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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他是山顶洞人没通网！不然就是个鬼，总之不可能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
黄昏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照进办公室，李思明愤怒地将鼠标摔在桌面上，这个一向沉稳的人正遭遇着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滑铁卢，脾气暴躁地连陆吾都不敢惹。
自从放走徐诚玮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整组的人都在从各个角度调查李娟的神秘男友，却始终一无所获，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我三大爷今年九十二了，”李思明抱着键盘往后重重一靠，“每天还刷短视频，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转发各种养生文章！如果李娟真有出轨对象，怎么可能一点网络痕迹都没有？”
这起看似嫌疑人明确的案件，如今却以这样的形式陷入了僵局。仿佛隔着一层纸，明明能感觉到嫌疑人就在对面，却怎么也捅不破、抓不着。
正面突破无果，陆吾便决定换个方向，他想通过李娟腹中胎儿的DNA寻找其生父。
他整理了所有与死者关系密切的异性名单，包括她的同事、朋友、接待过的客人，然后逐一上门采集DNA，带回来交给方之然做亲子鉴定。
其中有一个人，起初一直联系不上，后来电话接通了，对面说话的却也是警察，还是陆吾的熟人。
原来这人前一天与人斗殴被拘留了，而事发地恰好处于长海分局的管辖范围。
陆吾立即带上池一驱车前往长海分局，这里对陆吾来说就像回到老家般亲切，就连池一也同样不陌生。
陆吾警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长海分局，他办案细致认真，有勇有谋有冲劲，带他的师傅和局领导都对他赞不绝口。短短三年，就从实习警员破格提升到刑侦副队长。
刑警的工作忙，池一偶尔会来局里找他，有时送饭，有时陪他加会儿班，虽然次数不多，但大家都知道陆吾有这么个捡来的弟弟。
直到陆吾刚失踪的那半年，池一更是隔三差五就来长海分局打听消息。
问不到他也不闹，就含着眼泪默默等在门口，盯着那些穿着警服进进出出的人，期待着陆吾的身影下一秒也能出现在他们当中。他等啊等，每每都要等到夜色深沉才拖着孤单疲惫的身影离开，然后过不了几天就又会出现。如此循环往复，执着得让人心疼。
当时的陶峻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几乎想要告诉他真相，但最后都被局长拦下。因此长海分局不仅人人都认识陆吾，也都知道池一。
两人抵达分局后，陆吾熟门熟路地与老同事们寒暄，DNA采集也进行得很顺利。池一则安静地跟在后面，面对众人对他当上刑警的惊讶，以及打趣他“这次可得把你哥看好，别再把人丢了！”的玩笑，从进门就开始不好意思起来，等到离开时，更是从耳朵尖尖热到脖子根根。
陆吾对此心知肚明，除了帮着池一解围，也加快了带人逃跑的速度，回到车里后，更是眼角微弯地捏了捏他熟透的耳垂。
池一靠在车窗边透气，将玻璃降下三分之一，晚风呼啸而过，车轮碾过梧桐落叶，又过了一个秋天。
车子拐进一条小路，路边有所初中，正值放学时间，接孩子的家长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池一望着那些穿红白校服的学生，目光停留在道路尽头一个铁皮剥落的旧垃圾桶旁，思绪也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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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初秋。
本应充满期待的开学季，今年却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刚开学，长海中学就接连发生了多起女学生被抢劫猥亵的恶性事件。
嫌疑人将目标锁定在晚自习后独自放学回家的女生身上，短短半个月就得手三次，作案地点就是学校后面那几条通往公交车站的狭长小巷。
最讽刺的是，案发地点距离长海分局刑侦支队不过五六分钟车程。这简直是在刑警眼皮底下公然挑衅，分局上下都憋着一口气，上级更是下达死命令，要求务必限期破案。
警员们一连守了三晚，陆吾更是连续好几天都没回家。
虽然池一是男生，但陆警官还是特地打电话叮嘱他最近早点回家，不许在外面瞎跑。
周五下午难得提前放学，池一看着手机里陆吾两天都没回复的消息，决定给他送顿像样的晚饭。
他背着书包来到超市，精挑细选了一盒最嫩的鸡腿肉，又买了陆吾喜欢的咖喱块，拎着一兜沉甸甸的食材，愉快地回到家。按照网上的教程，池一认真捣鼓了两个小时，终于成功让金黄色酱汁裹住了嫩白的鸡肉，一锅冒着热气的咖喱鸡肉饭香喷喷得出了锅。
暮色渐浓，戴着耳机的少年蹦下公交车，手中饭盒轻晃，脚步轻快地行走在晚风拂过的小路上。耳朵里摇滚乐嘈杂，强有力的鼓点声让他忽视了四周异常的寂静。
转过街角，池一一眼就捕捉到远处那个熟悉的蓝色背影，笔挺的警服总将那人肩线衬得格外利落。
池一正欲张口喊他，却发现陆吾面色严肃，正和陶峻一前一后快步拐进一条幽深的小巷。聪明的少年立刻意识到他们可能是在执行任务，于是急忙停下脚步。
手里的饭盒透过纸袋传来阵阵暖意。池一知道如果现在送去办公室，陆吾肯定是要等忙完了才会想起来吃，到时早就凉透了。既然都遇到了，不如在这里等等。
他略一思索，悄悄退到旁边巷子里一棵梧桐树下，粗糙的树皮轻擦他的后背，树影完美地将少年笼罩其中。
耳机里的摇滚乐切换成了舒缓的钢琴曲，池一伸长脖子往巷口张望，突然发现马路对面经过一个穿着红白校服的女生。女生扎着高马尾，独自走在街边，路灯将她影子拉得很长，就在池一以为她要直行时，女生却一个转身拐进了陆吾潜伏的那条昏暗小巷。
梧桐树下躲着的人眉头倏地皱了起来，他担心女生的误入会影响陆吾他们的行动，于是迅速摘下耳机塞进口袋，小跑着赶到巷口。可还是晚了一步，背着书包的背影已经完全融入面前的黑暗。
池一张了张嘴，想叫住她又怕惊扰到警方的部署，一时间只能焦灼地站在原地。
正踌躇着，窄巷深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杂乱的响动，仓皇的脚步声，肉体的碰撞声，还有一个熟识的嗓音在大声喊站住。
池一大脑空白一瞬，下意识想要退回树下，他刚抬起腿，还没来得及跑就和迎面狂奔而来的黑影撞了个满怀。
两人一同重重摔在地上，池一手里的纸袋飞了出去，而撞他的男人也被吓了一跳。慌乱之余，对方眼底猛然闪过一丝阴鹫，伸手上来想要去抓池一。
少年本能地抬手格挡，还没等触碰到对方，就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那人身后。
陆吾看到池一时瞳孔剧烈震动，动作却毫不迟疑。年轻的警长如猎豹一般扑上来，警棍在空中划出一丝弧线，重重砸在嫌疑人肩上。伴随一声惨叫，陆吾将男人反钳着手按在地上，“咔嗒”一声脆响，银色手铐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此时，那名“误入小巷的女学生”也匆匆赶来，池一这才看清，哪里是什么女学生，分明是陆吾队里的女警姐姐。
“小一？”女警看到他，同样十分吃惊，“你怎么会在这？外面的辅警没拦住你吗？”
池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进了警戒区，茫然地摇头。
女警将他扶起来，池一先草草打理了一下自己，又蹲下来收拾那一地的狼藉。
玻璃饭盒碎成几块，金黄的咖喱酱洒了满地，嫩滑的鸡块和软糯的土豆也通通滚了出来，沾满灰尘很是狼狈。
更可怕的是，他听到陆吾的怒吼声正从街口传来。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清场都不会吗？！”
“这么大个活人也能放进警戒区？！”
几个年轻的实习辅警支支吾吾地解释，毫无底气的声音瞬间就被晚风吹散。
伴随着一句句严厉地训斥，池一想到那人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屁股不由得一阵发紧。
他清理干净食物残骸，又用纸巾将玻璃碎片裹好，一起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池一不敢主动往陆吾眼前凑，更没胆子偷偷溜走，只能杵在垃圾桶旁，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路边的杂草，顺便默默心疼那份陆吾没吃到的晚饭。
不一会儿，训完下属的陆副队就杀气腾腾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脸色比方才抓捕时还要阴沉一倍。他二话不说，抬腿就朝池一大腿侧狠狠踹去，少年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险些栽进身后的绿化带里。
“大晚上的瞎跑什么？没看见在办案吗？连警戒线都敢闯？！”陆吾抡起胳膊就要揍人，被一旁的陶峻赶忙拦住。
“哎五哥五哥，孩子还小不懂事，别打别打！”
“十六岁了还不懂事？一天不听话，净会添乱！”
女警听见动静也跑过来，忙把池一往身后护：“陆副，小一是看你辛苦专程来送饭的，孩子一片好心，你别生气！”
“好心？明明就是不长心！”盛怒下的陆吾一把揪住池一领口，将人从女警身后拽了出来，“看见警察抓人不躲远点，还往前凑？这是你能凑热闹的地方吗？！”
池一耷拉着脑袋抿唇不语，凉风裹起沾在身上的咖喱味，十六岁的少年身形已经抽条，个头直逼一米八，骨架也有了大人的轮廓，唯独脸上还挂着未褪的稚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哥哥一顿打骂，他不好意思哭，眼眶却憋得通红。
出了这样的插曲，陶峻主动请命审讯，让陆吾先带池一回家。
年轻时的陆吾脾气更急躁，他提起池一后领将人塞进车里，一路上油门踩得轰响，车厢内气压低得骇人，一肚子委屈的小孩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回到家，陆吾径直冲向浴室，强迫自己先浇个凉水澡降降火气。池一也趁机将自己清洗干净。
陆吾动作很快，池一洗完澡出来时，就看见他穿着一身深色睡衣靠坐在沙发上。潮湿的发丝还沾染着水汽，脸色好像比进门时稍缓几分，但手边却躺着一根明晃晃的鸡毛掸子。
“过来。”他声音不大，却让人后背发凉。
池一慢吞吞向前挪，在距离沙发一步之遥的地方，陆吾就已经等不及地一把倒抓起鸡毛掸子，“梆梆”两棍抽了上来。
“趴下。”又是两个语调不高却狠狠砸在地上的字。
面对这人压迫感十足的命令，池一害怕却不敢违抗，老老实实跪在地毯上，弯腰伏在沙发边缘，将还带着潮气的屁股顶高送至陆吾手里。
“裤子！”这次的两个字明显多了不耐烦的成分。
池一眼尾又湿了。他今天真的是好心送饭，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进了警戒区，当时走出来也不是凑热闹，只是想拦住那个他担心会误闯的“女学生”。
他心里想着难过，手上动作就缓慢，好半天才将睡裤往下扯了扯，堪堪露出一小半暂时还算白嫩的小屁股。
陆吾见他这幅磨蹭的样子火气更旺，伸手粗暴地将他睡裤带内裤一把剥了个干净。
完全暴露的皮肤上，左大腿侧有一片显眼的淤伤，面积不小，受力也不均匀，边缘泛着红肿，中心着力点却已经是触目的淤紫。那是刚才在路边，陆吾一怒之下踹出来的。
当时他气急了，火气上涌，只恨不得当场将人按了好好收拾一顿，下脚分毫没收力。原本以为最多是一小块淤青，现在看来确实有些重了。
还是左边，紫色瘢痕的上方，屁股肉上两道平行的肿胀红痕正在滚烫地发酵着。
然而罪魁祸首虽看见了这些伤，却并没有丝毫心软。
“嗖嗖——”
鸡毛掸子冲破空气呼啸而至，一连几下落在皮肤上，道道横跨两瓣臀肉。圆滚滚的肉团在木棍下无助地跳动着，掀起一层层翻滚的肉浪，池一肩膀猛地缩紧，指甲陷入拳心。
“我专门强调最近外面乱，放学就回家不许瞎跑，你又当耳旁风是不是？！”陆吾一手按着他后背，一手将鸡毛掸子挥得呼呼作响，“跑！让你乱跑！”
“嗖嗖嗖——”
“就算辅警没守好，你明明看到我在执行任务，还往跟前凑？！胆子怎么越来越大？”
陆吾手劲儿更大，每一记都直接抽进肉里，不出十来下就将池一眼圈彻底揍红了，他颤着肩膀小声嗫嚅着。
“我没有……”
“嗖！”
“还说没有？没有你不往警局走，躲在巷子里做什么？！”
“我……唔！”一个微弱的字节刚吐出第一声，就被发了狠的一棍重重抽在腿根，雪白的皮肉上登时鼓起血红的肿檩。
池一本想说自己没有故意往前凑，但显然陆吾以为他否认的是没有看到执行任务。他不是不想解释，只是盛怒之下的人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左右现在已经挨上打了，说什么也都晚了。
他将堵在喉咙的话彻底咽了回去，死死咬着下唇不打算再开口了。
鸡毛掸子接踵而至，每一记都高高举起又狠狠劈下，木棍带来的痛楚锐利且绵长，加之陆吾打得又快，疼痛根本来不及消化就在身后连成大片。
“嗖！”“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
“嗖！”“万一嫌疑人有武器怎么办？！”
“嗖！”“挟持你或伤到你怎么办？！”
“嗖嗖！”“你有没有想过？！嗯？！”
又是狠戾的一组连抽。
今晚陆吾看到嫌疑人扑向的是池一时简直快要吓死了，那场面他现在想起还觉得后背发凉。在后怕和担心的加持下，急火攻心的人再次对准那凄惨屁股上肿得最高的地方，重重落杆。
“嗖啪！！”
那里的皮肤已经被肿胀撑得失了弹性，每落一记就是一道下凹的白痕，仿佛随时要将皮肉撕开一样，久久都不能复原。
“呜呃……”受罚的人将指节攥到发白，也挡不住破碎的呜咽声从胸膛溢出来。
明明已经入了秋，这几天气温直线下降，夜间温度更低，可池一还是疼出了一身接一身的冷汗。睡衣下，汗珠顺着脊柱往下滑，滚落至腰窝汇成一小片黏腻，陆吾压着他的手下衣料逐渐潮湿。
池一膝盖都软了，姿势也早就变了形，他上半身完全趴伏在沙发上，身体随着每一记重击向前扑着，滚烫的眼泪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无声浸在沙发上。
他没有认错也没有求饶，甚至都没哭出两声，只是死死咬着嘴，紧紧握着拳。
陆吾看他这幅赌气的态度简直快要气炸，“怎么？还不服气是吗？！”
“咻啪——！！”
比先前所有都要狠辣的一记猛然落在高肿的腿根。木棍扫过被踹伤的那片紫红，新伤掀起旧痛，池一“呜”一声骤然猛缩，牙齿将干裂的下唇咬破，血腥味顺着舌尖席卷口腔，他不得不松开了口。
“呜……呜……啊……”
唇齿间得以松动，浓重的哭调就再也藏不住，他眼泪糊了满脸，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陆吾今晚是真的生气了，鸡毛掸子挥得沉重又密集，专挑小孩耸起的臀峰处落。池一挨不住这样的收拾，不受控得扭腰，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连气都快喘不匀了。
“趴好！”陆吾松开钳制的大手，一巴掌甩在他屁股上，让池一重新调整姿势。
上半身忽然失了支点，池一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他用手肘勉强撑着身子，指甲在沙发布上划出细微的摩擦声，酸麻的双腿尝试性动了动，却发现膝盖软得根本动不了。他小口吸着气，腰晃了半天，非但没摆好姿势，反而更瘫软了。
陆吾只觉得这孩子今晚特别不听话，他没那么多耐心，一把抓着池一睡衣，将人提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池一还没能克服突如其来的失衡感，火烧火燎的屁股上就又挨了热辣辣的一记。
“啪！”
“还跟我犟？”陆吾掴起他的铁砂巴掌就往下拍，“越来越不听话！”
“啪！啪！啪！”
他手上带着常年跑一线磨出来的厚茧，最近任务多，掌心较之前还要更加粗粝一些。强有力的大手将那些鼓起的殷红细檩悉数拍扁，原本一条条整齐排列的鼓痕逐渐汇成一片，痛感更是直接增了个量级。
“呜……没有不听……”池一被他打得直弓起腰，终于拖着哭音解释，“没有、呜呜……痛、别打了哥……”
“听话你大晚上往外跑！还专门往案发地跑？”陆吾训着又给了他两下，也带了些情绪道，“是不是想吓死我？！”
“呜……我只是、只是给你送饭，送完就回来的……呜呜不是乱跑……”池一痛到蹬腿，心底翻涌的委屈堵都堵不住。
“啪！”
“送饭你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吗？”依旧面带愠色的陆吾转脸瞪他，抬眸却对上一双也在回望自己的，湿漉漉的眼睛。
长睫毛湿成一簇簇的，挂着明亮的小水滴，清澈的眼底堆满了难过和胆怯，像被主人教训的无辜小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小狗哭得可怜，一滴眼泪从眼尾坠下，迎头落在陆吾心上，当即浇灭了他一半的火气。
“那你没看到我们正在执行任务吗？”虽还是质问的语气，但声调已经缓和了不少，巴掌也轻了两分。
“看、看到了……所以我才躲进巷子里，是、是想等你忙完给你、给你饭……呜呜呜……”池一抽噎着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躲得好好的，怎么又跑出来，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陆吾没再抬起吓人的巴掌，只并拢四指在那惨不忍睹的小屁股上轻扇了两下，基本没有力道。
可池一还是剧烈战栗，再张口委屈裹得更浓厚了，“我、我看到那个女生进了你们埋伏的巷子，怕她打扰你，才想过去叫住她……我呜……”
巴掌是一记也落不下了，陆吾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从喉咙到心脏，塞得满满的，即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将人提着胳膊拽了起来，沉默地看着面前已经长大了一圈的少年。
人确实是长大了一号，可挨了打哭起来的样子还和两年前的小崽子一模一样，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的，像头受惊的小鹿，在人心头横冲直撞。
陆吾淡淡叹气，抽了纸巾给他擦眼泪，再张口就已经换回温柔的语调，“不哭了，今天我也有错，我太生气太冲动了，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打你这么重。”
“呜……”见他终于不再冷脸，池一撇撇嘴揉着屁股忍不住撒娇，“好痛啊！”
“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不好，抱一下好吗？”陆吾真的心疼了，忙把人往怀里带，粗糙的指腹在池一脸上一通乱抹，哄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拿药。
当他拿着药膏和冰敷袋回来时，就看到池一乖乖趴在沙发上，拽了个抱枕将脸埋了进去，虽然掩住了哭声，但身体依然因为疼而轻微颤抖，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今天是有些下手没轻重了，池一屁股肿得足有一指高，由内而外蒸着热气，表皮温度更是烫得惊人。长木棍抽出来的檩痕只有头尾处还算清晰，而横跨两瓣臀肉中间的部分，全被饱含怒火的巴掌拍乱，揉成红中带紫的模糊一团。
陆吾用干净的毛巾将冰袋裹了一圈，这才小心翼翼放在池一屁股上。他动作很轻很细致，可池一还是被激得呜咽一声，连枕头都快藏不住他破碎的啜泣声。
温热的手心抚上少年一抽一抽的肩头，又呼噜了几把他柔软的头发，见他发丝还在滴水，陆吾取来干毛巾，笨拙却仔细地帮他擦着。
擦干头发，冰敷的时间也差不多，陆吾撤掉冰袋，重新查看那块冷却下来的皮肉。
淤血停在原地，深红淡了颜色，青紫却更加明显，整个臀面斑驳一片，起初被踹伤的那片淤紫更是变成了触目惊心的黑紫。陆吾很少会在气头上动手，这样的伤如果不处理好，池一下周上课都坐不安宁。
“一一，这个药可能有点疼，”他低声说，手指已经旋开药膏的小盖子，“你忍一下，我轻一点。”
池一很短促地嗯了一声，环着手臂把枕头抱得更紧了。
陆吾动作极致轻缓又克制，可当蛰痛的膏体接触到伤处时，池一还是没忍住，原本已经平息的哭调又徒然回升，眼泪转瞬就把枕芯都浸湿了。
陆吾由着他哭，口中轻轻呼着凉气，手却牢牢按死他的腰，热辣的药膏仔细涂上惨不忍睹的屁股肉，一点点推开，又一寸寸揉进皮肤里。
上好药，两个人都累出一身的汗。
时间已经很晚了，陆吾让池一继续趴着，自己起身去做饭。
厨房里还有一些剩下的食材，一颗土豆、一根胡萝卜、半块鸡肉和半锅米饭，陆吾没犹豫，三两下又做出一小锅咖喱鸡饭。
他将所有的鸡肉和大半配菜都挑到池一盘里，自己则吃了半碗咖喱酱拌白米饭。
那年的秋天很冷，鸡毛掸子打人也很疼，但少年的心却被半份热饭填得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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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
车子已经开过最拥挤的学校门口，窗外鸣笛声和嘈杂声都小了许多。池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将他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他解锁屏幕，看到一条好友请求，备注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池雪。
池一心跳一顿，一种不详的预感从背后直线升起。他刚点了同意，对面就发来一张图片和一句话。
……
“在想什么？”陆吾转动方向盘，侧目看向盯着手机发呆的池一。
“没啊，没什么。”池一熄灭屏幕，坐直身子轻咳一声，顿了顿假装不经意道，“哥，二队是不是接了个肇事逃逸致人死亡的案子，听说需要画像？”
“对，昨天二队长和我说了，我一忙就忘记问你了。”红灯亮起，陆吾踩下刹车，转脸轻笑着问，“你想去帮忙吗？”
“去吧，”池一正色道，“李娟这个案子我暂时帮不上太多，就先干点我擅长的吧，可以吗？”
“当然可以。”红色的倒计时跳到了零，陆吾目视前方，街边路灯同时亮起，车轮重新缓缓转动。
“嗯。”趁这人观察路况，池一再次打开手机，快速回复了一条消息，然后果断删掉对话框，将手机装回口袋。
一阵秋风袭来，更多的梧桐叶被卷落，又是一个寒冷的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