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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7-11
Updated:
2025-07-16
Words:
7,492
Chapters:
3/?
Comments:
8
Kudos:
16
Bookmarks:
1
Hits:
228

在遗忘之前

Summary:

推翻暴君再弑神,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对吧?

你要继续走很久。清点一下包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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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非常、非常好运的图。
每章的内容会相对独立。随写随坑

Ch1:一张及时的金杀戮。
Ch2:第一章的配图。(7/13新画了一张)
Ch3:阴森的宅邸,以及代行的复仇。(7/23修了修)

Chapter 1: 凡有所思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我这运气可是绝了。”你把新抽出的卡牌拿给奈费勒看:黄金的牌面上,一人姿态舒展,执匕自戕。

盟友不自觉地蹙眉,一瞬之后转而微微笑了起来:“这很及时。”

你们正打算杀人。金杀戮正常折断,再抽到金征服就可以呈给教会销毁。你不必操心自己要暴露哪一支军队、去攻打哪一片黄金等级的领土了。草木焚烧的味道已从鼻端淡去。

但你们的计划也因此需要紧急更新:阿卜德的阴谋在明面上本该由奈费勒的人处理、把你整个摘出去;现在牵扯进了苏丹卡,显然是不可能了。更重要的是,好运的转机总会让你变得贪心,此次也不例外。

“我有一个……想法。杀戮卡的要求,只是杀死一个人,”你又犯了老毛病,这有些难以启齿,“跟着阿卜德的那些人其实用不着。我是说,他们估计多少沾过点脏事,但是……”

血色。一把弯刀斩下斗士的头颅。
喜悦。

奈费勒有些困惑地止住你的支吾:“被豢养的奴仆当然不该为遵从命令而受到苛责。这张卡片不是在朝堂上抽到的,有其他人知情吗?……除非他消息灵通、称病回避,否则你完全可以直接对阿卜德发起决斗,避免更大规模的冲突。”你的盟友一看到金杀戮就知道你想改变计划,毕竟选择多出了许多,“——他一旦身死,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人想起要对付我。但这有些危险,苏丹近来任免愈发没有章法,或许会直接擢你为宰相,并且立刻为此后悔、心生忌惮。”

你手上已经有两支私军,更别说那一沓苏丹卡;如果再当上帝国的维齐尔,怕不是得创下短命新纪录。这个利害奈费勒早就提醒过了,他是在等你捻顺舌头:“你有更周全的想法,是吗?”

蓝发老者双目圆睁。他的嘴唇颤抖,然后回归静止。一张金色的卡片切进他的脖颈,割开血管后又被加力按进去,深深地插在喉咙里。桌面上铺开的议案与文书浸满了血。
死者的面孔有些扭曲,但尸体总是不好看的。他的神情甚至算得上体面,隐约有一分解脱的轻松。
喜悦。荒谬与愤怒。你想笑。

你眨眨眼,点一下头。

“阿卜德时不时会喊我理政,如果我趁机血洗议政厅、让为苏丹的游戏献出生命的大维齐尔魂灵永远留在那里尽忠……苏丹根本不想要一个活宰相,说不定就愿意把那脏兮兮的椅子留给死人。”

朝上空置的席位还少吗?那十四天中,苏丹折杀戮卡时杀人、折征服卡时大批杀人、折纵欲卡时用凌虐与侮辱杀人、连折奢靡卡都铸出了刑具用于杀人!你贫瘠的想象力总以为鲜血不会有更多喷溅的方式,而你的王一次又一次地制造奇景,却仍是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

远在这场游戏开始之前,苏丹就已经是这个做派,严苛的宫禁也挡不住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你所见到的对他来说大概都已经是过时的花样。折卡游戏不过是一个引子,让他将暴虐之行密集地泼洒向朝臣们。

和曾经的你一样,想不到出路、却多少握着些权力,或许只需要一个人指出方向的朝臣们。

“但你也说过,维齐尔的位子有助于联络各方势力,或许可以火中取粟……”而你要为此把盟友往火里推,“沿用原本的计划、拼一把试着推你上去,也还是有可能的。我最近算是阿卜德的座上宾,找上门自荐就成,只要不慎上两天朝给你骂,原因现成的。……不许放鸟啄我啊!”

听说鸟雀的体温会比人高些,连足爪内侧也是温热的。难怪奈费勒总让里亚德在他手上站着。

“绑架就我上,还能少打一架。等你的人出场,我立刻翻脸捅死阿卜德、亮出杀戮卡,只要手够快就能控场。”阿卜德手边的战力不算什么,宰相的护卫哪有那么多搏杀的机会呢?

一把匕首从惊慌叫喊着什么的口中插进去,割下了舌头、切开了脸颊。它被抽出来,又捅进喉咙里。愕然和惊怖凝固在死者的脸上。
喜悦。满足。你感到野兽玩弄猎物的快乐。
视野边缘有什么人想冲上来,被压住了。

还有……

你垂下眼,将金杀戮在手指间翻转着。

“给苏丹唱戏的时候我会把‘为男妓争风吃醋’这事儿在他头上按死、把自己往外摘,说成是去看两位绯闻主角的,这样把焦点引到你身上。”

可这并不保险;你近来是苏丹最大的乐子,还给两名权臣的艳情故事添了一道莫名其妙的烂尾式转折,苏丹被逗乐和嫌你扫兴的概率五五开,不管哪种都不会让你轻易跑掉:“……如果他实在有谁杀了人谁接锅的意思,我就说……我还有几张金卡要销?哄他把位子给你。但是……但是,金征服我还能糊弄过去,如果是另一个……”

这话放出去可收不回来,你不能赌苏丹会忘掉它。如果事情真发展到那一步,日后一旦抽出金纵欲,你就必须用在奈费勒的身上。

你禁欲的政敌脸色空白了一会儿。短暂的权衡后他没有把你扔出去,而是稍稍颌首、似乎真的在考虑:“我想知道你的思路。”

你是动了脑子的。提前掺和进阿卜德的行动有利于事发时控场;你早就参与了他的计划,维齐尔大人相信你乐见奈费勒受辱。即使这一请求有些僭越,只要你表现得足够可靠,上位者总会愿意接受投诚与把柄、日后再找回场子。何况,一个被仇怨冲昏头脑、自愿出钱出人的棋子,不是送上门的替罪羊吗?

——如果他决意用自己的人?你总能劝他带回一个活着的奈费勒。等到所有人都就位了……阿卜德身边常使唤的几个人对他都称不上死心踏地,干点脏活是一回事,豁出命去为一个死人出头就不值了。作为同伙,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派人与他们站在一处,在事发仓促的惊愕中将人拦下。

——现场会有很多人,对峙状态不会失控吗……你能猜到奈费勒都会问什么,全部找过看过了。见不到混乱的拼杀场景,那就是没有,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不会失控的,不过阿卜德该死得惨一点,把人都镇住才方便演下去。

对,是这个原因。

至于之后的事……那张金纵欲的幻影就在你眼前。苏丹也可能不上钩,只高高兴兴地为你指定下一张银纵欲的去处……即使是这个走向,也能保证你不被新椅子砸死:你们的王不会同时赐人两项恩典。你把自己所能找到的可能性和盘托出,尽力忽略一波又一波的幻景。此时此地,奈费勒就坐在你面前,神色专注,掂量着你的说辞;他有些疑虑,这是理所当然。你把他蹙眉思索的样子锚定在视野里。

最后你说:“这也就是个想法。你……按你平时那德性,一看就忍不了这个,所以苏丹很可能会有兴趣。我就是想问问,这事有没有得商量。——其实这宰相头衔可要可不要,算上芮尔那边的人,咱们的兵力足够正面打了,最精锐的就是被阿卜德手下绑了卖的那些人,老东西可真是造雷劈自己。而且玛希尔研究出来的……大炸弹?她说可以破坏城墙……”

一片明光混着残肢在你眼前爆开,你住了口。短短一个停顿的工夫,你的盟友就把话接了过去:“我明白。是我希望得到这个位置。”

他对你点点头,视线移开了些,虚虚的落在你身侧。细长的、带着疤痕的手指缓缓摩梭着纸页,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受了伤也没改。密谈时他从来不带里亚德,总显得手上有些空,或许你可以找个摆件给他。

又一片木头被小心地削去。一只初步成型的雏鸟团子被拢在手里,圆乎乎的,表面有些瑕疵,像是羽毛乱了。
喜悦。希冀。
你想揉一揉那只鸟。

这次你走神得有点久,奈费勒喊了你的名字。

“阿尔图,你想得很周详。我只有一项异议,和一个问题。”他在为你们添茶,那股清冽苦涩的气息又浓郁起来,“我的手下们并不需要在场,三方互相敌对的势力只会加剧混乱。”

“可是——”

“你的战士们足够优秀,我想他们并不需要武力上的支援。让我当一个茫然无知、棋差一着的囚徒,向自己的宿敌和他的苏丹卡欠下一条性命。你可以直接提出在未来用我销卡,我会向苏丹谢恩。一个孱弱无力的的失败者远比一个信息通达的权臣更适合做王的维齐尔。”

一把匕首点在奈费勒紧束着绳索的脖颈上,慢慢上划、迫使他仰起头,留下一道血痕。捆缚他双手的绳索被斩断,一只手……你。你把母亲的金刀塞进奈费勒的双手、将刀尖对着他的咽喉,让他自己切断绳圈。帮您到这份上了都做不到?看来奈费勒大人很喜欢这东西。
轻慢的、恶意的笑语。
……喜悦。

金纵欲。
喜悦。

可行,幻影清晰极了。你们会演一出好戏。那是愤恨吗?恐惧呢?你不会伤到他,他没有危险。用不着纵欲卡他就要尊严扫地了。那道血线是刀上残留了沾上的吧?他这样子漂亮极了,你想要这个。你不想要这个。

你在笑什么?

“……你不能不带人,太危险了。半点底牌不留就把自己送到两个大敌的手里?”你把脸埋进手中。这个无语的口吻最近使用频率见长,政敌专供:你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问题。

“我没有底牌吗,阿尔图?”奈费勒笑了笑,你循声找到了他。他在担忧,这是常事;但你看不出不安。闭上眼呢?还是没有。众目睽睽之下被刀抵着的那个也只有愤怒与屈辱的神色。这是演的吧?或者你太累看混了。他哪来的胆子?

“我不擅长武力争斗。由你调动人手,其实比原计划更加安全。”

他的两只手腕你一只手就能攥住。那把金刀,你刚用它剖出了一颗心脏。

“也不必为后续发展忧虑。在此时此刻谋求权势,清誉和名望本就是第一重值得付出的筹码。”奈费勒似乎将之视为你与他的共识,声调甚至是满意的,“而你会更加侠名远播。结束后你要记得去向芮尔她们报喜。”

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那双坚硬的眼睛燃着冷火,审视着、等待着你下一步的行动。

“征服卡不行,但纵欲卡我并不介意。你与我都不必将它视为羞辱。”

……你并非是为盟友的痛苦而愉悦。他的喉结在你的手掌下滑动,苍白的皮肤下似乎也有一团火。可他也并不愉快,这怎么行。你得……

“如果你接受了我的异议,现在我们或许可以谈谈另一件事。”奈费勒的手被茶杯烘暖了,带着热力圈住你的护腕。温热的指尖抵着你的手掌,向外轻轻牵引,“阿尔图,我希望了解自己盟友的状态。”

Notes:

里亚德رياض:给小鸟捏的名字,草场、花园。

未来视多好啊,我的阿尔图永远好运,想要的就会有。

奈费勒:几天不见怎么盟友疯狂在叠第三层了

Chapter 2: [配图]

Summary:

p1/p2是差分,p2有血。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看来奈费勒大人很喜欢这东西。"

the show

“我希望了解自己盟友的状态。”

听说鸟雀的体温会比人高些,连足爪内侧也是温热的。

Notes:

第一张臂环画成袖子是当时看错了,第二张没画围巾是懒得动了(((……但图肯定是要换衣服的!两层疯狂忘掉围巾也正常(找到理由心安理得

Chapter 3: 花园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你的梦境是一片花园。

草木需要光,所以土地之上是一片明亮的天空;水对生命必不可缺,那么花园中偶尔就会落雨。你对园艺一窍不通,于是那些在花圃、林间、荒野、纸面上见过的植物,全部似是而非的、熙熙攘攘的混在一起,除美之外毫无道理。管它是什么,荆棘和毒草也都随便长去吧,这可是你的梦,本就该什么都有!

 

花园里什么都有……花园“里”?

有里就有外。当你在梦境中前行却不苏醒,它引你到另一处汇集之所。

悬河中沉浮着无数意识,你最先只能分辨出两个。上与下、光与暗,原本自然存在的事物,却被扭曲了定义、强行缠裹住两具难以名状的……神像?尊容?名讳?

那时祂们于你无形无名。

 

“喏,他的罪证。”你把厚厚一叠染着血的陈年旧事递给奈费勒,脸上挂着一个懒洋洋的笑,“其实只能算记录。简单版本,我们高贵公正的阿穆尔大人手段了得,花费区区几十个奴隶的命,就能让自己无病无灾、精力充沛、天长地久地为帝国尽忠。这事按律让他去申辩,顶多补交几个金币……我猜他已经交过了,法务官大人一向办事严谨。所以这算我滥杀无辜吗?”

你把兢兢业业数十年、为平民处理诉讼案件的老法官喂给了密神,转天把他惊恐哀嚎、求饶咒骂、求生而不得的绝望情态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绘给苏丹听,只瞒下卡片断折时漫入空中、形同天使翅翼的血幕。要不是祭品被密神吞噬,你说不定会拎着他的脑袋去觐见,展览那副绝望扭曲的面孔。

整个朝堂上只有苏丹分享你的兴奋;朝臣们忙着担忧自己的脑袋,这是人之常情。不然你怎么会是苏丹最宠爱的臣子呢?正常人是不会在流淌的鲜血中、死亡的阴影下,因兴奋而非恐惧呼吸粗重、难以移开视线的。——应该是这样吧?其实表现上差不多呢。

 

“你还好吗?”你将手搭在着梅姬的肩膀上,安抚地按着。她无言地点点头,面无血色,眼里像是结了冰;这愤怒使你也生起了冷酷的执念。

你的基石、你最坚定的盟友将证词一张张整理好。梅姬做事远比你有条理;在她的分析探访中,事情的全貌已然成形,而幕后主使的身份确凿无疑。她告诉你:“做你想做的。”

婚后这些年你经手的事项,她一向有权检视过问。在你一头扎进这卡牌游戏后,更是刻意地试图与她分享一切。苏丹将屠刀塞进你的手中,而你在劈出它之前,必须确认梅姬不会被刀风所伤。

七张杀戮卡。做得好一点,只需要死七个人。而这城里、你们都认为死有余辜的,可远远不止七个人。

你要做得好一点。

“另一张铜杀戮有着落了。……上一张我该多拖一拖的。”你苦笑一下,对她坦白:“我不止想杀了阿穆尔。我要让他清醒着死于献祭,就像这些人一样。”

虔信的、善良的梅姬,即使在盛怒中,她凝视着你的眼神仍然温和。妻子握住了你的手。

“复仇的权力属于她们,不是你。当然,这会很解气……但是,为了平息一时的愤怒、而去接触邪恶的伪神,并不明智。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你向她承诺:绝不会信仰密神。但是……力量就是力量,你想分析它、拆解它、掌控它。你一向如此。

她当然不赞同。但她会一直支持你,直到需要杀死你为止。

 

你挑了个奈费勒出远门不上朝的好日子折这张卡。毕竟是献祭杀人,不是自己找死。政敌回城时你又抢先一步发出了见面的邀请:狡辩的态度还是要拿出来的。

奈费勒看文书极快,接过去粗粗一翻,打结的眉头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倒是脸色逐渐铁青。你也没指望自己这茬儿能轻松过关,只希望他别被阿穆尔气死;连你都看不过眼的事,难道奈费勒能忍?

实话说,老法官此人缜密有辩才,相当好用,且贪生怕死又有把柄在你手里,几乎不可能背叛;但你多见了几次此人慢条斯理、滴水不漏论辩的笃定模样,再看看他老当益壮的敏捷身手,愈发觉得这是天赐的好祭品。

“……你追查这件事,用了多久?”奈费勒的手指停顿在了死者的身份记录上。

 

不到半个月。奴隶的买卖与折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都是些用途有限的女人、除了年轻完整外没有要求,短期大批购入也并不多么令人疑心,于是事后遮掩就有些草草了事的意思。对死者身份的追索你是托付给奈布哈尼办的;接到请求时他连连叹息着红颜薄命,以极高的效率、动用他在奴隶市场的人脉,查到了档案尚存的记录。契书上的信息屁用没有,连这些都因日久而残缺不全。她们共有七十七人,而记录只有四十多条:女奴、女奴、女奴、女奴、女奴……黑直发、灰绿、深棕肤色、宽下颌,十九岁,无瑕疵。红卷发、白肤色、蓝眼,左侧臼齿缺失,约二十岁。黑卷发、深褐眼,眉毛稀疏,右颊、肋下、腿部有旧伤,二十五岁以下。浅棕直发、圆脸,十三岁,双手有伤,未残损。

她们都是谁呀。枉死者们的尖啸充斥你的双耳,寒冷的阴风撕扯你的身体,她们渴望着血。血!这种感觉你太明白了。

又或许你不明白?她们想要的不只是血。想复仇,想发泄,想让这一切从未发生……或者是太痛了,必须去咬一些什么?你并没有那么痛过。你们是一样的吗?或者她们是失去了太多的自我、才变得像你了吗?你看不到她们的形体,更读不到表情:兴奋,愤怒,不甘,悲伤?都被渴望与痛苦淹没了,你分不出来。

你没有直接去向她们提问,你的声音无法穿透她们的死。但当你怀着思虑入梦,花园里便也响起了徘徊不散的啸叫。

她们也在这里。所有人的梦都在一处吗?你循声去找,在花园边界探到一堵墙;于是你用力地将视线投出去。

你当时近乎全盲的灵视没能找到目标。

 

神攫住了你。祂们真的存在。

祂们如此广阔、如此清晰而坚固。投向其中的一切疑虑,都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正神认为她们应当沉寂。

纯净者的主祭语调平直地向你阐述真理:“罪孽唯有神能够审判、裁夺。而生命有始有终,死亡亦由神赐;人应当接受已经发生的事。既已归召于死,便该前往神国。”

你似乎该做出受教的表情,但这位银发祭司从不会摆出一副仁慈的面孔,于是你也不想装样,径直皱起眉:“那么,如果‘已发生的事’是这些人不愿离去,教会要怎么处理呢?”

“违逆天理、满溢怨恨的污秽物应被净化抹消。若是徘徊不去的亡魂使您感到困扰,教会理当提供援助。”主祭注视着你,随后微微垂眼。金色的泪纹使他显得圣洁而柔和,那双琥珀色的眼中却并非安抚之意,“您手中的圣物承载着纯净者的威能,足以完成此事。”

被定义为污浊的不是亡灵的怨恨,而是她们本身,懂了。事情解决前白蜜琥珀珠绝对不能带到鬼宅去。

“您的帮助,我必铭记于心,”你笑起来,微微躬身:“我会处理好那栋宅邸,也会抓出那些狂悖的邪术师。可惜我的灵觉低微,希望不会坏事。敢问……请允许我的贪念,这样强大的宝珠,我能拥有两颗吗?”

 

密神认为她们应当享受。

你显出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只有生人血祭吗,用动物不行?这实在有些……”

“为什么要犹豫呢?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咧。将生命的价值一次榨取干净、免除漫长苦役的折磨,直接去到我主身边享受永恒:这明明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您是在帮他们呢。”

邪术师的声音柔软,长发如海藻在身边流淌着。这种虚渺与锋利并存的不真实感是灵视敏锐者的共性吗?你摆出惊讶、思索与隐约动摇的神色,以人的方式检视她:快乐、狂热、渴望,她好像是认真的。

“那你怎么还给人办长寿的仪式?”

“有人求着要延长一场苦役,我难道要拦他吗?”女人笑着扬起双臂,像是要给世界一个拥抱,“欲望应获满足,我主可不是那种管东管西、什么都不让人做的讨厌东西!”

一人的生欲被恶意地满足,七十七人的生欲被慈爱地否决;密教的援助自然和正教的祝福一样,优先供给付得起“代价”的客人们。巧了,你正是其中之一。

“……对了,这些仪式是哪来的,是你设计的吗?”

 

她们自己是什么想法呢?现实中她们已死,梦境中她们太远。

主人,艾波罗丝该留下仇人给的牛奶吗?小姑娘紧张地绞着衣袍。她不再连抬手都小心翼翼、怕磨到衣服了;其他的还要慢慢来。

你收养的女孩识字,这对一个骨瘦如柴的贫民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她读书如饥似渴,说知识能改变人的命运……你觉得她并非是因此才爱读书,但想来曾有人对此寄托希望。曾有人非常、非常的爱她,想用既轻又重的“知识”将她托举出泥潭。

苍白清瘦的少女搬进你家时无牵无挂、没想着向任何人报备。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不呢?那只是一罐牛奶。”你顺手给她倒了杯水,出声读书很容易口渴。小姑娘好像被吓了一跳,嘿,大老爷也是长了手的,习惯一下,“我没有听到前情,但故事中的女儿饿着肚子,那么牛奶就是她需要的东西。至于这个前缀,‘仇人给的’……她或许需要确认对方没有下毒,除此之外,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影响。”

鲁梅拉看起来有些困惑,条件反射地答说,没有毒,只是牛奶。善心的小姑娘,以为要接受恩惠就必须宽恕仇人,对仇人的馈赠也不以恶意揣摩。你招呼她坐下:“一个人杀了她的母亲,同一个人给了她一罐牛奶;这两件事难道能相互抵消吗?或者,因为其中的一件事为真,另一件就应该被忽视吗?它们都发生了。一码归一码。”

鲁梅拉望着你点了点头,但显然还在思考着什么。你也觉得一个是否题这么乱答不像话,又想了想,终于找出一句有用的建议:“其实我想,无论如何选择,都是为了让自己往前走。如果缺少食物,牛奶能让她更加健康强壮;而如果血仇刻骨铭心,复仇能带给她精神上的自由。……当然,放下仇恨也可以。”但这就有些困难啦。而且,凭什么。

“如果仇人送给她一本书,你觉得她该翻翻看吗?”你想揉揉女儿的脑袋,又忍住了。

 

凭什么要人为一罐牛奶、一本书、一个哄人的神国而放弃复仇呢?

仇人的血最能让她们自由。

但是……但是。你不希望捧书的手沾血。或者,你实在太渴望血,于是要伸手抢夺。这两件事好像都是真的。

 

“我跑去鬼宅折征服卡时发现了残留的阵图,查出结果后就拿着它要到了阿穆尔的支持,毕竟他还是想要名声的……也就花了十来天吧。”奈费勒对你的事记得多清楚,这么一说他搞不好能给出精准时长来,“我也就查到这儿了,剩下的记录实在没人手去挖,也没什么用。刚好抽到一张铜杀戮,这不就结了。”

厚厚的案卷被小心地放在了桌面上,你消瘦锐利的盟友打量着你满不在乎的笑脸,似乎又扫了一眼边上他摆出来、你没动的资料:“为什么要说这些记录没有用?虽然身份信息简略,仅以此很难找到她们的家人,但事件本身的脉络已经清楚了。——你在朝上对阿穆尔的罪行只字不提,这些你不打算公开吗?”

哦,高洁的奈费勒。你无奈地一摊手:“献祭几十个奴隶,就能给一个老头子续上十几年健康强壮的好日子,我是要宣扬密神的伟力吗?不如就让人记清楚这玩意儿吃人。”汇报折卡过程时你连献祭的概念都是含糊过去的,反正苏丹不在乎。神秘学研究嘛,投入没回报多正常。

你可答应过阿穆尔了,只要他听话,就不把他的秘密捅出去。——告诉一个人倒也说不上“捅出去”。

在奈费勒开口反对前,你赶紧把另一项也驳了:“家人我也懒得找。就不说有多少卖女儿的……时隔多年找上门送一条确凿的死讯,这是干嘛?她们本人满意不就完事儿了吗。这都是讲道理的好人,唔,好鬼……我当她们的面把阿穆尔送去见他自己的神,她们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走前甚至道了谢。她们仍不开口,虚渺的面孔上释然多过兴奋。

她们和你是不一样的。

 

奈费勒有些出神。你走神得更厉害,没注意。

 

那天你和政敌吵了很久:即使是坏消息也比一无所知要好,恶人更需要知道自己行为导致的后果……最终以奈费勒全盘接手后续调查走访、挖掘阿穆尔之外的委托人、有限度公开信息,以及抚恤金暂时一人出一半告结。至于你为自己研究密教献祭法术准备好的辩护词,居然没用上,只收到一个轻飘飘的“保持谨慎”。

……还是吵太久了,差点就一宿没睡!有民乱预兆初显、要派人收集情报控制局势这么大的事不早说?你哪知道怎么安置灾民啊?!

 

不久后一桩凶案令王都中风传:火焰大王能够克制邪法。以歪门邪道残害他人、为己牟利者,逃不过它的制裁。在经过不知多少诗人的重述后,人们说:被祭献的亡魂们在火焰大王的审判之焰中找到了寄身之处,而受到裁判的罪人们,会听到枉死者厉声嘲笑他们的无用功。

 

这当然是瞎扯的。那么,她们去哪里了呢?你在花园中向外张望。请远离那颗大星,也不要靠近那座山。光暗两极之外逐渐显出一片星海,你的花园是其中的一粒。或许她们也是同样。

Notes:

阿尔图的美丽花园,如果要转化成图片而非概念给别人看,几乎一定会吵到眼睛(闭眼)

 

这个图开了未来视会看到很奇怪的东西,得说大半和他的行事方式有关……但是,还没发生,就不需要向自己正当化一些做法。

 

图:在正教连吃带拿、抹嘴就走,捞住拜铃耶学黑暗知识,有事干就不用出去找客户了。
伊曼:。
图:就说解决没解决吧。