什么意见的OP-2说,“我觉得不必太担芯。”
“二号说欺负弱小并不能显得你很厉害,还会浪费时间精力和能量,而且疑似不符合霸天虎攻击强权的行动宗旨,所以你不会对我出手。”一号奥利安接着说,随后他又停顿了一小会儿,“他说少给他下套。”
“我们一定得通过这种来回传话的方式交流吗?”擎天柱放下了数据板。通天晓朝着这个角落看了一眼,艾丽塔和铁皮停止了交谈,手里端着一盘能量块嘴里还咬着一个正往这边走的B-127被阿尔茜拦了下来。二号奥利安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大家放轻松些,不必在意。
“领袖问你能不能别拿我当传声筒了。”不在此地的奥利安说。他稍作沉默,然后发出一声苦笑。“他说你不满意的话可以不要跟他讲话。”
“是我不想跟他讲话吗?”擎天柱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是我在单方面地拒绝对话吗?是我先放弃了直接沟通的可能性吗?他一定要把所有问题都归咎于我吗?”
他不是在发出指控,他只是感到困惑,以及一丝对于无休止的争辩的疲惫。他把桌边掐出一道浅浅的凹印,而另一个他放弃了拦着别的汽车人别留意这边的动静,分出一只手来搭在他的臂甲上。擎天柱抬起手来,从上至下地用力搓了搓自己的面甲。他放下手时已经设法重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抱起那叠数据板走向补给站边缘的独立隔间。他从通讯里听见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他听见门板滑拢时碰的一响,另一个奥利安没有跟进来。他可以稍后再去应对那些关切的目光,他可以到时候再随便搪塞几句,在关于威震天的很多事情上,他不作出解释也不会受到好友们的怪罪。而在此刻,他独自留在寂静中,低头看向那些待审阅的文字,它们以一种散漫杂乱的方式爬满他的脑模块。他知道问题并不出在报告本身上。
“领袖说,”他听见通讯的那一端传来话音,“我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一号奥利安退出内线通话时,威震天莫名放松了不少。他把这归咎于现状还是太奇怪了,要他单独应付一个奥利安还行,要他同时应付编号不同的三个OP就会出现现实认知错乱级别的逻辑谬误——肯定是这样没错,跟他和擎天柱之间的诸多遗留问题没什么关系。他吃完了晚间配给的精炼能量块,拉开墙壁上的活板门把托盘扔进回收通道,回头跟他的俘虏介绍其它生活设施的排布:充电床在这边,储物柜在这边,游戏区在那边,别动任何看起来像是数据板的东西,不许故意窥探霸天虎机密,否则我就把你铐起来。奥利安跟着他从一端走到另一端,然后又走回到夜间充电位旁边。他看了看这张对他的身寸来说略有些高、恐怕需要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的充电床,歪着没有天线的圆脑袋陷入思索。
“我有一个问题。”他仰头看威震天,“你们这里很缺房间吗?”
“不。”威震天回答,“红蜘蛛带着大家一起捡破烂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基地里的房间足够多,也足够宽敞。”
“那么,为什么,嗯,我被安排在,”奥利安拍了拍床板,“这里?”
对,问题不是给他分配了一张尺寸不合的充电床,问题在于这是一张有主而且主是此地头目的充电床。“方便监视。”威震天面不改色道。奥利安明显没被这个理由说服,他把光学镜怀疑地眯起了几分。
“你们没有禁闭室吗?”奥利安问,“里面没有摄像头吗?”
“你对跟我一起充电有什么不满吗?”威震天反问,“这条件不比住宿舍的时候好多了?以前那么窄的充电位你都敢试着跟我挤一起,也不怕被卡死。这会儿换个不需要挤还更好睡的地方你反而不乐意了?”
“不是我乐不乐意的问题。”奥利安说。他斜靠在床沿,胳膊抄在身前叠了起来。“虽然你们这儿很多老资历飞机都把我当幼生体来对待,但我毕竟不是真的幼生体,而且我真的是汽车人领袖的同位体——或者分身,或者意念投影,反正是那一类和他关联密切的东西。你跟我躺一起充电的话,不会被你的部下们谴责为通敌吗?”
威震天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然后弯下腰,双手一捞把他举到充电床上让他坐好。奥利安哇啊叫了一嗓,两条腿都够不着地,伸在床沿蹬来蹬去。好吧,现在该怎么办呢,威震天琢磨道。反正只要待在这儿迟早会知道的,与其听红蜘蛛或者别的哪架飞机或者声波的哪盒磁带夸大其词,不如直接从当事方这里听未经夸大和篡改的一手消息。威震天双指按鼻梁,整理了一下措辞,对着他的小个子俘虏开了口。
“是这样。”他慢慢说,“当初领袖把我赶出铁堡,我芯情很差。”
“想必也是。”奥利安说。
“我气了小半个循环,问就是跟你有私怨,再问就是虽然我对着你开了一炮但难道你就没有辜负我吗。”威震天接着说。奥利安的光学镜眨巴了两下,举起一只手来请求发言。
“呃,我觉得吧,既然你并不是故意开那一炮的,那你也用不着强调这个,值得强调的应该是你决定扔我不管的那部分——”
“这不是重点。”威震天打断了他的发言,“重点是,要么听我说话的机子理解能力有问题,要么我的发言遭到了传播者的有意曲解。总之,当声波来找我确认实际情况的时候,霸天虎内部公认的版本已经差不多变成这样了——我俩有一段感情纠纷,然后领袖狠芯抛弃了他的火种伴侣。”
房间里安静了足足半塞分。奥利安的脑模块可能因为最后那句话卡机了。他的光学镜内圈顺时针转了一会儿,又反过来多转了一会儿。他的胸舱内部发出一串象征着散热不畅的噗噗嗡嗡声,然后这破动静渐渐减弱,他的面甲上缓缓浮现出一种明悟般的神色。“现在我有第二个问题了。”奥利安说,“除了你和主动找你确认的声波之外,霸天虎里有任何一位对矿工的实际机体构造有所了解的吗?哪怕不是一手了解只是见过扫描报告?没有?”
“在你被逮过来之前,确实没有。”威震天如实相告,“所以是的,他们并不知道矿工在变形能力全面受限的情况下根本没可能自行打开火种舱。”
“但是声波知道。”奥利安说。
“而他建议我不要公开承认也不要否认。”威震天说,“在我们具体怎么闹掰的诸多故事版本里分化出一个情感专题来,可以更有效地塑造领袖那种圣人无情始乱终弃的负面形象,声波是这么觉得的。”
房间里又安静了半塞分,看来霸天虎这边流传的野史版本没能在真的有原矿工群体驻扎的地下都市圈流传开来。有鉴于此,威震天突然很想知道领袖本尊在听说这件事之后会作何反应——是会突然关上面罩冒黑烟,还是一边让轮胎空转一边状若无事地谴责他不该打私人感情牌?奥利安转动了一下头雕,从宕机状态中恢复过来,双手一同比向自己。“所以声波打算怎么塑造我的形象?”他问威震天,“从你那个已分居但未离异的前任身上切割出来的一部分良芯?”
“不,让你住在这里不是声波的主意,是我的意见。”威震天面无表情道,“反正我把你扔进禁闭室会被传成避嫌,给你单独安排个空房间会被传成特殊优待,那直接跟你住一块也没糟到哪儿去。”
奥利安的摄食口反复开合几次,以威震天对他的了解,他要么是想进行追问要么就是要发表一番锐评。他还没实际说出来,房门口突然传来了有来访者的提示音,识别对象为声波。威震天给情报官开了门,但声波没有进来,他就那样站在门外,幽幽地望向一大一小一站一坐的两台机。他的胸盖抖个不停,然而他始终让它维持在紧闭状态,没让任何一个试图看热闹的脑袋探出来。
“威震天大人,”他言简意赅,“请不要吃小孩。”
“哪种意味的吃?”威震天问。声波无言地闪了闪光镜片,退回走廊上,让门关拢了。
威震天转头看向奥利安,奥利安露出了一种梦游似的恍惚表情。他倒不显得尴尬,在经历过这一番信息轰炸后,他像是已经适应了,认命了,放弃抵抗并寻找起另外的出路了,不管是把他当幼生体还是对他的情感状态进行不实歪曲还是暗示他可能和威震天发展出不正当机体交互关系都不会对他造成更严重的打击了。他歪头看着威震天,用和之前替领袖传话时完全不同的语气又问了一次:“我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说不出“好像是我的错”这句话的威震天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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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跟霸天虎首领躺一起充电这事听起来很离谱,那么跟一个传闻为自己前任的机子躺一起纯充电这部分就是加倍离谱,所以奥利安适当地往里添加了一些夜聊成分。这样做不是因为威震天把声波的警告听进去了,也不是因为客观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和睦且单纯到那个程度——那种可以在见面之后一确定这次不打架了就飞快地进入打炮模式的程度——更不是因为双方的对接组件规格有所差异……虽然硬件规格的差异确实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那怎么办呢,矿工机型的上限就摆在这了。
总而言之,奥利安开始跟威震天夜聊是因为威震天真的很想知道领袖多出两个同款跟班来的奥秘。是复制粘贴,还是一分为三?不同个体之间是否存在自我认知与思考模式层面的差异?存在的,奥利安很快给出解答。你看,领袖就不太可能像我现在这样跟你躺在一起放松闲聊而不太担芯你会突然袭击我。不过我的放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担芯也没用,毕竟如果你想在自己的地盘把我打下线,那我除了等死之外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威震天的光学镜暗下去了半度。奥利安绕过了这个话题。他坐在床板一侧,从擎天柱尚未三分的时候开始讲,某天领袖沿着旧时的矿区通道下行,抵达地下五十层,打算对这里展开整修,结果意外发现了另一条接近火种源的通道。他沿着不断交替的斜坡与台阶向下,领导模块成为他的通行密钥;他在通道的尽头找见宛如祭坛的圆台,他踏足其中,塞伯坦的地层在四周轻震,能量汇聚为明亮的蓝色光芒,就像在死境之中拥住他、令他重生的星球意志的再现,对他诉说了什么。
具体是什么呢,这部分的记录不太明确。领袖是否同样回以诉说,或就某一个问题给出了应答,或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这部分的真相也被藏进了迷雾里头。留存下来的那部分记录显示,领袖打开了胸舱,让那道光芒越过领导模块而接触了自己的火种,他并没有感受到恐惧,他的情绪是平和的,要么他知道塞伯坦不会危害他,要么他认为他时下的性命本就是从火种源里多借来的一条,若它要他进行归还他也不该有所埋怨——
“然后啪一下,我就从我现在使用的这具机体里头醒过来了。”没有齿轮的奥利安说,“二号也是一样的情况。我们是在同一时刻出现的,我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就像从同一颗火种里分化出了同源但有所差异的多个意识。我的意思是,我的记忆基本是连贯的,从我的视角来看这事就像是,我亲自踏上了那个地台,然后转移到了另一具机体里,不管是战斗、管理塞伯坦还是充当某种精神象征都不再是需要由我来承担的责任……突然之间,我可以不再做擎天柱了。”
他回顾着那个关键的时刻,启示太少,谜团太多,就连当事方自己也摸不准他们缘何会变成不同的存在,说不清作用于他们的是某种分割的技法还是复制粘贴,也不怪领袖在面对威震天时给不出什么有效回答。威震天的面甲拧巴了起来,奥利安表示理解。他弯着腿坐在床板上,和威震天之间保持着一种后者突然翻身也不会把他压扁的安全距离,手指对在一起互相敲来敲去。
“最开始还挺难适应的,因为我们之间的同步率太高了,经常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给哪具机体发送指令。”他如实说,“不过领袖很快摸索出了屏蔽多余信息流的技巧并进行了内部分享,这样一来我们就能以更接近于独立个体的形式分开活动,不至于因为经常性介入另一台机体的指挥系统而使得我们的工作和生活一起乱套。”
威震天沉默了许久,光学镜闪烁不定,身体中的齿轮传出微弱的异响。“听起来是塞伯坦自作主张地给领袖多弄出了两个数据备份。”他低声咕哝,继而搓了搓自己的头雕外壳,“元始天尊到底在想什么呢?”
“祂可能只是觉得领袖就那样孤零零一个人不太合适。”奥利安比划道,“领导模块归咱们的好前辈竞天择拿着的时候,他前面可还有另外十二位天元跟他一起管理塞伯坦呢,结果轮到这一代,哎呀怎么就一个了,这可不行!硬捏也给你多捏出两个帮手来。”
然而领袖并非孤身一人,威震天想。他分明有许多关系亲近的同伴,他的老友,愿意追随他和信赖他的汽车人——领袖可不是出于种种缘由跟他们过去的人际圈彻底断开关系的那一方。奥利安主动这么说大抵不是因为他真这么想,只是在随便找些不着调的话来活跃气氛。被这小子照顾情绪实在是感觉很别扭,于是威震天戳了戳对方的头壳,敲出清脆的嘣嘣两声。
“需要帮手的话怎么会捏出你这么个东西来。”威震天说,“你除了给别人添乱还能做什么?”
“我能做的事还挺多的。”奥利安叫屈道,“你不要因为之前我挖矿不积极就对我有偏见,那只能说明矿区生活不适合我。”
“档案室就适合你了?”威震天有些好笑地一抬光学脊,旋即意识到可能的确如此。奥利安·派克斯是这样一种小混蛋,把他按在除开不定期出现的塌方事故外一成不变的矿井里只会磨耗他,他的热情、好奇与行动力都展现在别处。奥利安的光学镜亮闪闪的,他向着威震天倾过身来,双手都按到了床板上。
“是啊。”他说,“有那么多未知的事物,外来的有机物,地表生态的演化,远在我们所处的恒星系统之外的更辽阔的宙域,深空的奥秘,连天元们都不敢宣称自己已经通晓古往今来全部难题的最终解答。我能学的还有很多,我也可以在那里留下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录。这难道不是既有意义又有趣吗?”
他看上去诚恳而快乐,威震天不太确定上回看到他露出类似的表情是在多久以前了。霸天虎首领抬起手来,想触摸一下那张熟悉的面甲,想对着那个圆乎乎傻兮兮的头雕敲几下或者捏一把,想用嘴唇去碰矿工头灯所在的中塔——这个奥利安还保留着他的头灯吗?如果档案室里常年不开灯,也许那玩意儿还留有一些实用性。他的手停在空中,犹豫片刻,按住了对方红色的臂甲。
“该好好充电了。”他说,“我知道熬夜是你的坏习惯,但这里是我说了算,你得听我的。”
奥利安当然没有遵照命令乖乖充电。他不用挖矿,在霸天虎这边待着也不用做任何需要耗费算力的工作。他其实没有那么累,而且他与领袖共享火种,续航能力远远高于普通的塞伯坦人。威震天率先进入充电模式,奥利安仍然坐在一旁。他凝视着故友银色的面甲,思索着,斟酌着,尝试作出自己的判断。他不是真正的幼生体,他拥有领袖的阅历,他会以不同于领袖的另一个角度进行思考——关于他的往昔未来,最合适的位置,他和看似已经面目全非的老相识之间的关系。
他至少静静思索了半个晚上,才缓缓躺倒,小芯地没有发出太多噪音也没有碰着威震天的机体。他大致猜得到这事会在霸天虎基地里怎么流传——哇,威震天大人连幼生体都不放过!威震天没有真吃了他,没有强迫他献出自身能量,更没有剖出他的火种舱来多做些什么;威震天的磁场包裹着他,奇怪地不显得过分警惕,也不知是因为自信于坦克装甲的硬度、认为矿工机型的徒手攻击根本没法破他的防,还是出于别的缘由。
奥利安在天亮之后结束充电。威震天已经起床,给他拿来了能量块,然后告诉他:我还有事要忙,你就待在基地里不要乱跑。这天红蜘蛛要带着他的队伍出巡,威震天要带着声波去检查上次和五面怪发生正面冲突的地点及其周边地带,霸天虎首领和两位副手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探讨,最后决定让声波留下几盘磁带来负责看守俘虏——顺便陪玩。即使矿工在这种地方干不了什么,象征性的监管还是需要的,毕竟这可是一度以潜入能力和逃跑能力闻名于铁堡的奥利安·派克斯,如果对他放任自流,他瞅准机会就想办法沿着货运通道或者生活垃圾管道乱爬怎么办?
最了解我的还得是你啊,奥利安望着威震天的脸默默感慨道。坦克带着飞机走了,不能变形的矿工机开始在基地里闲逛,沿路听见四处传来飞行单位们的窃窃私语:放任这小孩在这里游荡真的好吗,他不是领袖的同位体吗;反正领袖本尊想闯进来游荡咱们也拦不住啊;头儿是不是把他抓去陪睡了来着;哇靠对幼生体犯罪啊;不过他俩的实际机龄差不多大,是不是只能算早恋?……
他躲掉了十三次闪现式的袭击,没躲掉剩下的二十八次。袭击他的霸天虎也不是真想杀他,大多只是过来拿捏一下缺乏抵抗之力的迷你领袖,观摩一下矿工机体,近距离研究一番能跟自家老大产生感情牵扯的机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或者给他投喂更多能量碎。一左一右跟在他身旁的迷乱和轰隆隆窃笑不止,一派总算给大个子同事们找到了更有趣的新玩具的幸灾乐祸模样。他们有惊无险地捱过了整个上午和小半个下午,然后竖着尾巴的机器狗出现了,龇牙赶跑了更多欲图对奥利安上手而未遂的飞机。
更晚些时,他们回到了威震天的房间。奥利安用全息射击游戏消磨了一会儿时间,之后他爬回到充电床上开始发呆。迷乱和轰隆隆问他是不是充电不足,机器狗凑在他的脚板附近仰着脑袋看他。奥利安摇了摇头,又思索良久,还是接入了属于他自己的通话频道。
“嘿。”他说。
他很快就得到了回应。“怎么?”另一个奥利安的声音响了起来,“威震天终于决定要拿你开炮了,你打算叫帮手来带你跑路?”
“不是。情况没那么坏。”一号奥利安说。机器狗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一个起跃轻轻松松地跳上了床板,绕到他背后趴了下来,非常友好地把脑袋搁到了他的胳膊旁边。奥利安抬手欲摸又有些犹豫。“正因为没那么坏,我才在想——你跟领袖在一起吗?”
“没有,领袖在开会,开完会就要回铁堡去了。”二号说。他敏锐地听出了自己的言下之意。“这次对话需要瞒着他吗?”
“我觉得最好是等我们商量好了再直接告诉他结果。”一号奥利安说。
他还是把手掌放到了机器狗的脑袋上,机器狗也用前爪啪嗒啪嗒拍起了他的腿甲。“好吧,你要开始出坏主意了。”另一个奥利安毫不意外地叹了口气,“你想做什么?你又打不过威震天,再加上一个我也打不过,难道你想与其约会使其娇羞——我觉得这没用,真的,光是想想就觉得挺瘆人的……”
他们自言自语式的通讯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霸天虎基地里的奥利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机器狗互动,还跟汽车人待在一起的奥利安在对话中留出了一段空白。迷乱和轰隆隆嘎吱嘎吱地咬着能量糖,既没有拦着奥利安不让他跟自己联系,也没有试图介入其中。沉默结束了,通讯那端的奥利安发出一段像被硬物硌到牙板似的怪声。
“……你真打算走感情攻略路线啊?”
“是,但也不是。”一号奥利安说。他摸了摸机器狗的背,示意对方稍微挪个位置,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我没指望用感情牌劝他讲和,想来他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让霸天虎们放下武器跟我们玩儿塞伯坦一家亲。”他慢慢说,“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留在这里能起到更大的作用呢?”
他没在说笑,另一个他也迅速跟上了他的思考回路。“你的意思是,”二号说,“他会把你当作是用于威胁汽车人的把柄。”
“以及一种象征性的安抚。”
“放任你留在那里会被视作汽车人阵营的妥协。”
“这样做能让情况看起来像是领袖屈居于他的地位之下,与此同时,实际受制于他的并不是真正的领袖。”胸口空空的奥利安说,“我的价值就在于此——足够重要,同时也没那么重要。”
目前看来,威震天待他的态度还算和缓,且并不打算立刻拿他做在领袖那边受挫之后的出气筒——未来是否会发展成这种情况还有待观察,倘若他真要待在这儿,他会从现在开始努力规避那样的未来。他或许能够变成一道缓冲垫,也有可能除去满足威震天的胜负欲与虚荣芯之外并无其它实质性的作用,但试试总无妨。只是一部分的领袖,而且是额外的一部分,汽车人们就算从感性上反对也不能从理性上否认这样做的战略意义。至于他的机身安全……在奥利安·派克斯的逻辑体系里,他向来是把安全问题往后排的。
“这样做你就很难再回到铁堡去了。”迷乱的声音说。
“我又不是唯一遇到这个问题的机子。”奥利安说,“D也回不去了。”
“这样一来你也很难再见到你那些轮子朋友了。”轰隆隆的声音说,“虽然我并不觉得成天跟他们混在一起有什么好的。”
“D也差不多。”奥利安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公平的。”
他听见迷乱和轰隆隆凑到一起嘀咕起来,恐怕霸天虎内部关于他和D-16是火种伴侣的误解加深了。然而这无关他的私人感情,他只是在阐述他所认知到的客观事实:作为某种类似于往日幽灵再现的独立个体,他并不介意和他曾经的好友分享相同的处境。他知道威震天或许会不再承认他们的过往,他知道当前的和睦交流阶段随时会宣告结束,而这位难说是喜怒无常还是从某一时刻开始就持续愤怒着的霸天虎首领极有可能把他揍到半残再关进展示柜、把他的尸体塞进罐子里或拔下他的头雕来装饰自己的王座,他也知道对他采取极端暴力行为除开会让领袖的火种紊乱上一小段时间,最多也只能伤害到一部分汽车人的感情。他相信领袖有办法解决相连的火种带来的负面影响,也相信汽车人不会轻易被击垮。那么就是这样,他可以选择留下。
“我不认为你应该轻易放弃原有的生活方式。”比他稍大一号的奥利安咕哝道,“但是好吧,我猜到你要说什么了——咱们也不是头一回这么做了。”
“领袖多半会同意的,虽然他不会喜欢这个主意,”最原始版的奥利安说,“但他应该知道这对汽车人来说称得上是最优解。”
“啊,嗯,对,”通讯那头传来一小段杂音,然后是一小声叹息,“可我还是觉得,长时间留在敌营的压力其实挺大的,不应该让我们之中最缺乏自保能力的一个来负担——”
房门忽然开了。奥利安双臂一撑,从充电床上坐起,和走进来的房间主人来了个四目相对。留在门外的声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迷乱和轰隆隆十分整齐地“唉”了一长声,拖着足板走了过去。机器狗多留了一小会儿,用脑袋轻碰了两下奥利安的臂甲,又用尾巴搭了搭他的腕关节,这才跳下地面跟上另两位磁带的脚步。从威震天的表情来判断,他已经把方才那番对话听了个大概,如果有声波的直接辅助,恐怕听得比迷乱和轰隆隆还要完整。也对,奥利安想起来,他从来也没改过他的私人频率,威震天当然知道应该如何介入其中。
在他的注视下,霸天虎头目的面甲上逐渐展露出一个相当缺乏温度的笑。“你说得对。”威震天说,声音同时在他的内线中响起,明确地传递给远在汽车人势力范围中的另一位,“所以我建议你现在就自己滚过来。”
您要听听这个吗,威震天大人——声波在进入基地时对他说。情报官在空中变形,以双脚着陆,为他接入了那个他完全知道该如何与之连通的私人频率。他们拦不住奥利安在内线中自语,奥利安也没法阻止他们听取通话内容,双方都对此芯知肚明。
所以奥利安是在知道他能听见的情况下这样说的,希望成为一件抵押品,自愿成为一件战利品,不介意为大局作出牺牲,也不介意为此冠上陪伴的名义。奥利安·派克斯总是在努力争取一些原本很难属于他的东西,与此同时,他好像又什么都可以放弃。便是在这时,威震天突然意识到,他和领袖之间的差异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大。有时威震天分辨不出他究竟在乎什么,他理所当然地看重他所爱的一切,他愿意为之牺牲的部分又总是囊括了他自身,那么到了最后,还有哪些事物得以真正留存?
在前一个夜晚里,这矿工模样的红蓝机还面带微笑地讲述着他理想中的生活形态。他拥有了另一次机会来实现这份理想,然后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他能够放弃。为了什么?他们的斗争,所谓的大局,霸天虎的执念与领袖的颜面?威震天想要斥骂几句,却不知该骂谁才好。于是他介入了这起谈话,他认为既然是在他的地盘里,现在应当由他来主导形势的走向。
“你本来也打算暂时留在地表,不是吗?为了牵制我,或者挑一个你认为合适的时机闯进我的基地来载上这小子跑路。”他对另一个奥利安说,“领袖多半不会做这事,但你会。”
“啧,”二号奥利安发出清脆的咂舌音,“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对我这么知根知底并不是件好事。”
威震天哼了一声。声波召回了磁带们,带着他们留在房门之外。“你知道坐标,自己开过来。不许带别的汽车人。”威震天说,光学镜锁定在一号奥利安的面甲上,“限定时间就在——嗯——下一次天亮之前吧。等到天亮以后,晚一个塞时我就从我这边的派克斯身上多拆掉一个零部件。放芯,我有分寸,我知道矿工缺胳膊少腿也能正常活动。至于我会不会让他落得跟御天敌一样的下场,那就取决于你会不会让我耗尽耐性了。”
他退出通话频道。房门关上了。刚受到机身威胁的红蓝机冷静地眨了下光学镜。“你真打算掰断我的胳膊或者腿吗?”
“对,”威震天没好气道,“我会在掰下来之后用它做棒槌打你的脑袋。”
他的芯情有些烦闷。他知道不管哪个奥利安都一定已经做好了他会在某时某刻动用武力的准备,正如他确信他无法担保自己不会突然情绪失控。他很有可能再做出一些可怕的事,基于一时冲动,或是深思熟虑,二者之间的界限在他于地表活动的这些个循环间渐渐模糊了。他走到充电床边,伸手搓了搓矿工机没有天线的圆脑袋,没有刻意控制输出力道,这使得奥利安抱着自己的头雕直往充电床另一侧躲。威震天坐在了他挪出来的空位上,感觉到背后那具比他小得多的机体轻轻靠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不想同时面对一个以上的我呢。”奥利安低声说。
“谁说我要同时面对你们两个了?”威震天哼笑道,“你不许出去,他不许进来。傻子才敢把一个不仅有战斗经验还有武器组件的降配版领袖放进自家大门。他打不过我归打不过我,打那群自诩为精英战士但天天在撤退的飞机可没什么问题。”
“我以为你叫他来是要跟我分开关押。”奥利安说,“集齐两款OP可以换一次领袖向你低头的机会之类的。”
“听起来很有诱惑力。”威震天说,“我会考虑的,届时再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
他侧转过身,蓦地将斜靠过来的小个子红蓝机捞进了自己的臂弯里。奥利安没有挣扎,没有跟他打趣,只是轻轻歪过头雕,挨着了他的胸甲。
主恒星开始沉落时,领袖带着几位副手与地表值班期结束的几位汽车人驶上了返回地下都市的路途。他们会开到最近的站点,等候下一班列车,预计将在夜里回到铁堡市区。如果你要留在这里,记得替我留意威震天的动向,谨慎观察,别太冲动,不要贸然与他进行正面接触——领袖在离开之前这样嘱咐。
他变形开走,车轮后方扬起一片尘埃。同样拥有变形能力的奥利安·派克斯待在原处站立不动,他芯不在焉地跟B-127交谈了几句,等小黄机和另几个一起留下轮班的汽车人都回到监测站的建筑体内部,他便调出地图,标记出他的同位体所在的那个坐标,回顾了一下威震天的要求。天亮之前。他站在暮色之中,远眺着渐次浮现于天边的群星。
“啊哦。”他呢喃道,“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他捂住头雕一侧,他的左半身传来一阵微弱的、清晰的、宛如回声的钝痛。他记得这疼痛的由来。不要正面接触,不要与之长久相处,不要去背负你所背负不起的事物,领袖会这样告诫他。
可是威震天不止是你的责任,奥利安想。在夜色更深时,他以仅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轻轻喊了一声,变形出发,然后驶向了与归途截然不同的道路。
PEDAwriter on Chapter 1 Mon 30 Jun 2025 03:46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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